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间不界
“塔格,”图那站直身体,动作间后背流畅起伏的蝴蝶骨和两臂舒展肌肉线条宛若一头壮年的公猎豹般,充满了蓬勃的力量感和爆发力,他的目光锐利,神情严肃认真,脸部轮廓线条冷峻得像刀锋,“三日后部族将举办的冬猎祭典,儿臣也想参加,儿臣将猎到最凶猛的虎,最迅捷的鹿,最庞大的熊,最狡猾的豺狼,为塔格祈福。”
他的话音落下,毡帐内一时没了其他声音,老鹰王不曾开口,其他人也顺从地埋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直到将近五秒的沉寂过后,老鹰王忽然沙哑地喊了声好。
“图那……”鹰王重重咳嗽了几声,“过来。”
这一回图那的眼神没有飘忽不定,径直大步走到床边,看鹰王的手搁在被褥上的手动了动,会意用双手握住了他的手掌。
“图那,这么多年,委屈你和你阿姆了……”
“不委屈。”图那摇了摇头。
“你和你阿姆的身份特殊,整个部族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我若是给你们优待,怕是暗中射来的利箭早就会要了你们性命。”
“儿臣都明白。”
“图那,别怨塔格。”
“不怨,”图那驯服地垂着头颅,笃定道,“儿臣从未怨过塔格。”
“……你也终于长大了,能保护你阿姆了。这次冬猎,好好表现。”老鹰王的嗓音中一直带着浓浓的痰音,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咳不出来,“塔格相信你,即使没有猎鹰,也是兄弟三人中最优秀的,你一定要经得住鹰神的考验。”
图那瞬间兴奋地亮了双眸,“谢塔格信任。”
说着,老鹰王的目光落在了一直沉默不语的付邀今身上,他勾起一个慈爱的笑容,“图那,你的小塔姆,和你年纪相仿,一个人从中原千里迢迢远嫁而来,背井离乡,身边也没个说话解闷的人。你日后,多陪陪她,带她到草原上转一转,别成天独自闷在帐篷里,再憋出点病来……”
听到这句话,图那惊讶地半启开嘴唇,转过脑袋看向付邀今,目光激动而灼热,恨不得把眼珠子挂他脸上。
而后者的坐姿依旧笔直雅正,端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小口,唇角勾起个浅淡疏离的笑,目光越过图那落在老鹰王身上,“妾倒是更希望鹰主早些好起来,带妾去草原上骑马狩猎。”
老鹰王笑了两声,靠在软枕上黯然感叹:“本王怕是再也骑不动马,拉不开弓了……”
……
半个时辰后,付邀今和图那一同离开了鹰王毡帐。
每句话都得先在脑子里过两遍再掂量着说实在累人,但即便走出了老远,付邀今还是忍不住一直在回想刚才的事。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老鹰王不敢开罪大儿子,又不愿像往常那样提携二儿子去和老大分庭抗礼,甚至不得已想起了一直被他忽视遗忘的三王子,忍痛割爱,不顾伦理道德亲自把平遥郡主这个美丽的礼物送到三儿子手上。
这样一来,垂涎平遥美色的大王子就会将注意力落到三王子身上,老鹰主再加以扶持,就能继续制衡多方势力,稳定王权和局势。
三王子知道这些埋于和平表象下的波云诡谲吗?察觉到隐藏在父慈子孝背后的肮脏了吗?
他今日的所作所为看起来莽撞、冒失,像是个年轻气盛的愣头青,可实则一举重新进入老鹰王的视野,兵行险着下了一步好棋。是危急关头被利用也罢,是拎出来当靶子也好,好歹摸到了权力的那扇门,总比继续默默无闻地在底层当奴隶要强上很多。
所以,他究竟是一心担忧有好感的小塔姆,不惜强闯鹰王寝帐;还是处心积虑多年,终于被他抓住翻身的最佳机会,暗度陈仓?
付邀今思索着转过头,就见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图那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喜形于色,也不知道这样盯着他看了多久。
“……你,”付邀今感受到了久违而熟悉的头疼。
不等他说完,图那就是一个热情洋溢的笑容,像只疯狂摇尾巴的大型金毛:“小塔姆你终于肯看我了。”
糟糕,想多了,把他平滑的脑子想太复杂了。
付邀今:“……什么?”
“方才在塔格寝帐里……”图那颇有几分小心翼翼,低眉顺眼地观察他脸色,“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给我半分眼神……”
说到这里,他竟还有一丝委屈,“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了,再不肯理我了。”
我是疯了吗,当着老鹰主的面和你眉来眼去?是嫌我们脑袋太多不够砍的?
“没有,我没生气。”付邀今轻声道,“怎么会以为我在生你的气?”
“因为我这几天……”图那的声音慢慢低下去,到最后只动了动嘴,根本没出声。明明他个头更高,肩膀更宽,站在比他小一个型号的付邀今面前却唯唯诺诺的,还不停地偷偷瞥他,一副少男情怀总是诗的模样。
付邀今心底一阵无语,又有些想笑。
耷拉着耳朵尾巴的图那正委屈着,忽然看到平遥嘴角扬起的弧度,他瞬间又高兴起来,神采奕奕。
付邀今也不讨厌这样的陆离,但有些问题就不能等他自己去领会,需要他摆到台面上讲得明明白白,“图那,你既然要参加冬猎祭典……”
“放心小塔姆,”图那雄赳赳气昂昂地说,“我一定多猎几只漂亮的雪貂、赤狐,给你做围脖裘袄。”
“……”
图那信誓旦旦地说完,抬头一看天色还早,眉飞色舞地看向付邀今:“小塔姆,你上次不是说我烤的兔子好吃吗?我带你去捕兔子吧!”
“你听我说,”付邀今尝试和他交流一下祭典上藏巧于拙与锋芒毕露之间的学问,以及如何在两名兄长之间纵横捭阖借力打力,结果一抬头,图那根本就没听他讲话,咧着一口大白牙笑嘻嘻地四处张望,“小塔姆你站这儿别动,等我去牵匹马来!”
“……”他痛苦地按住太阳穴。
陆离怎么失个忆把自己失成了这副鬼样子?往常遇到胆敢算计他的人,陆离早就八百个阴谋诡计冒出来,甚至许久之前就不动声色地埋好了陷阱,雷霆手腕压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哪还会在这里:嘿嘿,吃兔兔。
老实人好玩是好玩,但遇上了正事就有点不顶用,感觉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个脑子在转一样。
付邀今烦躁地叹口气,也不知道在这个小世界陆离会一直维持失忆的状态,还是会在某个契机下恢复记忆?
图那注意到付邀今情绪低沉,完全不似他这般兴致勃勃,慢慢的,他嘴角的笑容也收了,眸色黯淡下去:“……小塔姆,你在想什么?”
听到他的话,付邀今倏然回过神,眼珠一转,对上图那的蓝眸:“没什么,在想吃几只兔子。”
可这回图那竟然没有被他转移话题,沉默几秒,忽然问:“……你是不是在想陆离?”
猛地听到这个名字从图那嘴里吐出来,付邀今感觉有些微妙,就像次元壁垒被打通,西装革履的Alpha陆离和眼前这名男人形象重叠在一起。
他也没否认,只是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图那情绪瞬间更加的低落,步伐也变缓了,慢吞吞地移开视线,“随便猜的。”
提起这个,付邀今忽然想到一件事:“图那,当初在帐里,你为什么张口就猜他是我的情郎?分明他也可能是兄长,熟人,或是别的什么,何况我已嫁与你塔格,你这般出言无忌,我若计较,可要治你不敬之罪。”
图那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因为……你对着我喊他名字的时候,”他抿了抿唇,“总觉着语气有些,不一样的意味……”
“有吗?”付邀今真心实意地反问道。
他仔细回忆了一番,没察觉到底有哪里特别。他又不是真的和陆离情投意合被迫分开,见到相似的人情难自已唤出对方名字。他就是非常单纯的,突然看到长相格外相似的人,脱口而出陆离两个字,仅此而已。
……付邀今狐疑地看向图那,再一次对这家伙的失忆产生严重怀疑。
到底是不是装的?然后在这里胡说八道给他下心理暗示,搞得他好像多在乎陆离,陆离在他心里有多特别一样。
——该死的心机黑皮。
图那并不知道他已经在付邀今心中被冠以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的标签,他郁闷了一会,但又很快就调节好了心态。
不管那名叫陆离的男人究竟是谁,又和平遥郡主有过什么爱恨纠葛,现在平遥人已在赤桓,是他的小塔姆,这就足够了。
特别是等图那把付邀今扶上马,他再长腿一胯,稳稳当当坐在付邀今身后,他简直什么烦恼都不记得了,只觉得精神焕发,豪气满怀,他在此时此刻终于成为了一名真正的男人。
图那伸出右手握住缰绳,付邀今几乎全身倚在他怀里,鼻尖甚至可以嗅到小塔姆发丝淡淡的皂香味。
他的心脏怦怦直跳,紧张地伸出另一只手,想要将环抱的姿势彻底落到实处,但就在这时,付邀今忽然皱眉推搡了他一下,回头抱怨:“你胸口的金饰和兽牙好扎人。”
全身沉浸在粉红色泡泡里的图那霎时惊得全身一震,连带座下白马都骚动地嘶鸣一声,“……抱歉,抱歉!”
付邀今困惑地抬头望他,不明白对方怎么反应这么大,想了想又说:“我们换个位置。”
“啊?”
“你坐前面。”付邀今说着就要下马。
图那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就见身姿敏捷的平遥郡主轻轻松松转身一跃,人几乎都没有落地就再次上了马,眨眼间就将位置换到了他的身后。
“……”看着平遥郡主如此轻易就完成了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图那错愕地瞪圆眼睛,感觉好像一直以来都小觑了这个文文弱弱的女子。
但不管怎么说,他一个人高马大的草原壮汉缩在前面,让一名中原女子抱着他纵马,终究面子上还是不妥,图那尝试夺回主动权:“小塔姆,还是我来……”
倏然,一只手从后方环住了他的腰,温热掌心没有任何障碍地直接贴着他的小腹,而细腻如玉的指尖就搭在腰侧。
图那低头的瞬间腹部一紧,喉结动了动,全身肌肉都不自禁跟着绷紧。他僵硬地转过脑袋,看到平遥姣好的侧颜落就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神色淡然,目光平视前方。
注意到他的视线,对方的黑眼珠也转了过来,还微微歪了下脑袋,似乎在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图那晕晕乎乎的,已经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了,赤裸的后背贴上平遥的衣物,柔软的动物皮毛摩擦结痂的疤痕,还能隐约触碰到那截窄腰的温度,带来酥酥麻麻难以言说的痒意。
付邀今抬脚轻轻碰了下马腹,灵性的马驹立刻在草地上悠哉悠哉往前迈步。
“坐好了吗?我要加速了。”
“啊?”图那陡然回神。
马鞭破空声在耳边响起,载着两个人的白马噌地就蹿了出去。
……
猎兔子比想象中的要无趣很多,没有挽弓射雁的潇洒利落,也没有肉搏猛虎的威武霸气,只有找到一堆兔子洞设下陷阱,再鬼鬼祟祟走开的猥琐,以及漫长又无聊的等待。
付邀今悠闲地躺在草地上,放空大脑,看图那个傻缺二愣子赤着脚在湖边打水漂,和煦的阳光晒得他全身暖洋洋,嗅闻着青草与泥土清新的气息,他有些昏昏欲睡。
“我应该带猎犬来的。”图那懊恼地说,“它会帮我赶兔子,这样就会抓得快些。”
他精挑细选一块超适合打水漂的扁平石头,兴奋地小跑到付邀今身边,“小塔姆,你也来……”
他倏然放轻了声音,瞳孔微微收缩,平遥郡主已经神色平静地阖上了眼睛,微风拂过他的发梢和睫毛,带着肩头的薄绒轻轻摆动。
图那就像是被海市蜃楼迷惑了心智一般,放轻脚步走过去,缓缓在付邀今身边坐下,俯下身,目光从他的眉,描摹过鼻梁,浓密的睫毛,划至轻微半启的嘴唇上。
四下无人,广袤无垠的草原上,偌大的蓝空之下,似乎就只剩下了他和平遥两个人。
她睡得很沉,不会发现的。
图那紧张得掌心冒汗,耳际嗡鸣,眼前的一切都暗了,就只剩下平遥的嘴唇格外清晰,毫无防备,柔软、红润,如春季最鲜美的果实,诱惑他去狠狠咬上一口。
他的手背上绷起筋脉,猛地心一横,不管不顾就要低下头。
但就在这时,一只手倏然抵在他饱满结实的胸前,掌心压住了颗粒。图那就像被按下停止键一样,眼睁睁看着付邀今掀起眼睫,露出底下漆黑清明的双眸。
作者有话说:
坐在马上看01辗转横挪的06(震惊瞪眼):这是什么?
01:这是拆尼斯空夫
第30章
“小塔姆,我,我……”图那难得壮着胆子做件坏事却被逮个正着,吓得呼吸都凝固了,脸颊涨红,吞吞吐吐眼神躲闪,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吵,吵醒你了?”
付邀今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目光从他写满了心虚的脸移到他的胸膛。匀称坚实的胸肌上沾着透明的水珠,也不知道是腥咸的汗水还是在湖边玩水时沾上的湖水。
方才付邀今做出制止动作时不小心触碰到的地方已经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掩在摇晃的兽牙项链后方,存在感却很强,付邀今看了好几眼才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重新对上图那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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