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钓不钓啊 第81章

作者:苏景闲 标签: 豪门世家 娱乐圈 真假少爷 穿越重生

盛绍延嘴角的笑意一凝。

不敢开口问,悄悄脑补好了?

他没想到,最后一句,他竟然会突然中枪。

不过,戴手套是因为手感觉不到痛容易被划伤,口罩是为了阻隔病毒,不感冒生病,任何一点炎症在他身上,可能都会成为燎原的火。

但尽管沈西辞这么谨慎,依然经常生病和受伤。

这些都是沈西辞极少提起的从前。

现在的沈西辞,常常都是从容的,从容到会轻易让人忽略他患有无痛症这个事实。

但在他适应这个世界的过程中,到底有多痛苦,多危险,他却严严实实地藏了起来,半句不提。

道路两旁渐渐出现了不少白墙黑瓦或者石头砌墙的低矮房屋,通常只有一层或者两层,掩在树林之间。

没过多久,车缓缓停在了一个院子的外面,“汪汪”的狗叫声传过来,沈西辞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大声喊道:“旺财!”

一条大黄狗奔过来,围着沈西辞激动地转悠,很是亲近。

沈西辞陪它玩了一会儿握手和坐下,看见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从房子里走了出来,他立刻迎上去:“何爷爷!”

眼前一片模糊水光。

上一世他病重,一直没有告诉何爷爷,有一天,何爷爷打来电话,说自己睡不着觉,起了一卦,卦象不吉,担心地问他是不是生病了。

从小到大,他孤零零一个人,唯独这个和他无亲无故的老人,耐心地教他道理,引他向善,让他要不断地向前跑,就算淋雨摔倒,也要昂首挺胸,翻过眼前那一座又一座山。

何爷爷背着手,一身素净的棉服,花白的头发梳理齐整,身上隐隐带着威势,看向沈西辞的眼神极为慈和:“我们西辞怎么瘦了?”

沈西辞语气亲近:“我可是连空了三天肚子,就等着回来吃您做的菜呢!”

何爷爷隔着空点点他的脑门:“哟,连唱三天空城计,那确实该补补,想不想喝鸡汤?”

沈西辞大声答了句“好”,笑弯了眼,“只要是您做的,我什么都想吃!”

何爷爷这才看向在一旁耐心等着他们说话的盛绍延,笑道:“今天一大早,我扫院子,临时起了一卦,天火同人,必有贵客临门,看来我这院子扫的很适宜啊。”

盛绍延在人前总是冷漠,极有距离感,此刻,他面对这个照拂着沈西辞长大的老人,低头问候,语气尊敬:“何爷爷。”

沈西辞连忙介绍:“何爷爷,这是盛绍延,我跟您说过的,这次带他一起回来看您。”

他一生两世,都注定六亲缘浅,真要说亲人长辈,也只有何爷爷一个人。

何爷爷看人目光极深,他点点头:“舟车劳顿,有心了。外面风冷,先一起进屋吧,今年天干,攒不下雪,但这风扯得紧,可别冻感冒了。”

独门独院,白墙黑瓦,附近没有邻居,只有开垦的小片菜地,旁边一方池塘,池塘边种满了果树和不知名的花草。堂屋里挂着字画,全套的木制家具,古朴整洁,小木桌上放着一个土陶瓶,斜斜插着一支梅花。

一左一右两间卧房,沈西辞熟门熟路地将行李拉到了右边那间,房间收拾得干净整齐,实木的床和柜子纹饰简洁大方。

刚把行李箱放下,沈西辞一抬头,就看见盛绍延拿起放在柜子上的木雕小鸟,正仔细观察。小木雕只有拇指那么大,雕工十分粗糙,只能大概看得出鸟形。

沈西辞就要去抢,没想到反而被盛绍延揽住了腰。

盛绍延安抚地亲了亲他:“这是你雕的?”

沈西辞有点不好意思:“嗯,六七岁还是七八岁,何爷爷为了让我掌握削东西时该用多少力道,才不会切到手指,就让我用削木头来训练。后来削来削去,想着反正都是削,不如做点什么,就做了几只小鸟出来。”

盛绍延手里这只,已经是最具鸟样的了,就被放在了柜子上。

看着这只小木鸟,盛绍延仿佛看见年幼的沈西辞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对别人来说无比简单的动作。

这一刻,他仿佛穿透时光的薄膜,触碰到了那道小小的身影。

第77章

前几天拍广告、拍杂志封面、接受采访, 完全是连轴转,加上今天又早起出门,吃过午饭没多久, 沈西辞就有点撑不住往下垂的眼皮了, 被何爷爷赶去卧室睡觉。

年纪越大越怕冷, 何爷爷不在意,但沈西辞大一打工赚了钱后, 马上给何爷爷家里装了取暖的空调和电暖气。

暖烘烘的房间里, 沈西辞缩在被窝里面, 只露出脑袋:“我有一次从学校回来,天黑了, 没人给我开门, 我没地方睡, 就来了何爷爷这里, 第二天, 何爷爷就去山里挑了好木材,请木匠给我打了这张床,又把这间房收拾出来,给我当临时卧室,后来陆续添了柜子和桌子。”

盛绍延坐在床边, 摸了摸他慢慢暖和起来的脸:“何爷爷对你很好。”

沈西辞本能地蹭了蹭对方温热的掌心,话说得越来越含糊:“嗯,何爷爷和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话音渐弱,沈西辞拢着松软的棉花被, 呼吸匀缓。

知道沈西辞睡眠浅,多等了一会儿, 盛绍延才起身,穿上外套出了房门。

厨房里,何爷爷正在泡发晒干的牛肝菌和各种山货,见盛绍延进来:“西辞睡了?”

“对,睡着了。这几天他工作忙,缺觉,在车上一直很兴奋,见了您才安下心睡觉。”

盛绍延注意到,这间厨房里砌起的灶台纤尘不染,墙上整齐地挂着串成长串的辣椒和大蒜,竹编的篮子里放着山货和土豆,青菜泡在木头雕成的盆里,陶土捏的碗盘一字摆开,放着切碎的佐料。

“以前在边境那边拍戏,西辞也会在街边买些藤编的篮子回家装水果。”

何爷爷笑道:“这方面他和我的喜好确实很一致,看见这些东西就移不开眼,不装东西,就是摆着看看也好。”

“他确实是这样。”盛绍延挽起袖子走过去,“我来跟您一起洗吧。”

何爷爷往旁边站了站,给他让出位置。不拒绝是知道年轻人的心意,但人家好歹是客,就只安排了一个简单的:“那你帮着剥冬笋吧。”

说着,示范了一下手法。

盛绍延从来没做过剥笋这种事,但他记忆力好,看完一遍,就把何爷爷的动作模仿了个十成十。

“现在这时节,正是挖冬笋的好时候。笋尖刚刚顶破土面,还没彻底长出来,这时候,笋是最甜最嫩的。跟着竹鞭走向找,看见土面微微凸起来,有裂缝的,那处就是了,这可是山精吃了都点头的鲜货。”

何爷爷语速不急不缓,娓娓道来,“这些都是刚天亮时我上山里去挖的,西辞很喜欢吃。隔夜的笋味道不好,你们走的时候,我再上一次山,挖新鲜的给你们带上。”

盛绍延听得专注:“到时我跟您一起上山,还要劳烦您教教我怎么挖笋。”

何爷爷第一眼看见这个叫盛绍延的人,就知道对方必然是常年身居高位,说一不二的人物。

盛绍延来帮他做事,陪他闲聊,又因为西辞爱吃,就记下这些山野杂识,还主动要求天不亮跟他一起上山学怎么挖笋,何爷爷心里那张满意度的表上,又画了一个圈。

他缓缓点了两下头,忽然问:“盛怀洲是你什么人?”

“是我爷爷。”

沉吟片刻,何爷爷继续道:“你们家这一代是延字辈,‘绍’有‘继承’‘连续’之意,你是长房长孙吧。”

“是的,我父亲盛峻澜是长子。”

“那就对上了。以前在港城,我曾见过你爷爷和你父亲,那时你家那栋‘汇港中心大厦’还在勘察地基,一算,都已经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盛绍延立即想起翻看汇港中心建筑档案时,曾见过的那个名字,难得露出惊讶的神色:“您是何十先生?”

何爷爷也没想到会被点破真名,惊讶笑道:“是我,不过‘何十’这个名字,已经多少年不用了。”

当年,汇港中心大厦是盛合集团在港城最重要的一步棋,盛怀洲非常重视,按照港城一贯的传统,召集了几个顶尖风水大师,最后请了其中一位。

后来,大厦选址取名,包括层数外观朝向,都是按照那位叫“何十”的大师的建议设计建造的。

没过两年,这位何大师就销声匿迹。

他爷爷曾经花重金寻找对方的下落,希望能再求指点,但都一无所获。当时那个圈子里还传言,说何十泄露天机,遭了天罚,早就残了口眼耳五窍后暴毙了。

大隐隐于野,盛绍延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这个山中村落里,见到这位何大师,对方还是沈西辞的长辈。

“我爷爷找了您很多年,前些年建集团在宁城的总部大楼时,还试图打听您的消息。”

“都是缘法,要是我被你爷爷找到了,我不就遇不到西辞了?”何爷爷慢悠悠地做着手里的活计,“我第一次看见西辞,他还在襁褓里,他家里人抱他过来找我取名,刚满月的小娃娃,生得玉白可爱。

可惜,他命格奇异,命数薄,又有缺,和吴立成卓素丽夫妻两个,命里没什么亲缘,这世间于他来说,波折艰险太多,极易早夭,可他生命力极强,像是在与天争命。”

何爷爷叹了声气:“西辞那孩子,既然愿意跟你在一起,应该都告诉你了吧?”

“嗯,我知道他感觉不到痛。”

明白了盛绍延来找自己的目的,何爷爷语气沉重,提起:“其实他一开始是感觉得到的,他三四岁时被吴立成那个畜生,用燃着的木块烫了胳膊,我起初不知道,是那伤反复摩擦发炎,一直好不了,我看见之后,赶紧给他涂药。他痛得直发抖,满脸眼泪都不敢叫出声,那么小个娃娃,嘴唇都咬破了。但后来有一次他摔破了膝盖,血淋淋的,他却没多在意地就站起来继续走路了。”

这件事盛绍延在那个出租屋里听沈西辞说过,现在再听见,仍然有种心尖被利刃划过的痛感。

确定沈西辞是什么病之后,盛绍延查遍了所有相关的医学论文,立刻就想到:“按照您的描述,更像是先天性无痛症中的进行性痛觉通路障碍,调控痛觉神经元分化的关键转录因子发生突变,随着年龄的增长,每年对痛觉的感知会降低,最后彻底消失。”

“对,他五岁那年,有一天来找我,悄悄跟我说,何爷爷,我感觉不到痛了。我才知道,命里那一缺,原来是应在这上面。”

何爷爷说起来,依然觉得遗憾,“他从小就聪明,发现自己感觉不到痛之后,隐约觉得危险,不敢告诉那夫妻两个,悄悄跑来找了我。”

从沈西辞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和身上消不去的伤疤,已经能拼凑出很多过去的影子,盛绍延冷漠道:“他们不配为人父母。”

一个五岁的小孩儿,发现自己感觉不到痛之后,第一时间不是告诉母亲,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是啊,我知道他感觉不到痛之后,一晚上没睡。一个感觉不到痛的孩子,即使有精细的照料,要想长大都很困难,大多数在幼年就夭折了,更别说父母不慈,无人照顾。

我想了整整一宿,第二天我就叮嘱他,这件事是秘密,绝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从今往后,你要学很多东西,你会担惊受怕,你会比周围所有人都难得多。

他那时候人小,但他也想活下去。

我教他的,他都愿意学,都愿意练,一开始,他早上起床揉眼睛常常弄伤眼膜,眼睛一直发炎,吃饭咬到舌头也不知道,嘴里全是鲜血和伤口,喝水不知道烫,常常满嘴都是血泡。但那么小个孩子,硬是一天天的,把这些痛这些苦,全都忍下来了。我让他练习的,无论多枯燥多难,他都一丝不苟地完成。

每次我问他,还能坚持下去吗?他都扬着灿烂的笑脸告诉我说,何爷爷,我想活下去,我能坚持。”

笋衣被扯破,盛绍延想起在合颐的病房里,沈西辞劝他说,焦虑,疲惫,恐慌,都会成为如影随形的折磨。

可他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

只是活下去,他就费尽了心力。

盛绍延又诚恳道谢:“何爷爷,幸好有您。”

“不,多数还是靠他自己,都是他自己在撑。他命薄,我遭天罚,躲进这个偏僻的角落苟且偷生,命数不能和他有太深的牵扯,否则反而连累他。但就只是一碗米饭,一张床,他都视作重恩,记在心里,努力回报。”

“而且啊,这些年里,我给他推过无数次命数,就像在悬崖边上走钢丝,几乎年年都有死劫。可那孩子,从出去上学开始,就学会了报喜不报忧,遇见了什么事,怕我担心,总瞒着不告诉我,都是自己硬撑。”

盛绍延从来不信所谓的玄学,但听见“年年都有死劫”这句,想到去年一年,沈西辞差点被钢架砸中,又差点被注射药液的事,思索后想到:“我爷爷曾说,您在港城时,曾批言,盛家的气数正盛,冲天成龙,对西辞有用吗?”

知道盛绍延是想问什么,何爷爷摇摇头:“盛家确实应了这个姓氏,你也身负大气运,福泽深厚,不过他在你身边,能不能沾得一二,说不好。”

食材都整理好了,盛绍延还想继续帮忙做饭,被何爷爷轰开:“去去去,这里用不上你了,去屋里看看西辞醒没有,这觉睡久了,晚上会睡不着的。”

房间里,沈西辞念着要起来和何爷爷多聊聊天,只睡了半个多小时就醒了。

刚鼓起勇气掀开被子,一件厚外套就披到了他的肩上,平衡了被窝内外的温差。

手伸进衣袖里,沈西辞还不太清醒:“阿绍,你刚刚出去了?”

“嗯,去找何爷爷聊了几句。”

困意散了些,后知后觉地发现盛绍延情绪不太对,沈西辞好奇道:“你们聊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