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缘何故
少年的眼神、举止、动作,又那里是那么好模仿的?戚安然对自己的演绎都有许多觉得不满意的地方,但好在他自己这具身体本来就年轻,配合上他足够的演技也能摸透角色的精髓,但戚不复可比戚安然大得多,阅历和沧桑就已经随着岁月沉淀在眼底深处了,某些东西真的不是靠着化妆和演技就能弥补的。
然而他很快知道了,自己还是低估了戚不复。
他看着那一头正在上妆的戚不复,忍不住又要发愣——
——他很少看戚不复穿的那么随便,一件泛黄的有点旧色的衬衫,一条军绿色的休闲裤,踏着布鞋。头发被修了一下,弄成了三七开的一个小锅盖,化妆在戚不复的脸上打了细细的一层粉,让他的五官看起来稍微柔和了一些,戚不复敛住自己的眼神的时候,竟然看起来还是有点温驯的。
戚安然注意到他的衬衫,纽扣扣到了脖子上的那颗,衣服有点偏大,大概是为了遮掩住戚不复一身坚硬精干的肌肉,这可不是少年身材该有的,戚安然可还能记得,赤着身体的时候,他一双手臂箍住自己,就让人被抓的无法逃脱,然后就是一双腿,撞在他的腿上真是疼……
他忽然回过了神来,牙都咬碎了,死死地给自己腰上掐了一把,才把莫名其妙窜起来的火给压了下去。
再怎么饥。渴,他也不该对自己的兄弟下手,不论心里承不承认,他已经是戚安然了,就得按着戚安然的日子来过。
然而戚安然忽然发现,郑槐对他的态度好像更加客气了一些。
“小墨啊,你看这里……”郑槐埋着头指着自己手里的剧本,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给戚安然讲戏,之前拍这一场的时候,郑槐完全是放任着他自己来的,大概也是想要看一下戚安然的演绎是否合乎自己对角色的定义,他那个时候,也是被韩贺逼的有点动摇了的。
“我这里给你换了一下,你看哈……”郑槐说完了,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听明白了?”
戚安然其实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总不好说自己那个时候在走神儿吧,于是点点头,郑槐也放心他,把剧本往他手里一塞,就去盯着摄像和背景了。
戚安然翻着郑槐给他讲的那一场,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就是在最后一幕的脸部特写那里从两个少年相视而笑改成了陆雨棠脚下一晃摔到了温瑞初的怀里,然后两个人一起大笑打闹。
不过看起来也没什么不一样的,但戚安然很快就明白了,这种一样的错觉,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戚不复已经站在了场内等他,目光带着让戚安然分不清的意味,话也不说,就直勾勾的看着。
戚安然打量他一眼,发现化妆师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做了改动,愣生生把戚不复这么个霸气的人打扮的像是个愣头青,头发三七开着傻傻的散在那儿,一双破布鞋,黑中透白,那是脏的。不过戚不复看起来没有介意,戚安然转念一想,也明白过来,戚不复之前也曾经演过农民呢,这么点破旧对他来说算什么?
郑槐还是挑了这场,这场戏之前也是戚安然和韩贺的第一场,大概在戏中有什么重要的意义,需要来来回回拍上几次不同方位的,还要错身形,加脸部特写,戚安然上一次差点就折在这儿了,没想到换了戚不复的配合,也是这一场开。
墙角的槐花选了最新鲜的,又挂在了背景板上,戚安然往那儿一站,闭眼睁眼,就成了陆雨棠,眼里带着纯真和欣喜笑的眯了起来。
戚不复这还是头一次跟他拍戏,看到他转变的那么快,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伸手抹了把戚安然笑的鼓起来的两瓣儿肉,掐了一下,也柔柔的笑了起来,浑身的气息刹那就不同了起来,连一脸的笑容也带着无限的温厚,让人怎么看怎么舒服。
陆雨棠踮着脚,嗅着墙上垂下来的花串,这花开的好看极了,娇艳肥嫩,不光嗅着香,等到摘回家里蒸了吃也是一道好菜,他玩的爱不释手,余光扫到温瑞初淡笑着站在他身后也不动,就有点恼怒,他这人看什么呢!
陆雨棠就踮着脚跳了两下,朝温瑞初招手:“你过来闻闻,这花好香!”
温瑞初看他那么不小心,站在石头上还敢乱跳,吓得两步走了过来要揽他的腰,嘴里不停念叨着:“你小心点,摔下来够你受的了……”
陆雨棠哼了一声,一把拍开他的手,拎着花串甩了两下,扭头看向院子里的老树。
那老树大的几人合抱都包不住,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大概是比太爷爷的年纪要大了。温瑞初扶着他,也看了那树两眼,忽然就促狭的笑了起来:“这棵树那么多年没开过花,这是什么树啊?”
陆雨棠翻了个白眼,从石头上看了下去,就发现温瑞初的眼神柔的像是一潭温热的泉水,他心头抽动了一下,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就不高兴了:“你跟江晓婷玩的那么好,他爸爸不是植物学家吗?你不会去问他啊?你不是特崇拜他吗?”
温瑞初听他提起江晓婷,心里就觉得有点不自在,上前去拍了拍陆雨棠的小腿:“你快下来,上面有蜜蜂,当心被蛰了。”
陆雨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木着脸,心情看起来不太好,扭头又开始摆弄起花来。
温瑞初有点着急了:“小雨!”
陆雨棠斜斜的朝下看了一眼,忽然勾起一抹笑,大叫起来:“这里头有蜂!你快上来把他抓住!他要蛰我了!!!”
温瑞初一听他说这话吓了一大跳,鼻子上都冒起了汗珠,他左右看看,没发现也可以踩的石头,却看到墙角有一垒砖头,三两下踢了过来往上爬:“你小心不要动!我小时候给蜂蛰过一会,疼了好几天,肿的跟猪似地……”
好容易爬了等高,温瑞初生怕那蜜蜂要飞出来蛰陆雨棠,一伸手就用手掌把一束花捏了起来,原本还在等手掌心里被蛰一下,好半天之后没发现动静,他神色一变,摊开手一看,立马又无奈起来:“小雨!”怎么能用这种事情来骗人啊……
陆雨棠看他的动作全都在为自己着想,心里发甜,终于才满意了,哼哼唧唧的露出一个笑脸来,清澈的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
温瑞初叹了口气,也盯着他,好半天之后,也牵起一抹无可奈何的微笑——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交、缠绕,最终凝成了一股无法忽视的温柔的清新,散播在空气中——当真是两小无猜。
陆雨棠一下子蹦到地上,伸手也把温瑞初拉了下来,嘴里嘻嘻哈哈的笑着,一下子没站稳,两个人滚在了地上。温瑞初起初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却立刻将自己垫在了下面,怀里搂着陆雨棠,气得不行,上下摸了两把:“猪啊你,摔到了没有!”
陆雨棠滚在他怀里蹭了两下,笑得没心没肺:“你说江晓婷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还会不会喜欢你?又脏又丑……”
温瑞初一把在他腰际挠了起来:“说谁又脏又丑呢!”
陆雨棠笑得缩成了一团,不住的求饶,险些岔气了,两个人才消停下来,温瑞初显然是累了,一把倒在陆雨棠的身上,头埋在他颈间喘着气,嗅到鼻尖青草的香味,又忍不住把手臂再缩紧一些。
两个青春活泼的少年就这样躺倒在满院的落叶之中,泛黄的白衬衫映照着日光,如同璀璨的友情那样,光芒耀眼。
“卡!”
镜头渐渐拉远,郑槐一出声,所有人就都回过了神来。这一场戏并没有要求清场,所以在现场观摩的工作人员也非常多。
所有人都盯着场地里现在还没有爬起来的两个人看了又看,总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景色美的像一幅画卷,让人不忍打破——这又怨上了喊停的郑槐了。
郑槐给自己点了根烟,默默地盯着小显示器里的画面看了一遍又一遍,时不时的拖到前面的一小段,盯着两个人的笑容和动作又看一遍。
好半天之后,他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盯着场内看了一眼,拍板决定:“过了。”
居然那么顺利就过了!
众人忍不住住欢呼了起来,剧本的第一场戏对任何剧组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也不能说他们迷信,但华国人嘛,在这方面讲究一点总是难免的。
郑槐心里也忍不住翻滚着惊涛骇浪。
戚不复和戚墨的配合,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默契!他们俩完全演绎出了那种他没有写在剧本中,却又字里行间隐晦的透露出的那种朦胧的感情!
没有谁会比他们更好了!
这一刻,郑槐放下了心口的大石,看向天际缓缓的呼出一口气——
——正好,幸好,他没有因为韩贺的原因,赶走这块璞玉。
……
戚安然眨了眨眼睛,终于从那种朦胧的悸动中挣脱了出来,转念却发现戚不复居然还趴在他身上。
剧组里的人各自都在忙自己的,但余光都似有若无的朝着这边瞟。
戚安然咬牙——还要不要脸了!要不要脸了!要不要脸了!
他赶忙挣脱起来,戚不复却在此刻又搂紧了一点,鼻子也在戚安然的颈间慢悠悠的蹭了起来,非但如此,还十分嚣张的逸出一声悠悠的叹息,将自己的惬意分毫不减的告诉给戚安然知道。
戚安然:“……”
“哥,你不起来我要叫人了。”
“你叫吧,”戚不复直接无耻的回了他一句,然后张开嘴在戚安然的皮肤上重重的吸了一口。
戚安然无语。
第51章
郑槐看着手里的一包烟,认真的似乎那一盒烟里有什么特别了不得的东西,然而在目光之余,又忍不住要分出半分精力去注意屋里的另外两个人。
《墙内花开》戏里的第一景顺利一遍过,这对一部电影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开端,所以虽然前段时间韩贺导演的一场闹剧让剧组损失了很多时间,但郑槐还是非常大方的让第一次来熟悉片场的众多演员们提前先回去休息了,因为再过不久,剧组就要迎来一次拍摄的高强度工作期。
戚不复最后还被戚安然捣了一拳才不得不爬起来的,虽然很不情愿,但戚不复心里也清楚,现在的戚安然禁不起第二场丑闻的攻击了,他自己的粉丝战斗力有多强,戚不复心里是门儿清的。
但他还是不肯安安分分的回自己的休息室,就像个神经病似地坐在戚安然所在的公共化妆间里,犀利的眼神凝结在戚安然的身上,他走到哪里,就被带到哪里。
没多久,化妆间里的其他人就被这种恐怖的氛围一一被赶走了,直到最后,屋里只剩下戚安然和郑槐。
戚安然正在卸妆,现在也没有人能帮他了,他也只好自己动手,绵密的化学粉末被卸妆液带了下来露出底下比上妆时更加清透水润的肌肤,纤长的睫毛颤巍巍的随着眼帘的抖动而战栗,两鬓边的湿发乖巧的贴在脸颊上。
戚不复眼神暗了些,嫌弃的瞥了一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不肯走的郑槐,从自己的随身包里掏出一块干毛巾向着戚安然走了过去。
戚安然嗅到那股味道,几乎不用睁眼,就能猜出是戚不复来了。脸侧碰到一块干爽的毛巾,戚安然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慢慢的擦了起来:“谢谢。”
戚不复直勾勾的盯着他,半响伸出手来在他还泛着湿气的脸上摸了一把:“还是卸了妆好看。”
“咳咳咳!!”郑槐惊天动地的咳嗽了起来,发现两个人都停下了对话回头来看自己,赶忙摆手:“抱歉抱歉,呛到了,你们继续。”
戚安然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尴尬的皱起眉头瞥了一眼戚不复,心里抱怨他太不知道避嫌了。
但戚安然毕竟还是理智的,戚不复的影响力有多他他心里清楚,连咄咄逼人的韩贺都能一夜之间被他压的悄无声息,在这个剧组里,既然戚不复摆明了要罩着自己,那对自己来说,必然是利大于弊的,至少他现在就没有搞清楚,郑槐对他的客气到底是出于工作上的欣赏,还是出于对戚不复是示好与拐弯抹角的拉拢,如果是后者,那么他现在如果真的让戚不复对自己没有了耐心,那很有可能就要保不住饭碗了。
戚安然纵然再不想低头,也只能将一口气咽到了肚子里,拉出一个笑容:“郑导和戚哥还有事要谈那我就先走了,明天十点半过来对吧?”
郑槐点点头,忽然看到戚不复隐晦的看了自己一眼,眼神里带着些许埋怨。他起初还没想明白,但看到戚安然收拾了自己的外套准备离开了,却忽然反应过来了,在心中给了自己大腿一记——
——打扰人谈恋爱要遭雷劈啊!
阿弥陀佛,为了广结善缘,郑槐连忙想方设法补救:“没事没事!我也要走了,你们俩……”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戚安然飞快的拉开门走掉,又在心里给了自己胳膊一下——
——让你八卦!让你八卦!
戚不复默默的看了表情莫测的郑槐一眼,拉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郑导似乎对小墨的事情很感兴趣?”
郑槐僵硬的笑了一下,他哪儿是对戚安然感兴趣啊,他分明是在探究戚不复和戚安然的奸。情么!可惜出师不利,反倒把另一个男主角吓跑了。
郑槐烟都忘在了沙发上,一溜烟跑没影了,吓跑了人家的对象,可不等同于夺妻之恨么?
戚不复翻了个白眼,掏出电话来打给王火:“你去问一下陶束,安然现在住在哪里。”
他之前听说戚安然的公寓已经被狗仔们给占领了,戚安然断不可能再回到那里去。
戚安然现在确实没有住在公寓,在没有找到新房子前,他住在边郊的一个四星酒店里,陶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有这儿的贵宾卡,包房一个月可以打三折,便宜到戚安然觉得住在酒店里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特别是在他还有一个万能的经纪人的前提下。
没想到刚进房间没多久,陈子然的电话就打来了:“我刚刚在酒店看到你了,快下来十五层,一起吃晚饭。”
一句话把戚安然撒谎的退路都给堵了,想到很久都没有跟陈子然联系过,戚安然考虑了一下,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推脱,只好答应了下来。
他把一身的汗臭洗干净,换了一件透气的长袖薄衫加长裤,戴着口罩摸了过去,饶是如此,沿途还是有几束怀疑的目光盯在他身上,这种随时会被认出来的公众人物的感觉,可怜的沈青倒是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好在陈子然所说的十五层,是酒店的特殊贵宾楼层,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得来的,戚安然在门口出示了陶束留给他的贵宾卡,就被服务生引导到里侧靠窗,为了不打扰客人,他们并没有走近。
戚安然往前走了一会儿,就看到坐在窗边的陈子然朝他挥手,戚安然点点头,快步走了过去,却发现祝丙章居然也在这里。
戚安然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似乎也没有情侣之间甜腻浓密的气氛,于是礼貌的笑了一下,小声说:“祝哥怎么也在?橙子你刚刚居然不告诉我。”
陈子然腼腆的笑了起来,脸色红红,眼睛里泛着温柔的水光,定定的盯着戚安然看了一会儿,才把屁股往旁边挪了一下,拍着身侧的沙发撒娇道:“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真的不理我了?来我这边坐!”
祝丙章喝了口红茶,也笑的温柔:“韩贺和你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橙子因为这个气得要死,还把……咳,狠狠的骂了一顿。”
这倒是有点出乎戚安然的意料,陈子然虽然一直对他表有好感,但他还真的没想到关键时刻陈子然也会站出来帮忙。
陈子然哼了一声:“你不会以为韩贺是个神经病,莫名其妙就针对你吧?这后面还藏着一个贱货呢,你猜是谁?”
戚安然眉头跳了一下:“我知道,是季歌鹤,但橙子你之前不是也和他……”
陈子然挥挥手:“没有!我就是觉得好玩,但他这个人想的东西太多了,跟那些人也没两样,久了就没兴趣了。”
戚安然想起季歌鹤现在的豪宅名车,一时间无语,对陈子然的印象也微妙的差了一点,就因为好玩插足人家的感情,陈子然这个人也太随性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