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腓腓与鱼
叶祈安看着闻折说:“如果你想继续听的话,我还有成百上千的例子讲给你,我很早之前就和你说过,我们能做的真的是有限的,有时候心肠硬一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顿了一下,叶祈安才补充道,“最起码自己心里会好受一点。”
“怎么会?”闻折没忍住问道,“怎么可能会好受一点?”
叶祈安抿了抿嘴唇,说道:“治愈是我们该做的,而同情,安慰,帮助......我支付不起那么奢侈的东西。”
“还是那句话,能理解你想帮他,毕竟生命是很可贵的,如果能用金钱去置换的话当然很好。”叶祈安突然停下了脚步,似乎是准备结束这场特别的授课了,“你很善良,这是很难能可贵的,我很佩服你这一点。”
闻折一怔,似乎没想到叶祈安会说到这个份上。
或许在叶祈安心里可能真的不存在身份地位上的高低,任何值得学习和敬佩的东西,无论出自谁身上,他都可以真诚地说出他的感受和赞誉。
“但是你也是个大人了,而且你也算是半个医生了。”叶祈安又道,“单德他不是你唯一的病人,以后你还会有数不清的病人,这次你替他出钱治病了,那以后你也要为所有病人出钱治病吗?你能做得到吗?”
闻折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叶祈安看了片刻,似乎脑子彻底被叶祈安的话说乱了,自我挣扎了许久后才僵硬地摇了摇头,说:“我不能。”
“嗯哼。”叶祈安伸手摸了下装着手机的口袋,似乎感觉到了消息传来的震动,但也没当着闻折的面拿出来,反而耐心,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温柔地问了闻折一句,“那你算是好了吗?”
闻折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叶祈安脸上,闻言缓慢地点了下头,听话地说了句:“嗯,好了。”
“行。”叶祈安也没去过多探究经过这场心灵疗愈之后,闻折的心理健康状态有没有恢复,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就直接转身意欲返回科室,一只手从口袋里拿手机,另一手潦草地冲闻折毁了两下,“那我回去了,你随意。”
闻折老实点头,抬眼看叶祈安的背影,叶祈安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往前走,没忍住出言提醒了一句,“叶老师,小心点,前面有个槛,别绊着了。”
叶祈安回头看了闻折一眼,却也没有分太多心,余光随意一瞟就注意到了闻折嘴里的槛的位置,轻轻松松地就抬脚跨了过去,没有丝毫的偏差,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地面上。
在完全跨过去的同时,叶祈安才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脚步蓦地一顿,许许多多在过去注意到了细节像是洪水般毫无预兆地迎头冲撞而来。
叶祈安的脑海里顿时警铃大作,原先的片刻松懈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危机感和陌生感,几乎在瞬间席卷全身,激得叶祈安的心脏一阵战栗,血液哗哗冲击着鼓膜,太阳穴突突猛跳。
一个不好的猜想像是利剑般倏地穿透了他的意识。
第83章 献丑
见叶祈安突然不动了, 闻折一脸困惑地盯着他的背影,犹豫了半晌后还是抬脚走近。
叶祈安的神色让闻折有些看不懂,但是脸色看起来绝对说不上好, 闻折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叶祈安的肩膀,问:“叶老师, 你怎么了?”
叶祈安的目光没有移动, 依旧停留在一个未定的落点上,整个人的思绪似乎都已经完全脱离了身体, 所有的脑细胞几乎都在瞬间疯狂地运动了起来,将过去那些他曾经关注过, 却没有太在意的细节一点一点地搬运进了记忆中, 逐渐描摹和构建出了一个叶祈安不敢相信的结论。
其实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有迹可循了。
叶舒友莫名的多汗和体力减弱,还有第二次第三次见面,叶舒友拿不稳东西的右手, 还有极易地呛咳, 晚上突然开始打呼噜,以及脚下走路不稳, 吞咽困难还有声音嘶哑......
单看一点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所以哪怕是叶祈安当时看见了, 也并没有往疾病方面去想。
只是这么多症状似乎都对应上了......
不。
但这也只是他的猜测而已。
只是猜测。
被躁动不宁的心绪所裹挟, 叶祈安甚至都没有听见闻折喊他, 从失神中抽离出来后,眼神微微一暗,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ICU, 徒留下手还举在空中,一脸莫名其妙的闻折。
叶祈安在回科室的路上脑子难得的有些混乱,在下了电梯后恰巧遇见了谢共秋和周子扬, 一时间都忘记打招呼,直挺挺地就从谢共秋身边路过,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看上去.......
“看上去怪吓人的。”谢共秋默默收回了打招呼的手,扭头和周子扬对视了一个来回,点评道。
周子扬深以为然地点头,伸手搓了搓胳膊后才继续道:“有一说一,叶主任平时还是挺温柔的,突然冷下脸确实杀伤力很重,非常具有威慑力。”
“他平时温柔?”谢共秋表情一变,一脸震撼地看向周子扬,不可思议道,“这两个字哪里和他沾边了?”
周子扬白了谢共秋一眼,但还是认真回忆了一下,说道:“上回我和他一起做手术,然后他夸我唱得很好,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夸过我唱歌好。”
谢共秋依旧不可思议:“不是,你在做手术的时候还唱上歌了?这么悠闲?什么手术?”
还不等周子扬回答,谢共秋又道:“我都还没有听过你唱歌呢,叶主任就先体验上了?”
周子扬乐了,客气道:“那你要想听的话,我现在都可以给你哼两句。”
“来来来。”谢共秋倒是想知道周子扬唱的有多好听,能让叶祈安夸上,哦不,是手术中的叶祈安夸上。
这俩性质还是不同的。
他也和叶祈安一起做过手术,叶祈安严肃得和平时仿若两人,少言寡语的,眼里只有手下的病人,完全不分一个眼神和丝毫注意力给其他人,和他说话也多以命令为主。
怎么和周子扬做手术就不一样了?
竟然还温柔上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谢共秋确实有一点点的小嫉妒。
“那我献丑了哈。”似乎因为有了叶祈安的赞誉,周子扬现在对自己的歌喉还挺自信,在咳了一声后就唱了起来。
在周子扬的声音响起来的一瞬间,谢工秋当即就从嫉妒的阴暗情绪中拔了出来,猛地扭头看向周子扬,唇角没忍住狠狠地抽搐了两下。
说唱两句就真的只是两句。
周子扬点到为止的停了下来,然后一脸期待地看向谢共秋,期待着对方的点评。
谢共秋沉默了半晌,才道:“不听不知道,一听还真是献丑了。”
周子扬:“......”
“不好听?”周子扬疑惑地挠了挠下颌,不太敢相信地问谢共秋。
谢共秋一本正经地摇头,然后问道:“叶主任真说好听了?”
他耳朵没问题吧?
“应该是吧?”见谢共秋这么笃定,周子扬也不确定了起来,但还是没忍住问道,“你真的不觉得好听?”
谢共秋说:“你的扁桃体像是被卤过。”
“......”周子扬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抬手扼住了谢共秋的后话,“行了,到此为止,还是叶主任人好,我个人支持他转正。”
谢共秋没忍住一乐,道:“我也支持,但是他年纪还太轻了吧,再过两年应该有戏。”
“嗯哼,也是。”
“我还是想不通。”谢共秋试图追寻真相,“他是怎么说的?”
周子扬抵了抵鼻尖,回忆道:“嗯......他说挺好的,以后要是麻醉科的人被他气走了,可以靠我的歌喉取代麻醉的效果。”
“什么效果?折磨和摧毁患者的意志?”
谢共秋这下彻底明白了,这就是一个善于靠文字游戏讽刺人的人类与一个单蠢且一根筋的人类之间的完美误会。
没准儿叶祈安还以为周子扬听懂了他的讽刺呢。
结果人还直愣愣地觉得他很温柔。
谢共秋越想越觉得好笑,又回忆起刚才叶祈安的脸色,稍稍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回办公室去一趟。
“别在意,他性格就这样,没有恶意的。”谢共秋残忍地戳破了事实后,又善良地为叶祈安挽回了一下形象,“虽然嘴毒,但是你不觉得细品一下也很有意思吗?”
只要被怼的不是他。
周子扬一脸困惑和轻松地回头看谢共秋,认真道:“额,我不在意啊,他这么说我也挺开心的。”
谢共秋敬畏地收回了放在周子扬肩膀上的手,道:“那你很开朗了。”
闻言,周子扬开朗地笑了。
谢共秋心情微妙地摇摇头,大拇指往背后地方向指了指,说道:“我不陪你去了啊,我回去看看他怎么了,下午等你坐完门诊再一起吃饭。”
周子扬了然地点头应好。
毫不留情地就把周子扬撂开了,谢共秋又踱步回了办公室,没急着往里进,隔着门框往里瞅了两眼,就见叶祈安表情严肃,甚至接近于冷肃,端坐在办公桌前,脊背挺直,按着鼠标的手微微绷紧,从表情到姿势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精神的紧绷。
看起来像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谢共秋没忍住皱了下眉,将一开始抱着的八卦心理按捺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完全的关心心理。
“叶主任。”谢共秋调整了一下表情,然后才抬脚走进了办公室,也不和叶祈安搞什么弯弯绕绕地打探消息的动作,直言问道,“出什么事了吗?看你状态不太对。”
叶祈安的目光还凝在电脑屏幕上,闻言脊背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当下却也没有出声回应谢共秋。
谢共秋也不急,就这么好整以暇地双手撑在叶祈安的办公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叶祈安看,耐心地等着叶祈安的回答。
过了好半晌,谢共秋才见叶祈安抿了下嘴唇,说道:“有个......特殊情况,但是目前来说,我只是猜测,但是.......”
谢共秋难得见叶祈安这种心神不宁,以至于构思语言都显得苍白且混乱的模样,这下彻底是确定这一定是个大问题了。
在拧了下眉后,谢共秋从旁边拉了个椅子,在坐下的同时开始迅速地运转脑子去琢磨叶祈安的话。
既然是猜测,那就是只是看到了些许征兆,但是并没有进行实际性的检查,全凭着这些征兆来判断出的一个可能的结果。
但偏偏给出猜测的人是叶祈安。
这种性格谨慎又心思缜密的人哪怕是做猜测也不可能只是随便一猜,必然是有了一定的把握才敢往疾病这个方向走。
谢共秋脑子转的飞快,甚至还能分出心想自己也是没白在叶祈安身边待了那么久,不说完全了解叶祈安吧,但也能有个七七八八。
单凭着几个字就产生了那么多结论。
“猜测?你是已经看出了什么征兆吗?”谢共秋收回了跑偏的思绪,看向叶祈安继续问道,“也别光是猜,要真看出了什么让人来医院做个检查,检查结果一出不就能确定了?”
“这事可怠慢不得,做个检查而已,做完好歹能放心一点,没事最好,有事的话......那你的猜测对他来说不也是一件好事吗?”谢共秋又道,“早发现早治疗嘛。”
谢共秋说了一通,然后才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什么似的,话头突然一顿,稍微偏移开了点的目光又蓦地钉在了叶祈安脸上。
叶祈安像是完全没有听进他的话似的,嘴唇还紧紧抿着,脸色看上去也不太好,整个人像是完全沉浸于自己的思绪当中。
叶祈安只感觉四周静谧无声,他仿佛跑在声音传达不到的深海里,然后又被谢共秋的声音从寂静的环境中抽离出来。
在周围的一切如同退潮一般消退,徒留下嶙峋的海滩和礁石时,人总会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对,就是迷茫。
叶祈安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有这个猜想,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再一次发生在他的父亲身上。
“叶主任?”谢共秋有些不确定道,“你,额,是......”
如果叶祈安能看见这些征兆,那岂不是就是叶祈安的身边人?
真轮到了他身上,谢共秋才意识到“猜测”这件事独有的恐怖感。
“嗯。”叶祈安轻轻点了下头,眼睫垂了下来,这次终于回应了谢共秋,“是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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