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天夜翔
阿斗哪还敢上前去?只不住后退,道:“师娘,阿斗错了。”
月英嘲道:“主公身染重病,如今拖着病体平定汉中,为的是谁?若不是他亲生,你道这益州上下数百勇将谋臣,个个如狼似虎,谁容得你?”
“赵子龙当年长坂七进七出,救出你娘甘倩,你陷他一片忠心于何地?子龙守了你这许多年,你只以为他是你亲父,才把你当回事?自己两个儿子都没空照顾,有那心思替你送命?”
“你当子龙看你像你娘,心里时刻打着醃杂龌龊念头?”月英又笑道:“我只以为你心窍开了,多少上道些,未料……”
那话直刺阿斗心窝,令他难受得很,仿佛一瞬间心头所想,俱是被剥光了赤 裸裸呈在光天化日下,“我错了!”阿斗恼道:“我知道了!”
月英笑吟吟道:“你纵不是主公亲生,哪天众叛亲离,我看子龙也得拼着性命不要来护你,知足点罢。”
二人相对半晌无话,月英便转身去炒那花椒。
过了许久,阿斗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道:“师娘,你撕下来的那页……给我成不?”说毕把青囊经从怀中掏出。
月英却是头也不回,道:“烧了。”
“哦。”阿斗答道。捂着脸讪讪告退。
阿斗回到府中,于院里打了桶水,撩起湿毛巾敷在脸上。那时间赵云正亲手教刘升习武。
果然赵云一见之下便峻声道:“谁打你了?”
阿斗没好气答道:“师娘。”
赵云莞尔点了点头,又径去教。阿斗道:“吕……沉戟安排妥当了?”
赵云答道:“偏军,闲职。”
阿斗知道以刘备的性子,绝不可能让吕布住在府里,幸好他亦作了让步,不至于把吕布囚禁起来,选了这么一个折衷的方式。
过了一会,赵云吩咐刘升回去苦练,阿斗才没好气道:“为什么听到我被师娘打了,都说活该。”
方才回府一路上,见了马超,黄忠,姜维等人,见小主公被殴打,无不义愤填膺摩拳擦掌,待得听到殴人者乃是黄月英时,却又讪讪不语。
赵云笑道:“师父何时嘲你?”
阿斗闷道:“你嘴上没说,心里在笑。”见赵云自顾自好笑,又道:“你来这做什么。”
赵云道:“师父擅离职守,军师下了责罚,现军饷也罚光了,级也降没了,本该去守府衙当哨兵,后转念一想,你这正缺亲侍,便来当个小兵,倒也清闲。”
阿斗忍俊不禁,转头看去,赵云不知何时已自己收拾好了物事,又把阿斗的床也铺得整整齐齐。
那只小布虎被悬在蚊帐架上,睁着纽扣做的双眼,呆呆看着他俩。
又见赵云臂上剧毒依旧,手肘下泛着紫黑,阿斗忽涌起一股心酸。
他探手入怀,道:“师父,给你吃个好东西,那天从洛阳回来就想拿出来的,一路上人太多。”
阿斗斟了一杯茶,掏出从华佗处搜到的最后一枚混元长生丹。道:“嘴巴张开,啊。”
赵云笑了起来,道:“仙丹?”
赵子龙要伸手去接,阿斗却不给他,只吊着在赵云面前晃来晃去,笑道:“快,吃了你就……风中凌乱……飘飘欲仙……”
赵云推开阿斗的手,哭笑不得道:“你又何处结识了地痞流氓?”
阿斗先是一怔,旋醒悟过来,赵云把这混元长生丹当了春药,直笑得打跌,正要解释,又忍不住逗他道:“吃不吃?师父,你不吃待会可别后悔。”
这句一出,赵云登时面红耳赤,看了阿斗许久,阿斗笑着作势要起身,赵云便怒道:“休要胡闹。”
阿斗心里笑得四处滚地板,面上却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道:“师父,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
“你!”赵云被这麻烦徒弟闹得一个头两个大。
阿斗又抬袖揉了揉眼,道:“算了,我去喂哑巴吃。”
虽说心头终究有点难受,知道赵云不可能吃这“春药”,本打算见好就收,逗完再告诉他这是解毒药,骗他吃下混元长生丹。
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料不到接下去的事。
赵云两指一伸,点中阿斗手腕。
阿斗手臂酸麻,丹药落了下来,被赵云反掌抄住。
接着,赵云看也不看,药丸抛进嘴里,继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阿斗愣了。
院中,枯叶悄然飘落地面,发出“沙”的一响。
阿斗与赵云静静对视。
银盔骑士浴血冲出长坂万军的第十七个年头。
那些闪电般的时光,说不尽,道不完的故事,都在这一望中。
一瞥千年,瞳中岁月变幻,最终定格于这瞬间。
阿斗道:“师父,那是解毒药。”
赵云看着桌上的空瓷杯,默然点头,接着笑了笑,仿佛只把这当作一场玩笑。
“头有点昏。”他喃喃道,手臂颤抖,想摸上榻去,阿斗忙扶着赵云,让他睡下。
阿斗取来湿布,捂在赵云额头上,赵云朝他虚弱笑道:“这药劲猛,阿斗……师父睡一会,你别乱跑。”
阿斗嗯了一声,想说我不是小孩了,却又忍住,赵云才闭上双眼,不放心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