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平晚歌
徐绣诧异南淑的评论,“饭,一天一顿总会有的,毕竟现在又不是荒年,但凡有手有脚,不偷懒,一天一顿怎会吃不上。不过,要说吃得多好,就难说了。但这些……”但这些该不是导致小孩生死的原因吧?徐绣有些犹豫。
“你看看张小牛,这小子长得皮实,手上的肉捏捏都是硬的。我可是知道,老张头家里养了几只鸡,偷偷给孩子煮鸡蛋吃。”
“鸡蛋……农户吃得上也不奇怪。”
“鸡蛋也是好东西,我家也是隔天就给孩子们吃鸡蛋,增强身体抵抗力。”
徐绣听不明白什么是身体抵抗力,但听着觉得是对孩子能否活下去,一个很关键的因素。难道真的因为那些自己接生过的孩子应家境不好,所以难以存活。徐绣心里埋下一个小小的钉子,眼睛瞥过南淑手上的信,不由得眼睛发直。贺明敏一家,家境应该不错吧?
南淑看见徐绣盯住自己手上的信看,就知道起效果了。其实家境是不是导致那些小孩夭折的原因,南淑也不好说,但间接原因总会有的。
心里有了钉子,徐绣就会下意识比较,也会下意识抗拒自己不祥的说法。
这事不急,慢慢来。南淑折好信件,放入盒中。
晚饭时,南淑惊讶发现餐桌上多了一个人,一个本来应该在琼州的人。
“你,你怎么回来了?”
“事情办好了,自然要回来。”
游甯穿了一身青色长衫,看不出料子好坏,但看着衣服上有暗纹,应该不会太差。衣袖处没有皱褶和破边,似乎生活得挺不错的。就是脸色差了些,比去年离开的时候苍白了许多,脸颊两侧看着比去年瘦削了不少,但两眼偏偏有神得很,闪亮的眼睛晃得南淑失了心神。
“小淑?”
“阿玛!”
“阿玛!”章日章月见南淑没反应,扑上来扯住南淑衣袖。
南淑回过神来,“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找人提前送封信回来。也好提前帮你收拾好房间。”
“小日已经搬过去后院住了,房间不是早已经收拾好了吗?”
“那我让他搬回来。”
“那么多事做什么。反正也住不了多少日子。”
住不了多少日子?南淑心里发苦,“那边的生意怎样了?”
“不错。”游甯顿了顿,“比预计中的要好,本来我们以为必须等到海船回程,生意才见起色,头几个月必定是亏的。但没料到琼州那边长期通商,有船员在那边安家,酒楼刚开始那一个月,就靠他们支撑着,”想到酒楼刚开业的情景,游甯忍不住看向南淑,“他们说在琼州什么都好,气候好,人好,就是食物不好,现在酒楼开业了,以后一家子吃饭都要定在我们的酒楼。等到海船回程,生意更加好了。小淑,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阿玛真厉害。”章月亮晶晶的眼镜看向南淑。
被自家儿子称赞,南淑心里也是开心的。“生意做得好,那是好事。你还赶回来做什么?去看着生意啊。我托人送给你的信,收到了吗?”
“收到了,我按照你说的法子,厨子反复做了几遍,才做出来,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你所说的味道,不过看客人的反应,就算不准也是相差不多。”
“厨子一定要忠心的,否则学了你的手艺跑掉了,你哭都没地方。”南淑想想,游甯做了那么多年生意,这点事情就算自己不说也是知道的。“吃饭了吃饭了,肚子都快饿扁了。”
一家人吃过晚饭,章日和张小牛蹦跶回后院,翻出自己的作业要给游甯看,章月被徐绣抱了出门,说要消消食。
“又一年了。”正厅里剩下游甯和南淑,先开口的是游甯,“小淑,这次要多谢你。”
“谢什么呢。我那些秘方不是白给你的。分红之类的我就不和你提了,总之你看着给点好处就是。还有福子的房租你得计算清楚。虽然福子帮忙干了活,但是抵免不了多少房租的,还有你的房子什么时候退给我,我好去找下一个租户。”南淑一口气把话说出来,想想觉得没什么遗漏,明明说出来应该舒坦很多的心,却像少了一块什么一样,空落落的。
他现在算是重新翻身了,以后事业的重心也在琼州,肯定不会再回来的。先生得认真再请一个,房子要找租客,嗯,事情还有好多,足够自己忙乎一段时间了。
“房子还得接着租,小日的功课我会继续指导。琼州那边的酒楼我会请人盯着。小淑,我都安排好了。”游甯突然走到南淑身前,“小淑啊,你就不可以先听我说完吗?”
嗯?他不走。南淑心头大石瞬间移开。不走也好,省得自己麻烦,心里泛起一丝甜,“那我重新计算你的房租,小日现在搬到后院,我会减少一点租金……”
“小淑……”
南淑觉得眼前一暗,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双手掌,重重压下来。
“我安排好了,不单是我,小日,小月,还有你。”呼出的热气缭绕在耳边,渗入肌肤,初秋微凉的空气里,丝丝的热度不让人生厌,反而生出渴求,渴望更多的温暖。
“我,我,我自有打算,你安排什么?多事!”南淑想对游甯翻白眼,眼睛却在接触到游甯注视的目光中,不自觉沉溺下去,这种目光南淑曾经见过,在农庄,在郊外,在……什么时候开始,这种目光不再让南淑生厌,什么时候开始,当不断被这种目光追逐时,心灵得到安静。
南淑有些明悟。不是没经历过的人,反而是曾经沧海,男女之爱,到底是什么反应,什么体现的,南淑心中明了。但正因为心中明了,反而忐忑。自己和游甯都是男的啊。但又不是完全的男男,这里的男性不等同于从前的男性,这里的男性有娑人,有尼人。自己该算是尼人。尼人,尼人,要嫁人,要生子的尼人。
阵阵怪异的感觉从心底涌出,初来之时的不适应,被强行忽视的后果,就是现在面对游甯的明示不知所措。
“我……”我是男的。这个不用说也能看出来。
“我……”我是尼人。这个更加不用说,游甯比南淑更清楚。
“我……”我不是从前的那个南淑。农庄时就已经提过,游甯也表示过不介意。难道真要南淑说出自己来自别的世界,借尸还魂的事实吗?南淑没这种胆子。
“我……”我不喜欢你。说出来,自己都得笑话自己。不喜欢,不在意,那何必对别人能否翻身的事上心呢?何必千里迢迢送信过去,就为了对方能多一个食谱,翻身仗多一份把握。
“我……”我不习惯。
对!,南淑猛一点头,就是不习惯。因为从前的自己是男的,主动的一方,现在成了所谓的尼人,接受的一方,怎么都习惯不了。
对!就是这个原因。
南淑猛抬起头,“我……”目光一接触到游甯希盼的眼神,原来满心的欢喜霎时被冷却,“我……”短短四个字,却如梗在喉的鱼刺,吞不得,吐不得。
“我,我……”南淑一狠心,扭过头,“我不习惯。”
游甯微张开嘴,想过被拒绝,想过南淑不屑回答,却是没想到竟然是不习惯。不习惯?不习惯什么?什么是小淑不习惯的?嫁人吗?小淑已经嫁过一次。生子吗?小淑不是已经生了两个吗?自己吗?但看过去相处的日子,两人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管教孩子,就差没同床了,小淑到底不习惯什么啊?
游甯深深疑惑了。
离乡
“总之就是这样了。”南淑推开游甯。甩甩袖子。空气里弥漫了一股奇特的味道,不是脂粉香气,不是皂角的味道,像是……南淑不愿意承认,却是不得不承认那是属于游甯的气息。
“大热天的,挤一屋子里,你不闷吗?”侧身从游凝身边走开,“赶紧回你的院子看看有什么要收拾的。别柱在这里碍眼。”
游甯更是诧异于南淑变脸之快,刚刚还是纠结犹豫,好不容易吐出一句话,立即翻脸赶人。游甯百思不得其解。
“小淑,你就没打算听听我的安排吗?”不等南淑回答,游甯自顾说下去,“琼州的生意已经稳定下来,我找了妥当的掌柜照看,一年顶多两三个月留在那边。小日的功课我会亲自辅导,小日今年六岁,等到十岁考童生试还有四年,做文章的功课不是一天就可以完成,慢慢来,就算小日二十出头才考上举人秀才,也是相当可以的。小月我会请一个针线好的师傅教他。小淑,我想带你走一趟琼州。那边的生意也有你一份心血,难道你不想亲眼看看吗?”
听见游甯对孩子们的安排,南淑就想驳斥一句,那都是我的孩子,你凭什么管?但听听游甯说话,中规中距的,哪怕是自己安排也不过如是。闷下这口气,想着不应答就算了,但没想到游甯后面竟然还有一句,要求自己跟他去一次琼州。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来到这里最远的出门就是到农庄,到城郊的玉带河。要是能到琼州去,沿途肯定得经过许多地方,顺便看看各地的风土人情也是好的。难得来到这个世界,总不能够一辈子困在一个小小的县城,出去走走,当旅游。只是和游甯一起出去……南淑犹豫了。
“小日小月离不开我,还有我要走了,这院子谁来看着。”南淑嘴里说着,心里却是大叫不好。明明自己犹豫的不是这一回事,怎么一到嘴边就变了模样。
“窦玛玛留下来照看院子,小日小月跟我们一起走。小日年龄小,正好可以见识一下,开阔眼界,日后做文章于他也是有好处。小月,你要是不放心他,可以带上徐绣,我看他也是一个稳重的人。”
南淑咽下闷气,你都说全了,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犹豫地不是要不要出去,而且要不要和你出去,不习惯的不是你,而是作为为妻的一方。
南淑毕竟不是那种深宅大院里长大的,优柔寡断,就算难以决断,仍然愿意往前迈一步。不习惯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习惯的日子更应该漫长。
“好,我和你一起去。路上的事情你来打点。张小牛也跟我们一起走。”
游甯还以为自己要多费一番唇舌,没料到不过几句就得到南淑同意,看南淑一脸决断,游甯唯有心里苦笑,自己也就想和小淑多相处,想孩子们更依赖自己,怎么小淑一脸的……好像预料到自己可能图谋不轨似的。
游甯也不多话,出了正厅,把几个孩子喊回各自房间休息。
决定了要到琼州,第二日一早,南淑就带着窦玛玛给两孩子收拾衣服。徐绣,张小牛也被南淑打发回家收拾衣服。
出发的时候是秋天,路上是冬天,开春才到琼州。据说琼州春天炎热,冬天不冷。但窦玛玛认为小孩子在路上病了,累了,都是不好,衣服厚实点,总好过不够。两孩子每人两件厚棉衣,两件薄棉衣,单衣诺干件。还有洗漱用的,吃饭用的,晚上睡觉用的,林林种种一大堆。
南淑看看按照窦玛玛收拾出来的东西,怕是要专门找一辆车来拉才行。
“东西精简一下,太多了,车厢放不下,还有张小牛的东西要带。”南淑挑了挑,厚棉衣就带一件,薄棉衣一件,单衣三件。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天天洗澡换衣服这些,到地方再说。洗漱的用具就只带几人平时用开的竹制“牙刷”,擦脸,擦身用的布条。至于床上用品,就只带两张被单。
出门住客栈,卫生条件肯定不会太好,被单覆在身上,上面再压一张客栈的被子,应该是可以的了。
精简后衣物打包有满满一包,加上南淑自己的一包衣服,用粗布包好,外面再套一层油布。
干粮等食品则不可能带太多,馒头带了六个,烙好的饼子带了三个,熟鸡蛋带了十只。窦玛玛想给孩子们准备肉包子,但南淑想想还是算了,一路上找到客栈自然有吃饭的地方。这段路程是游甯去年走过的,今年再走一次,比去年稳妥许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情形,就算有,也不可能太多。带干粮不过是准备着未到地方是,肚子饿了,临时填填肚。
“准备一些就够了,水多带点吧。县城药铺有没晕车的药丸,手脚损伤的药水卖?还有晕船的药有吗?”
“主家玛玛,徐大夫就是药铺大夫,要什么药,跟他说一声,由他准备就好了。”
南淑把钱给了窦玛玛。让他找徐聚要药。
衣食住行,衣食都准备好,剩下的住是临时解决,行由游甯准备。南淑盘算了一遍又一遍,觉得自己没什么遗漏的地方。
剩下的日子,南淑分别到梁家和范家走了一趟,说自己要到琼州走一次,章家小院交给窦玛玛帮忙看着。
梁云起觉得南淑无缘无故到琼州一趟,完全是脑子坏掉了,家里样样好,出门半步难。劝了南淑半天,见南淑还是坚决要去,唯有吩咐人准备一些糕点,送给章家孩子路上吃。章家孩子走了,梁童的先生就得重新请人。
梁童对于章家全家到琼州去,确定了不过去那里看看,顶多明年就回来,就没说什么。梁云起说要重新替他请先生,梁童也推了,“等南玛玛从琼州回来,章日章月自然得重新请先生。南玛玛出门这段时间,我就留家里,学学尼人该学的东西吧。”
梁云起听了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南淑听了,只有说,“多学东西总没坏处。”
告别了梁家,南淑在范家那边,就极其顺利。范玛玛虽然也吃了一惊,但想想前段时间听到的传闻,说租住在章家后院的游公子在琼州做了一门生意,想想游甯和南淑从前的事,范玛玛只当南淑终于想清楚了,肯接受游甯,这趟去琼州,说是明年要回来,但明年的事,谁知道呢?说不好,明年一家子就不回来了。
范玛玛送了两块好料子给南淑,说是送给孩子们做一身新衣服,另外又送了一个荷包,里面封了十两银子。
南淑接过来,手一摸,立即退回去,“不就出去走一趟,你送这些做什么。”
“出门在外,难免有用钱的地方。你收着吧。”范玛玛又塞给南淑。
南淑推托不过,便收下来,心想等到了琼州,给范玛玛和他的孩子买些新奇好玩的东西,当手信。
辞别了范玛玛一家,南淑在县城的事情算是了结得差不多。等游甯准备好车马,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南淑带上章日章月,张小牛和徐绣一起出发到琼州。
南淑和章日章月挤一辆马车,徐绣和行李包裹挤一辆,张小牛跟车夫坐在车板,游甯骑马,一行人向南边出发。
一路骑马乘车向南,中途拐了弯往东走,一直到海边,游甯雇了一条大船,一行人上了船,大船顺风顺水一路往南走。
南淑在船上走了一圈,见除了自己还有其他船客,看衣着打扮不像有钱人家,反而像自己这类小富之家。
“这条船原来是货船。有些没能力单独雇一条大船的人家也会雇佣这种货船,船主乐意多条财路。小淑,你想看两岸的景色,等船开航后,再出来看吧。现在人多事多,看好孩子要紧。”游甯紧紧跟在南淑身后,目光四处移动,但凡飘向南淑的目光,游甯均厉眼相对。
南淑也觉得自己心急了。随游甯回到船舱,游甯订了两间房,南淑带章月,徐绣住一间,游甯带章日,张小牛住一间。两间房正好是对门,有事情只要到门口大喊一声,对面就能听见。
南淑叮嘱章日要听游甯吩咐,不准乱爬乱摸乱跑。章日胡乱点头应了,拉了张小牛蹬蹬跑到对面的房间去。
南淑这边,徐绣已经快手快脚收拾整齐,南淑抱了章月,和徐绣在船窗处相对而坐。船窗不大,约莫小手臂长宽大小,窗户是活动的,往外推开窗户,就可以清楚看见岸边的情景。
船岸上,满头大汗的苦力来回往船上搬运货物,食物,食水等等,船的前边,有十数人背了包袱正往船上走,似乎是搭船的客人。
船停靠的县城好像名南开,取意往南边行走。南开县城原来不大,后来因为往来南边的客商多了,府城那里经常停不下船,南开这个小县城正好有一两处合适停泊的地方,一些小势力,或者货船就在府城挣不过来,干脆就停泊在南开县城,省得和人相争。
河岸远处,低矮的房舍隐约可见,看上去似乎比南淑居住的县城相差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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