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夫郎家的小酒楼 第4章

作者:路归途 标签: 生子 美食 市井生活 日常 穿越重生

五哥儿长到七八岁,蒋芸肚子一直没动静,一家子便外出烧香求男,夫妻俩求了一道签,签是好签上上签,汤父一喜追问庙祝他什么时候能有儿子。

庙祝说汤父此生没儿子运,倒是家里行五能改换门第有富贵相。

那年汤巧快嫁人了,为了五哥儿在家中日子能好过一些,就将庙祝解说的签文传了出去,意思她弟弟五哥儿是个有大造化的。

汤父不信又有些将信将疑。

日子就这么过去,汤家三姐妹隔几年成亲嫁出去,待五哥儿长到了十七岁,因这一道签文以及汤家家底还算殷实,就被人盯上了。

盯汤家的就是胡秀才。

汤显灵想到此,揉面手劲都大了,恨不得把面团当胡秀才给捶打死,发了一通火,将面团先放一旁醒面。

去外头院子拔了几颗嫩生生的菘菜还有葱段。

他爹的,胡秀才胡康都三十六了。

这放在古代,年纪都能做五哥儿的爹了。

胡秀才破落户学识也不行,考了大半辈子就一个秀才身份,越考家底越破败,胡康还有妻子,子嗣也有,不过妻子早几年病逝。

汤显灵磨了磨牙:这胡康就是歹命,克妻的!

但胡康嘴皮子有,不知道找汤父说了些什么——汤显灵冷笑,就是画大饼呗,谁不会,汤父被胡康画的锦绣前程给迷了眼,认定了胡康是个‘潜力股’,要将胡康给五哥儿招上门做婿。

这胡康也是个贪心黑心的,说:秀才考科举做上门婿于名声有碍这是其一,其二汤家经营买卖是商贾,若是他做了汤家儿郎岂不是不能科举了?

汤父也不是傻的,怕送银钱给胡康科举,到头来胡康高中,一门显赫跟他汤家有什么干系?

二人一团商量,最后拟定了‘文书’做约定,胡康意思面上是嫁娶,实则是入赘,生了孩子定从汤家姓。

汤父便信了,吹吹打打一通给五哥儿办了婚事。

从头到尾就没人问过五哥儿愿不愿意嫁。

汤显灵说胡康是黑心的没冤枉对方,此人和汤父一样都是贪得无厌既要又要的,这人比汤父想的还长远,人家早想过要是中了举人,怎么甩了汤家一家。

休妻七条,无所出。

胡康亡妻生了孩子,有儿有女,人家不稀罕子嗣。到了汤家读书备考,碰都不碰五哥儿,以后拿无所出休五哥儿。

汤显灵回想了下胡康面容身形,瞧着像四十多岁干瘪被掏空的老头,冷声:“真是恶毒阳痿男,呸!”

胡康考秀才考了二十多年才考上,本以为考上举人也要到四五十了,没想到跟五哥儿成了亲,去年八月秋闱试一试,这一试竟然真的中了。

奉元城是西都州的州城,相当于现代省会城市,西都州底下的四个府县秀才要是考举人乡试都要到奉元城考。

之后日子,坊里邻居皆来汤家贺喜,汤父面上荣光,做好了黄粱美梦,就等着关铺子当官老爷的爹,想清闲去。

大喜接大悲。

十月多胡康到汤家,压根不认什么赘婿身份,一通威逼利诱连着施压,要休了五哥儿,还说汤父要是乖觉等他上任总少不了汤家好处,不然就等着罢哼哼,你要知道自古民不与官斗。

汤父是个对外唯唯诺诺,大脾气都往女眷孩子身上发的窝囊废。

还真被胡康唬住了。

眼瞅改换汤家门第的美梦扑了个空,汤父是怒火攻心,又急又气,待胡康一走,一口血喷了出来,没几日着了风寒,隐约有些中风之兆。

汤父没什么见识,拿五哥儿博汤家前程,自己筹谋了一番,竹篮打水一场空,事败后全都怪在五哥儿头上。

五哥儿要是个男郎,他至于这翻筹谋吗?

要是四郎在,汤家也不至于到如今。

四郎、男郎。

汤显灵听着东屋传来的絮叨叫魂声,忍无可忍掀了灶屋帘子直奔东屋,‘杀’了过去,屋门‘砰’的一声开了,蒋芸看五哥儿气势汹汹神色吓得瑟缩。

“五哥儿你、你要干什么?你爹就是糊涂了——”

汤显灵骂:“他没什么大见识又要脸面,你窝窝囊囊护不住孩子,任凭他糟践五哥儿一生,胡康那种狗东西,读书考功名最在意名声,但凡他要是有胆量豁出去了,吵吵嚷嚷不怕丢脸面,直接告官,舍得一身剐,汤家到了这个地步还怕什么?定要把胡康功名给革了去。”

“什么官官相护?胡康算老几,才考上举人连个官屁股都摸不得,怕什么。”

汤显灵骂完床上汤父,一扭头也没给蒋芸好脸。

“胡康死了,本来就是胡家对不住汤家对不住五哥儿,你倒好,胡家上门哭几声,你就说胡家孤儿寡母的看着可怜给些银钱打发了,咋,五哥儿还对不住胡家了?你也是猪油蒙了心脑子都糊涂了,自家孩子不护着,拐着弯护着胡家了?”

“我恨不得把胡康大卸八块剁了喂狗!”

“算他死的早。”

汤显灵骂完丢了汤父蒋芸,面醒的差不多了,能擀面了。

东屋一片寂静,这次连汤父都没半句支吾声,不知道是不是被逆来顺受的五哥儿给骂傻了。

汤显灵揉着醒好的面团。

可能恶有恶报,老天有眼,到了去年年末,大喜过望的胡康在宴席上喝酒给撅了过去,再也没醒来,死透了。

这对汤家本来是大喜事,可算是出了口恶气,有中风之兆的汤父一听高兴坏了,喝了一顿大酒,然后也乐极生悲睡了一觉彻底瘫了。

之前汤家向外租了半院子,吃着老本,胡家年后来哭,蒋芸是个糊涂又心肠软的,想着人死都死了,死者为大,见胡家六十多岁老母带着孙子可怜给了胡家老母一些银钱。

结果给捅了烂摊子。

胡家得了钱,自此缠上来了。

汤显灵无语:这不是活该嘛,胡家欺负汤家到这个地步,汤家一个血性的都没有,胡家一见还不是逮着汤家吸血,反正也没什么坏处。

还什么死者为大,要他说,汤家掘了胡康坟墓,或是请吹拉弹唱班子敲敲打打找胡家泄愤都不为过,还给送钱?

吃饱了撑的了。

可能因为汤显灵想五哥儿的事太过气愤,手下擀的面尤为的好,面薄厚适中,切成了条,灶台锅里水烧的滚沸,先调料碗舀出汤,将碗底料化开,汤清,若是下了面再舀汤,汤就浑了。

荣朝还没有辣椒,可惜了。

汤显灵念着可惜,手上将午后熬得猪肉油取了出来,碗底放了些猪油,酱油、葱花、盐,而后滚水化开汤,下面条、菘菜,面条煮熟了,筷子捞了捞,氤氲雾气中,面条犹如白玉似得,一筷子面条卧碗底,碧绿嫩嫩的菘菜。

葱花莹莹浮在碗中,热面热汤化开的油花飘出香味。

汤显灵吸了吸鼻子,迫不及待开动,想到什么,一抬头冲外头喊:“娘,吃饭!”

院子里踌躇的蒋芸,得了召唤,这次麻利进来,没什么推诿不饿不吃,让人三催四请等话,乖乖巧巧的端着饭碗去了。

夕阳落下,小小院子一方天地。

汤显灵抱着碗就待在院子里吃,挑了筷子面条送入嘴里,面条劲道充足的麦子味道,让他不禁弯了弯眉眼,真幸福啊。

东屋里。

蒋芸先喝了口汤,顿时惊了惊,五哥儿做的面怎么如此好吃,味道真真不一样。

汤父喝了粥口中无味肚中还饿着,见蒋芸只顾着自己吃,不由骂了声,蒋芸放下碗呐呐:“你能吃面吗?不好消化。”

换来汤父瞪眼。

蒋芸不敢再说下去,只好挑了面条伺候丈夫吃饭。

汤父本来骂骂咧咧待面条入口怔愣住了,这面条劲道汤味清淡又香,要不是汤能尝出来是猪油味,汤父定以为五哥儿偷摸学了羊汤熬法。

猪油调的汤,竟然不比汤家羊汤滋味差。

汤父不知想什么,脸上神色歪歪曲曲,吃了几口就不吃了。

吃不下去了。

第4章

汤显灵美美吃了一碗面条,他也没管汤父和蒋芸吃的如何,若是听见汤父推开碗不吃了,只会丢下一句:爱吃不吃,惯的!

他又不是五哥儿,对着汤父没什么父子亲情。

待吃完了汤面,汤显灵去收拾灶屋。蒋芸端着托盘从东屋出来,粥碗药碗面碗都空了,蒋芸说她来收拾,汤显灵想了下,便答应,说:“水缸快没水了,阿娘,我去打水。”

蒋芸看着五哥儿拎着水桶出去的背影,神色很是复杂,眼眶也红了起来,是她护不住孩子,心头酸楚涌上来,落着眼泪,哭了一会。

槐花巷有一口水井,巷中靠着正街的这排人家院子要贵价一些,因为有门脸能做买卖营生,后面巷子就便宜些,但因有口水井,不用买水吃,巷子两面院子比坊间其他巷子还是要贵些。

以前汤家吃水,从小院门走近。

年后没多久,二月时汤父病重起不来身,租户那家人寻到了蒋芸,跟蒋芸说:我家人多孩子多,吵闹的厉害,怕扰了汤老板养病,不如院子一半扎上一堵墙,咱们两家也清静些。

嫂子你尽管放心,这扎墙的活计都我来干,不用嫂子你们出什么。

蒋芸没主意,全由了租户干。

自此汤家吃水就不能从小院子门走了,得从铺子门脸出去,绕上一圈。汤显灵拎着水桶,想着汤家有关的事,五哥儿弥留之际身体留了一些记忆,都是五哥儿印象深刻或者让五哥儿悔恨不甘的记忆,其他的邻居、租户这些人、事,就没那么清楚了。

这些得汤显灵慢慢摸索。

他从街道上过去,一路上几家铺子邻里都瞧着他看,很少有给他搭话的,顶多说句:“五哥儿打水去啊。”

汤显灵嗯了声,再点点头。

话不多,五哥儿话也不多。汤显灵想。

背后邻里对着他背影唏嘘,隐约能听见:可怜呀、五哥儿瘦伶伶老汤也倒了、汤家铺子还开吗?、老汤都那样了,还怎么起来熬羊汤?你说那新来的租户真的是,把门堵了不让主家过,这五哥儿吃水天天绕着路跑。

“也不怪人家新来的,新来的说了,租的院子给的价这个。”邻里比了个手势。

包子铺老板娘惊大了双眼:“四十五两银子?!”那可真贵价了。

“三年的租钱。”

“我就说,那这也不算多,不过一口气拿了四十五两租老汤家院子,怕是老汤想给芸娘五哥儿留些底儿。”

租户长住给钱多,邻居也没人觉得扎一堵墙不让主家从小院门通过打水刻薄了。

……

汤显灵还不知道汤家的底儿,邻里街坊都知道了。他到了井口那儿,有人在打水他就排队等一会。

巷子叫大槐树巷,盖因水井旁边有一颗大槐树,长得是粗壮高大,他们这边巷子道也不是很窄,能有个三四米宽,小孩子绕着槐树跑来跑去玩。

汤显灵在末世时,见多了吃人的树,对着这种高大的树木下意识很戒备,待看小孩跑来跑去也没被树枝卷走,他便抬头仔细看着这棵大树。

傍晚,太阳还没全落下去,天空还有些红光的亮。

槐树枝叶繁茂,嫩绿的绿芽中还结出了莹白的小花。

“槐花好像能吃吧?”汤显灵对花吟唱食谱,他记得大学有个同学家里北方农村的,说家里老人最爱吃槐花麦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