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万灭之殇
“你现在不是抱着的吗?”我笑了起来。
步风尘顿时就苦了一张脸,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呢?
第八章 一生一代一双人
“小孩就应该听话,来,吃糖。”
“……步风尘,你真把我当小孩子了?我不吃,拿开!”
“乖嘛,来——这可是我千辛万苦从中原找来的冰糖葫芦,吃一颗吧,我想看你吃糖的样子。”
“……你变态吗?”
这般变成小孩的日子,足足有三个月那么长。
或许于许多人而言,三个月的时间其实并不算很长,于步风尘这样活了许久的人而言,更算不上是段漫长的时光。
只是于我,于他而言,大概也算是时间漫长了吧。
我刚刚变成了小孩子的时候,步风尘总是很高兴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些什么,整天就抱着我或者拉着我的手在各处的游荡,还真的把我当孩子了一样给我买糖吃,高兴之余,偶尔还会在我耳边哼上几个小曲哄我睡觉。
这家伙还会唱歌啊,之前我就见他弹过琴,没想到还会哼哼曲子,尽管他哼的曲子我从来都没有听过,可能是百八十年前的老古董了。
不过很好听,温柔,而又悦耳动听。
步风尘说,他虽然活了那么长,却没有办法回到我的从前,总是有些遗憾,不能亲眼看到我从前的样子,不能参与到我那三十多年的生活里。
步风尘说,他总是在想,我小的时候是不是也和其他的小孩一样,会喜欢吃糖,跌倒了会哭,会爬到树上去玩,会要娘亲唱歌哄着才能入睡。
我说,他真的是想太多,弄得好像一个变态一样。
步风尘说,如果他是变态的话,那也是我让他变成了变态。
实在是有够胡言乱语的,分明是他自己的事,却偏偏怪在我头上来,不过就因为我变成了小孩的摸样,步风尘就开始捣鼓着怎么在我“童年”里插上一腿,所以才会有了帮我洗澡,哄我睡觉,带我到处玩的事情发生吧。
就因为,我之前和他讲了一些我小时候的事情而已,他就真的记在心里了。
其实不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孩童时代,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至少在之前,我并不觉得我失去了什么,只是当步风尘这么做了的时候,我无法否认自己心里那些小小的触动情绪。
话说回来,我也见过步风尘变成小孩的摸样,记得伪善这么说过,由于他们要维持生命与年轻,每隔一百年的时候就会有一段日子变成小孩,就像是我之前见过的那样,外人根本看不出来一个瓷娃娃似的小孩子竟然是圣门的创始人。
“你真的不会圣门了?”坐在高高的屋顶上,两条腿在空中甩来甩去,我一手杵着屋顶,一手拿着冰糖葫芦咬了一口。
真是难为步风尘,为了一串冰糖葫芦还特意跑到了中原再飞回来,天底下有这么闲的人,真难见。
为了不辜负步风尘的一番好意,我最终还是接受了他的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含在嘴里面,还挺好吃。
这好吃的小玩意儿我只是在小的时候尝过一颗,那时候的母亲总是不许我和普通孩子一样去吃路边的东西,我只有偷偷吃过一颗,被母亲发现了之后还被打了一顿,饿了一天一夜,从那以后就再也没碰到了。
长大以后,就更不可能自己一个人跑到街上去买串冰糖葫芦,让其他人知道了还不得笑话我,愁天歌到大街上买冰糖葫芦吃?估计我那几个部下全部会晕倒的。
步风尘伸手摸了摸还是小孩摸样的我的脑袋,我任由他轻轻抚着,他的手指有些淡淡的冰凉,在柔软的发丝间摩擦,留下独属于他的气息,那感觉就像是步风尘在爱抚什么宝贝一样,让人避吃了糖还要甜,甜在心里。
我其实,并不讨厌被人呵护与照顾的感觉,只是有时候怕太过于依恋步风尘了,而这个步风尘,却一直在努力的让我去依恋,而今都已经让我一刻都离不开了。
只有他,才能让我毫无顾忌的去依恋,而不必担忧有一天的分离会如何痛苦。
“不回了,圣门会有新的门主出现的,从创立圣门至今,从一座山到如今的九重山,如今的圣门已经变得巩固了起来,而我已经无法再带领她继续向前,圣门不再需要我去指导了,如今,该由新的门主去带着她走向新的未来。”步风尘就坐在我的旁边,两条腿盘在一起,这是他的习惯,因多年修行而形成的习惯。
那他是否也习惯了圣门呢?
习惯了每一天都站在九重门的雪峰上环顾他一手建立的圣地,看着一个个怀着敬畏之心的修行者们与天相抗,是否能够真的就此放弃呢?
步风尘伸手轻轻的捏了捏我的脸,我斜着眼瞪着他,闷声说道:“你最好不要养成习惯,不然的话等我恢复了正常,我可得把你的脸捏成包子。”
“呵呵,真无情。”步风尘笑了起来,眯着眼睛说道,“天歌,天下于你有多重要,为何你能把天下都放弃了呢?”
于我,夺得天下固然是一个天大的诱惑,至少这个愿望曾经趋势我篡夺了辰国的皇权,不过我也很明白,若是我掌控了天下的话,就不能入现在这般轻松悠闲的和步风尘坐在一起了,吹着清风,吃着糖葫芦,哪里可能会这么悠闲啊?
一旦被权力与欲望所围绕,我又该如何去爱身边的男人呢?
与天下比起来,我更愿意待在步风尘身边,放弃凡尘间的一切,对我而言都不算是什么,凡尘里早已经么有了能让我牵挂的事物,至少如今已经没有了。
仔细一想的话,能够让我牵挂的,也只是步风尘而已。
“你不是知道答案吗?”吐了颗籽出来,我重新咬了一颗糖葫芦在嘴巴里嚼着。
“那这也是我的答案……”步风尘轻声笑着,手又在我脑袋上揉来揉去,这个人真是烦透了。
“是伪圣还是伪善的啊?”我问道。
“是我的。”步风尘说道。
“也是我的。”步风尘又说道。
一身二魂又如何呢?反正,步风尘就坐在我的身边。
“嘶——”耳边,突然想起了一声清脆的声响,像是某种布料被撕碎的声音,我奇怪的看了看步风尘,这家伙身上的衣服挺宽松的,不像是被震裂开的样子。
那这个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疑惑之时,我又听到了数声衣服碎裂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多,而且好像是从我身上传来的,我身上的衣服破了?
我顿时一愣,拿着冰糖葫芦的手在我眼底下渐渐变大,而原本坐着才到步风尘腰位置的我也随之变高了,直至与步风尘并肩。
只是……
步风尘那双总是充满淡定,如古井一般毫无波动的眼睛却突然瞪大了,那表情放在步风尘脸上有些好笑,不过此刻我应该没有嘲笑别人的权利,因为最好笑的人其实是我,从步风尘的眼里,我看到了一个男人。
身上挂满了破碎的衣服,那些破碎的衣服根本就是难以遮掩身体,春光大露,手上还拿着一串冰糖葫芦的大男人,没错,就是我恢复正常的愁天歌。
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这种姿态下。
“噗——”该死的步风尘竟然在我面前没有忍住的低头笑了起来,前一刻还是一脸震惊的男人,这一刻就一低头扬起了嘴角,难得的在笑的身后露出了白白的整齐牙齿,步风尘丝毫也不矜持的就笑出声来。
“呵呵呵……”步风尘笑得往后仰了去。
“你笑什么!”还好,这附近根本就没有什么人,不然我愁天歌的脸面就丢大了,这身上都是些什么衣服啊,根本就是一些碎布条,我知道自己现在这副很可笑,可是步风尘你竟然一点都不给我面子的就笑了起来。
还真是……
“让你笑,还不是你造成的,你这个始作俑者还笑得这么开心啊?”把糖葫芦咬进了嘴里,我伸手就去抓步风尘的衣服,使劲的扯了起来,结果自己觉得明明没怎么用力,却把步风尘的衣服给扯破了。
我一愣,还在笑得毫无掩饰的步风尘也一愣。
我随即明白了,我如今可是有了步风尘一半功力的,阴险险一笑,我伸手就去撕步风尘身上的衣服,让你笑我,我让你也跟我一样披挂碎布条,反正旁边都没有人也不怕谁会看到我们两个人这样奇怪的摸样。
“愁天歌,你做什么呢?”步风尘忙用手挡着,苦笑着说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做什么呢,你再胡来,我可是要叫了。”
相处了这么久,曾经冰块似的步风尘早已经如同一个平凡人一样,会笑,会生气,也会开玩笑,沉闷的生活一去不复返。
“呵呵,好啊,你叫啊,你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呵呵呵——”扮演着土匪的角色,我这个披挂布料几乎跟没穿衣服似的“土匪”就朝着步风尘扑了过去,而作为“受害者”的步风尘却伸开双手将我抱了个满怀。
“在撕的话,我可是要做坏事了。”深深一叹,步风尘呢喃道。
“你你就做坏事好了,我今天可得把你衣服都撕碎了才甘心。”静静的伏在男人怀里,我轻笑着说道。
步风尘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呵呵,那你赶快撕就是了。”
……
时间总是如流水一般匆匆流过,有时候我觉得这时间过得那么缓慢,简直就是度日如年,有时候又觉得时间过的那么快,一眨眨眼睛就过去了。
这都和步风尘有关系,那个男人在的时候,我觉得一天就像是一炷香那么长而已,眨眨眼睛就过去了,他不在的时候,一天就像是三个春秋那么长。
不知不觉的,我和步风尘都已经离开了中原整整一年,这一年里,也不知道中原发生了什么变化。
这一年里,有时候圣门的人会过来找步风尘,我想他们大概是要来劝步风尘回圣门继续做门主,做圣者吧。
只是如同我去意已决一样,步风尘也不会再回去圣门了,来了几次之后,那些圣门来的人就彻底被步风尘给轰走了。
圣门里的人最后一次来的时候,也就是前几天而已,这一次来的人是我之前都没有看过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总觉得这个人和步风尘有些像,不是外貌上的相像,而是气质上的相像。
这个人,一头黑发,有着曾经步风尘所拥有的那般冰寒气质,一双眼睛里却流露出悲天悯人的眼神,有一些温柔,也有一些仁慈,更在眼底藏了几分谁也无法撼动的坚毅卓绝。
在我的记忆里并没有在圣门见过这个人,但也可以感觉到这个人在圣门里应该不是普通的人。
我在远处望着,有些事情并不需要我去参与,步风尘的事情也不是所有我都必须去知道。
那黑发的男子和步风尘说着什么,说着说着就突然间跪在了地上,朝着步风尘磕了三个响头,而后便转身离开了,乘着一柄透着冰寒气息的飞剑瞬间消失在了天际,这人的武功并不差,虽然不比曾经的步风尘那么好,但假以时日的话也会达到曾经步风尘那样的巅峰程度吧。
“这人是谁,不会是你的儿子吧?”我开玩笑的问道。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吧。”淡淡一笑,步风尘说道。
我轻轻挑眉,问道:“某种意义上是什么意义呢?他也是圣门里的人吧,怎么我曾经都没有见过呢。”
“那是因为你来的时候,他还在八重门闭关修炼着。”步风尘说道,“天歌,圣门的构成你可知道呢?”
双手抱在胸前,我想了想说道:“一重门是大部分弟子在的地方,二重门是养老院,三重门是战将门,四重门是戒律部,五重门是医药门,六重门里都是些喜欢动脑子的谋将,七重门是负责后勤的,九重门是你们这些元老待的地方,八重门……”我皱着眉头想了想,确定在记忆里并没有任何关于八重门的信息。
轻轻摇头,我说道:“八重门是做什么的,我之前都没有听人提到过,怎么感觉比你那九重门还要神秘一样。”
“那是因为,大部分都不知道八重门是做什么的,八重门的人最少,那里待着的都是我的嫡传弟子,你刚刚所看到的那一个便是其中之一,也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他本来还在闭关之中,不过由于我的离开,他便不得不出来了。”步风尘望着那男子离开的方向,微笑着说道,“从今以后,他便是圣门的门主了。”
“怎么以前都没有听你提过呢?”步风尘还有徒弟,这种事情他竟然之前都没有告诉过我,不过想想也是,圣门里那么多人都是圣门弟子,那有弟子就有老师,大部分弟子的老师都是各部的圣门人,可步风尘还在这里的,步风尘也不会一天到晚都只会修行啊修行,总得有几个徒弟此才是。
“哎……都是些烦人的孩子。”摇了摇头,步风尘叹道,“之前我与伪善不是一直都在敌对着吗,结果连自己的两个徒弟都跟着敌对上了。”
没过一会儿,伪善步风尘就冒了出来,说道:“我们的嫡传弟子,其实也就两个人而已,然而只能选择其中一个作为圣门的门主,你刚刚所看到的那一个弟子乃是伪圣的嫡传弟子。”
我好奇的问道:“伪善,那你徒弟呢?你不想让你徒弟做圣门的门主?”
“他不适合。”伪善步风尘沉吟片刻,有些不甘心的说道,“坦诚而言,伪圣那般性格教出来的徒弟更适合做圣门的门主,必然要顾全大局,而不能因为一些个人琐事而坏了圣门的规矩,毁了圣门的路。”
伪善这是在承认他自己的性格其实没伪圣那么好吗?
不过也是,伪善有时候太霸道了一些,他适合做一个开拓者,却不适合做一个守城者,要让圣门继续存活下去,必然需要一个如同伪圣那般既有温和与仁慈的一面,又有伪圣那样该果断时就绝对不会手软犹豫的一面的人。
“那他就心甘情愿看着你们将门主之位传给伪圣的徒弟?”我挑眉,好奇的问道。
步风尘摇了摇头,伪善叹道:“他的性格啊……只怕将来会惹出一些麻烦来。”
刚刚说完,伪善步风尘就露出了笑容,两手一甩,好不轻松的说道:“不过那时便与我无关了,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己,他自己的路要怎么走最后还得看他,这都是我无法控制的,况且,伪圣的徒弟也不会坐视不管的,他们毕竟是师兄弟。”
我看这个伪善,分明就是懒得管而已。
那现在看来,步风尘和圣门的事情也算是结束了吧,至少是暂时结束了。
圣门有了她新的主人,而命运的纠葛并不会随着步风尘的离开而离开,我们这些主宰了这个时代的“老人”们也该离开了,等待着征服新时代的人们才刚刚踏出了他们的脚步而已。
圣门有了新的门主,还有一个随时会发难的伪善徒弟,新的门主,新的圣门,在将来必然也有她新的故事。
中原已经迎来了他们的新皇帝整整一年了,这一年里天下也渐渐安定下来了,该停息的战乱已经渐渐停了下来,人们的生活依然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