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太子他疯了 第25章

作者:春日看花 标签: 宫廷侯爵 虐文 破镜重圆 正剧 穿越重生

“尽管如此,爹爹还是会尽全力给你布置一个舒适安心的环境,至少在上京途中,让你能休息得舒服一些。”

我喉头顿时有些干哑,眼眶酸涩。

全天下的父母大抵都是这般疼爱孩子的吧,恨不得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献给自己的儿女,遇见无能为力的情况,反而先开始苛责自己。

我爹爹是如此,仇云清的父母也是如此,虽然他们不是最厉害最富有最能干的人,但他们给的却已经是他们最好的了。

思及此,我浑身汹涌的恨意瞬间掺杂了几分感性的思量,我日后就算有什么筹谋,也不能将仇云清的父母拖下水。

我死前曾千万次地想过与谢言重见的画面,我会用一柄短刃毫不犹豫地刺入他的胸膛,用他汩汩留下的鲜血,来祭奠我九泉之下的父亲。

如今上天给了我机会,让我重活一世,我本应好好抓住每一个能杀死谢言的机会,但是如今我改变主意了。

我这条命是仇云清给的,若是我不管不顾地刺杀了谢言,不论结果成功还是失败,谢言是死是活,仇父仇母甚至于整个仇府,都无法逃过罪责。

我无法让别人为我犯下的错承担后果,更何况仇父仇母给予我的爱与关怀,更像涓涓的清泉般包裹着我,令我重生而来的惴惴不安都沉寂了下来,思绪也逐渐清明起来。

就算是要让谢言死,也要让他死得其所,不牵连仇府的任何一个人。

谢言此人那般狡猾阴险,若我上京了,与他相见,他会再利用我吗?

如今的我没有了身为宰相的爹爹,也不再是宰相府的公子,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价值。死而复生这件事如此荒谬,估计他也不会相信。

不,我转念一想,谢言这般谨慎恶毒之人,总归会有斩草除根的想法,他应当会忌惮我在众人面前揭露他的真面目,让他藏于清冷皮肉下的肮脏丑陋现于世人面前。

我思及此,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浑身的皮肤都因为恐惧而战栗,在将谢言杀死之前,我绝不能让他发现我就是封九月。

封九月这个身份,除非大仇得报,否则它将永远随着我爹的死去而沉寂在地底。

如今的我,只能是仇云清,元州知府爱若珍宝的独子。

可是谢言那般精明,我能瞒得过吗?

我如今的相貌与封九月只差了眼下那颗殷红的痣,谢言还会留意到我?他会吗?会记得我这个被他利用又懦弱自戕的怪物吗?

我想到这里,唇角都染上了一抹讥讽的笑。

犹记得成亲当晚,我鼓起了毕生的勇气与他述说了多年的噩梦。谢言非但没有嫌弃我,相反的是,他还用那种充满了怜爱宠溺的眼神看我,更加用力地亲吻我。

当我颤抖着眼睫与他展示畸形的身体,他当时可真会演戏啊,眼神如含着清澈的水,面上装得没有一丝反感,甚至还俯身去亲吻,我那个怪物一般的身体。

我当时不断地落泪,他便不断地将吻落在我身上,我与他像是怀揣着浓烈爱意相拥而眠的爱侣,恨不得融入对方的骨血里。

只可惜这一切都只是骗局。

次日我上路的时候,仇云清的爹娘都立于门口送我上马车,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一长队间皆是华贵的马车。

仇爹虽只是个小小的元州知府,但我的马车并不逊色。

马车的空间极大,能容下许多人,严实地铺着真丝的毛毯,角落燃着好闻的熏香,矮桌上皆是瓜果点心,怀信还时不时询问我可还头疼,需不需要叫随行的大夫来看看。

我边摇头说不用,边好奇地掀开车帘。

不仅辆辆马车都透着金贵,就连车外随行的奴仆也都斯文有礼,衣着端雅,由此可见其车内的主子也必然不落俗套,看来此次侍读的角逐可真是群芳争艳,百花齐放。

我不禁冷笑一声,谢言,你这究竟是在选侍读,还是在选妃?

有竞争自然会有伤亡发生。

幸而上京的路上我一路蒙着面纱,行事也十分低调,再加上仇爹给我的各项配置虽是尽他所能,但还是略显逊色,所以其他人都没将主意打到我身上,只当我是来友情陪跑,战火并未蔓延到我身上。

但我却目睹了许多场没有硝烟的纷争,

只能暗叹谢言果然魅力不减当年,光是谢言二字便能让人趋之若鹜。

我明哲保身,总算是顺利到了京城。

京城的一切与我生前并没有太大变化,东街的包子铺依旧那么热闹,天香楼的食客络绎不绝,人人还是各过各的生活。

遗忘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人们有条不紊地继续生活着,就像是这京城从未有过封姓的丞相,也未有过封九月这个人,我们存在过的痕迹皆被陨灭在碎落的红尘当中。

队伍进京后,要在京城的客栈休沐一晚,次日才能进太子府。

我心里念着我爹的衣冠冢,便在夜深时分从客栈出发,怀信想跟着我却被我拒绝。丞相府已经被封禁多年,我如今要做的事可能会触犯律法,他不适合与我同去。

我爹一生清贫,就连相府的位置也选得万般偏僻,人迹罕至。

明明是个丞相,却过得连个知府还不如,我想到这里,忍不住叹出一口气。

眼前这个宅子是我生活了十九年的地方,承载了我与爹爹无数珍贵的记忆。如今它门庭冷落,朱红的墙漆斑驳一片,就连立于两旁的石狮子也残破不已,只有门口的封条仍在叫嚣着往事的屈辱。

我不敢走正门,甚至不敢在门口停留太久,怕引起旁人的怀疑。后门的位置较为隐蔽,我只能悄悄地翻墙进去。

府内的一切都没什么变化,与我想象中的破败萧条大有不同,透着诡异的齐整和干净,甚至一丝蛛网都没发现,我没时间去计较这些怪异之处,只想着尽快去我爹爹房里,找到他的随身衣物。

我要给他立个衣冠冢。

我爹房里的一切都没变动,月光落在书案上,案上的书页被微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记得我爹就是这样坐着看书,他不仅长得俊美,就连看书时的仪态也甚好,背脊挺得很直,像苍劲的松竹,与我的懒惰颓唐相比,我爹爹简直是吾辈之楷模。

我将衣柜打开,将爹爹常穿的一件玄色衣袍拥在怀中,像在汲取源源不断的温暖。

上次见到爹爹仿佛还在昨日,他穿着藏青色的朝服去上早朝,他没有回头看我,只抬起右手与我挥手,我曾以为日后会有无数个这样的日子,但他却永远地离开我了。

我如今总算懂得什么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曾经的我幼稚怯懦顽劣,常常让我爹操碎了心。如今他不在了,我仿佛一下子没了归处。

我曾认为父母既是来处,也是归处,是游子漂泊的归宿,是临行密缝的针线,是冬日里浓郁的一口热汤。

如今我却都是失去了。

我感到喉咙发哑,胸腔疼得无法呼吸,太痛苦了,我好想下去见我爹爹,告诉他,我真的很想他。

可是我不能,谢言还没死,我不能比他先死,我默默地对着月色垂泪,最后只拿走了我爹的香囊藏于袖中,慢慢走出房间。

分明是寂寥无光的暗夜,却有零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的心登时提到嗓子眼,疑窦顿生。

此时怎会有人在此处?莫不是遭贼了?

我在夜色中偏头去听,才发现那脚步声是从我的房间传来的,来人并未刻意将脚步放轻,显然并非梁上君子,那又是谁呢?

此刻天上的月儿都被浓云遮蔽住,没有烛火照映,伸手不见五指,我无从辨认对方的面容,只能隐约看出一个朦胧的身影。

来人生得极高,我的头顶堪堪只到他的胸膛处,但很瘦,穿着清冷的白衣,凛然有种悲戚之感,若是此时来了一阵风,定能将他吹走,我这般想着。

那人对我不闪不避,仿佛这里不是我的家,而是他的家。暗夜沉沉,他似是并未发现我,只一边饮酒一边往这边走,他醉得很厉害,就连脚下的步子都有些蹒跚。

我努力眨巴双眼想将此人看清,但眼下黑灯瞎火,我也不是视力超群之人,并不能如愿,我准备离去,却突然刮来一阵风,乌云从月上离去,我终于看清了那个人。

他有着隽远的长眉,浅色的眼瞳,俊挺的鼻梁,凉薄的嘴唇,他,是谢言。

第33章 “我好想你”

我曾以为我与谢言之间不过隔着短短三年光景, 三年的时间并不足以改变一个薄情寡幸的恶人。

但如今我与他隔着月色遥遥相对,才忽然发现,事实似乎不是我想象中那个波澜不惊的样子。

三年的光影在潜移默化间改变了许多东西。

谢言与三年前的模样变了许多, 多到我差点要认不出他这个人。

此时的月光又冷又淡,落在他身上,他并未束冠, 乌发披散垂落在地上。分明是夜凉如水的秋季, 他却只穿了极轻薄的里衣, 身形寂寥, 形销骨立地倚在高墙之下。

修长的指尖执着酒瓶,满溢的酒液顺着他的脖颈流下,沾湿了衣襟。他此时此刻的模样, 更像是沾染红尘而被贬下凡尘的堕仙, 分明仙气飘飘,却透着十分颓靡之感。

三年前的谢言最让我心动的便是那副清风朗月的皮相,端得是温润如玉,肤白胜雪, 白衣猎猎,像是一尊无悲无喜的玉佛。我日夜寻思着如何破了他的无情道, 让清静无欲的他, 为我深深着迷。我要他眼里有我, 更要他心中有我。

可如今的他, 更像是被投入无尽深渊的妖冶鬼魅, 怀着无尽的绝望在炼狱中苦苦挣扎, 眉宇间都透着疲惫和颓然。

他不再是三年前的那个谢言, 曾经的谢言哪儿会有这般颓唐的模样?

从前的他向来不喜饮饮酒, 甚至连醉酒的时刻都极其少见, 永远冷静自持,运筹帷幄,像是从未有任何事物能干扰他的判断。

那他如今又在做什么呢?深更半夜的在这里演戏给谁看呢?我看了他这般作态,竟不觉得他可怜,只觉得他太热衷于表演,甚至酒后的醉态都在扮演神情,给谁看呢?

分明三年前的谢言也是清瘦高挑,却没有瘦得这般脱相,他如今的模样更像是多日未进食的病鬼,终日与酒精度日。

他脸色苍白无半分血色,眼下青黑一片,薄唇染着酒液的水光,灰瞳死气沉沉,如两盏熄灭了火光的灯盏。

抬手间,他的白袍顺着动作露出瘦得惊人的手臂,上边的经脉凸起,皮肉稀薄,整个人不像是人,更像是嶙峋的白骨。

谢言这三年是都不吃饭吗?我心底感到很疑惑,却对他的遭遇无丝毫同情,甚至还有隐约的幸灾乐祸。

若是能得上厌食症,那便更好了,这些都是他活该受的。

我这般想着,便毫不留恋地准备转身离去,我脚步刚一动,谢言却突然开口与我说话。

他的眼神定定地望着我,像在与我说话,又像在对着虚无的空气自言自语。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透着浓重的失望和悲戚,“你又来看我了?”

“你已经许久没来看我了。”他放下手中的酒瓶,一边慢慢朝我走来。

他面上沉静,像是遇见一个三年前死去的人,也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本能地想要逃,脚步不自觉后退了几步,谢言却步步紧逼,不断地靠近我,他眼神不复清明,灰瞳染上了薄雾,伸长了双臂,轻轻地拥抱了我。

这个怀抱轻得像一根羽毛,他似乎是怕揉碎了我,又重得像一座大山,他怕我从他怀中逃走,瞬间化作一缕青烟。

我想躲开,想从谢言怀里挣脱,却听到他长而深的喟叹一声,“三年了,你次次都来我梦中,我却没一次能抱得住你。”

什么三年?什么梦里?

我不懂,只想伸手去推开他,却忽然身体一僵。

谢言高我许多,我们此刻拥抱的姿势极其别扭,他分明高我许多,却硬是要将头靠在我肩膀上,是个极其依赖惶恐的姿态。

而令我大为惊骇的是,我肩膀上骤然染上一大片湿润,不断有水珠落在其上。

谢言像是在我肩上下了一场雨。

他一直不断地用脑袋磨蹭我的肩膀和脖颈,像极了被主人抛弃许久后拼命诉说委屈的犬类,若不是他此时没有发出呜呜声,我都要认为他是我三年前养的那只小白。

我依旧没有放弃将此人推开的幻想,但令我十分不快的是,谢言此人明明清减了那么多,身上的蛮力却半点不逊当年。

他的手臂死死抓住我的腰,脑袋靠在我肩膀,几乎是将浑身的重量都搁在我身上,我这小身板根本承受不住,只能堪堪靠他箍在我腰侧的手稳住身形。

谢言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真觉得是一场梦,竟开始在梦中肆无忌惮地落泪,将我半边的肩膀都打湿了。

曾经,谢言的一个眼神都能让我心悸不已,而如今他就这样抱着我哭泣,我心中却毫无波澜。

兴许这就是不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