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歌且行
这可不能让人再抢去!温禅急忙丢了破碎的天灯,一手拽着自己的棉衣,一手用力拍打拉住他棉衣的手,那只罪恶的手被打痛之后没有缩回去,反而改了个方向,将他围在脖子上的白狐裘给扯去了。
温禅顿觉脖子冰凉,冷风灌入,他连连后退几步,重新站回尚为宽敞的桥头,两手空空,锦衣揉皱,模样狼狈,再不敢上前。
他将棉衣裹紧一些,两手冻得插进袖子中,心中连连惊叹,这些百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未持续多长时间,有人将那个撒银子的公子哥抓起来揍了一顿,动乱很快平息,琴棋书画两人拨开众人找到了缩着头靠在桥头角的温禅。
一见自己的护卫来了,温禅怒道,“有人趁乱抢走了我的狐裘和帽子,你们快把那些刁民给我捉来!”说完他意识到现在不是追回帽子的时候,又道,“算了,我刚才看姜家姑娘在人群中被挤倒了,你们快将她救起来。”
话音刚落,就见一身脏污的姜月缨被梁宴北扶起,他穿过人群朝温禅望了一眼,然后转身将已经晕厥的姜月缨交给了姜家下人。
今夜第三次见到梁宴北。
见姜月缨被救起来,温禅头冷脖子冷,也不想在此地多留,招呼书画找到阿福,四人坐回马车里。
回去的路上,温禅摸了摸光溜溜的脖子叹道,太扫兴了!
温禅知道自己身子骨弱,所以刚回宫就让阿福备了姜汤暖身,但没想到他还是患上小风寒,连续三个喷嚏打得震天响。
阿福请来了太医,给温禅把过脉之后开了一小帖药。
上元节的夜,偌大的皇宫内只要一抬头,便可以看见犹如繁星点点,布满整个夜空的天灯,京城内的百姓皆昂高头,目光盯着自己所放的天灯,每一个都承载了祈福与希望,晃晃悠悠的升高,微芒相聚形成一条长长的灯河,源源不断的消失与天际。
温禅泡了个澡,又喝了药之后,钻进暖和的被窝中睡去,完美的错过了此等美景。
玉扶街的闹事久久不能平息,九皇子的微服游玩,富家公子的撒银之乱在京城内传得沸沸扬扬,姜月缨因踩踏一事受了重伤,姜家人出手让撒钱的那个公子哥得到整整四年的牢狱之灾,阿福听到消息后回来还向温禅感叹:姜大人真是心善。
也是,四年的牢狱处罚算是轻的了,若是随便换一个官员,必定会要了那公子哥的命。
赵娉诗当街辱骂温禅是贱民一事,虽然温禅自己无心告状,但毕竟有那么多双眼睛,不知怎么就传进皇帝耳中,皇帝也并无怪罪,只是赵承博回去之后将赵娉诗禁足了。
十五过后,日子就快起来,一转眼就到了二月,严寒悄无声息的离开,温禅宫殿院中的树抽了嫩芽。
阳光明媚的午后,温禅美美的睡了个午觉起来,整个身子都是酥软的,日光正好停在他的门槛处,洒下一片暖洋洋。
温禅边伸懒腰边走出去,阿福便迎上来,“殿下,可休息足了?”
他打一个满足的哈欠,漂亮的双眸蒙上水雾,“现在什么时辰了?”
“寅时。”阿福思索片刻又道,“殿下,方才传来消息,钟秀宫的宜嫔于今早诞下小公主,真是件喜事啊!”
“宜嫔?”温禅面色浮现疑惑,想了半天没想起是谁,不是他记性不好,而是皇帝的后宫太过庞大,温禅排行第九,往下还有六个弟弟妹妹,如今又添了一个。
见温禅想不起来,阿福有提醒道,“丹华殿的那位,皇上给小公主赐的名单字一个熏。”
温熏,这么一说温禅倒是想起来了,前世皇位斗争在京城中掀起腥风血雨,温熏死的时候,才十岁,肚子被穿了一剑,疼得大哭,抱着温禅的靴子不停的喊皇兄,最后死在了温禅的脚边。
“改日去看看吧。”温禅道。
阿福很意外,但并没有问什么,只是道,“那奴才先报备给司言殿。”
温禅命太监搬了软塌到门外,舒舒服服的躺在上面晒太阳,惬意极了,阿福站在旁边,犹豫了很久后才开口,“殿下,明日就是二月初五了。”
民间的富贵人家都会给自己的孩子请私塾夫子教习文学武艺,一般都是在三月份才会开始,官宦之家则是早一些,二月半,只有皇子们特殊,二月初就开始。
温禅一听到二月初五这几个字,瞬间觉得头疼,枯燥的四书五经,费力的刀枪棒棍,只要一想到,他就感觉疲惫。
好在皇帝日理万机,子嗣又多,再加上温禅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是以皇帝对他要求并不严格,但是好歹是皇子,总不能比别人差了去,所以该学的东西一样不能缺。
前世的温禅很懒,书本倒还好,只是舞刀弄剑一事他无什么兴趣,一手三脚猫功夫耍的有模有样,一旦对敌立即原形毕露,后来皇帝把他安排在梁宴北那学习武艺后,他的武艺才能拿得出手。
他抬手摸上自己的腹部,前世习武之后身体日渐强壮,腹部上的肌肉分明,而今却还是两排瘦瘦的骨头,他叹一口气,的确应该好好练武。
温禅从软塌上爬起,将身上锦袍的褶皱抚平,对阿福道,“给我更衣。”
阿福连忙招呼,问道,“殿下可是要去哪?”
他想了想道,“去和悦楼,我记得那有一道荷叶金露五宝焖鸡味道不错。”
温禅又一次带着三个小跟班出了皇宫,直奔和悦楼。
和悦楼总共有三成,第一层是大众桌,第二层桌桌之间有屏风相阻,第三层则是雅间,是京城中排的上号的奢华之地,去那的人非富即贵,仅仅是一道小点心就足够普通百姓生活一个月。
温禅直接上了三楼的雅间,根据小二的报菜随口点了几道,他倒不是饿,只不过是嘴馋,想吃那道焖鸡。
琴棋书画和阿福则是守在一旁。
他将窗子打开,街头的繁华喧闹之声便传进来,温禅听见这声音,莫名的觉得舒畅,琴棋在一旁问,“公子,街头如此吵闹,用膳时听着岂不烦心?”
“我倒是没觉得。”温禅又重新在桌前坐下,声音平平道,“吵吵闹闹的,听着也舒服。”
琴棋还没听过谁喜欢在吵闹之中吃饭,但想到自己主子性子一直又懒又怪,便也不再问。
等了一小会儿,菜就一道一道的端上来,不过片刻便齐了,那道五宝焖鸡原本放在中间,但是被温禅端到自己面前,香味直往鼻子里蹿。
他拿了筷子摩拳擦掌,先从鸡腿下手,刚要一口咬上去,隔壁突然传来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惊得他手一抖,鸡腿掉在桌子上。
温禅愣愣的看一眼倒在桌上的鸡腿,也没发怒,伸筷子去找另一个鸡腿,热气未散他就迫不及待的咬一口,烫的他来不及细嚼就赶紧吞下,结果那温度从嗓子一直漫延向下,整个肚子都不舒服起来,他揉了揉肚子吹一口鸡腿,正要下第二口。
隔壁猝不及防响起一男子吼叫之声,温禅这次被吓得更厉害,鸡腿直接抖到了身上,他连忙将鸡腿拂到地上,好在身上穿得是深蓝色衣服,看不出污渍。
鸡腿滚了两圈停下,温禅唇齿中还残留第一口的味道。
“啪!”他将筷子大力拍在桌子上,愤然站起,“去瞧瞧隔壁在搞什么名堂!”
温禅带着三人气势汹汹的敲开了隔壁的雅间,来开门的是一个身体很壮的青年,他凶神恶煞的瞪温禅一眼,粗声粗气道,“做什么?!”
青年比温禅高了不止一头,温禅看他要仰头,他道,“叫你家主人与我谈谈。”
“没空,快滚!”那青年凶恶的喊一声,甩手就要关门,书画一个闪身道温禅面前,抬脚一踹,将青年踹飞出去,身体撞掉一个瓷瓶,发出破碎巨响。
没了青年的阻挡,温禅畅通无阻的进了雅间,率先看见一个年轻的公子哥,他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左侧,面容因剧痛扭曲,他咬牙道,“你们是谁?敢动我的人?”
第9章 恶霸
温禅一见这人,立即感到脑壳痛,没想到这隔壁作妖的竟然是钟家的四公子,钟文晋。
钟国义是当今丞相,权力大到只手遮天的地步,钟文晋又是他唯一的嫡子,在京城里可谓是个行走的大麻烦,净捅娄子,惹事生非。
现下钟丞相如日中天,温禅可不想跟钟家结下梁子,更何况钟文晋此人是日后钟家造反之时,唯一一个站在温氏这边的忠国之子。
温禅干咳一声缓和气氛,他看见房中除了站着几个身体壮大的青年之外,还有一个低声啜泣的女子,她背靠着墙,双手捏紧了自己的衣衫,头埋得很低。
“这位公子,你一个男子欺负姑娘家,是不是不太好?”温禅往屋中走几步,走到钟文晋与那姑娘中间,温和的笑着。
钟文晋拧眉不耐烦道,“干你何事?你若是还不快滚,我今天就让你残着出这个门!”
可以说是非常凶了,温禅眉尾微微一动,委婉道,“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吗?别说这和悦楼,你看这外面大街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你在此处行事,别人听见了又要论是非,终究是对公子名声不好。”
虽然本来也没什么好名声。温禅暗自撇撇嘴。
“这京城之中,谁敢论我钟文晋的是非?”他嚣张的冷哼,手从脖子上放下来,露出几个红紫的牙印。
温禅见了忍不住道,“哟,这姑娘牙倒是挺利的。”
“钟公子,民女粗鄙,实在配不上你,还请钟公子另寻良人。”这时候,那一直低头啜泣的女子突然开口说话。
温禅一听这声音,觉得很是耳熟,侧目看去,发现这女子竟是丁子韵,暗道不好,不好,这下算是多管闲事了。
丁子韵是个实打实普通百姓家出的姑娘,但是后来却是钟文晋的夫人,钟家造反之后只有钟文晋抵死护温氏,最后夫妻俩未留一子双双逝去。
“少说废话!小爷看上你了就要你!”钟文晋暴躁的拿起旁边的一个小花瓶,使劲摔在地上,摔得稀巴烂,碎片从温禅脚边擦过,他指着温禅道,“你还不滚出去!”
温禅立即点头,“你说的对。”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谁知此时,丁子韵突然往窗边冲去,温禅反应迅速跟着冲过去,只见她动作非常快,双手撑着窗子身子往外跳,整个人都翻出去,温禅一扑,两手同时抓,却只有右手抓住了她的衣裳。
这一变故发生突然,屋内人都惊愕不已,钟文晋一个箭步冲过来,伸手要去捞丁子韵,捞了两把都落空,他急得大叫,“小美人,快把手递给我,我拉你上来!”
楼外的街道上,来往行人都被这突然跳窗的姑娘吓得停下脚步,围在一起指指点点,看起了热闹。
谢昭雪看到之后用手肘捅梁宴北,“哎,你看看,那是不是九殿下。”
梁宴北顺着方向望去,果然看见温禅探出半个身子,因用力过度整张脸都变得通红,他似乎在说着什么,梁宴北道,“走,咱们去瞧瞧什么情况。”
温禅其实在说,“姑娘,生命可贵啊,你这从三楼摔下去万一没摔死摔个半身残废,后半生可就完了!”
丁子韵后背的衣裳被拽住,前颈被勒住,两手着急的扒脖子处的衣服,嘶声道,“你再不放手,我就会被你勒死,快放开我……”
好在她的话还没说完,衣裳就再也只撑不住,盘扣节节断开,温禅只觉手上一轻,丁子韵就掉了下去。
梁宴北和谢昭雪两人正巧走近,见丁子韵掉下来,谢昭雪一个轻功而起,稳稳的将她接住,落在地上后又赶紧放开,规矩的站在一旁。
温禅拿着一件棉衣,见丁子韵被人救了之后,受到惊吓的小心肝突突跳个不停,趁机对身旁的钟文晋道,“公子你看,强扭的瓜不甜,甚至有可能从瓜藤上跳下去。”
然而钟文晋不接受他的大道理,并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奔出了雅间,温禅又伸头往下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梁宴北往上看的目光。
两道视线交汇,温禅又把头缩回来。
“公子,你手上还拿着人家姑娘的衣裳呢……”阿福在一旁小声提示。
温禅回过神,看着手上有些老旧的棉衣,立刻觉得烫手,连忙塞给阿福,随后发现阿福身边只站着书画一人,便问道,“琴棋呢?”
“方才那姑娘跳窗之后,琴棋就跑下去了。”阿福应答。
“走吧,咱们也下去。”温禅叹口气,硬着头皮出了和悦楼。
丁子韵掉下来的地方已经围了很多人,温禅拨开人群走进去,看见丁子韵坐在地上低声哭泣,好在寒流未退尽,她身上还是穿了很多件的,除去棉衣后还有黄白色的内袄,只是到底是个姑娘,如此脱了外衣在大庭广众之下,难免受人非议。
温禅用手撞了下阿福,阿福心领神会的上前,将棉衣又重新披在了丁子韵的身上,低声问道,“姑娘,你可有什么地方受伤?”
丁子韵微微摇头,拉紧身上的衣裳,不语。
此时谢昭雪道,“钟文晋,你又在胡作非为,若不是我正好从下方经过救下这姑娘,你岂不是又要害出一条人命?”
谢昭雪与钟文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谢昭雪的嫡姐是钟文晋的亲娘,所以算起来,谢昭雪应是钟文晋的小舅舅。
钟文晋哪里听得惯这种话,当下十分不给这个小舅舅面子,怒道,“姓谢的,你少胡说八道!我的人需要你救吗?就算是她今日摔残了,我照样能治的了!”
不一定。温禅心说,难怪后来见丁子韵走路有些跛脚,想来极有可能是这一跳留下的遗症。
谢昭雪冷笑,“那也得看人家让不让你治,别治好之后人家又跳一回。”
也有这个可能,不然以钟家的势力,要治丁子韵的一条断腿应当不算难,不至于断一次就留了个跛脚的遗症。温禅暗戳戳的想。
眼看着钟文晋怒极跳脚,温禅连忙走到两人中间,出声阻止,“这位公子,好歹有人把姑娘救下,若不是他,恐怕这姑娘现在就算不死,也定然是断胳膊折腿的,还是莫要再与人争吵了,况且你瞧这姑娘也受了不小的惊吓,让她在大街上坐着也不妥啊。”
他一说话,就让钟文晋想起来他方才突然闯入雅间的事,于是瞪着他凶道,“你个小杂种,小爷我记下你了,下次若是再让我碰见你,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温禅纳闷,怎么他出个宫不是被称作贱民,就是被喊成杂种,他看起来有那么不堪吗?
其实不光是他一个人这样想,就连梁宴北和谢昭雪也在奇怪,怎么这九殿下只要一出宫,就准能碰上事儿呢?
护住的阿福和琴棋书画都听不得这样的话,有了前车之鉴的阿福不敢造次,强忍住要骂人的冲动,但琴棋却安耐不住,想出口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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