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容子行行
苏湛完全对自己父亲的这番吓小孩儿的恐吓免疫,更是觉得就算重活一辈子还是受不了父亲对母亲这样的神情,腻歪死人。
很是不屑地撇撇小嘴,低垂着眼睑,收敛着自己的情绪,淡淡着说道,“爸爸,苏泛把我推到水里去的。全家上上下下,明明都知道我沾不得水。”
第4章
钟将军是苏湛从未谋面的外公,只听说骁勇善战最后死在了缅共的包围下。
钟将军一直提拔他父亲,甚至把最后生路留给了他,而之前苏正刚更是娶了钟将军这辈子最疼爱的独女钟意映,也就是自己的母亲,钟意映。即便在开头日子苦的时候,也舍不得她受一点苦,所以一直没要孩子。
后来日子安定下来,钟意映的肚子却一直没个消息。直到苏正刚三十四岁才得了这么个小子,作为钟将军和苏正刚他自己唯一的血脉,苏正刚真是恨不得把儿子含在嘴里,捧在手心上。就连取个名字都是慎之又慎地琢磨了三年。终于是在苏湛过了三岁生日的时候,路过了一个流浪到这里的云南老头子,断言苏湛此生必遭水劫,并且取了这个名字。
在苏湛小时候的记忆里,的确是这样子的,苏家上上下下都被吩咐好了伺候着小少爷远离水。他还听下人说过一个故事,说苏将军当时摸着短刺刺的头发,一拍桌子便打算将苏宅中间特意挖出来的漂亮的荷花池给填了。终是被觉得大动干戈不必如此的苏夫人给拦了下来。
于是,就算是苏泛七岁那年刚回到苏家时,也被苏正刚指着鼻子叮嘱道,“跟弟弟玩的时候,不许去荷花池!”末了抬脚便要走,却依旧不放心地回头又说道,“大一点的水桶和池子都不行,给老子听明白没!”
听罢此话,苏正刚更是觉得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儿子一被捞上来,不哭不闹急着上火要找着苏泛报仇,要不是被苏泛推下去,至于如此么!更何况,他实在觉得苏泛虽然才十岁,看起来和和气气地像团棉花,却怎么都觉得棉花团后面有自己看不懂的东西。一个十岁的孩子心思这么重,他真的是很不爽。
钟意映连忙捂住苏湛的嘴斥责道,“有你这么说话的么,你哥哥还能害你不成!”苏湛的小脸被妈妈遮了大半,也不争辩,心里暗暗冷笑道,可不就是害我,真该让你看看,你儿子是怎么死的!
吊在架子上的苏泛听了苏湛这句话,终于是抬起头来,毕竟还只有十岁,他努力忍着不让眼里的泪水掉下来,抖着声音争辩道,“阿爸,我真没推弟弟,是弟弟今天硬拉着我去池子边摘莲蓬,我怕他出事,只好跟着去——”
苏正刚自个儿是个粗鲁的丘八样儿,常年的南征北伐更是让他原本严肃端正的脸晒得黝黑,板起脸来可不就是个活阎王的样儿,可没想到个活阎王养了俩白白净净的小子。同是苏正刚的儿子,苏泛是个清清俊俊的知书达礼的小少爷,比起平时乖戾的苏湛,在下人看来反倒更像是温柔的夫人的儿子。
说罢,苏泛着急地循着苏湛的目光看去,被阿义抱在怀里的苏湛迎上苏泛红着眼委屈至极的眼神,却只是垂着浓密乌黑的睫毛,起了孩子心性般摇着自己手上的银镯子,不时地发出铃铃的响声。苏湛猛地一抬头,却是对着苏泛忽然一笑,璀璨天真带着孩子气,漂亮的脸却莫名让苏泛打了个冷战,森森然。
指望黑着面的父亲和这样冲着自己笑得苏湛是根本不可能的,整个校场围着家仆和勤务兵,但是碍于苏正刚的气势,更没有人替他这个半路回家的少爷出头。苏泛深知,求谁都不不用,唯有求对自己还有一点怜惜的大妈。虽然自己不是他亲生的。
“大妈,我真没有推弟弟下去,当时我——”苏泛忍着的泪水终于是决了堤,一串一串地往下掉,却也是倔强地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声音。
钟意映赶紧拉住要往前一步的苏正刚,刚要开口就被他一把拦住,苏正刚硬着口气说道,“意映,今天不说阿湛要是出了什么事,就是现在没事儿那也得罚这小子一层皮。苏家的规矩是我立的,不准带阿湛去池子边那是家规,这放军队就是军规,我苏正刚带当了二十多年兵,那就是说一不二!李副官,给我拉着夫人!”
“那你也不能用这么粗的马鞭抽孩子啊,正刚,苏泛才十岁,孩子能有多大的罪。有事你问清楚了再罚也来得及啊!”钟意映看着忍着声音掉眼泪,争辩的话说到一半都说不出来得苏泛喊道。其余的人看着大少爷这样子,也纷纷觉得,这孩子真的是委屈至极。
苏湛眯着眼睛想了想,好像八岁的时候,自己的确是掉进池子里去过,具体怎么一回事儿,他还真的是记不清楚了。死过一回,活过一回,上一世的事情都离得他远远的了,唯有自己是怎么死的,倒还是刻骨铭心。不过,依稀记得,苏泛还真是狠狠吃了顿鞭子。
他本就不是个善良的人,对苏泛从来没存着什么好心,但也从来没有存过什么坏心。在他看来,苏泛不过是个苏家从街上捡回来的野孩子,恰巧跟他一个姓,一个父亲罢了。他不屑将心思用来对付这种货色身上。
可他输了,并且输的太惨了。军队,钱财,势力,全没了。家破人亡,自己还成了镜湖的一个死鬼。
苏湛秀气的眉毛舒展开来,一副文静小少爷的摸样,面上毫无波澜地看着现在年仅十岁的夺命仇人,暗暗想道,苏泛,我输就输在上辈子居然没把你当回事儿,你心够狠,野心够大,可这一世,看你怎么过。
此时,苏正刚抵不住心爱的妻子苦苦哀求,无法,只得换了条细细的水鞭。强壮有力的臂膀高高扬起,第一鞭带着一阵风挥了下去,带起地上的尘土飞扬。
一鞭下去,苏泛只觉得正正好好打在自己心头,浑身颤了颤,下半身开始火辣辣地疼,小时候一次碰到蜡烛跌在自己手上都没这么疼过。他当然看不到此时自己的小腿里面添上一道血红色的鞭痕,皮开肉绽地,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外狰狞。
苏湛看着老爹挥舞鞭子的身影,感叹道,还是年轻的爹好啊,想到他老了的时候,连个杯子都抓不稳。
苏正刚用训丘八的语气吼道,“说,你这次有没有错!该不该带弟弟去池子边!该不该推他下水!”
苏泛憋着一股气,平时看起来清清秀秀,和和气气的一张脸皱成了一团,汗水已经打湿了他鬓角乌黑的短发,颤着牙齿回道,“阿爸,我真没有……”
话音未落,第二鞭已经“啪”地一声又是裹挟风飞到他身上,力道之足,直接打得苏泛身子一抽,反射性地将腿不住地往上缩,还是硬着气不肯吭声。
苏正刚见这咬着牙吭都不吭一声的苏泛,却是气急了这孩子骨头这么硬,难啃得不得了,更是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一般,带了十几年的军,又当了这么久的苏将军,难得还有人这么挑着他的气性儿来。
于是,更是一边喊着认不认错,一边把鞭子往苏泛的腿上招呼去。不下几鞭,水豆腐似的小腿上已经是鞭痕交互相错,看起来张牙舞爪似的格外吓人,小孩子皮嫩不是。
苏湛望了眼,浑身湿淋淋被汗水浇过似的,抖得七零八落的苏泛,却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想起这样一个小孩子,长大了之后,猫玩老鼠似的一遍一遍命人把自己往水里扣的情景,他还没那份儿菩萨心肠。
夕阳已经下了个七零八落,只余到点点橙色果酱般,将由远至近的层次森林重峦涂成了暖融融的金黄色。火烧云连着烧成一片,追着地平线滚滚西去,这是他所熟悉的,缅北的傍晚。再熟悉不过。
还有什么比活着看到这样的天空,这样的深山老林更好的事情呢?
何况,眼前还演着自己临死前心里排了一遍又一遍的好戏。一顿鞭子算什么?根本就不够。苏湛翘着一边嘴角,如是想到。
第十鞭正要下去,苏正刚的手却是被挣脱了的钟意映用双手紧紧扣着,钟意映语气平静带着冷淡对苏正刚道,“九下,你再打一下就是十下。你连着阿湛一块儿打吧,要不是他想去,苏泛拖都拖不动他,既然如此,你也打阿湛十下。可是阿湛今天才落了水,教子不严,我们家又军令如山,你打我吧,代子受过。”说罢,却是一眼都不看苏正刚。
苏正刚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心道不妙,这媳妇儿是生气了。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钟意映跟他气来着。身边的李副官赶紧凑上前来,“将军,这九鞭够大少爷受得了,大少才几岁啊,这要是——传出去名声也不好,还以为,将军容不下大少呢。”
苏正刚知道这李副官话说的委婉,这哪是怕别人说他容不下苏泛,拐着说怕夫人容不下外头捡来的大儿子呢。他苏正刚可不怕人说,谁他妈嚼舌根子他毙了他全家。可钟意映向来就是个知书达礼的小姐,受不得这个气。苏正刚想了想,再次肯定到,对,可不能受这个气。
苏湛瞅着被抽得双腿血淋淋,耸拉着个黑脑袋的苏泛,实在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他手里落得那个下场。不过,今天这场戏是该收场了,他腻了,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转头对抱着自己的阿义说道,“阿义,放我下来。”虽是稚嫩的声音,语气里却有不容质疑的威势。
苏湛脚一落地,就朝着自个儿爹妈蹦去,一把抱住他老爹的大腿说道,“阿爸,我肚子饿了。该吃晚饭了。”又看了眼苏泛,略带同情地说道,“哥哥得了教训他下次会注意了。”又扬起小脸朝着自己母亲说道,“阿妈,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苏湛一出现,苏氏夫妻的僵持就松动了一点。眼见苏湛脸上确实露出了疲惫的神色,钟意映示意苏正刚抱苏湛回去,“你跟阿湛先去吃饭吧,我带阿泛回去。”
说罢,自己带着李副官开始将苏泛放下来,眼见着一个好好的孩子被苏正刚抽成这样,钟意映难受到了极致,她不知道,自己当初执意要带苏泛回来,到底是对还是错。
苏泛只觉得自己上半身都被吊得失去了温度,高高吊起的双手,已经是酸麻不已,感觉到自己被人轻轻放了下来。勉强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的,却是钟意映心疼的面容。钟意映抚了抚苏泛的身子小脸,“阿泛,好孩子,再坚持一会儿。大妈带你回去。”
却只见被抽得冷汗鲜血淋漓的孩子舒展了皱开的眉头,硬是挤出一丝笑,安慰般地对钟意映说道,“大妈,别,别担心,我没,没事。”想不让人心疼都不行。
真他妈会演戏,苏湛瞄了一眼十岁的哥哥,迅速做了一个鉴定。
第5章
一顿晚饭吃的索然无味。
苏湛捧着比自己脸还大的碗,扒拉两口饭,就发一会呆。当然,这是在苏将军夫妻看来,往常可以折腾得苏家上下猫嫌狗不理的苏湛此刻在他们看来跟丢了魂儿似的。不过医生已经检查了他没事,大概是小孩子遭了这么一趟罪,有点累。
苏湛当然不能告诉他们自己在想什么,他正在开动全脑力地琢磨着,从死亡的绝境中走出来,老天待他不薄,居然又一下子回到八岁,而杀他的仇人此刻才十岁,不做点什么可真是对不起自己这神迹一般的第二条命。
可他现在才八岁,虽然父母健在自己又得宠,到底能做些什么呢?
苏正刚瞅着儿子终于第三次将饭扒拉到了嘴边漏到腿上,“啪”地把筷子拍到桌子上,板着脸问道,“阿湛,你还要不要吃饭了!好好的粮食,有你这么糟蹋的么?”苏将军是过过苦日子的人,东北抗战时树皮野菜根都吃过,就算现在他从一无所有到家财万贯,仍是见不得有人浪费这样漂亮的大米饭。
苏湛满脑子都在野心勃勃地幻想怎么报了上辈子的血海深仇,抬起粘着米粒的脸,小眉毛一挑,不满地说道,“阿爸,我这不是在吃么!”
苏正刚伸过手去扒掉儿子脸上的饭粒。这一举动却引得苏湛一阵心烦意乱,他老爸手上的老茧太他娘的蜇人了!于是,毫不掩饰怒气道,“阿爸你手太粗了,弄疼我了!”
苏正刚瞅了瞅儿子红了一边的小白脸蛋,又瞅了瞅自己的大手掌,又松了刚才木板似的的脸,很是不好意思地一笑又是一把往儿子头上搓了搓,“儿子诶,瞧你嫩的,哪能怪阿爸手粗。”在外威风凛凛的苏将军,对自己的儿子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钟意映显然还是动了气,对着老小苏采取无视的态度。这样赔着笑脸逗儿子玩的丈夫,刚刚却是一顿鞭子抽得另外一个儿子要死要活。她知道苏正刚这个人感情不细腻,老大粗似的,只对儿子和自己好。可他从未正视过,苏泛是他长子这个问题。而钟意映也无法狠着自己的心肠逼迫苏正刚这个带兵的丘八再去烦恼这样的丑事,更何况,她的儿子也还这么小,她还得替儿子打算着。
苏湛愤愤地盯着自己老爸,眼睛又黑又亮却是一点怒气也没有。
他是百感交集,心里打着颤地重新捧着大海碗开始吃饭,有多久没有这样和父母在一起了?
小时候自己的这个将军老爸也是这般一得空就上下其手地逗自己,却每次都不知轻重刮得自己脸生疼。再后来,苏湛终于有力气学会反抗,却也随着自己长大离父母也原来越远。
苏湛知道自己上辈子活得有多荒唐,气的自家老爷子半夜叫医生那是常有的事情。他暗暗下定决心,这一世,他得活出个人样儿来。
缅甸的夜晚是格外的湛蓝,宛如绸缎铺满天际,点缀着拳头大小的星子,灿烂无比。整个天看起来深邃而高远,有一种神秘莫测的吸引力。苏湛躺在自己床上眼睛盯着窗外的夜景,却丝毫没有欣赏的心情。
他在等,决定铤而走险。
吃完晚饭时,苏湛四处在熟悉的房子里溜达,见到从苏泛房里的下人端着的空碗筷出来,料想没个三五天,他还真下不了床。而自己的老妈细细询问了下人一番之后拐了进去。苏湛当然记得,就凭着他爹那副很不待见大儿子的样子,苏泛能平平静静地活到大自己这个老妈功不可没。不过怨不得老妈,苏泛这人,太能装,城府太深了。
苏湛盯着苏泛的房门,冷森森的目光被长长的睫毛滤去了大半,他阴测测地想到,自个儿这辈子要想活出个人样儿来,那苏泛就绝对不能留。别还没活出样儿来,人就先没了。
万籁俱静的夏夜,只有房间里钟表的声音在滴滴答答地走着。借着星光,苏湛瞄了一眼挂在对床墙上的大钟,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他的房间是个套间,外头还睡着一个伺候自己的缅甸小姑娘。苏湛也不开灯,从容不迫地凭着记忆摸到衣柜,打开最下面的一层抽屉,伸手一探,居然真的还在。
这是一把颇有分量的藏刀,镶嵌着各色珠宝。苏湛闭着眼睛,轻轻地用手在刀柄的纹路上摸索了下——这是六岁那年苏将军的一个印度朋友送的,不过,当场被他妈妈没收了起来,理由自然是怕这把漂亮的刀子伤了自己。只不过自己登时就偷偷尾随着老妈把小刀又偷了回来。身边只有这么一件利器,别说枪,他连水果刀都没有。
苏湛一想到苏泛就睡在自己楼下,他才十岁,他正在慢慢长大,等他长大了,他又不动声色地掌握了家里的一切,尤其是爸爸生前留下的军队,然后,追着丧家之犬一样的自己满山追捕。连一个收留自己的人都没有,因为他苏大少放话了,谁要是窝藏苏湛,全家连坐。他被赶得藏在深山老林里一双脚差点没被蚂蝗咬烂,饿的时候上树摘野果,下河捞鱼跟小日本似的吃生鱼片,那腥的,差点没被呛死,因为不敢生火,苏泛滑头得很,沿着浓烟满树林里追捕他。
只不过,他只撑了一个月就被逮到了。苏湛回想起来,恨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有点败者为寇的意思,他上辈子除了吃喝玩乐,别的什么都没学到。被逮回家之后,眼睁睁地看着年迈病弱的母亲替自己求情,求苏泛放自己一条生路的时候,他恨自己,更恨苏泛。
和平世界尚且知道居安思危,在这个能吃人的金三角,他实在不该按照一个纨绔子弟的标准活着。
苏湛上辈子不是没杀过人,可他八岁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保护得过了头,身子骨就跟营养不良似的,乍一看还不如人家李副官六岁的儿子结实。他心里合计了下,如今苏泛也不过才十岁,明明就是婊子生养的,却偏偏有一股子书生气,什么温和可亲都是放屁,在自己看来柔弱得不得了,现又受了伤,下床都不可能。自己虽然是八岁的身体,可早活了二十八年了,下手快准狠的话,一刀瞄准心脏的位置,干掉他是没问题的。
这杀意一旦起了,就跟小火星蹿着了风,一下子就火烧火燎起来。
苏湛将手上时时叮铃作响的银镯子脱了下来,放到床头,捏着藏刀,轻手轻脚地飘出了门,下二楼。
半夜的苏家,别说家里的仆人,就是苏将军养的两只八哥都睡了。苏湛站在安静的二楼,拐向苏泛的房间,扭开了房间门。不像他的房间是个套间,有人守着。苏泛倒是自己一个人睡在大房里。
缅甸的夏天可以活活热死人,唯有夜晚会凉快一点。苏湛借着越过阳台撒进来的星光看见床上的那人正屈起双腿平躺着,小腿细细跟豆芽菜似的架在床上,估计是怕碰到伤口。
他还真是不太记得苏泛小时候的样子,只觉得这个所谓的哥哥是一直努力减低存在感,尽量不在自己面前出现。大了之后,却反而逐渐显露出来成了大家众人大赞的苏大少。
豆芽菜一样的苏大少。
他站在房间门口却又近乡情怯般地愣了会儿,背在身后的手捏了捏刀子。他上辈子看不起他,却也无心害他,只当自己家养了条狗。可死到临到才发现,这可不是狗,是条狼。即使这条狼现在还没亮爪牙。
苏湛吸了口气,往苏泛的床头走去。他背着星光,恰恰将苏泛平静的睡颜挡在阴影里。这家伙安安静静的感觉,还真有点自个儿老妈温和的味道,难怪还有人嚼舌根头说苏大少更像将军夫人。
苏湛心里冷笑,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就让自己将这个所谓的苏大少扼杀在摇篮里头吧,好过将来你死我活地争个没完没了。握着刀子的手却已经是蠢蠢欲动。苏湛被复仇的火焰烧得炙热无比,已经是抱了最坏的后果了,他赌他的命比苏泛值钱多了,即便明早醒来苏家的大少爷没了,他坚信自己也不会怎么样。
窗外只有一阵阵的蝉鸣和蛙叫,清爽的夜风阵阵。苏泛似乎是极为痛苦地皱了皱眉头,睫毛抖动。猛地见他有了动静,苏湛方想抽刀,冷不丁地,苏泛睁开了眼。
纯净的孩子的眼。
苏泛带着鼻音惊讶地问道,“弟弟,你怎么在这儿?不睡么?”他是想爬起来,可是双腿上了药还是疼得不得了,根本没法用力。
苏泛总爱叫他弟弟,尾音总是很轻带着孩子特有的欢喜。苏湛倒没有被苏泛这么一醒给吓到,反而被他这一声“弟弟”给吓了一跳,错觉般认为苏泛有多喜欢他似的。
苏湛不回答,抿着嘴侧了下身子,让光线落在苏泛脸上,好让自己更加看清他的表情——没有那天在湖边的带着恶意与畅快的恶心笑容。他甚至产生错觉,自己重活一世,还是不是原来的苏湛。而眼前这个一脸不知世事的小孩,到底是不是杀自己的苏泛?
苏泛则揉着眼睛颇为迷糊地看着一身睡衣站在自己床头的弟弟,目光纯净如天上不染尘的星子。
苏湛冷着一张小脸,密长的睫毛挡住了挡住了一半的目光,再被这夜的阴影一挡,更是让苏泛看不懂他的神色。倒是觉得原本吵吵闹闹的苏湛现在却有点让人捉摸不透的不确定。
苏泛见苏湛既不出声也不动作,只背着双手站在那里,明明是夏天,自己却不由地一股森冷。于是出声打破僵局,“弟弟,今天是我不对,我不该跟你推推搡搡,我真不是故意把你推下水的,我知道你怕水——”
苏湛抿着小嘴细细地看了看准备絮絮叨叨的苏泛,暗暗懊恼自己动作太慢,不是不想下手,是现在已经失了时机,这家伙,估计自己一亮刀立马可以喊醒整个苏家上下的人。不得手不说,估计苏泛跟自己那时必须得分隔开了,更加不好找机会。
苏泛解释了一番,见苏湛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心底开始发毛。
苏湛听着苏泛啰啰嗦嗦一番话,脑壳子要炸开了,又想到今晚没法把苏泛干净利索地解决掉,心肝子都要气裂了,冷不丁地他摸到了口袋里的几颗糖,忍无可忍地丢到苏泛身上,“妈的,吃糖,堵上你的嘴。”
苏泛一愣,而后抓起小被子上的糖果攥在手心里。
弯着眼睛笑了笑,“弟弟是特意过来看我的么?我很高兴啊,不过这么晚了我刷牙了不能吃糖,会蛀牙——”苏泛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特别喜欢糖,但是大妈怕他蛀牙,这糖果都是按着数量每天给的,苏湛每天当宝似的,还为此经常明目张胆地抢自己的糖吃。
苏湛瞧着苏泛弯成月牙的眼睛,很是不耐烦地打断道,“啰嗦死了,谁特意来看你,老子回去睡觉了!”说罢一扭头,转身跑了。
他真的是,憋屈到极点了。奶奶的,这刀子没给出去,倒是损失了他几颗糖!
苏泛的手里紧紧抓着几颗糖果,犹带着苏湛身上的温度,清秀的眉眼注视着苏湛离去的方向,无奈地叹口气微笑了笑,继续躺回床上睡觉了。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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