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殿下请更衣 第86章

作者:风歌且行 标签: 甜文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穿越重生

  温禅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忙转头在大殿内四处看看,愣是没找出第二个人,他正疑惑着,那声音再次响起。

  “阿禅,民以食为天知道吗,就算你是皇帝,也应该一日三餐, 否则身子扛不住……”

  温禅简直惊了,他这才发现这些话是送面前的这只鸟嘴里说出来的,他微微皱眉从座椅上站起来, 绕着鸟笼走了一圈,道,“你是何方妖孽,快快现出原形。”

  那只鸟却一动不动。

  当今世上, 知道温禅当过皇帝的,还能有几人?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性, 甚至怀疑过梁宴北是不是也跟他一样重生而来,然而种种迹象表明并不是,如若梁宴北真的是重活一世,或许早就抱着司徒舟兰在家里享福了。

  温禅怀疑过很多人, 但从没怀疑到一只鸟身上。

  他瞪着眼前的鸟,心说,这铁定是只妖鸟,乱说话是要坏事的, 不若现在就杀了以绝后患?

  可他又很疑惑,这只鸟为什么会说出那些话。

  于是温禅打算跟妖鸟聊聊,他又在一旁坐下来,对鸟道,“你别装了,我知道你是妖精。”

  妖鸟展了展翅膀,稳稳的立在鸟笼中的木柱上。

  “你方才的那些话,是对我说的吗?”温禅又问。

  本来他想威胁两句,但转念一想,万一这只妖鸟法力高深,被他激怒破笼而出怎么办,划不来。

  “阿禅,今日早朝为何没来?是不是病了?”妖鸟再次开口,语气同前两句一样,充满关怀。

  “你怎么回事?我再问你话,你总说这些干什么?”温禅拍了拍鸟笼,心道,难不成是我猜错了?

  如若这只鸟跟他的情况一样,是从以后回来的,那么它始终还是一只鸟,除了会学话之外,什么都不会。

  也就是说,面前的这只鸟,依旧是一只普通的鸟?

  温禅顿时觉得自己有些愚蠢,竟然会去跟一只鸟说话,他自嘲的笑笑,用警告的语气道,“够了啊,你若再说,我就把你毛拔光煮了吃,别以为你是梁宴北送的我就舍不得。”

  鸟忽然跳了跳,豁然展开双翅扑腾起来,小小的鸟笼被它的动作带的左右摇晃,温禅吓了一跳,忙用手去扶,“你干什么?说你两句还生气了?一只鸟脾气那么大?”

  “阿禅!阿禅!”这只鸟疯狂的大叫起来,声音凄厉,温禅惊得脱了手,再去看鸟,赫然发现鸟原本的黑眼珠竟然上一层血红色。

  颜色很深,颇有几分诡异,温禅连连后退,刚要张口喊人,腿却撞到身后的软椅,一下子跌进狐裘中,随后双眼一黑,竟什么也看不见了。

  耳边的声音渐渐清明,没有了鸟凄厉的惨叫,反而有风吹树叶的哗哗声,一道强光刺来,温禅紧皱眉头,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惊呆了,他感觉自己被挂在高处,往下一看,红墙黄顶看得清清楚楚。

  身旁是一颗枝繁叶茂的树,朵朵白色的梨花簇拥在一起,微风一吹,花瓣便轻飘飘的在空中打着转,从温禅眼前滑过。

  梨花?

  前世梁宴北和梁少景父子俩最喜欢的花,就是梨花,整个将军府几乎都种满了梨花树,所以每次温禅见到梨花,最先想到的就他。

  再看一眼这亭台楼阁,院内的小桥石溪,好像的的确确就是将军府,虽然温禅来的次数并不频繁,但里面的风景记得还是很清楚的。

  怎么一眨眼,就来到了将军府?

  难不成……温禅浑身一震,剧烈的恐惧涌上心头,难不成他又回来了?!

  回到了几十年后,回到了这个令他痛苦的岁月?

  不!千万不要!温禅想要大声叫喊,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就像喉咙被扼住一般,紧接着他还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竟不能动弹。

  他想要用力挣扎,却发现根本没有地方能让他使力。

  正当他心中焦灼时,忽而又说话的声音传来,低眼看去,只见梁府的管事卑躬屈膝的走来,面上带着谄媚的笑,他身后跟着一个锦袍男子,那男子正此处看府内的景色。

  温禅只觉得这锦袍男子相当眼熟。

  待两人走至温禅的斜下方时,忽而一声叫喊从耳边响起,“等等!”

  下一刻,他就发现这叫喊竟是从自己嗓子中发出的,顿时惊悚不已。

  只见下方的男子闻声抬起头,直直的往上看来,这个时候,温禅才真正被吓得厉害。

  因为下方站着的这个锦袍男子,竟是他自己!

  他对自己的面容再熟悉不过了,如此近的距离,温禅看得清清楚楚,这个男子跟自己一模一样,但年纪稍大些,面上已有些沧桑,那双漂亮的眼睛,再看见他时,蓦地一亮。

  他指着温禅道,“这鸟生得好精致!”

  管事忙道,“这是将军从外地买回来的,聪明的很,还会学人说话呢!”

  说完他也对温禅道,“快说两声给陛下听听。”

  “下来!快下来!”温禅听见女童的声音。

  那管事便笑,“定是小少爷总追它,喊得多了才让它学去了。”

  男子神色一喜,整张脸荡开笑,“像个小女娃。”

  “这是将军费了很大心思才回来的,就为了讨夫人的欢心,整个将军府都把它当宝贝供着呢!”管事也跟着笑。

  然而男子听了这话,笑容却黯淡了,平静道,“你们将军有心了。”

  温禅猛然想起来这一幕了,当年梁宴北上阵杀敌,数月不归,他趁机去梁府转了一圈,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只全身火红的鸟,当时就喜欢得很,从那以后就惦记上了。

  记忆中逐渐模糊的场景在眼前浮现,温禅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变成了那只火红色的鸟,他眼中看到的男子,正是当年的自己。

  他并没有回到曾经的地方,只是借着一双鸟的眼睛,来看当年的景象而已,想到这里,他慢慢静下心来,也不再慌张了。

  不论是不是那只鸟使的妖法,总归现在没什么危险。

  接着管事就带着皇帝温禅往里走,而后他的视线再次暗了下来。

  这次的光亮没有方才的刺眼,而是微弱的烛光,眼前所能看到的东西很有限,不过大致能看出是在一见房屋内,其中摆放着木桌躺椅。

  一声低低的叹息传来。

  视线忽而一转,温禅就透过笼子,看见桌旁坐着一个人,此人半边脸都隐在暗光中,更衬得鼻梁高挺,眉眼俊俏。

  他呼吸一窒,认出这是梁宴北。

  确切的说,此时的他应该是叫梁衡,是西凉的大将军,是司徒舟兰的丈夫,亦是梁少景的爹。

  他的脸上有着明显的皱纹,即便是再俊俏的脸,也被岁月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温禅从他的脸上看得出这时候与方才的场景相差了几年。

  年少的梁宴北总是意气风发,笑容迷人,但现在的他面上却满是阴郁和无奈的愁苦。

  看到梁宴北这样神情的一刹那,温禅就觉得心中难受,极想张口问他,为什么这副表情?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他困于鸟的身体里,根本做不到这些。

  梁宴北又叹了一口,疲惫的声音就传来,“阿禅,听说你今日又没有用早膳,胃疾还犯了,明明身体上有病,为何还不好好吃饭?”

  这话恍若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温禅的耳边,所有的血液因震惊变得沸腾,搅得他心乱如麻。

  这语气,简直跟方才那只鸟说的一模一样,还是说,那只鸟所说的话,其实就是从梁宴北这里学去的?

  这不可能!不可能的!

  梁宴北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对一只鸟说这些?完全解释不通的啊!

  “你为何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每日操劳国事,迟早有一天把身子累坏。”梁宴北的语气里既有不满,又有无奈,“你啊你……”

  “我拼死打下来的西凉江山,可不是想让它累坏你的身子,再这么下去,再这么下去……”

  梁宴北依旧在喃喃自语,但他说的每一句话,温禅都听得明白,听的清楚,越听越觉得脑子充血。

  看这模样,梁宴北分明是在担心他吧?担心他为何总是不吃早膳,担心他为国事操劳。

  然而这些担心,前世的温禅根本毫不知情!

  他在温禅面前,总是一口一个陛下,尊敬无比,却也显得疏远,就算是在温禅没当上皇帝时,梁宴北也是以殿下相称,极少会像现在这样亲密的叫他阿禅。

  每叫一声,都能令他心尖颤抖。

  梁宴北不知道在桌前坐了多久,也不知道自顾自念了多久,忽而桌上的鸟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阿禅!阿禅!”许是听得多了,鸟也学会了这样叫。

  梁宴北听闻转过眼来,静默了一瞬,微微一笑,“看来着实是我念得太多,连你都听去了。”

  鸟动了动头,“阿禅,阿禅。”

  他打开笼子,轻轻摸了摸鸟的羽毛,笑得温柔,“阿禅最喜欢你,若是听见你叫他,定会很高兴。”

  其实并没有,温禅方才听见鸟叫他时,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你走吧。”梁宴北拎起鸟笼,打开了窗子,外面夜色正浓,将军府一片寂静,“离开将军府,离开京城,再也不要回来。”

  温禅看了眼夜色,又看向梁宴北,见他的脸逆着烛光,看得不清楚,只听他道,“走吧走吧,以后莫要在喊出那个名字,也莫要再说出从我这里学的话,当心被人宰了。”

  它低低叫了一声,像一只普通的鸟一样,而后温禅就看见自己腾空而起,从鸟笼中飞了出来,一直飞到将军府的上空,眼下就是灯火通明的家宅,他在府上盘旋环绕,不少下人看见了,都没在意。

  梁宴北抬头看他,然后转身关上了窗子,没带一丝的不舍和留恋。

  鸟在梁府绕了几圈之后,忽而一展翅,径直往上飞,飞的极高,没入苍茫的云层中,整个京城都都在眼底,奇怪的是,温禅并不觉得害怕。

  他感觉鸟还在往上,浓云拢了月色,整个大地变成一片黑暗,温禅的视线也暗下来,风声依旧在继续。

  他知道,这只火红色的鸟离开了梁府,当年很多人都为此惊叹,因为众人都知,将军府这只鸟是认家的,平日里都不关笼子。

  在这样一个宁静的夜晚,它展开双翅,离开了。

  当年的温禅还因为此事惋惜了好久,想着早知道这鸟会跑,就应该派人偷过来。

  仿佛穿过了九重云层,眼前再次有了光亮,视线中的风景开始清晰,他从高处一直往下,最后速度慢下来,他停在一直树枝上。

  这里还是梁府。

  树枝横在窗子前面,可以很轻易的看见屋内的景象,房内梁宴北背对着窗子而坐,四周没有一个下人,寂静非常。

  “梁衡!你是不是疯了?你让谨儿去打仗?!”尖利刺耳的声音倏尔传出,司徒舟兰就这样走到窗前,怒目瞪着梁宴北。

  只这一句话,温禅就猜出了现在的时间,应该是盛元二十二年,梁少景正十九岁的这一年。

  边疆敌国来犯,梁衡染病,温禅一连压下数道他请缨去疆场的奏折,严令禁止他带病上战场,那时的温禅恐慌极了,害怕他固执得非要去,然后一去不回。

  后来梁宴北就真的放弃了,紧接着便换了梁少景请求代父征战,温禅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刚解决了老子,儿子又顶上来了。

  他自然也是不肯,但梁少景决心已定,甚至开始在家中摆起了出征宴,闹得满城皆知,最后迫于无奈,温禅授予他兵权,千叮咛万嘱咐以他的安全为首。

  他可以接受败仗,但不能接受梁少景因此受伤,好在最后梁少景还是凯旋归来。

  看见面前的景象,温禅只觉自己被蒙在了鼓中。

  司徒舟兰一直是冷冷淡淡的模样,温禅从没见过她此刻这样歇斯底里,双目赤红,面色狰狞。

  “你是不是想害死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