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拾意
傅培渊宠溺的笑笑,迈着长腿朝他走过来,便见满满一桌纸张上面都是他的笔记,剧本上的文字每行都有他划出来的重点,旁边的空白处上写满了他对这段剧情的分析,对人物性格的理解。
越辞正在看的是一场生离死别戏,空军在与恐怖分子进行空中战役时,主角所驾驶的战机遭遇袭击而濒临坠落,危难时刻男主逼着女主装备好降落伞随时准备跳下去,自己却坚持留在飞机里继续战斗。
他将里面简单而有力的对话圈起来,结合上下剧情分析道:“这时候他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了,但是又不希望喜欢的女人也死在这里。”
傅培渊看完后说:“这种心态不难理解,他将国家置于自己的性命之上的军人,但爱情虽然不及国家重要,却也是他生命中第二重要的存在。他可以为第一牺牲,但不愿意让第二重要的存在一起牺牲,他希望爱人能活下,这样就成全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存在。”
“是啊,军人。”越辞叹息一声,脑海中闪过父亲坚定的面容。
他的亲生父亲就是这样一位军人,虽然他们关系不算和睦,甚至在对方在世时所有的互动都是争吵,无休止的争吵,但是不可否认对方的确是一位无可指摘的军人,他永远冲在第一线,随时可能会为国牺牲却又甘之如饴。
他抗拒过对方这种狂热的态度,因为他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皆是为国牺牲,他自幼看到最多的就是死别,这种阴影让他对家庭很难有所期待,因为他知道迟早有一天父母也会这样离他而去。
后来长大了,人渐渐成熟起来,也就理解了父亲对国家的炙热忠诚,他开始理解父亲作为军人的职责操守,但是依旧无法接受对方给他安排好的道路,他不想从军,不想走他的老路,同样也不想结婚生子,因为不想让孩子也重复他的老路,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离开。
他纵情享乐活在当下,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因为这才是他想要的人生,即便是祁译年的人生很短暂,但是即便在闭眼的那一刻他都不曾后悔,遗憾是有的,没有他还没玩到七老八十,就要提前结束美好的人生。
“怎么了?”傅培渊看着他发呆的样子,抬手在他的头上温和的拂过,他问:“想起了什么?”
越辞惊醒过来,他的身体没动,任由男人的手在他的头上抚摸,留下温热的温度,他沉默了很久,突然笑了笑,若无其事的问:“你对男一号的心态怎么看?”
傅培渊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停下手里的动作,淡淡的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态度,那是他自愿做的选择,没什么指摘的地方,也不需要旁人的歌颂赞美。”
“是。”越辞叹息一声,忽而好奇的问:“你呢,如果是你遭遇这种情况,这架飞机上有你有我,你会怎么选择?”
怎么选?
傅培渊不动声色的看着他,淡淡的问:“你确定想听?”
“你还能吓到我不成?”越辞反问。
傅培渊看着青年无所顾忌的神态,低低沉沉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来,他轻描淡写的说:“我会尽力保护你,让两个人都活下来,因为我们还有未来要往前走,我不希望就此戛然而止。而如果这个方案不行,你我之间只能活下来一个人,那我肯定不会让你活下来,即便是死你也要陪着我一起死,从来没有单独一个人活下来的选项,无论谁活。
越辞,我不会让自己一个人死去,然后留你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
越辞不仅没被吓到,反而笑了出来,他说:“果然是傅三爷,和其他人的想法就是不一样,你就不怕说这些把我吓到,从此躲得你远远地,生怕哪天就被你拉去殉葬?”
“你躲不开我,一辈子都别想有那么一天。”傅培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不止我和旁人想法不一样,同样的你和其他人也不一样。如果我真的独自死去,你或许会难过一时,但总会走出来这段阴影,到时候身边又不知道站着谁,又或许是美人在怀左拥右抱好不快活,你看我像是喜欢成全他人牺牲自己的慈善家吗?”
话说到最后,已经带着微微的阴冷。
“好好好,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大宝贝你记得一定要带上我,千万别给我找第二春的机会。”
越辞安抚性的将人揽在怀里亲了一口,也不去纠正他言语中“一辈子”这个错误的概念,在男人的气息和他交融在一起的时候,一时间竟然有一种和对方这样纠缠一辈子也不错的想法闪过。
最起码,如果是傅培渊的话,真的有死亡的那一天,他不会亲眼见证死别,不需要一个人面对空荡冰冷的家,也不需要他以家属的身份披麻戴孝守着棺材烧纸,听着一群来吊唁的人哭哭啼啼。
……
整整一天,越辞就还这么拉着自家小情人看了一整天的剧本,因为身边有人陪着自己对戏,而且对方总能恰到好处的给他提供思路,这种有如神助的感觉还挺新鲜,一直到第二天醒来他还隐隐的有些回味,想着以后有时间一定还拉着傅培渊一起看剧本。
试镜的地点在剧组的摄影棚,试镜考题恰好就是昨天越辞看到的那一幕死别戏,要求每一个试镜男一号的演员都要对着人体模型(女)来一遍深情对白,然后逼着爱人跳伞,表现出决绝的样子和对面的敌人同归于尽。
这场面有点滑稽,但是每个演员都很投入,看着光溜溜的人体模型都是满目深情又隐忍,这一幕要是被拍下来放到网上去不知情的肯定已经男演员神经病了,但演员本来就是疯子的一种,所以在剧组看着演员试镜,一干专业人士皆是满脸严肃认真对待,丝毫不觉得这样哪里可笑。
或许是傅培渊昨天那番话解开了越辞的心结,让他真正的对那些耿耿于怀的事情全然的放下,所以在面对这个角色时完全做到了百分百的掌握,不仅超水平演绎出这段死别戏,更是毋庸置疑的震撼全场。
越辞和其他来试镜的演员所表演出的水平根本不在一条线上,即便是导演说让大家回去等通知,但是花落谁家但凡没有内幕,都是没有悬念的事情了。
和导演寒暄过后,司明修和越辞走出片场准备上车,却没想到恰好就是拉开车门的一刹那出现的新的情况!
头戴鸭舌帽行色匆匆的人朝这边走来,越辞直觉的便感觉到的不妙的气息,他看了一眼与对方越来越近的距离,果断的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席。
但是距离太近以至于当他试图关上车门的时候对方已经站在了眼前,在旁人看不到的视角里,带着鸭舌帽的男人一手抵着车门,另一只手将一把枪抵在了越辞的腰间,声音冰冷的命令:“下车,跟我走,别耍小动作。”
“越辞,怎么了……你是谁?”司明修坐在驾驶席上,脸色不善的盯着堵住越辞的鸭舌帽男人,见他和越辞僵持住顿时察觉到问题,准备开门试图下车。
“没事,别下车,我有事先和这个朋友过去说说话,马上就好。”
他尚未推开车门,便被越辞出声制止,司明修动作一顿,长时间合作的默契让他收回了手,等待越辞下一步动作。
越辞说着,转动身体做出下车的动作,下一秒在鸭舌帽放松警惕的瞬间,骤然发难,他的速度极快,所有的力度都加在脚下,一脚将人踹出去三米远,同时长臂一伸拉上车门,低声呵道:“开车!”
司明修早就做好了准备,一脚油门“嗖”的冲了出去,与此同时不远处鸭舌帽的同伴们也迅速开车追了上来。
“该死的,这是怎么回事,刚才那男的手里有枪?”
司明修一边开车一边通过后车镜看到后面紧追不舍的车辆,车上几个男人甚至不管不顾的从车窗探出头,并拿出手枪向前射击,试图打爆他们的车胎。
“妈的……这里虽然不是繁华地带但也有不少人啊,他们竟然敢直接掏枪,这群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司明修开着车躲开枪,忍不住爆出一声粗口。
越辞一边报警一边冷静的分析:“一开始那个男的是准备悄无声息的把我带走的,后来咱们跑了,他们应该是害怕以后没机会下手,就干脆来个致命一搏,这群人一看就是亡命之徒,要么就是被雇佣来的,要么就是被逼到绝境上所以才如此拼命。
前者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如果是被雇佣的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所以应该是走到绝路上了,虽然不知道和我有什么关系,但是很明显在他们看来抓到我,才有一线生机。”
眼见后面的车辆逼近,司明修不得不将油门踩到最大,但即便是这样也无法甩掉对方,与此同时十字路上突然横冲过来一辆货车,眼见就要撞上,他不得不拼命的打方向盘和对方错开,并在两车夹击的时候踩下刹车。
一车的亡命之徒冲了下来将他们团团围住,被越辞一脚踹出去三米的鸭舌帽也从货车上跳了下来,脸色阴沉的站在车旁,他拿着枪重重的敲了一下车顶,厉声喊着:“出来,否则我就开枪了!”
完了,这下真的被逼入绝境了!
司明修脸色难看:“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越辞也是满脸沉重,虽然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目的何为,但是很明显落到这群人手里是没有好果子吃的,能不能活还未可知。
就在他扫了一眼四周,准备让司明修开车撞出一条血路的时候,后方又追上来了一辆车,这辆车来势汹汹根本不带停下,径直的朝这群这群亡命之徒撞了过去,只听“嘭!”的一声,站的距离越辞车辆较远的男人已经被撞飞了出去。
“什么人!你们是什么人!”
方才还围着车辆嚣张的不可一世的亡命之徒们,此时看着被撞出去生死不明的伙伴,顿时慌张不已,他们拿着枪对准了这辆突如其来的车,握枪的手收紧,满脸防备。
撞人的车停了下来,车窗下移,人却没走下来,而是对准了这群亡命之徒便开始扫射,一枪结果一个,枪法准确干脆利索。
司明修怔住,慢慢反应过来:“这是来救咱们的?”
越辞看的更准,这辆车上明显只有三个人,所以他们没有下车和这十来个亡命之徒硬碰硬,而是利用车这个天然的挡箭牌做掩护,对着这群人开枪,不多时地上便倒了一片,这群亡命之徒只剩下将近一半的人数。
就在越辞等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不远处又有数辆车朝这边飞快的行驶而来,车辆停下,一群持枪的男人走下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越辞眼神犀利,顿时看出来了不同的地方。
第一批人都是亡命之徒,本身没多大能耐但是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第二批人虽然人少但是枪法很准,而且会运用战术,一看就是专业人士,而这第三批人与前面的两批完全不同,不仅人多,而且个个持枪的姿势极为正规,他们的眼神泛着狼性的血色,那是见过血杀过人才有的目光。
“三波了……”司明修的惊吓都麻木了,他叹气:“这一波是和谁一伙的?救咱们的还是来抓人的?”
第九十四章
第三批极为正规, 有条不紊的控制住了前面两批人, 明晃晃的一排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那群亡命之徒,让他们彻底的丧失了继续挣扎的力气。
就在所有人以为局势得到了控制的时候,事态再次扭转, 谁也没料到在第三批人抵达后不足二分钟的时间内,竟然还会有第四批的出现!
原本冷清的没什么人气的公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数辆车停下,一群持枪的男人鱼贯而出与第三批人相对而立,剑拔弩张似下一刻就要开战。
从越辞走出剧组到差点被挟持再到这一刻, 不足十分钟的时间,已经俨然出现了四批人, 而且看情况还是相互不认识各自为营, 这让整件事显得越发的浓雾重重。
就在这时,第二批那三个人也从车里跳了下来,他们方才在车里连开五枪打中了五个亡命之徒, 结果除了司机手臂上有擦伤之外剩下二人都是完好无损,由此可见这三人的实力不一般。
这三人一下来就被人用枪口抵住动弹不得,司机朝对面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微松, 复而看向第三批人的头领, 他道:“你们也是来救越先生的?那我们的目标一致,我是越先生的保镖, 事发之后第一时间我们就联系上的总部, 对面是我们的同伴, 你们是什么人?”
第三批的首领是个身形高大的外国人,他警惕的看了一眼司机,丝毫没有放松,而是紧了紧枪转而走到越辞的车前,微微鞠躬,恭敬的问:“小少爷,我是克莱尔,特意来接您回去,方才那三个人自称是您的保镖,是这样吗?”
小少爷?保镖?
越辞微微一愣,他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见他并非华国人便猜到是原身亲生父母那边的人,至于保镖,那应该是傅培渊安排的人,因为怕他会拒绝所以一直藏在暗处,所以遇到危险时才会束手束脚。
这么想着,他摇下车窗点点头,应了下来。
克莱尔闻言抬起头来做了一个手势,对准三个人的枪口立刻齐齐收回,他扬了扬下巴,冷淡的说:“你们可以走了。”
司机试图走向越辞却被拦住,他皱起眉头:“劳烦让一下。”
“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可以走了。”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态度倨傲:“小少爷的身边有我们,我会带他回去见先生。”
“不行,不管你们是什么人都没资格带走越先生!”
说话的人是对面的人,越辞认识他,一直跟随在傅培渊身边最受器重的保镖,他的声音冷厉寸步不让:“让开,我要带越先生回去。”
“不用了。”越辞已经推开车门踩在地面上,他朝对面的保镖微微颌首算作示意,说:“你回去吧,我和他走一趟,培渊那里我会和他说,这事家务事就不劳烦你们了,今天辛苦了,谢谢大家。”
原身的身世,也该处理清楚了。
保镖还想说些什么,但越辞口中的“家务事”三个字一出,他张张嘴,还是识趣的没有再坚持,而是拿起手机转过去给傅培渊打了个电话,得到首肯后方才下令带着一干人撤走,转眼间这条公路就清空了一半。
克莱尔态度不变,恭敬的伸手示意:“小少爷,请上车。”
越辞点点头,俯身和司明修交代了几句,不顾对方担忧的眼神,随意的朝他摆摆手,上了克莱尔的车。
……
另一边
“不用跟了,回来吧。”
听到下属的询问,傅培渊略一沉吟便下令让他们回来,越辞亲生父母找上门这件事并不算意外,既然他有心自己处理,那他便给他充足的自由,让他放手的做。
这样想着,他抬眼看了看开车的司机,道:“掉头,回公司。”
一旁的段特助愣了:“三爷,那越先生……”
三爷在得知越辞出事的第一时间便迅速发号施令,将手底下能用的精英尽数派了出去,本人也是不顾开到一半的跨国会议,拿起外套便匆匆的上车朝目的地赶去,怎么接了一个电话就打道回府了?
傅培渊淡淡的道:“已经解决了。还有,和安保联系一下,查查越辞亲生父母那边的身份。”
“好。”段特助连忙应下。
快到达目的地的车转动方向盘打道回府,他们到公司后不久,傅培渊的心腹保镖也回来了,带回来的第一个消息就是:“三爷,您猜的没错,是傅培天的余孽狗急跳墙试图绑架越先生,那群亡命之徒的头领我见过,前段时间他还跟在傅培天身边,傅培天被捉的那天他恰好没出现,让他逃过了一劫。”
段特助心惊:“一群不成气候的余孽而已,他们怎么会知道……”知道三爷的软肋在哪里?
除非有内奸。
意识到这一点后,办公室里几个人脸色更加难看。
傅培渊最初得知越辞出事怒容已经恢复平静,他的双腿交叠一只手搭在腿上,另一只手摩擦着玉扳指,黑眸半阖,似在沉思,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吩咐道:“去查查陈家,着重调查傅培荣近期的一举一动。”
段特助应下,又迟疑的开口:“三爷,您是怀疑大小姐和傅培天有勾结?”
“知道我和越辞关系的人很多,傅缙订婚的时候我有公开,但是知道他在我心里地位有多重的人却少之又少,而这小部分人里能够不怕死的和傅培天勾结在一起的,大姐算是一个。”傅培天语气平淡的分析,并未被愤怒冲昏头脑,相反的即便是在极度的愤怒之下,他的大脑依旧比任何人都要理智且敏锐,他继续说:“不是她,就是傅缙,又或许她是通过傅缙确定我对越辞的在意,才会给那些人递消息。”
段特助低声跟道:“如果是这样,就坐实了大小姐和傅培天这些年早有勾结的证据。”
傅培渊睁眼,眼含讥诮,他说:“她是不甘心的。傅家一向男女都有继承权,她当初和傅培天争,好不容易傅培天倒台了,二哥又拿不起这份家业,她以为她可以上位,却没想到被最小的弟弟截了胡,哪里会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