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晟归
他想着和赵岁岁道谢,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正为难着就听前面的戚长夜问了一声:“堂哥,你觉得呢?”
戚渔愣了一下,“什么?”
戚长夜也没在意他的分神:“我说蛇怎么处理。”
赵岁岁接着道:“堂哥是想吃了卖了?吃的话我们回去就把蛇分了,卖的话得等上一两日,这东西得去镇子里卖。”
戚渔急忙摆手:“不不不,这是你们的东西,是五堂弟抓到的,怎么能问我!”
赵岁岁还想再说些什么,戚渔却说什么都不肯收了,他今日已经占了他们不少便宜,怎么好意思再去分那条蛇?
赵岁岁看了戚长夜一眼,只得作罢。
下山的路要比上山好走许多,虽是如此戚渔却仍旧有些发懵,他只得跟在赵岁岁的身后被戚长夜带着往山下走,边走边忍不住地在心中感慨——五堂弟可真有本事啊,这样复杂的道路,他到底是怎么记住的呢?
几人一路回了山脚戚家,戚长夜将大门打开将东西放下,他去取了从徐家那边拿过来的篮子,同赵岁岁招呼了一声:“我送堂哥回去,顺便看看村尾那边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赵岁岁点头:“好,早点回来。”
他目送着戚长夜与戚渔走远,这才关上大门进了院子,倒是没往屋里面走,而是去柴房拿了张小木凳来。
赵岁岁坐在院前不远处,背回来的背篓就放在一旁,安安静静地摘起了带回来的野菜。
桐哥儿跟着跑了大半天,这么一会儿也有些累了,却不肯听赵岁岁的话进屋休息,也拿了张小小的木凳坐在了他的身边,陪着他一起弄那些野菜。
戚大哥今日肯定是不能早回的,先前戚长夜就同他说过这事儿,村里人盖房都是乡里乡亲亲戚朋友帮搭把手,戚长夜当然也不能免俗,当然,他要是想也能三言两语就推脱过去,戚大伯肯定不会有意见,但转念一想他在这村里总共就这么几个熟悉的人,一点小忙也算不得什么。
何况……赵岁岁看了看不远处的房间。
何况有了漏雨先例在前,山脚戚家的院子肯定也得好好修缮上一番,听戚大哥的意思是想在入冬之前就将房子修好。这边的冬日格外寒冷,在村子里面还能有些往来的人气儿,这儿却只有他们家这孤零零的一座,等降了雪落了白更是漫天遍野一片苍茫,桐哥儿只要回忆起来就止不住地打冷颤。
“下雪还好,最怕的是漏风,一阵一阵的吹的哪里都冷。”桐哥儿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赵岁岁揽过桐哥儿的肩头。
他知道这滋味,赵家的柴房也四面漏风,墙缝门缝窗户角啊,处处都能刮进来阵冷到心底的寒风,阴恻恻的吹的人骨子里生疼。
“今年不会了,”赵岁岁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
前段时间戚大哥还想着准备冬衣的事情,虽然现在时间仍早,但戚家缺的衣服实在是太多太多,赵岁岁来戚家时可是什么都没带,全身上下只有那一件已经被裁成布条的破衣服,从头到脚都得扯了布重做,桐哥儿和戚五倒是还有两身过冬的衣服,但房间漏雨那日戚长夜收拾屋子时赵岁岁在旁看了一眼,已经破烂磨损的不成样子了。
村里小孩的衣服都是改了穿穿了改,小孩子几个月就能窜上一大截,桐哥儿的自不用说,戚大哥的倒是还能凑合着穿,但……赵岁岁舍不得。
——怎么能给戚大哥穿那样破烂的衣服呢?
赵岁岁心里盘算着等入了冬便去裁几块好些的料子,旧衣里的棉花倒是还能用,戚大哥刚刚给他分了银钱,他自己再攒上一些,准能给戚大哥换身体面好看的衣服。
就是冬日的衣服不太好做,款式简单的夏衣他一天就能赶制出一身来,填了棉花的冬衣却要花费上好几倍的时间,赵岁岁手里忙着心里想着——得早点准备,免得等天气转冷冻到戚大哥。
他这样想着,唇边也隐隐弯起了些弧度,赵岁岁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摘完了野菜清扫了院子又去舀了两木桶水将后院的菜园子仔仔细细地浇了一遍,土地上已经覆上了层青翠的绿意,戚大哥也不知道是在哪儿买来的种子,个大饱满粒粒充实,出的也都是让庄稼人最喜欢的壮苗,赵岁岁只看着便喜欢的紧。
待他浇过了水,赵岁岁又去将镇上和戚家买来的种子都拿了出来,仔仔细细地一垄垄地种下,前前后后忙活了半天,回家这么久竟是一刻都没停下来休息。
大头跟在他的身后,在菜园子里跑来跑去的,小爪子在刚刚浇过的湿润泥土上按出了一个个印记,赵岁岁生怕它踩坏了菜苗,放下手里的木桶又开始往外赶起了狗。
等他将这些事情全部弄完……差不多也到了该准备晚饭的时间了。
他在门前张望了半天,也没见着戚长夜的身影,赵岁岁心里止不住地打鼓,有些想去叫戚长夜回来,又怕自己过去耽误了他们的事情。
今天晚上肯定是要做那几斤牛肉的,已经在家里放了一天一夜了,再过一晚很难保证会不会坏掉,但他实在是不会做这东西,倒也不是不能当鱼肉猪肉那样给直接炖了,只是牛肉太珍贵了,赵岁岁心里总是没底。
更不用说戚大哥似乎已经对这块肉有了安排。
赵岁岁想了又想,提着那块肉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将肉给放了回去,转而进里屋叫了戚桐:“小桐能不能在家看一会儿院子?我想去村尾找你阿兄问些事情。”
桐哥儿仰起脸看他,认真地点了点头,瞧着又乖巧又听话,赵岁岁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叫了因为被赶出了菜园子正蔫头耷脑趴在一边的大头一起。
这还是赵岁岁在来到杨溪村后第一次单独主动离开戚家,不知为何他心里竟然还有些紧张,院子周边一片荒芜,那些遮挡视线的杂草早在他刚来到戚家时就已经被戚长夜给清理的干干净净,因着天气已经开始转凉的缘故,路边土地里的杂草也泛起了秋黄,大头细声细气地“嗷嗷”叫着,蹦蹦跳跳地往前跑了好几步,又转过头来回看赵岁岁。
他笑了笑,跟在大头的身后加快了步伐。
进村只有这一条路,赵岁岁快步走了一会儿,终于能遥遥看见村尾立着的那几栋房屋,有一道身影正背对着房屋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起先他还以为是戚大哥回来了,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刚分别了几个时辰的戚渔。
“岁哥儿?”戚渔叫了他一声,“你怎么过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赵岁岁看了看他:“找我?”
戚渔点头:“刚刚村子里来了一辆马车,说是来找五堂弟的,路过村尾时往山脚去时刚好让五堂弟给瞧见了。”
“他好像和车里的人认识,进到车里说了些什么,出来就说要往镇子里去一趟,说是为了昨天的事情,让我过来和你打声招呼。”
“戚大哥进镇子里了?”赵岁岁睁眼了眼睛。
戚渔点头,也有些不敢相信:“五堂弟好像和驾车的人很熟悉,那人还叫他哥呢。”
那可是马车啊!村里人只敢远远瞧上一眼的马车!走路上遇见了都得小心避开,生怕冲撞了车里的人。
马不像牛,几乎每个村子都能凑出几户养牛的人家,马却只有那些大户人家才舍得养,一方面是价格太高寻常人家养不起,另一方面也是远没有骡子或牛那样实用,毕竟牛除了日常拉车外还能下地干活,村里人买东西总是会更注重实用方面。
“五堂弟没说是什么事情,只说今晚可能赶不及回来,让你和桐哥儿晚上关好院门注意安全。”
赵岁岁大抵能猜到一些,应当是同福酒楼的人找过来了,戚长夜没有专门告诉他自己和同福酒楼的生意,但也没故意瞒着什么,赵岁岁又不是傻的,问了两句赶车人的样貌心里就有了数,他又与渔哥儿说了几句话,努力压下了心头莫名泛起的失落。
村里到镇上路途遥远,就算是坐着马车也得要上大半个时辰,镇上不像村里每晚都有宵禁要关闭镇门,一旦过了时辰再想要进出就只能等到第二天早上了,赵岁岁默默算了算时间,又在心里长叹了一声。
“谢谢渔堂哥,我知道了。”赵岁岁捏着手里的篮子:“我把这篮子给徐家送去。”
“嗯”,戚渔带他朝着村尾走去,顺便给他介绍了番村尾的人家,因为房屋数量本就不多,赵岁岁听了一遍便全部都记了下来。
徐家的房子与戚渔的那座并列在一处,戚大伯和几个戚家的汉子正热火朝天地干着活,不过才短短两日的功夫,房子已经打好了地基隐约有了个大概的雏形。
“岁哥儿来了?”戚大伯眼尖,一眼便看见了他们两个。
因为戚长夜的缘故,他对赵岁岁的印象极好,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戚大伯总觉得戚五恐怕会是戚家这一代小辈里最有出息的那个,他自己倒无所谓,家里的几个孩子要是能与戚五处好关系自然是最好,岁哥儿和他家侄子关系亲密,指不定未来就会成为他的侄夫郎,对他的态度自然也差不了。
赵岁岁余光扫了一眼,果然在不远处的道路上看到了两列明显的车辙印,他弯眸朝着戚大伯打了声招呼,简单说了自己的来意。
戚大伯摆了摆手:“那户就是老徐他家。”
赵岁岁上去叩响了大门。
开门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妇人,先前赵岁岁在村口的那棵大树下与她见过一面,徐氏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赵岁岁今天会跑过来。昨儿个戚长夜买了鸭蛋走后她就一直在想着这两个人,今天上午干完活计又找了个借口去村头听了会儿八卦,倒不是有什么坏的心思,纯粹是听说的流言内容和亲眼见着的事情存在了太大的出入后产生的好奇心理罢了。
她上午才听人说了不少戚五和赵岁岁的事儿,雨婶子那人也不知道是和戚五有什么仇怨,说了半天嘴里没一句好话,徐氏听了一会儿就找借口离开了,如今见着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时间还以为是她上午打听人家的事情现在被找上门儿了。
赵岁岁看她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只得又重复了一遍,顺便将篮子往前推了推。
徐氏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接过了篮子,有些愧疚还有些心虚。
——这不是挺好的人吗,第二日就来还篮子了,村里怎么就传的那么难听啊。
赵岁岁长的好态度好,说起话来也温温柔柔的,她公公还在戚五那儿赚了几十铜板呢,再想起昨天狠狠怼了她一下害得她身上现在还隐隐作痛的雨婶子,徐氏几乎立即就偏到了戚家人这边。
等她当家的回来她可得好好和人聊聊,这流言可真是害人不浅。
第61章
赵岁岁很快回了家里。
桐哥儿快步跑了出来:“阿岁哥哥?”
他将桐哥儿抱了起来, 将戚长夜进镇的事情简单同他说了几句,戚桐惊讶地睁大眼睛,过了半天才反应了过来。
戚长夜不在, 赵岁岁也没了精心准备晚饭的兴致, 他对着那块牛肉看了一会儿,转身去一旁拿了野菜。
要是家里只有他自己他甚至都不会点火,直接用水泡着饼子随意地凑合一顿, 可屋里还有戚桐这个小孩……赵岁岁只舍得苛待自己,取了枚鸡蛋过来佐着野菜一起炒了,金黄的鸡蛋搭配墨绿的野菜,端到桌上又是村里人难得能享受的一顿。
从村尾回来后, 赵岁岁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生火的时候险些被火苗撩到、往桶里舀水的时候一大瓢水都手滑泼到了地上、洗过的衣服差点又被泡进盆里……桐哥儿连着叫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院子里的小木凳一直没收, 用过了饭赵岁岁便又坐在门口编起了竹背篓,每编几下便抬起头来朝着门口瞧上几眼, 可一直到天色彻底暗淡下来,桐哥儿不知第多少次叫他进屋, 赵岁岁等的人也依旧没有回来。
如他和戚大哥预计的那般, 戚长夜根本就赶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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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长夜他们刚到镇上时天色就已经开始暗淡了,马车没去同福酒楼,而是直接赶到了褚掌柜的家里,这时候正是酒楼待客的黄金时间, 酒楼的后厨忙忙碌碌人来人往的, 显然不适合商议菜方的事情。
褚掌柜的宅子地段还算不错,并不是镇上地皮最贵的那几条巷子,但却只与同福酒楼隔了三条街,半柱香的时间就能走到。
宅子的面积不小,因为家里是开酒楼的缘故更是有着比寻常百姓家还要大上两三倍的灶房, “同福酒楼也承接些大户人家的宴席,有时候酒楼忙活不开,就会分一部分人到这边准备。”褚掌柜解释道。
他与戚长夜一起到了会客用的正厅,阿福非常有眼力见地给他们端上了两盏茶,而后阿福便走了出去到门外候着,褚掌柜捋了捋胡须迫不及待地看向了戚长夜:“戚小侄,昨日你说的鱼菜可还算数?”
生意人本不应该这样直接干脆地表明自己的来意,这和买东西是一个道理,若你明确地表达出了想买某件物品的念头,再想和摊位上的小贩讲价可就难了,褚掌柜自然明白这些,可他根本就没什么周转的必要——毕竟戚长夜早就看出了他酒楼现在面临的困境,否则根本就不会主动给他水晶脍的方子告诉他自己那儿有鱼菜的做法。
戚长夜敢一文钱不收直接将纯净透明的水晶脍的方子白白送他,已经能从中看出究竟是谁在这场交易中占据主导地位了。
所以褚掌柜基本没怎么废话,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当然作数。”戚长夜点头。
褚掌柜强行按捺住心里的情绪。
说来也是,已经做了大半辈子的生意了,还以为自己早就习惯心如止水了,偏偏却在这时开始莫名其妙激动起来。
尽管他与戚长夜接触不多,却知道面前的汉子绝不是什么空口说大话的人,恰恰相反,戚长夜虽看着年轻,做的每一件事却都相当有成算,从树莓到卖鱼到水晶脍的方子,只要是他曾开口说过的就没有一件出了岔子。
褚掌柜这人向来笃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他莫名地有种预感——戚长夜将要拿出的方子价值绝对不低。
戚长夜也没多耽误时间,简单与人说了几句后就与褚掌柜一起往褚家的灶房走。
他心里一直记挂着家里,虽说戚渔肯定是会过去报信的,却还是有些后悔走的太过突然,应当亲自回去与赵岁岁和桐哥儿知会一声才是。
褚家灶房里的东西不少,各种调料应有尽有,戚长夜仔细观察了一番——有些调料他没能在药坊里寻到,还以为是架空朝代所以没有呢,看来是他找的方法不对,也可能是朝代不同导致的名字差异。
褚掌柜早就备了好几条鱼,临时放在了个近乎一人多高的大水缸里养着,戚长夜过去看了一眼,思索片刻挽起袖子开始忙活。
因着他要开始做菜的缘故,褚掌柜便出了灶房,阿福帮戚长夜打着下手。他的动作相当麻利,几下就将缸里的鱼给捞了出来杀鱼刮鳞,戚长夜有些意外于他的动作,阿福朝他露出个笑来:“我以前是在后厨帮工的,后来才被掌柜的看中跟着他忙活起前面的事情。”
戚长夜点头。
因着只是试菜的缘故,戚长夜倒没做上太多,取过一条阿福已经处理好了的鱼去掉头尾洗净切块。阿福只做了最基础的准备,弄完该做的事情就随着褚掌柜一起出了屋门,毕竟他们不好真的站在一旁看着人家的过程和配料。
褚掌柜安安静静地坐在院里,仰脸看着天边的流云,这几日同福酒楼的客人增长不少——这也正常,对面那家酒楼在价格上和味道上都没与他们相差太多,除了几道特色菜肴外其他东西他们酒楼也都能吃到。
先是树莓再是水晶脍、再是马上就要推出的真正如冰晶般晶透澄澈的透明水晶脍,不得不说用戚长夜给的方子熬煮出的皮冻才真的配得上“水晶”二字,这道改进后的水晶脍还没来得及推出,褚掌柜正想着怎样操作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譬如在上面雕刻些东西、又或者像树莓冰饮那样送到一些大户人家的宅院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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