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景闲
钟岳也确实对他尽心尽力,这次把他引荐给了京圈的大资本,他算是正式露了脸。等《神都劫杀》拍完,他就正式踏进了那个圈子里。再加上嘉瑞传媒的资源,以后剧本和代言之类的,还不是拿到手软?
想起以前累死累活地跟他妈一起,拍搞怪或者可爱的小视频、合唱程凝雨的老歌,故意发一些会引起争议的照片,旁敲侧击地在朋友圈写小作文,佯装自己被同学孤立甚至霸凌,等等等等,全都是为了方便买热搜,来博热度和关注度。
和那些比起来,他给自己创造的这个机会,所带来的流量和热度高太多,升咖也快太多!
车门从外面被打开,许令嘉仰起头,亲近道:“钟哥,你来啦?”他摇摇手机,“我正刷微博呢,剧组官宣之后,热度好高!粉丝们都很高兴我们能二搭。”
钟岳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接他的话,有些沉默地坐进了车里。
许令嘉往前凑了凑,语气关切:“钟哥,是谁惹你不开心了吗?你跟我说,我跟你一起骂他!”
说着,又忍不住在心里抱怨,钟岳这种靠演技出名的,就是麻烦,轻易就能把情绪藏得滴水不漏,要猜半天,搞得相处时,他常常费心又费力,才能把这人的好感度拉起来。
“你在刷微博?”
见钟岳终于正常一点了,许令嘉连忙点头:“对啊,钟哥你看,这个粉丝说,等我们两个拍的电影上映了,她要买三十张票表示支持,哈哈哈!”
钟岳像是没听见他说的什么,抽走他的手机,在微博的搜索框里打了几个字,随后点开搜出来的第一条视频,重新把手机递回许令嘉手里。
“你看看。”
“什么视频啊?”许令嘉低头,看了几秒,笑道,“钟哥,这不是你在剧组化妆间里的镜子和化妆台吗,难怪我第一眼就觉得眼熟,不过,镜头的拍摄角度怎么有点歪?这是在拍什么啊,取景框里怎么大半都是墙?”
钟岳盯着他的表情,只道:“继续看。”
前面二十几秒,进度条虽然在往前移动,但画面一点变化都没有,像静止了一样,许令嘉正想问钟岳这视频到底是什么,画面的左下角,忽然有一个保温杯入镜。
更准确地说,是一只纤细的手,将一个灰色的保温杯放在了柜子上,离开了。
许令嘉嘴角的笑容缓缓消失。
他认出了那个杯子。
骤然间想到什么,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把视频关上,却被钟岳一把拦住:“我说,继续看。”
对方的眼神沉冷,许令嘉重新坐好。
无意识地咬着嘴唇,许令嘉坐立难安,手指神经质地颤起来,他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进度条一点一点往前推进。
不知道过了多久。
屏幕左下角,又有一双手入镜,左手拿起柜子上的保温杯,右手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灰色保温杯放到了柜子上。
许令嘉脸色陡然一白。
第41章
“干妈, 你快来接我!”
许令嘉躲在草坪旁几棵树后面的阴影里,他庆幸,除了不远处会所的白色大理石建筑布置有灯光外, 这附近的路灯都很暗, 周围行人也非常少, 没有人看见他被钟岳从车上赶下来的那一幕。
“干妈正在开会呢,出来透口气, 马上还有下半场会议要开, 你懂事一点。”叶眉声音有点疲惫, 想起什么,“你不是跟钟岳去参加饭局了吗, 怎么不像之前一样, 让他送你回来?”
许令嘉无意识地啃着自己的指甲, 泄露出一丝惊慌:“干妈, 被拍到了, 我被拍到了!”
叶眉听得好笑:“什么被拍到了?你和钟岳坐同一辆车一起去吃饭被拍到了?这不是我们提前商量好的吗,文案干妈都给你想好了,到时又是一大波热度。”
“不是这个。”许令嘉咬了咬牙,艰难地把话说出来,“我把装杨桃果汁的保温杯换给钟岳, 被拍下来了,干妈,你救我!一定要救我!”
“什么叫被拍下来了?谁拍的?有人拿着视频找你要钱了?”叶眉语气立刻严肃起来,说得又快又急,“许令嘉, 你好好说清楚,怎么回事?”
她又呵斥:“你怎么搞的, 这种事是能被拍到的吗?”
“我根本不知道那里有摄像机!”许令嘉语气比叶眉更激动,他心里绷得死紧的那根丝一下就断了,复述钟岳在车上跟他说的那些话,“被开除那个助理负责给钟岳拍剧组花絮,拍完随手把摄像机放化妆间的架子上,忘了关,机器最后没电了才自动关机的!
后来那个助理被开除了,没人再去用那个摄像机,直到前两天杀青了,钟岳的另一个助理整理视频素材,才在储存卡里发现了这段长达十个小时的视频!”
叶眉听完,叮嘱:“视频最后落在被开除那个助理手里了?她是不是找你了?她什么要求你都先答应她,要多少钱都行,一定要先把她稳住,这视频绝对不能——”
“干妈,”许令嘉打断她,声音发着抖,“那个助理早就已经把视频发在微博上了。”
骂了句脏话,叶眉飞快打开微博,根本不用她去搜关键词,热搜上,#许令嘉意图谋杀#这个标题,就让她眼前一黑!
话题里的第一条微博,是一个叫“钟哥小助理灿灿”的号发的,转发和评论数量都在以可怕的速度暴涨。
很长一篇小作文,叶眉一目十行地看完,里面有几段看的她眉头狠跳。
“我抱着一腔热情进到这个圈子里,从助理开始做起,每次累到撑不下去了,就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变成很厉害的人,赚很多钱,给家人很好的生活。”
“这一个月来,我一直失眠,脱发,生病,整个人昏昏沉沉,几次想死,但我又不敢死,我怕我死了之后,都背着这个罪名。”
“直到以前的姐妹,把这个视频发给了我,我在电脑前,哭了两个多小时,泪好像流不干一样。”
“在钟哥严重过敏休克,差点死亡这件事上,我被推出来承担一切责任,成千上万的粉丝,不分白天黑夜地私信骂我,给我打骚扰电话,发短信,骂我说都是因为我,钟哥差点死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钟哥,是我连个小助理都当不好,我是个废物是个垃圾,我该死,我应该以死谢罪,我怎么还不去死。”
“可是,我真的尽到了我的本分,做到了能做的一切,我唯独,错估了恶意和人心。”
“你在什么地方?我马上让人来接你!那个助理写的太有煽动性了,这事儿压不住!”叶眉赶紧想办法,问许令嘉,“钟岳知道了吗?他什么态度?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要他们那边不追究能配合,这事就有办法!”
许令嘉眼前浮现起钟岳冷到极致的表情,眼里恐惧一闪而过,声音低了下去:“他不会配合的,他连我的解释都不愿意听!干妈,他说他只是找不到证据,否则谁都别想护住我。”
事情发生得太快,他有点茫然,“干妈,我不是马上就要出演《神都劫杀》的男二了吗,这部电影会成为春节档冠军,我会一炮而红,我会——”
叶眉烦躁地想骂人:“都什么时候,还想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
“我不该想吗!”许令嘉嘴唇痉挛般抖了抖,要不是叶眉没本事,没办法给他拿到好角色,他犯得着去跟沈西辞换角色吗?犯得着铤而走险,去换杨桃果汁给钟岳吗?而且,他拿到了好角色,搭上京圈的大资本,叶眉不也一样有好处!
残留的理智让他知道这些话绝对不能说出来,他现在还指望着叶眉帮他平息舆论。
深吸了一口气,许令嘉让自己的语气听着很是可怜:“干妈,现在能帮我的,只有你了!”
半个小时后,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许令嘉戴着帽子,弓着身快速钻了进去。
叶眉的助理坐在前排,回过头:“叶总让我告诉您,先不要回家,也不要去酒店,容易被狗仔堵住。最好是去山海湾那边的房子避一避风头,那边偏僻,这两天也不要出门。”
“好,我都听干妈的。”许令嘉半晌又问,“网上怎么样?舆论压住了吗?”
助理没敢说实话,怎么可能压得住?咖位相差太大,钟岳的粉丝极多,CP粉也更偏向钟岳,路人和别家粉丝都来掺了一脚,更何况,还有明晃晃的证据摆在那里,热搜都爆的不能再爆了。
“叶总已经让人全力公关了,尽量引导风向。”
许令嘉眼神亮了一点,问:“是往我根本不可能知道钟岳对杨桃过敏上引导的吗?”
这是他刚才和叶眉商量出来的办法,无论如何,都要咬死了他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一点,口风决不能松。
助理点头:“对。”
许令嘉惊弓之鸟般的神情终于安稳了些,他眼神乱转,自言自语般:“就是这样,钟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杨桃过敏,我怎么可能知道呢?我只是因为崇拜钟岳,特意买了同款的保温杯,又不小心拿错了,导致钟岳误喝了里面的杨桃汁,才引发严重过敏的!”
事情发生后,他因为害怕,没敢说那是他的杯子而已,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大家肯定能理解,就算批评批评也没关系,反正他不是故意的!
许令嘉心里生出微弱的希望,他拿出手机,打开微博,想了想,又把手机递给助理:“你给我念,她们都在说什么?这些人知道我不是故意的了吗?我只是拿错了保温杯而已!”
助理看了眼许令嘉,总觉得他现在的表情很奇怪,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过来,渗人得很,情绪像是踩在临界点上。她不敢拒绝,把手机接过去,看了看“钟岳小助理灿灿”那条微博下的评论,迟疑着不敢念。
“念啊!”
见助理还是不敢,许令嘉一把抢过手机,自己看。
“——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你们娱乐圈都玩得这么大吗?钟岳还喂了不少资源和流量给想要他命的人吧,现在是不是被气死了?”
“——我不信!我不信嘉嘉是故意的!嘉嘉又不是神,能未卜先知钟岳对什么过敏!”
“——许令嘉对蚊子咬过敏到需要随身携带肾上腺素,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件事爆出来时我就觉得奇奇怪怪,原来根本没有巧合,全是人为啊,钟岳实惨了。”
“——谋杀,救人,捆绑炒cp,升咖,代言片约拿到手软,马上还要二搭大制作,有一说一,钟岳为了报答救命之恩,真是心甘情愿当血包,供许令嘉往上爬。啧,这一波心疼钟岳。”
“——关注灿灿很久了,这条微博看得我想哭,怎么,助理就不是人吗?真好啊,最后女孩帮助了女孩,博主和好姐妹真的都太棒了!搞网暴的才是垃圾!”
“——许令嘉!杀人凶手!许令嘉!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满屏幕的“谋杀”和“杀人凶手”,看得许令嘉头晕目眩。
他们怎么都不信?
“砰”的一声,手机被扔了出去,砸到了车厢壁上,留下一个明显的浅坑。
最后,手机落在了地垫上。
许令嘉脸色惨白,大口喘着气,眼神格外渗人,一点都没有平时表现出来的阳光开朗的模样,他抓着救命稻草般:“打电话问问干妈,快啊!她不是在公关吗?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
私人飞机越过北极圈,在浓郁的夜色中穿行,离降落在纽约的机场,还有几个小时。
盛绍延特意飞这一趟,是为了去长岛见正在休养的爷爷盛怀洲,他失踪了一个月,总要去报个平安,另外就是,纽约总部也有许多积压的文件事务需要处理。
卫星电话里,盛家祖宅的老管家笑道:“老先生听说您背上有刀伤,已经把医生都安排好了,您到了家里,免不得又要配合着做一次检查。”
“嗯,爷爷肯定怀疑我实际上伤得很重,为了不让他担心,骗他说伤都好了。”
他和爷爷都清楚,二叔盛峻鸿下手时从来不会讲情面。
一个多月前,邻国的中部高原地区发现了一座大型矿山,盛合旗下的矿业资源集团想拿下开采权,但多家竞争,政府徘徊,一直没能定下来。
他正好途径,计划在附近停两天处理这件事,没想到,被一直盯着他的盛峻鸿钻了空子。
他带的保镖一个都没活下来,袭击他的人仍在后面穷追不舍,他干脆将车全速开到了国境线边缘的山林中,又弃车步行,借由山林里复杂的地势和遮天蔽日的植被,掩盖自己的踪迹,成功把那些人甩掉了。
但身上有伤,持续失血,加上头部遭遇重击,痛感越来越强,山林里多有阵雨,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只来得及为自己找到一处避雨的拱形山岩,清除留下的痕迹后,再把做下的相关安排发给林月疏和于舟他们。
他没有料到自己会失去记忆,更没有料到,会被沈西辞救了回去。
指腹摩挲着做戒指时留下的那道疤痕,盛绍延跟老管家又说了几句后,便挂断卫星电话,重新拨了个号码。
“你不是回长岛看你爷爷吗,现在在飞机上?”宋星淮接到电话,有点惊讶,他虽然和盛绍延关系不错,又是普林斯顿大学的校友,但大家都太忙,特别是盛绍延,满世界乱飞,如果没有什么事,他们联系并不频繁。
这离上一通电话没多久啊,怎么又打来了?
盛绍延回答:“嗯,还没到。”
“我知道,肯定还没到啊,你是在地球上飞,又不是在地球仪上飞,哪儿能这么快。”宋星淮“啧”了一声,“你们家也真够麻烦的,之前联系不上你,你二叔又一脸春风得意,我就觉得有问题。这亲儿子要杀亲孙子,你爷爷真够稳得住。”
盛绍延语气没有什么波澜:“他不只是我爷爷,更是盛怀洲。”
对他爷爷来说,他和二叔盛峻鸿的争斗,只要不违背家族利益,那再激烈也没有妨碍。因为到最终,角逐出一个强大的掌权人,最大的受益方必然是盛氏。
他早就看明白了自己的生存方式。
他的身份,注定他只有掌握权力,掌握越来越多的权力,才能活下去。
跟他原本的生活比起来,作为“阿绍”的那一个月,平淡到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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