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苏湛 第16章

作者:容子行行 标签: 穿越重生

脑海中灵光一现,苏湛登时想起来这人是谁了,他是蒋介石身边的侍卫总长柳元麟中将!也是蒋介石为了控制缅北残军的而派出的领导人。明面上三个军区各有一个将军负责,然而这三个将军最大的控制人是这位蒋介石的心腹侍卫长。

眼见二人寒暄了几句就要往楼上走,这个时候此人来拜访绝对不是普通的情况。苏湛想了想,推了推苏泛道,“阿泛,你先去妈妈那边的书房等我,我去看看他们说什么!”将苏泛用几声“哥哥”给哄去了书房,苏湛这才猫着腰顺到会议室去,他悄悄地拉了一条缝儿,瞅见那个柳元麟正坐着,而他爹双手撑在桌子上脸色不大好看,“蒋公这是不信任我!我苏正刚带兵多年说一不二,难道还要把我儿子扣出去当人质么!”

“苏将军,话也不能这么说,你得体谅蒋公的难处不是。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老人家也不容易。再说了,只是让贵公子去台湾而已,你家两位小公子还小,刚好又可以在台湾受到良好的教育总比在这荒蛮山野里头强。蒋公可是为缅北的这支队伍花费了不少心思,你想想军饷武器哪个不要钱?老挝缅甸泰国这些猴子憋足了劲儿想要把咱们这支队伍给赶出去。就说这次,要不是台湾在后头周旋,小公子也不能安然无恙地救出来。”

苏湛听到此处心下咯噔一跳——听这柳元麟的意思,这是打算让他老爹把儿子送到台湾去,让他爹有所忌惮?的确像是蒋介石的为人风格,多疑。

“其他将军都有至亲好友在台湾,那是根还在那儿。我说就老苏你啊,一大家子都在缅甸,这要换我也是不安心。再说了,你有两个儿子,一个自己养,一个政府替你养这不很好么。只要你效忠国民政府,蒋公是不会亏待你,亏待你儿子,更加不会亏待咱们在缅甸的队伍。上个月的军饷,你说加10万美金就十万,这都是真金白银啊。又或者——”柳元麟将烟头摁在了烟灰缸里拉长声音道,“总不能让你卸甲归田了去是吧”。

“你——”苏正刚气得要吐血,这岂止是拿他儿子,这也是拿他队伍威胁他呢!台湾当局现在哪能一下子说把人撤走就把人撤走,几万人辛辛苦苦带出来的队伍,哪里能那么容易安置的!更何况多少人在这边娶妻生子安家立业,简直是半个缅甸人了。

柳元麟起身,拍了拍苏正刚的肩膀道,“老苏啊,我是个直白人。蒋公完全可以换个他老人家亲信的心腹过来是吧,但他老人家还是愿意重用你。想想这一大队伍,就是让你家小少爷去台湾生活个几年,就当出国读书嘛……”

苏湛已是完全明了,这的确是要拿他或者苏泛去台湾当质子来牵制他爹,甚至是整个军队的掌控,他们现在还算是国民党军队,甚至军饷武器都是由台湾当局从美国购买运送过来。

这里是后世恶名昭彰的金三角,世界上有90%多以上的鸦片产与此,上一世的时候,这里的武装队伍进行的是以军贩毒、以毒养军的措施,包括他们困难的时候,偶尔也会通过负责贩运鸦片来赚取军费,生活费,比如前段时间被老挝伏击的那次就是冯将军经手的。

然而他们现在,大部分还是要靠国民政府的支持和后盾。

果然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苏湛听到这里,皱着眉头悄悄地将房门掩上,又猫着腰跑到三楼去。

他推开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苏泛坐在偌大的窗户上,背靠着一边窗沿,正拿着一本书低头认真地看着。明媚的阳光透过毛玻璃照射进来,放佛为他度上了一层清泽流光,清俊的侧颜被勾勒得恬静美好。而在几天前,他被绑架了,为了自己生死不明。

苏泛注意到动静转头见是苏湛,璨然一笑,摇了摇手里的书本,“阿湛,快过来,我给你讲故事。这个缅甸民间故事还挺有意思的呢。”

苏湛将方才听到的话和一路上乱七八糟的思绪都收了起来,叫了声“哥哥”就朝着苏泛走过去。他知道,把儿子寄押在台湾和保存保护好在缅甸的这只队伍相比,对于视军队如生命的他父亲来说,更好的选择是什么。若是从前,大概送十个苏泛走都没问题,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苏湛走到窗台边,苏泛见他神色有些发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怎么了阿湛,身体不舒服么?”

苏湛静默地摇了摇头,他现在和苏泛说这个事情也没用。苏泛将原本舒展在窗台上细细长长的大腿给蜷缩起来,空出半个窗台,拍了拍道,“弟弟上来,这里很舒服,还能看到大金寺的大佛塔呢。”

苏湛借着苏泛搬在一旁的椅子,小胳膊小腿地也爬上了大窗台,透过玻璃,果然能看到仰光城里的大金寺,金光闪闪的佛塔无言地伫立在熙熙攘攘的城市里。

“阿泛,你喜欢仰光么?还是孟果,又或者是清莱?”苏泛说起来是在泰国出生的,在那里生活过几年,苏湛想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开口却又突然问苏泛道。

只不过转念一想,苏泛只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喜欢哪里不喜欢哪里对估计还没什么概念。想起上一世,他似乎挺喜欢云南的,曾经冒着危险去了几次。但他对台湾应该是没什么概念。

苏泛的视线落在弟弟长长的睫毛上,不知道这个小家伙脑袋里又想着些什么,却也只好回答道,“哪里都一样。只要能和阿爸大妈还有弟弟在一起,我就很欢喜了。再说了,过两天咱们就回孟果了,那里就很好啊。不知道小嘉怎么样了……”苏泛絮絮叨叨地说着孟果他们俩兄弟熟悉得一切,想起那几日被绑匪们捆在房子里的日子,那时候心心念念想的就是,如果能够安全地在家里该多好啊!

苏湛看着自家的小哥哥点了点头,心里唯一的念头是,苏泛还只是个小孩子呢,他该留在父母身边。

晚上吃饭的时候,苏湛观察了父母半天,俩人并没有提这个事情,只不过如此平静地过了三天,苏正刚和钟意映对兄弟俩是只字不提,然而苏湛还是能从他爹沉默下来的态度和母亲微微蹙着的眉头里知道这件事情并没有过去。因为他们要返程的时间已经到了,却丝毫没有要准备离开仰光的意思,反而像是滞留在了这边,而柳元麟和其他苏湛根本就没有见过的中国人来得越来越频繁,他猜想那该是别的来游说他爹的国民党官员。

就连苏泛都开始疑心怎么一直不回去,他们都知道,缅北的军队不能整日里群龙无首,而苏湛思索了几日,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第34章

重生之后的每一步都走得和自己生前不一样,苏湛不知道这个选择又会带来什么后果,但他知道,这一次是不能让苏泛去做牺牲。

苏湛跑到会议室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他老爹正一个人低着头,抽着烟慢慢地来回踱着步。在他的印象里,他老爹苏将军是个说一不二豪气冲天的英雄。

从东北出来,跟着他外公一路向南,打过日本鬼子打过国民党,至死之前都想着党国。而他上一世,父亲的最后一段时光却是艰难地在床上度过,他中风了,半边身子不能动弹,吃喝拉撒全在床上解决。一个伟岸的军人成了瘦巴巴的老头子——那是被自己的没出息和混账给气得,被苏泛和自己兄弟不和争锋相对的事实给难过的。

他上辈子欠了很多人,苏泛的,母亲的,还有父亲的。

苏湛敲了敲开着的门,他老爹这才注意到他。苏正刚朝他笑了笑,招了招手,“怎么这时候跑过来了?不是该和你妈你哥在书房里头写字的么?”

苏湛一把跑到他老爹身边,伸手就抱住他爹穿着军裤愈发显得挺拔笔直的大腿,觉得父亲如松这个比喻真的很是恰当。难得见小儿子这么依赖自己的小样子,苏正刚乐呵呵地捞起苏湛抱在怀里,亲昵地用他的额头抵着苏湛的额头问道,“我家的二少爷这是怎么了?阿爸怎么瞧着你兴致不高?”儿子的眼睛黑黑亮亮的,就像是缅北山林夜空时的星星,看得苏正刚一阵柔软。

俩父子头对着头,苏湛伸手抓着老爹的耳朵,“阿爸,让我去台湾吧。”

苏正刚一愣,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儿子了。

苏湛将自己琢磨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让我去台湾吧。不送我过去,您对不起军队,还有一大群人要养活呢;送哥哥去,您对不起他,我也对不起他;送我去吧,我很大了,是个男子汉了,我不怕的。”

他一直只当自己的小儿子是个被宠坏的小家伙,也只是在家落水后近半年来渐渐懂事了点。就连有时候和妻子谈起来,阿映身为苏湛的亲生母亲都承认,在资质上苏湛不如苏泛。只不过苏正刚想的没那么多,他只觉得苏湛本性很是纯良,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高兴难过生气全都摆在小脸上,是个直来直去的孩子。苏泛就不一样,他原本很不喜欢苏泛这一点,觉得那孩子虽小心思却多。

然而这次,两个儿子都让他惊讶不已——他没想到苏泛会为了救苏湛以身涉险;苏湛会为了苏泛主动要求去台湾。他不知道的是,有时候小孩子的心思是这么细,他们并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

苏正刚长长地叹了口气,将苏湛按在自己的怀里,“我要送你去,那就对不起你外公,对不起你娘。”

苏湛觉得自己跟那个外公从未谋面过,但是苏泛救了自己一次,那就只能对不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外公了,至于阿妈,苏泛会代替自己好好孝顺她的。这家伙上一世虽然杀了他,但对老妈倒是一直不坏。

“外公要是在的话,他也会让我去的。”苏湛想了想,闷声说道。

见他老爹没有应声,苏湛继续加足马力,他抱着他爹的头,“我是苏正刚的儿子,只不过去台湾住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况且,在那边会有好学校的,我说不定能上大学呢,阿妈老希望我和苏泛能上大学了。再说了,政策都是瞬息万变的,说不定不用了多久我就能回来了。又不是不回来,寒暑假的时候总能回来的。”

末了,苏湛叹了口气,“就是千万别让苏泛去,他以前在街上流浪。再也不能让他离开父母身边了。”

苏正刚抱着苏湛来回地慢慢走着,思索了半天只道,“阿爸知道了,但是还是要和你妈商量下。”

苏湛不知道他爹和他娘商量的结果是怎么样,他只知道,这一次他又选择了另外一条完全不一样的路。前方迷途未卜,说不害怕和担心那是假的,只不过不能让苏泛去的念头,是死死地扎根在心中。他欠他的,终有一天是要还。

他也不知道的是,自己同他老爹“主动请缨”的事情,让父母俩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吃完饭,俩兄弟准备一起去看书,苏湛就被单独叫到了房间里去,苏泛疑惑地看了看他。苏湛只让他先去看电视,自己一会儿就过去。

连日来为着苏泛和这件事情,钟意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好不容易才得了安生了两天,没想到却又出了这个事情。很多时候她在教养苏湛和苏泛上其实是力不从心的,幸而苏泛聪明懂事,如果再和小儿子一样顽劣调皮,钟意映不知道自己是否会累出病来。而现在,她为苏湛的懂事而欣慰,也为苏湛的懂事而心疼。

苏湛敲了敲门,见到的就是他妈妈扶额靠在椅子上的样子,纤巧的睫毛下是浓重的阴影。钟意映抬头就见苏湛站在门口,“湛儿,过来。”她瞧着小胳膊小腿的苏湛一步步朝她走过来,却恍然间觉得儿子一下子大了许多。昨日放佛还在眼前,苏湛刚生下来跟猫儿似的窝在自己怀里,自己那五大三粗的丈夫连抱都不敢用力,生怕将孩子给抱痛了。

“妈妈”,苏湛瞧着自己这几天憔悴不堪的母亲很是心疼,“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什么呢,我和阿爸说了,就让我去台湾吧。”苏湛是个嘴拙的人,上一世更没有和父母说过什么贴心话,就好像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眼前一片混沌。如今看开了,看多了,想得也多了,话却同样少。

有时候很多话,只能埋在心里,你表达不出来,描绘不出来,却依然有让人能感受到的神奇力量。

苏湛蹲下来,趴到他妈妈腿上,小脸儿一侧,温顺地贴着。

钟意映以前觉得苏湛像是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而现在这只小野猫顺了毛,收了爪子,却温顺得让人心疼。她的苏湛,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然而又长大得太快,快得让她心疼。

钟意映扶着儿子小小嫩嫩的耳朵,长长地吸了口气,“苏湛长大了呢。”

“是的,阿妈,我长大了啊,所以我可以去台湾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这辈子他重新活过一次,苏湛才知道上辈子是有多么幼稚荒唐,他在重新活着,像样儿地活着,是真正的长大。

苏湛只觉得滴在自己耳朵上的泪水滚烫,烫到他身心都要发抖。可这次他无从选择,苏泛才是个真正的小孩儿,自己要是这时候退缩那真是白多活一辈子了,更何况,他也不愿苏泛再为了自己做牺牲。

“是,我们的湛儿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会好好照顾自己的……”钟意映摸着小儿子柔软的头发,心里像是沼泽泥泞一般挣脱不开来的无力。

苏湛知道,他妈妈这是同意了,心下一松,抬头伸着小手替自己的母亲擦去眼泪,“在我走之前,先别让阿泛知道。”

钟意映摸着苏湛的小脑袋,“为什么呢?”某个人小鬼大的家伙叹了口气,“他会伤心的。”

苏家再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人来拜访,倒好像一下子冷清了下来,然而家里的氛围却放佛空前的炙热起来。一家人做了以前在缅北山林里头从未做过的事情——一起去郊游,一起去爬山,一起去大饭店里头吃饭。然而最让苏湛和苏泛开心的是,他们全家人还一起包了一次饺子。苏将军带兵是好手,没想到揉面团擀饺子皮儿也是一绝,他妈妈就在一旁活馅儿。而他和苏泛简直就成了小面人儿一般玩得连眉毛都沾上了粉儿。

苏泛觉得,这是自己长这么大以来过得最开心的日子了。如果说以前过得苦难是为了换现在的生活,苏泛连心底深处最后的一丝怨恨也无了。

不过,敏感如他,还是察觉到了一点点不正常。

别说从小喜欢自个儿玩着,连阿爸大妈都不太喜欢粘着的弟弟现在是成天价儿地一会儿找阿爸,一会儿又跑到大妈哪里去。而有一次,苏泛从房间里头出来,见到的却是父亲抱着弟弟来来回回地走着。苏湛的面上无甚表情,只乖巧地靠在阿爸的肩窝里,偶尔能瞥见大妈紧锁着的眉头,还有忧郁的眼神。

苏泛总觉得一切太美好,可好得又很脆弱。心神不安的小孩儿某天晚上还抓着自己的弟弟问了一通。这让苏湛心下诧异不已,却还是挑着小眉头回了自己的哥哥,“阿泛,你真是神经敏感了!咱们不是要回家了么,能有什么事情?”

苏湛心里想的是,自己这个哥哥跟穆天璋一样,果然都是不让人省心的小人精啊!他不想告诉苏泛,能开心几天就开心几天,反正都是要走的,为什么还要再让苏泛不开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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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是定好的启程的日子,苏湛和苏泛早早地吃完饭洗漱完就回房间,打算将自己的东西给收拾了一下,无非都是些这几日在仰光城里买的东西,尤其是属于他们的私人物品,大凡一些行李,钟意映早就让人整理好了。苏湛带在身边的只有那天苏泛给自己编的小花篮,不过早就成了干花,还有那一大盒拼图。

苏湛看着一旁的苏泛正念念有词地打理他的那些宝贝书,又念叨着要把那个玩具车送给严从嘉,就像是个碎碎念的小老头,心下觉得好笑。

他们明天一同启程,只是自己会登上去台湾的飞机,而苏泛要跟着父母回孟果去。这是他们兄弟在他能回缅甸之前,呆在一起的最后一晚。

然而,苏湛没有想到的是最后得知自己去台湾的消息,苏泛的反应会那么激烈。

早上苏家四口一起用了早饭,明明是该回去的喜悦,却没有任何人脸上带着笑容。苏泛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就连一向乐呵呵老爹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而大妈则一直拉着苏湛的手不放。下人们提着他们的行李出门的时候,只见苏家宅子前面是等了两拨的车子。见他们一出来,苏泛只见来过几次家里的男人满面笑容地迎上来,自家老爹兴趣缺缺地和人握了下手。

来人打量了自己和苏湛,然后笑着道,“果真是虎父无犬子。老苏啊,我说你这两儿子养得好,瞧着小模样,一表人才,日后长大了必能再成为党国的栋梁。也不知,哪位是苏湛呢?”

“我是,柳叔叔好。”苏泛只见被大妈牵着的弟弟站了出来,仰着小脸朝来人冷淡地答道。

那人却是极热情,对着弟弟是又夸又摸。只不过,除了他的表情丰富多彩,其他人倒像是看戏的局外人,面上无甚表情。

钟意映上前了几步,对着柳元麟道,“柳中将,麻烦你了,照顾好苏湛。孩子还小,我们做父母的,都是不放心的。”

苏泛现下更是一头雾水,怎么听着要让这个男的来照顾阿湛呢?

“嫂子不用叮嘱,我也会的。当年在察哈尔受过钟将军一助,我柳元麟铭记在心。”

苏正刚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想说些什么,只一把抱起苏湛,使劲儿楼了小儿子一把。苏湛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他老爹给搂错位了。

见苏泛只是疑惑不解地看着他和老爹,然后就只听见老爹对自己说道,“和哥哥告别下,说起来,自从阿泛回家之后,你们俩兄弟刚开始虽然关系一直不太好,但是从来没有分开过呢。”

苏泛清润的一双眼儿登时盛满了不可思议,“告别?什么告别!”

苏湛让他老爹放自己下来,而后下定决心般地对苏泛说道,“哥哥,我要去台湾了。你替我陪着阿爸和阿妈。放心,我会回来的。”

他原本最讨厌这个哥哥,而如今,方尝到兄弟情深是何种滋味,苏湛心下也是一片不舍。他的心里已经不再怨恨苏泛,若不是苏泛杀了自己,他也不会再活一次。活得如此像个人,一个真正的人该有的亲情、友情他都体会到了。

只要他们兄弟俩能这样下去,那么父母上一世悲剧的结尾也会改写,他还要长大,带阿妈会中国去,回苏州去,等到过年的时候,他可以背着到时候老去的母亲上寒山寺听钟声。苏泛也不会再是夺权弑弟的恶人,再圆满不过如此。

然而苏泛的眼角已经泛了红,他紧紧抓着弟弟的小肩膀,眼里像是星辰破碎般耀眼,“阿湛,你骗我,你要跟我一起回去的。你为什么一个人去台湾?”

而后苏湛只见小哥哥转而拉着阿妈的衣角,哀求道,“大妈,如果弟弟不能回家,我也不回去。我要和他一起去台湾!”

钟意映只觉得心如刀绞,苏泛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只好蹲下身子,搂着苏泛的小身体,强忍着泪水,凑到苏泛的耳边道,“阿泛是个乖孩子。湛儿去了台湾,我们就能回孟果了。阿湛要是不去的话,就是你去了。”

苏泛扭了扭身子,看了苏湛一眼,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一家人会在仰光逗留这么多日了。苏泛是个聪明机敏的孩子,看着今日两拨人的态度,想着方才大妈说的话便明白了几分——这是让弟弟去台湾当人质呢。苏泛定了定心神道,“阿爸,大妈,你们别让弟弟去,我去。”

苏湛就知道苏泛会是这样,所以才让父母不要提前告诉他,然而所有手续和机票都已经办好了,临时换人已经收到不行了。上一世是兄弟自相残杀,这一次是他们俩兄弟情深,说不感动是假的,然而他不能再让苏泛做牺牲了,只摇了摇头道,“哥哥,是我自己要求去的。”

只这一句话,苏泛便明白,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

原本满心期待着一家人踏上回家的旅途的苏泛,心情从悬崖跌到谷底。他毕竟还是小孩子,还是忍不住地开始掉眼泪。苏湛看得非常不是滋味,却还是伸手帮他擦着,撇撇小嘴很是不在意地说道,“哥哥,你哭啥呢!我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有机会我还是要回缅甸的啊!”

苏湛只当苏泛现在是个伤心难过的小鬼头,然而无论是上一世强势无比的苏泛还是现在年仅十岁温和干净的苏泛,他都没见过苏泛的眼泪。小屁孩子偏偏只掉眼泪,不出声,噼里啪啦地掉得苏湛也开始心里难受。怎么搞得他去台湾才是罪大恶极的那个呢,某人忍着开始发热发红的眼睛喋喋不休的安慰着,却让一旁的父母更加不是滋味。

等柳元麟牵起他的手时,苏湛回头看着还是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掉眼泪的苏泛,只觉得他从没这么难过过,就连死之前也没这么难过。苏湛想了想还是叫了一声“哥哥”,只是想告别的话没说完,苏泛却是板着小脸看也不看他一眼,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径自走到他和父母将要坐的那辆车里。

苏湛心想,小家伙这是生气了,但也不好耽搁,最后和父母抱了抱,这才由柳元麟牵着上了另外一辆车子。他坐在车里朝父母挥手,看着并肩而立的父母,泪水终于是忍不住刷地流下来。他上一世算是够没心没肺了,自打懂事起,就没哭过。这一次,是他两世为人有记忆里的第一次哭泣。

而苏泛,就这么一直趴着车窗,看着那辆带走弟弟的车子越来越远,绝尘而去。虽然难过与愤怒交织着在他心里翻滚,苏泛还是默默地不断安慰自己,,弟弟很快就能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别却是十年,如果当初他知道的话,最起码会给苏湛一个离别的拥抱。

第35章 番外 求不得

苏湛被关在苏宅的地下室里头,他在缅北的山林里逃窜了一个多月,从一个体面漂亮的苏家二少爷活成了个野人,然而最终还是被苏泛的,或者确切的说曾经追随在自己身边的手下给逮住了。苏将军留给自己的人,全都在苏泛的各种手段下叛变成了苏泛的人。

苏湛被镣铐锁着手和脚,一言不发地坐在角落里,除了一双掩映在长睫毛下的眼睛依旧漂亮得惊人,丝毫看不出曾经的一丝体面。赵锦程是他的小副官,他爹是追随在苏将军身边的副官之一,等他长大了也跟着苏将军的二少爷。然而,苏大少拿着他全家老小的性命威胁他,他不得不替大少办事。

赵锦程打了一盆水手上搭着白毛巾进来,瞄了眼放在苏湛身边的食物和水是动都未动,因着心里存着对二少的愧疚,颇有点苦口婆心地蹲到苏湛面前劝慰道,“二少,都一天一夜了,您就吃点东西吧,再怎么说大少和您都是亲兄弟,不会拿您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