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晟归
汉子只是个普通农户,并不懂得什么解牛割肉,这件事便托给了仍在肉市卖肉的朱屠户,朱屠户也没碰过几次牛,上次解牛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不过他常年杀猪宰猪,到底有着些经验存在,分割起牛也像模像样的。
出乎戚长夜的意料,牛肉只要三十五文一斤。
他知道很多朝代都有着不得随意宰杀耕牛的律法,毕竟耕地才是人们生存的根本,普通百姓想要吃到牛肉只能等着牛自然死亡或者出现意外,报备官府经过查验后才可以自行售卖,戚长夜还以为这样的稀罕肉类价格应当不会很低呢,却没想到只要三十五文——要知道一斤猪肉也不过就十五文左右,位置好些的地方甚至能卖到十七八文去。
也就差了一倍的价格。
赵岁岁似是看出了他的不解,在他耳边轻声解释起来:“牛肉一直都是这个价格,哪怕是最贵的时候也没超出四十文去。”
戚长夜想了想,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官府控制着牛肉的售价,价格虽贵但也没贵到特别离谱去,要知道,一旦价格过高利润过大就一定会有人动歪心思铤而走险,三十五文一斤说贵也贵说便宜也便宜,但凡想在牛上动心思的人都会仔细想想——这个售价减去日常饲养的费用也赚不了太多,为了这么点银子担上杀头的风险究竟值不值得?
要是牛肉七十文一斤甚至上百文一斤,官府的禁令就该形同虚设了。
这的确是个很聪明的做法。
镇子虽瞧着不大,却也有着不少富裕人家,无论是什么朝代什么地方都不乏有钱人,同福酒楼这种一顿饭几百甚至上千文钱的铺子都能传承几代呢镇上百姓的消费能力可想而知,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戚长夜和赵岁岁的身后就排了一大列人,倘若他们两个是这时候得到的消息恐怕现在过来就已经来不及了。
宰杀后的牛共分割出了四百余斤的肉——这是戚长夜估计的斤重,具体重量他并不清楚,每人限购两斤半重,他和赵岁岁一起割了五斤回去,至于戚桐……因为年纪太小所以并没有购买名额。
他们排队排在前面,自然也先挑割的位置,能买到牛肉着实是意外之喜,戚长夜准备去系统商城里买些东西,回去炖上一锅番茄牛腩汤来。
想到这里,他也无心继续在镇上闲逛了。
戚长夜去铁匠铺子打了声招呼,今日刚好是老铁匠在,甫一进屋就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火气,老头倒是还记得他,对他的态度很是热络。
戚长夜准备打造个改良后的炭盆。
下方可以四角立在地上,上面则留着放东西的支架位置,等天气冷了可以在上面放个小壶煮着茶水热些东西、或者干脆直接搭个架子用来烤鱼烤肉。
这东西并不复杂,老铁匠很快就听明白了,就是做起来有些耗费时间,他收了戚长夜一百文钱的定金,等戚长夜取东西时需再付上二百文的尾款。
走完这一趟,他们才重新回了同福酒楼去取板车。
那厢褚掌柜已经命人按照戚长夜给的水晶皮冻方子将皮冻给熬制上了,皮冻本就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熬制出来的,就算熬完了还要放在一旁等着它冷却,水晶皮冻耗费的时间只会更长。
光是清洗就要比普通皮冻多出好几道工序,现在又是酒楼的待客时间,后厨忙的热火朝天的,褚掌柜都恨不得挽起袖子亲自上了,戚长夜他们在镇子里面逛了一大圈,等他回来时酒楼才刚刚处理好猪皮下锅蒸上,按这个速度想等皮冻凝固恐怕得要太阳落山了。
戚长夜可等不起这么长的时间。
他和赵岁岁仔仔细细地将板车上的东西绑好,免得走在路上摔了掉了,一不小心又买了一大车的东西,算上来时就有的几个木桶,板车又被塞的满满当当。
戚长夜找同福酒楼的小厮问过,在小厮的指引下将木桶里的水都倒了个干净,有些东西甚至直接装进了木桶里面,堆了半天才挤出了些许空间。
他与阿福打了声招呼,推着板车离开了镇子。
他与赵岁岁还好,一个生来就身强力壮一个做惯了重活农活,桐哥儿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子就有些精力不济了,光是来时就走了不短的时间,卖鱼啊在街上闲逛啊也没怎么来得及休息,满打满算也就是在同福酒楼吃饭时坐下来了一会儿,能撑到现在全凭着一股兴奋的劲头。
等到了回程的路上小家伙就开始迈不开腿了,戚长夜将板车角落里的东西推了推,在一堆杂物里挤出了块小小的空间:“上来坐这儿。”
桐哥儿却摇了摇头,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拒绝:“不……我不累。”
戚长夜看向他。
戚桐当即便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心虚,过了一会儿又补充了句:“阿兄会累……”。
戚长夜无奈地摇了摇头。
赵岁岁笑了笑,伸手将戚桐抱了起来,轻声哄着他:“让我抱着桐哥儿走一段时间吧。”
戚长夜对此很不赞同,卖鱼的事情都是赵岁岁主导的,他耗费的精力远比自己还要多上许多,奈何赵岁岁在这方面却非常顽固:“我抱一会儿,抱累了再放到你的车上。”
戚长夜拗不过他,只得点头。
板车上承载的重量要比来时轻上不少,回程的速度自然也要快上许多,起初桐哥儿被赵岁岁抱着还有些不太适应,毕竟赵岁岁也生了副瘦瘦弱弱的模样,桐哥儿实在是不太好意思,奈何他实在是太过疲累了。
小孩子本就需要更多的睡眠,昨晚因为要进镇的事情兴奋了大半夜——虽然戚长夜和赵岁岁聊天时桐哥儿一直保持着沉默没发出任何声音,今天他又同家里的两个大人一起起了个大早,再好的精神也撑不住了,没过多久就脑袋一歪靠在赵岁岁的肩头睡了过去。
赵岁岁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脚下的步子似乎也更平稳了一些。
风吹过树梢草叶吹至他的发间,带来阵阵清凉的气息,泥土路上只能看到三个小小的身影,不知名的雀鸟从他们的头顶掠过,翅膀在空中扇动了几下后转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什么时候准备的草绳?”戚长夜突然问。
赵岁岁愣了下,随即反应了过来:“昨天。”
“昨天你提第一桶鱼回来以后。我去将那个漏水的木桶清洗了出来,弄好了竹笕后剩的时间就在家里编草绳了,桐哥儿也帮我弄了不少。”赵岁岁笑道。
他实在是个细心的哥儿,见着那么多鱼就知道要准备草绳,就算用不上也没有什么损失,也好在他准备了这些,否则戚长夜就只能在到了镇子上后悄悄在系统商场里面购买绳子了。
戚长夜倒是积分抽奖抽出了十米长的伞绳,但那东西用来穿鱼实在是有些太可惜了。
“还好有你。”戚长夜道。
赵岁岁不自在地撇过了头去,磕磕绊绊道:“这、这有什么,都是你有本事……”。
都是你有本事能抓到这么多鱼。
赵岁岁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铜钱,到了后面他甚至连接银子都接的有些麻木了,大部分人都付的铜板,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给了碎银子,混在一起满满当当地装了三个布袋子,抱在怀中沉甸甸的。
想到这里,赵岁岁又不自觉地自以为隐蔽地悄悄瞟了某个木桶一眼。
那个装钱的袋子此刻就放在这木桶之中,上面被严严实实地盖了好几层东西,任谁看了都发觉不了内中乾坤,赵岁岁只敢偷偷看上一眼,收回视线时眼睛也晶晶亮亮的。
戚长夜有些好笑:“记得里面有多少吗?”
赵岁岁轻轻“嗯”了一声。
毕竟是他收的银钱,具体数字可能不太准确,收到后面他的脑子已经一片空白了,到了最后剩的的死鱼也都低价打包卖了出去,但大概的数量还是能够说出来的。
戚长夜便又接了一句:“快了,再走上两刻钟的时间就能到达杨溪村口了。”
“等回了家,我们一起去数银子。”
原本疲累的人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仿佛又充满了力气。
赵岁岁脚下的步子似乎都加快了几分。
第55章
进村的道路并非只有这一条, 但其他的路却要绕远上不短的距离,动辄能多走出小半个时辰去,也犯不上为了这一车东西特意避开别人。
村口大树下照旧坐着不少村民, 摇着蒲扇围聚在一起东拉西扯些家长里短, 今日的话题刚好是戚大伯要给他家和离回来的哥儿单盖间房的事情,像戚大伯这样的人到底还是少数,更多的村民都觉得戚大伯疯了——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又不是死了汉子没了男人的寡哥儿,哪有亲爹还在就自己出去单住的啊?都是些小农小户的土里刨食的有了上顿没下顿的人,难道还能仿着前朝立个“女户”“哥户”出来啊?
戚家老大可真是猪油给蒙了心了,戚老太太也是老糊涂, 居然也点头同意了, 别说是他们杨溪村,十里八乡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儿啊?
“嘁, 就算盖的是最不值钱的泥屋瓦房,那不也得要上几百个铜板?听说那戚老婆子一文钱都没出, 她家老大这辈子的家底可都掏在戚渔身上喽!”
旁边的雨婶子摆了摆手:“哎, 面上说是没出,谁知道私下里有没有偷着塞钱呢?”
“也是,反正嘴上肯定是不承认的,不然哪个儿子都有学有样地闹上这么一场, 哪个不给都不像话。”
“且等着吧, 他一个和离回来的哥儿都能分出去单过了,我就不信戚家大院里挤着的那些人不动心思,到时候戚家可有的闹喽。”
几人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似是已经看见了戚家日日吵嚷的未来。
聊着聊着,远方道路上骤然多出了几个小小的人影。
雨婶子眼尖, 一眼便瞧见了,但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一时间还没认出来人,还在那里左右问着:“今儿个都谁家去镇里了?”
“难道是王家的?不对啊,王老头家牛车不是这个点儿回啊?”
“那是三叔公家的?”
“不是吧,我今儿刚从三叔公家门口过的,他家板车还好好地停在院里呢。”
“那还有谁来着……”。
几人接连提了好几个名字,还没等猜出来对方就已经先走到了近前,待到看清对方脸的那刻一众婶子婆娘顿时都不敢说话了,先前还热闹着的村口树下霎时变得静谧了不少。
树底下坐着个月初才刚嫁过来的小媳妇儿,不解地看了看身边噤声装鹌鹑的雨婶子,又看了看正往这边走的两个人。
汉子约莫有二十来岁,身材高大眉眼冷峻凌厉,只是看着就觉得不太敢亲近接触,要是气势能稍稍柔和上一些不知道能迷走村里的多少哥儿姑娘。
——不过也不好说,有些人就喜欢这种瞧着冷冽阴沉的汉子。
他正推着个有些破旧的板车,上面立着好几个木桶盆子,板车上满满当当地都是东西,连木盆里都放着几个用油纸麻绳绑着的包裹。
让人忍不住猜想那些高大的木桶里是不是也装了些什么。
都是做惯了农活的人,只要看上一眼车轮和车辙印就能猜出板车上到底承了多少重量,村民们虽不敢面对面地直视着他,却都悄悄地注意着板车上的东西,一个个在心里惊呼尖叫这戚家老五是在哪儿发了大财啊?车里这到底都是什么啊?
奈何戚长夜裹的严实,她们又不敢仔细去看,也看不出个一二三来。
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板车上面,小媳妇儿却更关注这两个人。
待到他们走到树前小媳妇儿才发现其实是三个人,年轻哥儿将一个巨大的背篓背在了胸前,背篓里坐着个正在睡着的年纪不大的小孩,这哥儿的长相也相当不错,同那汉子站在一起般配极了。
这些人里没人敢主动与戚长夜搭话,戚长夜与他们也不甚熟悉,他的目光自树下人身上一扫而过,略过雨婶子时稍稍停滞了片刻。
有些眼熟。
不是亲戚,也没什么印象.
那应该是被原主揍过了。
戚长夜又看了雨婶子一眼,推着板车与赵岁岁扬长而去了。
等他们的身影渐渐走远,树下的人才终于敢舒出那一口气去,雨婶子连着拍了好几下自己的胸口,气儿还没喘匀呢就见着徐家的小媳妇正直勾勾地盯着人的背影看。
她吓了一跳,急忙用手肘用力怼了徐氏一下:“看什么看,不要命了!”
她的力气不小,这一下子差点将徐氏撞到在地上,小媳妇“哎呦”叫了一声,边揉着被她怼到的地方边看向雨婶子:“我要不要命我自己知道,婶子这一下子是不是想要我的命我就不知道了。”
雨婶子是土生土长的本村人,又与她家住的近,小媳妇也不好抱怨太过,只转了头问向另一个与她相熟的婶子:“婶,刚刚那是哪家的小两口啊?瞧着像是带孩子回娘家走亲戚的。”
那汉子瞧着冰冰冷冷的,倒是个会疼夫郎的,重的东西都在他的板车上面,只留了个孩子让哥儿带着。
且她可仔细看了,那哥儿的衣服一看就是新做没多久的,衣襟上用亮色的布头单独缝了朵花,头上也绑着根颜色鲜亮绣工精致的发带,这发带要是卖到镇上少说也能卖出个六七文的铜板来,村里人哪舍得带这种东西啊?
另一个婶子被她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去捂她的嘴:“哎哎哎,这话可不兴乱说啊!”
徐氏不解:“怎么了吗?”
“再好看也不是你能乱说的东西,”婶子又满脸忌惮地朝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谅你是新嫁过来的不认识人,你可知道那两个是谁?”
“谁?”
婶子伸出手,朝她比了两个数字,徐氏的眼睛也逐渐瞪大,捂住了嘴半天没敢再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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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树下有个人,一直盯着我的发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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