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蛇绯
无声的硝烟弥散在了整片云河之畔,一声悠长的狼嚎后,没有一只动物犹豫,它们披着星月,跃出了林地,跟随着象群一齐奔跑。
*
大地在震动,贴在工人们脚边的灰与石跳动着,几个没站稳的狠狠摔在了地上,只是不等他们爬起来。
“地震!是地震!大家快跑啊!”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因着这天灾一般的动静而六神无主的工人们,纷纷丢下了手里的工具,无头苍蝇似地开始往村口空旷的地方跑去。
只是林河村并不欢迎他们,在这群人为了两百块钱做出污蔑村民的事情后,好客的林河村就对工人们关上了大门。
这时,回过神的几个工头也恶狠狠发出了威胁,“都滚回去!活还没干完,跑什么跑!”
同为走私集团成员的他们压根不在乎人命,这些人只在乎还没开走的货车。
如果没了工人们的掩护,货车势必会引起周边村民的注意,万一出了什么篓子,他们几个都要完蛋。
于是,素日来极为和善的工头们发了狠,捏着工人们之前打人碰瓷的命脉,逼着这些人灰溜溜地回到了营地。
村口处,正在帮助纪录片团队搬运着设备的村民,戏谑地谈论着这场闹剧,戴着墨镜的导演华照水在跟断了一只手的钱四,问清了来龙去脉后,踌躇了片刻。
这个与卫景明合作惯了的老搭档,就吩咐摄影扛起了相机,不顾村民们的劝阻,带着小队绕到了营地后方的山坡上。
纪录片只是幌子,曾经作为调查记者团一员的她,更在意走私大案。
一旁正在等候柳妆口里谢老师的助手三人,在对视了一眼后,楚涵自告奋勇地跟了上去。
“华老师!坡上有蛇窝,”楚涵快步追了上去,“如果你们非要上去拍,那就带上我,不然万一你们被咬了,等柳老师回来了我不好交代。”这个心地善良的研究员拦住了她们。
华照水摘下墨镜,对楚涵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楚小姐。”
两人寒暄了几句,继续往坡上爬,只是不等他们挑选好最佳的拍摄点,一直盯着摄像机的摄影师就压着声音,惊呼了一声,“华姐!你们快来看,这是什么?”
夜视状态下,相机中,黑压压的云遮星蔽月,飞速地向他们逼近。
不,那不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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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中灵光一闪,隐约窥探出那片乌云到底是什么组成的华照水,赶紧示意大家趴下。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正确的,趴在地上的她们没引起这群生物的注意。
夜幕之下吱呀啼叫的鸟群,全然不受雨林里大小树木的遮掩,以最迅捷的速度,冲向了目的地,这群有翼先遣部队的到来,为兽潮的到来吹响了进击号。
不等人类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鸟粪就从他们的头顶掉落,装有无数笼箱的货车简直像改了涂层一样,变成了五辆黑白相间散发着异味的车辆。
拥有尖喙利爪的猛禽站在临时拉起的电线上,一下下啄击着刺眼的灯泡,而对人类更怨恨的那些,在紧随而来的由不同猴子组成的猴群带领下,直接用爪子把灯线生生扯断,丢到了地上。
被劈头盖脸的鸟粪打得猝不及防的人类们,抱着头疯狂逃窜。
与营地相距不远的林河村口,村民和刚从车上下来的研究员们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
半晌后,差点把手里的抢过来的研究员行李箱砸地上的钱四,咽了口唾沫,喃喃自语道:“看吧,我就说林子的动物成精了,他们肯定会遭报应的。”
一旁的村民纷纷点头。
但这只是开始,又一声的狼嚎后,作为第二批赶到的成员,盘在小象脊背上的镜流滑到了地上,凭借自己灵巧的动作,小心地躲避着来往的人类,操控着尾巴关灭了六个轰鸣的发电机。
喧闹的营地瞬间安静了。
骤暗的营地中,满怀恨意的兽瞳取代了灯光,它们无视了惊恐的工人,在狼后与两头强壮雄虎的带领下,扑向了身上仍残留着同伴气息的猎人们。
“砰砰砰——”慌乱的猎人们哆嗦着手取出了武器,但满心只有复仇的动物们,完全不惧。
雨林千万年的审判法则告诉它们,面对敌人,只有以血还血这唯一的真理,才能报偿这群恶心至极的人类对它们的所做所为。
但是轻嗅着空气中飘散的铁锈味,镜流蹭了蹭来到自己身边的伴侣,心软的小蛇对于面前的惨剧感到了迷茫:“我是不是做错了,飔风,或许人类的法律,”
“镜流,”飔风打断了他,“这是雨林的审判,你看,它说我们做的对呢。”
镜流顺着飔风的目光抬起了头,承载着雨林对孩子的赞许,一颗璀璨的流星撕破了夜空,紧接着,在奋力锤击着货车铁笼的象鸣与熊吼中,更多拖着长尾一闪而逝的星子,坠到了大气之中。
镜流缠紧了飔风,噙着泪点了点头。
“我们没有错,这是他们该偿还的代价!”这条漂亮的小蛇如是道。
第77章 雨林危机 5
云林生态旅游项目闹出了人命。
即使赵、钱二人花了大力气又砸了不少钱, 但在内鬼王金明与卫景明等人的里应外合之下,“20余条人命,施工方违规建设, 村民多次示警均不顾”的新闻,还是登上了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
于是,满腹的算计都落了空, 项目被迫中止了……
接到到这个消息的赵景在办公室暴跳如雷, 指着王金明的鼻子大骂。
“这就是你说的一切顺利?纪录片的团队不是都过去了, 你让人家拍什么!拍什么?”
他那背地里早已弃暗投明的秘书, 只是装成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敷衍上两句:“老板消消气, 非自然的不可抗力, 我们谁也不能提前预知不是?”
赵景也就顺着秘书给的没有丁点儿技术含量的粗糙台阶,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其实二人都心知肚明, 赵景的气, 更多是因着那几辆,始终没从施工现场开出来的货车而生的。
毕竟, 现在那五辆已经在象足熊掌之下,变成废铁的货车也的确开不出来了。
号称千万级别的项目如今一分钱没拿到不说, 反而贴进去了不少, 还得被合作商劈头盖脸地骂,土皇帝做惯了的赵景自然憋闷。
这个满肚子坏水的走私贩子不开心,自然得让大家都陪他一起不爽。
只是, 往日对他的命令没有一丝质疑的秘书,今天一反常态拒绝了赵景再一次煽动舆论的要求。
王金明实在受够了不分昼夜地盯舆论买水军了,如今自诩为“正义之士”的他也不愿再伤害那些他眼里的受害者了。
只是面对即将爆发的老板,他总得有个交代。
眼睛盯着办公桌上翠绿的发财树, 不假思索的王金明掏出了手机,点开了昨天卫景明交代的,今天必须给赵景看的几个链接。
“老板,不能再搞了,卫老板让我们给他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没个合理的理由,别说帮我们拍项目纪录片,怕是我们自己都落不到好,这人是狗仔出身,难缠得很,老板,你看……”
赵景一把夺过手机,赫然在目的是形象全无的柳妆,这个一贯以精英模样出场的中年教授,在视频里哭得是撕心裂肺,控诉着黑心企业的恶行,不过,好歹给他留了两分面子,说的是他们违规开采林地建设项目的事。
“没事,我们手续都合规,她也就在嘴上骂骂罢了。”
嘴硬的赵景稍稍松了口气。
但当他看到另一个视频时,这个走私头子放下去的心又吊了起来——只见断手挂在脖子上,情绪激动的钱四,痛斥着他们指使工人殴打村干部,又反咬村民伤人的龌龊勾当。
而他所煽动的有关伤人动物们的消息,在谢道资与柳妆联手引导下,只在边边角角引起了讨论,半点儿水花也没兴起。
赵景慌了神,柳妆与村民不会用新媒体,这是他们都知道的事,这些个生活方式还停留在小灵通时代的人,怎么突然一下子开窍了?
“你去打电话,问清楚背后的人要多少?到底要多少钱!多少都给,别冒犯人家!”
王金明对着光滑的瓷砖翻了个白眼,正准备开口敷衍老板时,更令赵景无法接受的消息来了。
面容姣好的前台一脸惊恐地抱着一沓文件,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办公室,不等王金明开口训斥,这个往日也算文静的姑娘就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了他。
“老板,王秘,云省中级法院传票寄来了,说是咱们公司的项目侵害珍稀野生动植物栖息地,”
王金明扯了扯她的袖子,制止了她继续往下的话,又马上给这个年轻的姑娘使了个眼色。
前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她感激地对着王金明点了点头,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同样的事也发生在极钱的办公室里,两个黑心烂肚的走私贩子,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怒吼声。
“谁要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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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卫景明调查结束,报道出来,也只是打掉两个走私贩子,没办法彻底终止项目,这样一来,等他们走后,还会有不明就里的新的开发商接手。”
谢道资捏着一根白板笔,对着会议室的众人道。
“我们要做的,”他打开了笔盖,在白板中央重重写下了三个字——保护区。
“只有建立保护区,才能让那些败类投鼠忌器,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楚涵有些迟疑,她看了看一旁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的老师:“保护区的投入……那些人会愿意吗?”
“小涵,”回答她的不是谢道资,而是把合页拆下递给谢道资的柳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两位教授对视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无意中瞥见自己某位师兄电话的楚涵愣住了,她对那个曾为保护绿孔雀栖息地到处奔走,最后胜诉的师兄印象非常深刻。
柳老师跟谢老师是认真的,这个一直被柳妆看做接班人培养的研究员,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签字笔。
注意到她的动作,谢道资对着她笑了笑,把纸页夹进了自己的笔记本里。
而满脸疲惫的柳妆,在看到谢道资把东西收好以后,发自内心地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律师已经就位,谢老师,我会再尝试联系一些人……关于我们之前讨论的宣传工作,还是得辛苦你们,现在这个时代,我确实落伍了。”
谢道资点了点头,没多做寒暄,他开始有条不紊地对目前在场的所有团队布置任务。
等说到华照水的影片拍摄时,会议室外,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打破了室内严肃的气氛。
“你别过来啊!!!哥,大哥!我求你别过来!!!”
“是钱四!”落下这句话后,孙斌冲了出去,他怕那些人又来挑事。对上次的碰瓷事件有所耳闻的华照水带着摄影师紧随其后,万一又出事,他们手里的相机可以作为最好的证据。
看着一溜烟跑没影的搭档,谢道资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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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布置任务的对象不见了,看着在座众人脸上的疲色,在与柳妆商量后,谢道资与她一同起身。
“大家休息两分钟,我跟柳老师出去看看。”
等众人跟着两位教授一道离开会议室舒展筋骨时,谢道资团队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抱头鼠窜的钱四与孙斌,以及他面面前歪头卖萌的镜流,发出了感慨。
“好大一,两条蛇啊……”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飔风,满脸嫌弃地与钱四擦腿而过,蹭了蹭自己心爱的小蛇,一口叼住了镜流尾尖准备送给人类的浆果串,尽数吞入了腹中。
尾尖突然消失的重量,让镜流愣住了。
随后,这条漂亮小蛇扭动着阳光下波光粼粼的鳞甲,抬起上半身,把全身的重量压在伴侣身上,不满地吐着信子啃了啃飔风的脑袋。
“那是我要送人的!”
嘶嘶的风鸣声让怕蛇的钱四与孙斌,恨不得窜到房顶上了,两个都有家室的男人瑟瑟发抖地抱在了一起,随后,面对面的他们又尴尬地分开了。
面对小蛇的控诉,他强壮的伴侣选择了装傻:“今天早上你问过我要不要吃,镜流,这不是你准备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