作者:晟归
现在已经快入秋了,冰价也没有盛夏时那么离谱,但也绝对没降到普通百姓也能用得起的程度。
昂贵的冰和昂贵的树莓,看来褚掌柜要借机搞场大的,戚长夜又想到了去年同福酒楼被对家抢鹿的事情,大致能猜到几分褚掌柜的心思。
他没多话,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瞧着阿福在那一批批地称树莓的重量。
直到阿才将树莓从竹筒中倒出来的那一刻,褚掌柜的心都是高悬着的,生怕这批树莓的质量品相不如昨日那些。银子什么的倒是小事,但该有的消息都已经铺垫出去了,该通知的人也都送了口信过去,要是关键时刻拿不出东西整个同福酒楼的信用都会受到影响。
这年头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诚信,换做以前褚掌柜绝对不会这样冒险,可自从去年的那场鹿肉宴后同福酒楼就一日不如一日,对面的名头已经打出去了,甚至在县里面都常常被人提起,同福酒楼却只能靠着那些吃了十几年几十年的老顾客光顾……老掌柜急的不知道让阿才去镇上医馆抓了多少次安神药。
可他如今见着这些树莓,品相甚至比昨日的那些还要好上不少!!
褚掌柜掩在袖子下的手微微颤抖,但他仍旧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直到最后一竹筒的树莓被全部倒出——褚掌柜才终于长长地出了口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卖树莓的那个呢。
他却不知,昨日的那些树莓戚长夜一大早就装进了包里,和戚大伯一起在牛车上晃悠了一路,又在坊市里耽误了不短的时间,今日这些却是戚长夜到镇子外面直接放进竹筒里的,从空间里取出来总共不到半个时辰,看着当然和刚摘下来的一般。
褚掌柜终于按捺不住,用力地拍了拍戚长夜的肩膀。
同福酒楼有救了!
几斤树莓几块冰块当然不能挽救一个酒楼,却能给他们酒楼提供一个吸引镇上人注意力的机会、大张旗鼓地将酒楼推到所有人的面前,成为枯燥生活中的一桩新鲜事一个会被记住的像鹿肉宴那样时不时地被人提起的谈资。
有人议论就会有客人上门,只要褚掌柜能留住这批客人……对面不就是靠着鹿肉宴一举被镇上人给牢牢记住的吗?
阿福已经称出了总数,除却那些品相上佳的外还有些个头稍小一些或颜色不是那么鲜亮的,褚掌柜也一并收了,大小全算上共称出了一百多斤,褚掌柜共结给了戚长夜三千二百文钱,钱货两讫当场结清。
本来是三千一百多文,褚掌柜自己又补了十几文钱给凑了个整,老掌柜一边嚷嚷着阿福阿才和其他几个小厮快拿冰块将树莓放好小心一些别挤了碰了,一边亲自将戚长夜送出了门。
“戚小侄,以后有什么好东西都记得往我这儿送啊!”老掌柜连连嘱咐道。
戚长夜没直接将话说死:“等我遇见了会考虑的。”
褚掌柜又与他寒暄了几句,因为记挂着屋里的树莓也没同他多说太久,戚长夜抓起板车的把手与人告别离开。
三两多的银子,几乎是他这段时间多次进镇的所有花销,碎银与铜板沉甸甸地坠在他的手中,被戚长夜借着衣服的遮挡收在了空间里面。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戚长夜边推板车边想。
第35章
办完事情时辰仍早着, 戚长夜没有直接回村,而是转道去镇子西边去找吴四。
吴四虽是镇上的人,却并没有住在家里, 他自己在外面租了个地方独自居住。只是他手里的闲钱也不是很多, 租的地方又偏又破,平日多是些三教九流之徒混迹于此。
戚长夜找了个地方临时放置板车,手里提了一坛子酒, 另一只手则拎着几包小菜,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朝着镇西边走。
富贵人家多住在东面,那边的宅子气派又宽敞,西边则要破落上不少, 巷子狭窄屋院破败, 但因为租金低廉的缘故也吸引来了不少百姓,像是青楼赌坊还有交易牲口的街市等都离这儿不远。
戚长夜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 因着时间还早的缘故小巷里面静悄悄的,不过等到了傍晚这地方就会热闹起来——这巷子里的多是些“暗门子”。
他穿过小巷拐了个弯儿, 拐到了另外一条巷子里面, 没走几步就停在了一扇门前,抬手在门上敲了几下。
“谁啊?”吴四不满地拉开院门。
这丝不满并未持续太久,见着来人的瞬间他脸上的不耐烦瞬间转变为了欣喜。
“——五哥?!”
戚长夜跟他进了院子。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吴四的住处,城里地皮寸土寸金, 不像村子里面一两银子能买来一大片宅基地, 院里屋里都乱七八糟的,显然已经连着好几日没被人收拾过了,吴四平时自己住着也不觉得什么,眼下有了客人到访再看这幅混乱景象顿时开始不好意思起来。
他家只是乱,倒不是很脏, 在见识过了癞子家后戚长夜的心理承受能力显然已经提高了不少。
这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完全没法和癞子家比。
“这几日村里镇上忙的厉害,今日可算有了些空闲的时间,想来想去便到这来找你喝酒了。”
戚长夜将酒坛放到桌上,目光在屋里巡视了圈儿,他没看到合适的容器,便朝着吴四扬了扬胳膊:“去,拿几只盘子过来。”
“哎哎哎,好!”吴四急忙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他又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手上托着好几个碟子,戚长夜将带来的油纸包一一拆开倒入盘中,吴四见了顿时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明明是我想找你喝酒,却累得你破费出钱……”,吴四长叹了一声,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回来时一并带回的毛豆花生,又急急忙忙拿了进来摆到桌上添了盘菜。
“都是兄弟,难得有了能聚的机会,计较这么多做什么。”戚长夜道。
吴四不知道是被哪个词给戳中了心事,坐在椅上长叹了一声。
戚长夜定定望着他。
戚长夜相当厌恶喝酒,故而选的并不是什么劲烈的酒种,一口下肚绵软又温和,度数低的和酒味饮料也差不太多。
吴四给戚长夜斟了一杯,又将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
他将杯子拿到鼻下,嗅嗅味道不解地抬起头来:“五哥这是换酒了?”
戚五这人可谓是相当挑剔,吃喝都有一套自己的准则,喝酒更是可着最烈最够劲儿的喝,平时最是瞧不上这种滋味平淡的酒水。
戚长夜面色平静地点头:“嗯,已经改了。”
“烈酒伤身醉酒误事,小酌怡情才是正道理。”
吴四瞪大了眼睛,这一瞬间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实是被人阴了一把,喝醉酒了被人在后面打了一下,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的时间,这段时间没来镇上就是在家里养伤去了。”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十里八乡都传遍了,随便去附近村落打听一下就能探听到的消息,戚长夜也没有要瞒着他的意思。
吴四的小眼睛这辈子都没瞪得这么圆过。
“我若没喝醉定然不能让他们得逞,自那以后就决定戒了,这酒也不是非喝不可。”戚长夜道。
吴四叹了声气,喃喃自语:“说的也是。”
许是戚长夜的话让吴四觉得自己与他拉近了距离,也可能只是单纯地想找个能陪他喝酒的人,戚长夜自己只是浅尝了几口,吴四却开始一杯接着一杯地往肚子里灌。
他们两个说熟悉也没有多熟,只不过戚五从来没欺负过他,甚至还帮他解围过几次,时间久了吴四难免会觉得他比旁人更亲近上一些。
酒过三巡,吴四也隐隐带了些醉意,扯着戚长夜的衣摆嘀嘀咕咕地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戚长夜耐心听了一会儿,大致明白了吴四想找他的缘由。
与戚五这种乡下的泥腿子不同,吴四是土生土长的镇上人,戚长夜倒没觉得这所谓的镇里户籍能高贵到哪儿去,村民们却羡慕的不成样子,要是哪家的姑娘哥儿嫁去镇上能被十里八乡说道上一辈子。
可不就是一辈子吗?自那以后村里只要有了喜事就会被人反复提起,村人总觉得去了镇上就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早出晚归在土里刨食、就能穿着细棉布的衣服带着金簪银钗被下人伺候了……殊不知哪里都有贫富差距,像是吴四家里的那间杂货铺子,外人听着是相当不错,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那铺子一年到头其实也攒不出多少银钱。
镇上处处都要银子,村里人在田间地头摘点东西就能炒出道菜,镇上却只能日日去买——不是所有的人家都能住上有园子菜地的宅子的,镇上甚至连最日常不过的饮水都要交钱,就更别提每天都要消耗的柴火和每年过冬的炭火等物了。
吴家的铺子本来就不怎么大,吴四也不是家里的独子,上有成熟懂事的兄长下有活泼机灵的幼弟,吴四不上不下地卡在中间,在家里同个透明人一般不受重视。
大哥与他相差整整十岁,在吴四还小的时候就已经帮着爹娘管着铺里的事情了,每日和爹娘一起早出晚归的,吴四与他相处不多,两人就算是见着面儿了也没什么共同语言。
可能是想吸引家里人的注意力,也可能是叛逆期到了,十几岁时吴四就从家里搬了出来自己到外面租了宅子,但他身上也没有多少银钱,根本租不起什么好的地方,最后只能跑到最便宜的镇西来住。
戚长夜:“……”。
这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他也是在这里认识了戚五那个小团体的人,被他们带着染上了不少毛病。
吴四这人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和家里的关系也不是很亲近,人家别有用心地叫上他几句兄弟他就真放在心上了,还沾沾自喜地庆幸了好几天。本就不多的银钱更是急剧缩水,整日带着人家吃喝玩乐的,被人当钱袋子用了好一段时间才反应了过来。
等到后面吴四想跑时又已经跑不掉了,人家对他知根知底的,连他家铺子在哪儿每天哪个时辰开门都清清楚楚,一不高兴就跑到他家铺子里闹,惹得本就不喜他的爹娘看他更是百般不顺眼,前段时间更是彻底断了他的银钱供应。
吴四长长地叹了声气。
混子那种群体沾进去容易脱出来难,吴四倒是也有心想找戚五帮忙,但戚五和那帮人的关系可要比和他的关系亲近上太多太多了,吴四以前没少见着他们一起喝酒吃肉,也怕这边他刚开口转身戚五反手就将他的事儿给卖了。
故而吴四转移了话题。
“五哥的伤可是已经好了?之后的日子有什么打算吗?”
戚长夜:“嗯,好的差不多了,至于打算……倒是也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不过我家里有个年幼的弟弟,当务之急还是先将弟弟带大成人。”
吴四惊讶:“是你的那个哥儿弟弟吗?”
戚长夜不解:“你知道他?”
吴四的脸色立时变得尴尬起来。
戚长夜盯着他的表情:“你都知道什么?”
吴四讪讪笑了起来:“哥、那个……那个……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谈话的。”
“就是先前你们喝酒,我正好路过你们屋前,听你说要将那个哥儿弟弟卖了换点酒钱……”。
“杨哥不就在花楼打杂吗,听说连人都找好了就等着你把孩子送过去了……”,吴四见戚长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也顾不得再往下说了,急急忙忙解释起来:“我真不是故意偷听的,大夏天的你们也没关屋门,一进院子都能听见……许是你喝多了后说的醉话,当不得真当不得真的。”
第36章
戚长夜匆匆回了村里。
一个上午的时间已经足够让赵岁岁将狗窝收拾出来了。
赵岁岁虽然没搭过狗窝, 但赵家现在用着养鸡的那个鸡窝他却没少出力,这些东西的本质都差不太多,赵岁岁做起来也没觉得有多困难。
戚长夜让他直接将鸡窝给改了, 但赵岁岁后来又想了想, 总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位置大小都不合适。
他家以后总归是要抓些鸡崽来养的,现在把位置占了以后又怎么办?还不如这几天辛苦上一回,省得到时候再为这事折腾。
于是赵岁岁在家忙活了大半天的时间, 一个上午连带着中午都没顾得上休息,戚长夜进门时他正正好好刚结束狗窝的活计,手上的泥灰还没来得及去清洗。
桐哥儿抱着一捆晒干的荒草跑了出来,戚长夜不在家, 这孩子的脚步似乎都轻快了不少, 以前戚长夜还不明白这小孩为什么这么怕他,与吴四聊过后终于明白了一切。
——-怕是戚桐知道原主曾经想把他卖掉的事情了。
只不过戚桐那时候年纪太小, 并不方便寻找买家,这么点的小孩赚不了银子干不了重活, 买回去当跑腿小厮都不够, 不知得养上多少年才能回本,人家买主又不是傻子。
于是戚五又琢磨着把戚桐当童养媳给卖了。
但要买童养媳的人家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的,何况戚五还有着那样的名声,谁知道村霸哪天会不会心血来潮、闹上门来嫌银子给少了或又想把孩子抢回去了?
反正戚五到最后也没能卖成。
戚五自己都快将这事儿给忘的差不多了, 更不用提后穿过来的戚长夜了, 要不是今日吴四随口提了起来他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这些。
桐哥儿的视线被高高的草杆遮挡,等赵岁岁接过来后他才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戚长夜,戚桐的动作顿时僵硬起来,像是每一个见到了老师的小朋友一样拘谨怯弱。戚长夜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见着戚桐的样子也没什么反应, 而是从身后取出了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了过来:“一人一串,洗了手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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