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机械青蛙
“大哥,你昨晚上去哪里了?”
第49章
余逢春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
将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 余逢春一边换鞋,一边将胡乱系上的扣子重新解开系好,手指若有若无地点过锁骨上的牙印, 与镜子里的余柯对上眼神。
“……我去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
余柯不语, 与余逢春对视片刻, 尔后收回目光, 等着余逢春整理好衣服, 他才重新开口。
“昨夜父亲问我了。”
“问你什么?”
余逢春回过身, 靠坐在小柜上, 小腿交叠在一起, 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
他的姿势很放松,全然不在意自己身上的暧昧痕迹。
像个放荡的——
余柯眼睛微微眯起,脑子里翻涌着无数下流念头, 音色却十分自然。
“他听说了前几天的事, 问我为什么。”
“那你是怎么说的?”
“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 ”余柯笑得温柔, 语气中藏着委屈, “之后连忙往家里赶, 结果回来以后才发现, 大哥出去找乐子了。”
明明应该是兄弟之间戏谑揶揄的玩笑话, 可从余柯嘴里说出来, 就多了几分不清不楚的意思。
余逢春困得很,勉强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为了我撒谎,太难得了。”
他感叹道:“他们一直觉得我不争气, 找回你以后跟捡了座金山似的,谁能想到金山也会撒谎。”
余柯神色微变, 似乎没料到余逢春会这么说。
没错,余柯不是在余家长大,是几年前余家才找回来的。
当年,余家还未发家,余夫人只是小城里的一个卖水果的小摊贩,怀了双胞胎,但营养不良,加之很少产检,所以生产的时候才发现双胞胎中的一个已经死了。
家中没钱,死一个说不定不是坏事,于是没多过问,交给了医院处理,连那个死婴的面都没见过。
后来余逢春他那个便宜爹撞了狗屎运,踩到风尖上,上了天,发家了。
有钱以后,他才跟开了慧眼一样发现自己唯一的儿子如此不顶用,急得又打又骂,想再生一个。
也正是在这时候,余柯找上了门。
原来当年,余母产下的两个婴儿都是活的,是医院收了昧心钱,把余柯卖给了一对家中无子的夫妻,等余柯长大了,国家人口普查越来越严,眼看着秘密快瞒不住了,那对夫妻便对他说了实话。
骤然发现自己多了个儿子,被人家教得温和知礼,上了重点大学,还刚刚好就是与自家公司发展道路一致的专业。
余父只觉捡了个宝,高兴得合不拢嘴。
而余母,从发家以后便一个劲地想把自己前半辈子受的委屈弥补回来,并不怎么关注余逢春,只在余父不满意的时候责骂他几句。
一见自己的另一个孩子竟有成才的潜质,当即把余逢春抛到一边,当自己只有余柯一个孩子。
而余柯也确实没有辜负这对夫妻的希望,一直走在他们设想的道路上。
和他一对比,余逢春更像一滩烂泥。
不上进、不勤勉,对父母不尊重,对弟弟不疼爱,甚至从没发挥过自己仅剩的传宗接代的用处,跑去玩男人——
他死了,全家好像甩掉了一个又沉又没用的包袱,浑身轻松,眼泪都没流几滴,就高高兴兴地奔赴下一程。
现在,死而复生的亡灵站在家中客厅,感叹余柯居然会撒谎。
余柯沉默片刻,明白了什么,张嘴欲言:“大哥,我知道你怨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余逢春扬手打断。
“免了,我现在很累,睡觉去了。”
说罢,余逢春转身上楼,只留给余柯一道清瘦的背影。
本该因为忽视而愤怒委屈,可余柯的心情却感到一阵诡异的放松。
不在意会很麻烦,可怨恨本身就代表着在意。
余逢春怨他。
暗自咂摸了一下这个念头,余柯笑了,站起身,坐了一夜却丝毫没感觉疲倦酸痛。
有信息发来,堆积一夜的工作到了不得不处理的时候。
将余逢春随手扔到沙发上的外套叠好,余柯离开了别墅。
*
*
*
邵逾白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十二小时甚至更久。
医院的气味极其容易辨识,尤其是对一些之前长期住院的人来说。
邵逾白咳嗽一声,守在一旁的护工递来温水,检查完数据的医生也正好开口:
“邵先生,您休息一下就可以离开了。”
邵逾白点头,喝了口水。
而医生本要走了,可想到什么,又停住脚步。
他问道:“邵先生,根据我的判断,您这次昏迷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可以告诉我您在昏迷前看到了什么吗?”
邵逾白喝水的动作顿住,眼眸低垂。
见到了什么?
昏迷前的记忆大多数都是混乱的,邵逾白只记得自己是要参加一场生日宴会,可进门以后没多久,就身不由己地坠入黑暗中。
而在昏迷之前,他唯一记得的、尚且清晰的一幕,是一双藏得很远的眼睛。
仿佛繁星坠落丛林,烧起一片翻天覆地的大火。邵逾白甚至不觉得在那一刻自己的脑中划过任何思绪,他只是看着,灵魂都为之震颤。
一颗很久之前埋在他胸口的种子,在那一秒钟生长发芽,伴随着每一次的呼吸和血液的涌动,越扎越深、越扎越深。
……
“我不记得了。”
医生一愣,藏在镜后的眼中满是怀疑。
可邵逾白神色依旧,喝完水以后让护工拿来换洗衣服,马上就要出院。
医生无法,只能离开病房。
换完衣服以后,邵逾白简单查看了一下从自己昏迷到苏醒的访客记录,除了宴会主办方以外,只有几个平日里比较熟的人来看了一眼,没什么问题。
邵逾白合上记录册。
“安晓去哪里了?”
保镖面色黢黑,长得很高,头能顶到门框上。
听见邵逾白这么问,他道:“安先生去了老夫人那里。”
“什么时候去的?”
“您昏迷没多久就去了。”
“知道了。”
邵逾白没有感觉意外。
安晓是他母亲塞到他身边的人,本就是一个监视他的摄像头,有点风吹草动就跑到母亲那里去,太正常了。
只是邵逾白一直不明白,外面有那么多好的疗愈师,为什么母亲偏偏选了安晓。
他并不是多么——
思绪中断于一个慌慌张张跑进病房的身影,安晓换了身衣服,头发还特意烫出羊毛卷,显得青春活力。
看到邵逾白的那一秒钟,泪水哗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逾白,你醒了!”
邵逾白:“……”
将记录册拍回保镖手里,邵逾白一言不发,径直朝房门走去。
安晓想跟上去,却被保镖一把拦在原地。
“安先生,”保镖粗声粗气地说,“先生不喜欢你叫他的名字。”
安晓闻言,眼眶更红了:“我是关心他啊!”
他急地跺了跺脚,眼看着邵逾白的背影消失,可保镖依然将他按在原地,只能打消跟着的念头。
很可惜地看了一眼自己新换的衣服和打理好的头发,安晓用力推了保镖一把,可惜一点效果也没有,见此他更难受了。
“等着!让老夫人知道,一定会开除你的!”
撂下这句狠话,安晓手一甩跑进病房里,关上了门。
“……”
保镖也挺无语的,但刚才老板的意思是让他看住安晓。
没办法,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下来,保镖随便搬了把椅子坐在病房门口,准备就这么守着。
……
另一边,邵逾白上车以后,接到一个电话。
打电话的人一听电话接通,直接问:“听说你晕倒了?”
邵逾白“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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