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歌且行
“启禀皇上,十一公主的汤水中有异样,公主喝了汤水才中的剧毒。”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至于是什么,还需更仔细的检查才能得出答案。”
皇帝听闻,那张黑得不能再黑的脸彻底变得狰狞,一把摔了面前桌上的酒樽,怒道,“一群废物!将那些送汤水的狗奴才全部处死!”
天子发怒,酒樽摔在地上发出巨响,四分五裂的迸开,殿内的人粗气都不敢喘。
温禅乍一听,第一个念头就是圣上已经被这两件事情气昏了头,丧失理智,只想着将犯错的人处死。
可如果真的处死了那一批奴才,他的这一计算是前功尽弃。
他有些着急,藏在袖子中的手摩挲着,思索着如何开口,却在抬头时,看见对面梁宴北投来的目光。
梁宴北微微皱眉,极小幅度的摇了摇头,似乎看穿了温禅的思想。
这是一个极其细小的暗示,如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但温禅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醍醐灌顶。
皇帝城府极深,不是个容易被情绪左右的傻子,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看穿了有人故意利用这场盛宴来抖开这些丑事。
梅妃固然有错,但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方法,也确确实实让皇帝在文武百官面前丢尽了脸,下毒的凶手要查,可让他丢了龙颜的人也要办,他方才说的话,就是想诈出背后推手是谁。
皇帝一开口就要断了线索,这个时候,只要有人站出来阻止,那么那个人八成就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因为只有背后凶手这个时候最紧张自己的计划。
温禅差点上当了!
他暗自心惊,想不到自己那么长时间不跟人斗智,警惕性竟退落至此,若不是梁宴北反应快,只怕这时候温禅早就站上去劝说圣上留下那批宫人了。
好险好险!
温禅按捺住自己的心思,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多时,就听见皇帝改口,“把御厨和送吃食的奴才全部押过来,朕倒要看看,是谁那么胆大包天!”
温禅暗暗松一口气,计划到目前为止一切都顺利。
温玲珑被迅速抬出去就医,所有人都留在大殿内,静静的看着下一步的事态发展,皇帝没有遣散众人,就说明他的怀疑扩大了范围。
随后一大众御厨和宫人,只要经手了寿宴吃食的人,都被押进了大殿,黑压压的跪成一片,稍胆小一点的都已经吓哭。
温禅往人群里看一眼,看见了那个只见被他夸过眼睛像海棠花的宫女,不着痕迹的偏头。
皇帝仍旧是满脸的怒色,看上去十分可怖,“朕的国库就养了你们这帮没动的东西?!汤水中有毒你们为何检验不出来!”
“陛下冤枉啊!”为首的御厨磕头哭喊,“但凡是送上陛下和各位大人,殿下,娘娘们桌上吃食,火候温度都经过严格的把控,经过三重检验的,药试,器试,人试,一样不敢怠慢!唯有反复确认之后才敢让宫人们端着送来,奴才实在不知里面为何会被下了毒!”
他身边的一个御厨立即接着道,“陛下!吃食出了御膳房之后,就不是奴才们的掌控范围了!若是有人敢在半道上……”
后面的话没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皇帝似乎也知道在御膳房下毒的几率很小,除非买通整个御膳房的人才能做到,他听了两句解释,就立刻转头问一旁的宫人,“是谁给十一端来的汤水?!”
坐下跪着的一群人中,一个宫女跪着往前走了几步,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陛下!不是奴婢下的毒!奴婢哪有那天大的胆子,去谋害公主!求皇上明察!”
皇帝却根本不屑听她求饶,直接抄手砸烂了一个酒壶,“不是你!难道是十一自己给自己下毒!说!到底是谁指使的你!”
“陛下!奴婢想起来方才在路上,九殿下曾经靠近了盛放汤水的器皿!”宫女大叫起来。
温禅被提名,当下面露惊色,惶恐道,“父皇,儿臣不过是路过时被雪滑了脚,才不凑巧撞到了她,且儿臣也不可能对十一皇妹下毒啊!”
“奴婢与公主无冤无仇,更不会自寻死路!”宫女钻着空子连忙跟着道。
皇帝脸色阴郁的看一眼温禅,而后道,“你想说老九下毒给十一,然后嫁祸给你这个低(贱)的宫女?是你自己是个蠢货,还是你当朕是个蠢货?”
“奴婢不敢!”
“说起来。”温禅在这时又突然出声,“这个宫女还是儿臣宫里的。”
众人都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句,虽然皇帝没选择相信宫女,但到底会因此会他有怀疑,然而这时候他又突然往自己身上揽脏水,不是傻是什么?
只听温禅道,“儿臣怀疑,前些日子禧阳宫遭投毒一事,也是这个宫女所为。”
一片小小的哗然声响起,包含着惊讶和了然。
原本两件投毒的事是没有联系的,但由他这样一提,点在同一个人身上,那么这两件事就可以串起来了。
皇帝微眯了眯眼睛,看宫女一眼,沉着脸,“继续说。”
“那次投毒虽然儿臣侥幸逃过一劫,可一想着有人要杀儿臣,儿臣就寝食难安,逼不得已去调查到底是谁有那歹心。”
“起初遭刺客的那夜,禧阳宫里的宫人都被投了迷药在晚膳中,才致使儿臣夜半喊人却无人应答,是以儿臣就怀疑,禧阳宫内有刺客的内应,在膳食中动手脚。”
“后来宫内又有人中毒而死,儿臣才肯定了之前的猜测,便悄悄下令让人去查,最后怀疑了这个宫女,后来派人搜查了她所住的地方,找到了一张她入宫前的卖身契。”
温禅朝阿福使了一个眼神,阿福早就准备好,稳了稳心神,从袖子中拿出一张泛黄的纸张,双手捧着递到座下的太监手中。
温禅道,“是买入钟家为奴的契纸,虽然已赎回,但也能表明这宫女在入宫前是钟家的奴仆。”
说完这句话,他慢慢的舒出一口气,到这一步,计划中他参与的部分就结束了。
这张卖身契,是真是假已经无所谓,只要递上去,就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他悄然看了钟文亭一眼,方才一直没看,这时才发现钟文亭似乎出了满头的汗,他极力压制着恐惧,却因此扭曲了整张脸,看起来既诡异又可笑。
他死死的瞪着温禅,似乎这时候才明白过来。
钟国义亦是如此,即便他城府比钟文亭深得多,此时的神情却也半斤八两。
皇帝展开卖身契,只撇了一眼瞬间怒不可遏,就把视线转在钟国义身上,声音夹杂着千吨巨石,重重的压下来,“钟国义!”
钟国义忙起身上前,跪在地上,“老臣冤枉!”
钟文亭也坐不住,跟着跪在后面,手撑在地上能明显看出来双臂因恐惧而摇晃。
温禅只觉痛快非常,若不是顾及场合,他都要大笑出声。
“冤枉?若真的有冤枉,那就去革查府好好说说!”皇帝一掌拍在桌子上,额上青筋尽暴,“传朕旨意!钟国义欲图谋害皇嗣,革职查办,连同其儿女妻妾,府中下人,还有这个下(贱)的宫女一起,统统打入革查府!”
“陛下!陛下!”钟国义发出惊恐的惨叫,还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却被侍卫左右架住,没有一点停留的给拉走了。
而钟文亭则是完全认栽,一句求饶的话都没喊,怨毒的盯着温禅,直至被拉出大殿。
“你们这些奴才!”皇帝指了指坐下的人道,“最好祈祷十一无事,否则全都给十一去陪葬!”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那些人将头磕得砰砰响,有的连血都磕出来,顺着脸往下滴,十分惨烈。
皇帝却熟视无睹,怒气冲冲的挥袖离去。
一场寿宴,还未开始,就这样轰轰烈烈的结束。
待后宫嫔妃全部离殿后,殿内的讨论声才逐渐热烈起来,但碍于钟氏一党,倒没人敢正大光明的去幸灾乐祸,唯有梁宴北站在一旁,默默道,“钟家要倒了。”
谢昭雪疑惑的偏头,“此话怎讲?”
谋害皇嗣虽是大罪,但下毒之人并不是钟家的任何一人,只凭一张卖身契,想要翻身很容易,再加上钟氏一党的大臣在前朝施加压力,钟家舍弃些什么,还是能保住丞相之位的。
然而梁宴北却下了断言。
他也不解释,看向谢昭雪笑了一下,“保护好钟文晋就好。”
钟国义若倒,最先受到牵连的就是钟文晋这个嫡子,好在他现在在钟家是个失踪人口,而他娘谢漪露也在半年之前离开了钟家回到谢家,是以这次的革查,应该牵连不到谢漪露。
温禅就是想好了这些,才对钟家下手,打了个猝不及防。
这样突然的攻击,最容易成功,也最容易致伤。
出了这样的大事,没人敢在宫内停留,不一会儿,大殿内的人就走了七七八八。
稀稀疏疏的人群中,梁宴北在临走前转头看了温禅一眼,见他还是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出神。
但是极快的,他就回神,并把视线投过来,对上梁宴北的视线。
他双眸微微弯着,带着笑意。
梁宴北咂咂嘴,不自觉的勾起嘴角,顿时觉得自己这些天的忙活相当值得了,毕竟能让九殿下开心了不是吗?
这就够了。
第81章 奖赏一下
雪不知何时停了。
温禅心情舒畅, 哼着小曲回到殿中,坐在暖炉旁边。
阿福端来一碗热滚滚的姜汤,“殿下,快把这喝了,去去寒气。”
他伸手接下。
“奴才方才打听到消息,钟家的人已经全给押进牢了,钟丞相若是想翻身, 恐怕也要去一身皮。”
“先前我也是这样想,但结果可能要比我们想象的好。”温禅面上浮现笑意,“本想着借这事扯掉钟国义的臂膀, 却没想到能直接扳倒钟家,是个意外之喜。”
“扳倒?”阿福迷惑道,“殿下,奴才愚钝, 就一张卖身契和一顶虚帽子,能扳倒钟家?”
“况且那卖身契还是咱们假造的, 等钟氏党羽上下活动之后,圣上不可能因为一张假冒的卖身契拔除钟家啊……”
“是真是假,已无所谓。”温禅说,“先前梅妃那一跤, 跌出了那块玉石,如若我猜的没错,那是梅妃与钟文亭两人私会来往的情证。”
阿福诧异道,“那圣上看见了……”
“梅妃与钟文亭不清不楚在前, 温玲珑中毒在后,原本我想给钟家安的罪名是谋害皇嗣,可有了这前面的一桩事,这个罪名倒往后排了。”温禅细细的解释。
“试想,若是你的你发现你的妻子跟别的男人有染,那么你会怎么看你的儿女?”
阿福听了这话,愣愣了一想,随后瞪大眼睛,“圣上怀疑十一公主是钟家的血脉?”
“父皇不会对这种事抱任何侥幸,必然是这样怀疑的,所以钟家往温玲珑汤水中下毒的事情,怎么想?”
“如果十一公主真的是钟家的血脉,那么他们毒杀公主也完全合理,因为他们要掩埋真相,留下公主,就是留下一个巨大的威胁。”阿福恍然大悟。
“钟文亭与后宫嫔妃有染,留下不贞行为的产物,这是皇家绝不能容忍的事情,而且近年来钟家势力逐渐增大,父皇早就想压制,绝对会抓准了这次的机会,一击打垮钟家。”
“原来如此。”阿福感叹一声,“看来这次运气站在咱们这边,没想到梅妃竟那般大意,将玉石戴在身上。”
说道着,温禅一下子笑出声,看得出心情极好,“这跟运气没什么关系。”
“殿下的意思是?”
“那玉石可不是从梅妃身上摔出来的。”
当时温禅离得近,注意力又全在梅妃身上,看得明明白白,那块玉石是她身后的宫女在摔倒时趁机丢出来的,动作非常小,若不是温禅眼尖根本看不见。
先前梅妃和那个宫女从他面前走过时,他就觉得有些怪异,后来一想,才察觉出怪异在何处——两人距离太近了。
近到宫女一摔倒,立即就波及了梅妃,将她也扑倒。
上一篇:重生后我成了这条街最渣的崽
下一篇:鲜满宫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