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不待我
这时卓文静开口道:“侯爷生辰快到了,说来也就这个月底了吧。”
言一听了他这话,神色一正,忙起身恭敬的道:“是这个月二十七,微臣代家父谢皇后挂念之恩。”
卓文静笑了下道:“侯爷乃是我的恩师,哪有谢不谢的,只是我处在这宫里不便出去拜见,你这次入宫倒也好,正巧皇上和我为侯爷准备了些东西,你提前带回去吧。”
言一道:“多谢皇后。”卓文静嗯了声,而后端起眼前的茶,轻轻抿了口。
我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记得言侯爷的生辰了,不过此刻是万万不会揭穿卓文静的话的,于是我看着言一道:“言爱卿还有什么事要奏禀吗?”
言一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卓文静,最终笑了那么下道:“没有了,微臣告退。”
“嗯,朕派人给你把东西送过去吧。”
“微臣谢恩。”
言一行礼离开后,我看着卓文静道:“感觉如何?”刚才看到面色不大好,大概是冷了的缘故。
卓文静微微一笑道:“很好。”
我咧开嘴笑道:“那就好,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召见张廷玉。”
卓文静点了点头。
而后言侯爷过生辰,我又命人送了份礼,母后那里也是。
不为什么,只为当初,我坐上皇位不安宁时,他这个做侯爷的没有反对过。
而此后,接下来的日子过的颇为顺当,薛如玉为人做事在宫内几乎挑不出一丝毛病,堪称完美的典范。
没有错误的她,更得母后的喜欢,而我和卓文静得到的便是母后的厌烦的源头了,幸好临近年关,后宫比较忙,我和卓文静前去请安的日子不多,不然,彼此的心情定然是不好的。
只是我每次前去看到薛如玉的时候都在想,她这种完美能保持到什么时候呢?
第068章 一起看雪一起老
今年的冬天比着往年算是来的比较早的了,可是今年的雪却吓得出奇的晚。
自打进入腊月之后,每天的天都变得极为阴冷沉闷。卓文静的交泰殿在以往没有布置暖阁,刚休假归来的元宝倒底是伶俐,冬月刚过,暖阁已经布置好了,我对她这点的办事效率还是挺欣赏的,所以赏赐了他一番,元宝感动的鼻子一呼一呼的,越发的用心办事了,看着他这般模样,往日的小聪明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他过去了。
我又是个极为怕冷的人,几乎在温度刚降下来的时候,我便不想上朝的,不过每次被卓文静从暖暖的被窝里推醒后,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前去,卓文静曾玩笑道,这是身为帝王的孤独,处在高处,当不胜寒。
我听了这话也就那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狠狠的吻了下他的唇后,才披着厚重的朝服离开这里。
幸好埃过这几天,等到新年后,就可以连续一个月不上朝,想来也算是另一种补偿了。
入了腊月,宫内便忙碌起来,各宫的新衣,各宫的赏赐,加上各个宫殿换新的东西,林林种种加起来,这后宫的事物颇为繁多。
往年这些事情都是给母后来看来管的,一般就是她和薛如玉一起做个决策的,钱什么的就批了下来,说不麻烦倒也琐碎。
今年,母后以身体不佳为缘由把这些事情都交给卓文静了,让卓文静处理完事情便去给她汇报一声,而后她再做决定。
我听到这个时候,本能反对,母后看着我冷笑道:“皇后不是掌管着后宫的凤印吗?难不成还要我这个老太婆做这些事?皇帝心疼皇后,哀家眼里看的清楚,心里也明白着。哀家若不是身体差,哀家也就帮忙了,若是皇帝觉得皇后没那个能力,就把凤印借给玉儿些时日,让她来办此事如何?”
我听了这话,有些无语的看着母后道:“母后,您这话就偏了吧,凤印哪有随意借出去的说法,文静身为后宫之主,当今国母,又有身孕,如妃作为后宫的妃子,其职责便该协助帮忙,哪里还用得着拿凤印。”
母后听了我的话,笑了两声道:“皇帝说的是,这倒是哀家忘了,只是若让玉儿帮忙,有些地方必须有权才能取,那岂不是让玉儿为难?”
“母后,你这话更差了吧。”我嗤笑一声道:“如妃在宫里跟着您办理年度事宜,也有些日子了吧,无非就是批注一番,内务府的人自然知晓该怎么做,若是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以看来不是不会,也不是没能力,是明显的不想听文静的,不想做。”
说道后面,我的话有些锋利,母后身边的薛如玉听了,身子一抖,忙跪下恭敬的道:“皇上教训的是,臣妾一定会协助皇后,把年度大事做好的。”
母后看着我皱了皱细长的凤眉,卓文静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我撇了撇嘴,当真撕破脸后,我倒再也没有想着顾忌着谁的面子了。
反正这次母后刁难卓文静,如是他若因此累着了,那我岂不是因小失大。当然要把话在此刻说清楚,不然卓文静肯定受罪。虽然因此彻底得罪了母后和薛家,不过我是皇帝,我乐意,谁敢把我怎么样。
这么想着,我心情颇为高兴。随后薛如玉本想像卓文静请教一番,我忙拦住了道:“礼仪方面自由礼部,这些你该懂得,不用来请教了,有了结果拿过来给文静和母后看看便是了,哪有那么多的是是非非。”
薛如玉脸颊虽不好看,不过还是低眉垂眼的应了声。
说实话我在此刻对薛如玉倒是挺有看法的,那日我给了她难看,也算是明白的让她从高出拽了下来,可是她却变得比着往日会做人了。
以往见了谁都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现在却是满面含笑的。见了卓文静,礼数倒是十分到位。
他宫妃子,虽说对她有意见,可是有母后在她身后,谁也不敢给她脸色看,她的日子倒也过的不错。
这么想着,我在心底冷笑了两声,我倒要看看,她能撑多久,她能撑多久,薛家就能存在多久,若是她敢在皇宫出一点差错,这次,我总要让她们家再也起不来。
正在我胡乱思考着的时候,母后的目光轻轻的朝我看来,在看到我的脸色时,微微皱了皱眉道:“皇上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听到母后关心的话,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的想,既然她还知道关心我,为什么一涉及薛如玉卓文静,她就不能容忍呢。不过这也是在心里的想法,此刻我也只是抿了抿嘴,笑了两声道:“多谢母后关心,儿臣没事,只是有些畏寒罢了。”
母后听到我的话,眸中神色散了开来,随即又凝聚一起,化成幽幽地光道:“既然是畏寒,那就不要在这里坐着呢,回去休息吧,哀家也乏了。”
看着母后恢复了这些日子的面无表情,我皱了皱眉,道:“那儿臣告退。”
卓文静跟着起身道:“微臣告退。”
母后没在说话,挥了挥手,头靠在贵妃椅上,面容有些疲惫,我退开的时候,薛如玉上前帮母后揉着肩膀。
那副画面,倒是温馨的很。
退出来后,我冷笑两声。
卓文静一直没有说话。
这件事算是在母后的不悦下,薛如玉的难看下解决了。
而后的日子就这么晃晃悠悠的过了起来。
卓文静虽是头次接触后宫的事宜,却也做的十分有效率,再加上薛如玉没敢跟他使什么绊子,他这个皇后在后宫的威信高了很多。
只是虽说如此,我仍旧担心,他的身体本就有些不大方便,这几天就寝时更是身体不舒服,脚踝之处总是肿胀。
张廷玉说这很正常,男子受孕要比着女子多几分辛苦,晚间多用热水敷敷,血脉流通便好了。只要安心养着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而让我最揪心的却是卓文静的胃口突然变得极差,吃一点点的东西都会吐出来,好像以前的害喜都在此刻跑了出来似的。
我一旁看着着实担心的紧,吩咐御膳房变着花样做菜,可是除了些酸甜之物,他似乎什么都吃不下。不到一两日的功夫,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下来。
我心疼的想把那些饭桶都给斩了。
后来张廷玉想了个方法,把皇宫里储存的梅子什么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在每道菜上都点了些,荤腥之类的东西尽量不吃,但是补汤一定要喝,安胎药更是不能缺,这样一来,卓文静到底是能吃东西了,只不过比着往日少罢了。
张廷玉只好把力气都放在药膳上,不然卓文静和他腹中的孩子都会顶不住,我听了心中不悦,却也没有办法,只能时常劝着卓文静多吃些。
腊月二十那日,我无精打采的看折子,心里却烦闷不已。这些折子上报的事,一个有用的都没有,因此我在朝堂上发了几次脾气了,还是没有什么改动。
心里正想着明日早朝处理几个人呢,元宝突然咦了声,我拿眼看他皱眉不悦的道:“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元宝忙请罪,然后看着我笑道:“万岁爷,奴才是看到外面下雪了,今年的雪来的倒是晚的紧,奴才瞧着欣喜,就失态了,惊扰了万岁爷,当真是该死。”
下雪?我愣了下,而后放下朱笔看向半合的窗子,果然有细细的雪花飘落下来,轻盈洁白,我眯了眯眼睛,起身让元宝把折子收拾干净,搬到交泰殿去批。
去交泰殿的时候,雪花已经大了起来,卓文静正在内殿烤火,脸色还不大好,看样子,今天又没吃什么。他看到我忙起身道:“皇上身上怎么都是雪,元宝是怎么伺候的,若是因此病了可怎么得了。”
我把身上的白狐披风摘了下来,抖了抖上面的雪花,为他披上,道:“朕的身子骨可比你的要好得多。你自己应该多注意自己。”
桌文景朝我笑了笑,我把他包裹严实了,而后吩咐内殿服侍的人把炭火加些,把窗子打开,我则拥着他坐在软榻上往看道:“没想到今日下雪了,还以为年头这雪下不来了呢,倒是难得。”
卓文静道:“俗话说,瑞雪兆丰年,明年该是个好收成的年,都是皇上积的福。”我听了勾起嘴角却没有说话,卓文静看着窗外,顿了顿又道:“往年下雪,我也是看的,不过都是站在窗户处往外看,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此刻这么坐着,倒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那是了,站在窗户处看,只觉得所有的都尽在眼底,偶尔抬头看向天,倒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此刻只打开一扇窗,远远的看去,一层又一层的,一会站在窗户面前就会觉得满眼银白,很是壮观。”说道这里,我笑了:“明明是一个东西,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却可以看出如此多的形态,当真也算是奇妙。”
“皇上以前看过?”卓文静看着我问道。
我嗯了声道:“嗯,以前同……”本想说以前同薛如玉一起看过的,不过在看到卓文静那双晶亮的眸子时,我猛然把这话咽了下去,干咳两声,卓文静扬了扬眉细笑道:“皇上有难言之隐便算了。”说罢神色微暗,眸子里刚才的光彩,消失的很快。
我忙道:“哪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当初在御书房和……元宝一起看的,不信,你可以问问元宝。”
卓文静因我这话,抬起头看着我,眼里带着些许惊讶和啼笑皆非,我看着十分镇定道:“怎……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
他看着我,突然笑出声,然后把头放在我肩膀上道:“皇上,其实,我很早就知道,如妃爱雪,皇上整个冬天都会陪如妃看雪的。”
听了这话,我脸上火热火热的,而后干笑道:“是吗?朕怎么没听说这些闲言碎语的,宫里的人就这么爱嚼舌根。”
卓文静在我怀里肩膀抖了很久后,从里面抬起头看着我,满目笑意道:“我刚才很开心。”
我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卓文静没有再说别的,同我靠在一起看着外面叹息道:“不知道日后我们老了,发丝如雪的时候,还不能不能这般一起。”
他的声音难得低沉,我听得心中一揪,忙搂了搂他的肩膀道:“这是自然,人在阳世要在一起,若是魂归地府,朕的皇陵处也有你的一方土……再说,现在离头发白还有好长的时间呢,你若是喜欢,从此以后,每年我们都坐在这里看雪。”
“每年都一起吗?”卓文静看着我笑道。我点了点头。
他看着我又看向窗外道:“其实我第一次见到皇上的时候,天也是在下雪呢。”
“啊?”我愣了,看着他十分疑惑。
卓文静低低的笑了下:“皇上大概不记得了,说来那时还是皇上救了我呢,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卓文静了。”
我救了他?没印象。我皱眉暗道,他该不会弄错人了吧。
第069章 往事又匆匆
认错人这个想法在我脑海里也只那么闪了下,随后便消失了,我暗道,卓文静这么聪明伶俐的人,怎么会认错人,大概是我真的忘了和他在儿时认识的情景了。
于是我亲切的看着他道:“说实话,朕当真是有些记得不大清楚那些事了,不如你讲给朕听听,说不定朕还能想起来些什么东西。”
卓文静朝我笑了笑,目光中没有丝毫的芥蒂,我不由的放松了两分,上前抓着他的手道:“我虽然忘了小时候,不过,你可以告诉我提醒着我,那以后我就不会再忘了。”
他看着眸子亮了起来,然后低声暗哑道:“其实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
听着他断断续续的说着,回忆很长久,也很真实,可是我听着听着却觉得浑身有些冰冷。这种冷,不若外面的天寒地冻,有些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直觉想把他要说的话打断,可是张嘴却什么都不敢说,只能静静的听着他继续开口。
他说那年他不过六岁,寒冬之日,天将大学,他随父亲入宫为三哥的伴读,因是第一次入宫,看到皇宫的威严自然是有些震撼和吃惊的,在内监的指引下,他慢慢的走着。只是途径御花园的时候,灾难来临了,他看到有个两个皇子在闹别扭,其中有个被推倒在地,那皇子站起身还未进行反击,他便被人领着走了过来行礼,当时的两位皇子便是我和五弟了。
刚才那个被推倒之人在看到他之后,脸色通红,不等他请安,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上前一步把他推到在旁边的莲池中了,当时天很冷,都是穿的棉衣,入了水便往下沉,他只觉得浑身冰冷的疼,眼睛在水里睁不开,而后耳边只传来一阵哭声,随即他便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来之后,已经在府上了,据说太医已经来敲过了,父亲说,他之所以得救,是当时的四皇子,也就是我,哭的太厉害,把侍卫引了过来,而且我还因受了惊吓,因此大病了一场。
父亲当时还对他说,他本是父皇要给三哥选的伴读,不过因为这场无妄之灾,也就耽搁下来了。父亲说这些时有些叹息,他当时虽然不明白深因,却也知晓自己错失了机会。
再后来父亲问他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含含糊糊的说了,父亲在那时低声告诉他:“此事即便是发生了,你也要当做没发生,日后若是有人问你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便说你不记得了,明白吗?”
他当时虽不知道为什么,却在看到父亲凝重的神色时点了点头。很久以后,他才听说,当朝的五皇子被过继给了某个皇叔,当时见到御花园发生过一切的内监全部不见了。当然这些都是后来之事,他听了微微笑了下也就作罢了,可是也就那时,心底隐隐留下了那个哭声的影子。只是后来,有关于四皇子的事,他总是会留心下来,渐渐的似乎入了魔。
“当然了,所谓留意,也不是刻意为之,只是听到四皇子的各种事情,便会想起四皇子当时的救命之恩,就不由留意起来,直到从战场上返回,接到入宫的圣旨,心中突然觉得,这些长久下来积累下来的东西,似乎太多了,便忘不掉了。”最后卓文静淡淡的总结了一句。
我听了抿了抿嘴,咧开嘴笑了下道:“那也就是说如果当初是别人救了你,你也会如此?”
他听了我的话沉默了下,随后笑道:“没个这个如果不是吗?既然是四皇子,便一直是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