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聚
彦遥双眸如泡在温泉中,那泪在眼帘凝结成珠,要落未落,耿耀摩挲他眼尾,歉意道:“抱歉,我之前说过要护你一生的。”
犹如秋风扫落叶,耿耀的迟疑和徘徊全都没了,去意已决。
彦遥死死瞪着他,心里的巴掌都快扇到耿耀脸上,一时想不通耿耀为何笃定他心中无他,又转口说知道自己对他恩情厚意。
又为何,一瞬间切掉了心中所有的丝线,再无一丝犹豫。
似破碎瓷器落在心上,那尖锐的角扎的人心口抽搐,彦遥推开他,上了软榻趴在矮桌上,看也不看耿耀。
耿耀追过去哄了许久,最后无法,只能宠溺的揉了揉他发顶。
“你打算去投哪里的军?”彦遥依旧是别着脑袋不看他,声音瓮声瓮气。
耿耀道:“暂时没想投军,我就是想先去看看,到时候见机行事。”
彦遥想把耿耀赶到软榻上去睡,但又觉得耿耀这一去遥遥无期,不知何时才能再躺在他怀中,一时间竟留恋的厉害。
往里侧躺了趟,无声的催促耿耀上床。
耿耀躺在外侧,伸手把人揽到怀中,细细叮嘱着不放心的话。
彦遥用后脑勺对着耿耀,未曾看到耿耀的双眸,那明明是凌厉的眼睛,此刻望着他,温柔能融化岁月。
等耿耀说完,彦遥才嫌弃道:“啰嗦。”
耿耀:......
耿家闹了几日,耿母如老了几岁,最后却也笑着和耿耀说:“压了你这些年,现如今你已长大,我也见到我儿本事,你若是还想去,那便去吧!”
新上任的千总递了辞函,众人皆是哗然,知道是打算去边关,又皆是沉默。
耿耀卸去千总职位,盔甲等物送回军营。
他站在军营外,一时感慨万千。
忽见高田勇和冯如松从内跑来,原以为是来相送,耿耀笑道:“刚在里面不是已经送过了,怎又跑了出来?”
高田勇和冯如松挠挠头笑道:“我们想跟着你。”
耿耀怔愣了下:“跟着我做什么?”
“去边关,杀黑齿。”
高田勇和冯如松在守城中英勇不凡,纪县令奏章中都提了两人名字。
高田勇已经被提了把总,耿耀一走,要么是上面派人来,要么是把戴正平提上去当千总,若是后者,冯如松应当也能捞个把总当当。
耿耀此一去没什么计划,就如和彦遥说的,他不打算去军营,风餐露宿都是小事,前路渺茫如雾里行军,一个不小心就性命难料。
高田勇和冯如松现在前路已定,更上一层,实在不用跟他瞎混。
耿耀把各种事由说清楚,两人依旧坚持要去。
两人是军户,用军功换自由身,再说是去边关杀黑齿,倒也不难。
冯如松家中一无人,高天勇却不是。
耿耀看向他问:“你娘有病离不开人,我知道你订了婚今年秋就会完婚,你跟我走了,家里谁人照顾?”
高天勇原本有个弟弟,全城皆逃的时候,他们一家三人未走,弟弟在城楼扔砸石块时,被爬上来的黑齿人一刀毙命。
高天勇恨的牙关紧咬,双眼盛满男儿泪,他道:“我娘拿命逼我去,说让我给我弟弟报仇,让我不用管她,她就算剩最后一口气,也能爬着去灶房做饭。”
他求道:“把总,你就让我跟你去吧!娘说你有本事,一定能带我杀黑齿,你要是不同意,我娘就要去你家亲自找你说了。”
他怎么能放心他娘,可他娘让他去,说杀敌报仇才是尽孝,留在她身边奉送的米汤是剧毒,比砒/霜还毒三分。
耿耀手搭在他肩头,手背青筋泛起,拍了两下说了声好。
戴正平手握腰间刀,走过河边时,就见垂柳旁站着一人。
他脚步顿了下,转身走了过去。
戴正平和耿耀对立而站,两人都静了片刻没说话。
蜻蜓掠过水面,戴正平见四下无人,道:“想来事情你已猜了出来,我和黑齿没关系,家中清贫,李家派人来说亲,那哥儿肤黑不甚好看,我想着这样的哥儿不好说亲,未曾多疑就应了下来。”
“成婚后李家帮我谋划了把总位置,至于往军营送米面等物拉拢人心,和在当日给你下马威的事,皆是那哥儿教我的。”
耿耀点点头,表示了解。
戴正平又问:“你那日在演武场上借机脱我裤子,是为了看我大腿根是否有祇字?”
“嗯,无意间得知了祇字一事,你又处处针对我,心有怀疑。”耿耀也未曾隐瞒。
戴正平:“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所言无一句假话。”
守城之时,戴正平未曾后缩,未曾怕死,也是大喊大叫的砍杀黑齿人,没留余力。
耿耀笑道:“我并无不信之处。”
“那你找我何事?”戴正平问。
至于亲手杀死李家哥儿的事,这是两人心知肚明的事,耿耀问了戴正平也不会承认。
能说上面那些话,已经很超乎耿耀意料。
耿耀后退一步,行礼道:“经此一事,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往日纠葛尽数放下,我这一去不知何时归,不知还能不能归,若戴兄胜任千总一职,还望莫要为难我家人。”
戴正平脸上泛起恼意,片刻后又压了下去,抱拳回了一礼道:“戴某不是什么品德高尚之人,但你放下千总职位去边关势杀黑齿,我也是心生敬佩,做不来那等为难你家人之事。”
耿耀:“多谢。”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虽说耿家有纪县令和彦老爷护着,但有个戴正平耿耀还是心有顾虑,故而今日走这一趟。
得了这话,他才算是彻底放心下来。
至于李家哥儿一事,无凭无据,那时城内死伤无数,已是难查,耿耀深究无益。
两人无多余话可说,耿耀言了告辞,戴正平又道:“李家哥儿曾说过一些话。”
耿耀忙停住脚,回身问:“什么话?”
第59章
戴正平拧眉, 回想道:“我无意间听到的,当时他抱着猫坐在窗前,低声呢喃:蝼蚁与野兽共存, 日月与繁星高悬与天, 不妨降下神祇,砍杀野兽, 重塑日月, 人间大同也。”
耿耀:???
“我当时说他神神叨叨的, 他只笑笑没说话。”戴正平:“这话我想不明白, 就是突然想到。”
说完他大步而去。
耿耀把那几句话又念了两遍。
此事已经上报朝廷,耿耀能做的已经做了, 心中的不解只能暂时压下。
知道了分别之日, 日子就过的飞快, 耿家人眼下皆青, 一瞧就是晚上没睡好。
纪绍年胎像不稳要静卧躺着, 耿文也未曾把耿耀要去边关的事告诉他, 只用要温书的幌子搬回了耿家院子。
纪绍年不满的问要多久,耿文说三日,纪绍年这才同意了下来。
他道:“三日,这般久,过的如此慢。”
耿文神情恍惚,在心里道:三日, 这般短, 为何过的如此快。
定了离期, 高田勇一刻不休,劈了一屋子柴,高母咳嗽不止, 坐在屋檐下看着他忙活,满眼慈爱。
一姑娘背着包袱而来,正是高田勇订婚后又退亲的姑娘。
既是定亲之人,自是高天勇喜欢之人,猛然来到,高天勇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拉下撸起来的袖子,走过去问:“怎么了?可是有事?”
凭白退婚是他之过,田家下聘时的银两,与往来时的节礼都无需归还。
这事是他扶着田母去的李家,李家爹娘点点头表明知道了,也没说什么。
“你出的五两银子聘礼被我爹修补房屋了,还不了了。”李家姑娘是个爽利的性子,她瞧着高天勇也不害羞,比高天勇还大方些。
高天勇忙道:“不用还不用还...”
不等他话说完,李家姑娘就道:“那怎么行,我和我爹娘说了,聘礼还不了,我就得嫁过来。”
她把包袱放在一旁的桌上,对着屋檐下的高母叫了声娘,边蹲下收拾柴火,边道:“我知道你明日就要走,也来不及成婚了,把院子收拾收拾,咱们跪下磕三个头就算拜堂了。”
“今晚洞了房,若是留下孩子,我就在田家照顾咱娘和孩子,若是没有孩子,我就替你给咱娘养老。”
话落,她见高田勇傻站着不动,笑道:“怎么还是这么傻,过来帮忙呀!”
她初次见他,就知他有些笨,接触下来,更是觉得如此。
自从定了亲,他就揽了李家所有的活计,劈柴打水扫院子,扛着她那侄儿到处玩。
她二哥夫郎看轻高天勇,说男儿不应当如此轻骨头,进到未来岳家是客,客就应当有个客的样子,一会忙这个一会忙那个,一点都不稳重。
他打破婚事,李家爹娘一度被他说动,只李慧儿不听他鬼话,就觉得高天勇这样挺好。
月落天深,耿耀趴在案头写着什么东西,彦遥凑过去靠在他手臂:“写什么呢?”
一缕幽香入鼻翼,耿耀心神晃动:“欠条。”
耿耀身无分文,找铁铺打了些东西,所用银两皆是彦遥的。
彦遥看清纸上内容后哦了声,他指尖落在耿耀喉结,随后顺着往下。
耿耀:......
“祖宗,别闹。”
彦遥抬眼媚笑,勾着他腰间的束腰往前,那力道轻了又轻,却勾人心魂。
浓墨落在纸上,把耿耀写到一半的欠条晕染。
彦遥缓慢的跪坐在了软榻上,手掌改拉为推,让耿耀立在了软榻前。
他仰起头索吻道:“阿遥想让耿哥哥亲一亲。”
只一句话,就已诱的小耿耀支棱了起来,耿耀喉结滚动,只觉得自己今日怕是要丢半条命。
俯身而下,唇齿痴缠,彦遥眼尾溢出眼泪,唇角SY能让耿耀那处紧痛难忍。
在彦遥快要难以呼吸时,耿耀停了吻,他呼吸粗喘,并未比彦遥好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