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容子行行
苏湛被冰毛巾一下子激得浑身舒服,任由苏泛贴着自己,“我只是打算出去逛逛而已。”
苏泛正了神色道,“大热天的有什么好逛的,连阿爹现在都躲在主楼里头睡午觉呢得等太阳下山了才回来。”而他办完了事情之后,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因为家里头有苏湛在,即便烈日当空他也无所谓,虽然严从嘉是劝了他半天。
苏湛点了点头,心想既然苏泛回来了,他也就不出去了。虽然苏泛风度依旧,面带笑意,然而还是掩饰不住一丝疲惫,想到苏泛这几天到处奔波,苏湛不由地提议道,“既然不出门,阿泛,要不你去睡一觉吧。”
苏泛听着这话收回毛巾好不嫌弃地在自己脸上擦了把,伸手捏着苏湛的脖子笑道,“不了,还有事情,我知道你小子是睡不着的,那就陪我去书房呆着吧,开了冷气也会凉快点。”
苏湛知道苏泛对自己很好,好到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对于这个小小的要求自然是答应。
严从嘉见大少要去书房,是习惯性地准备跟上去,然而苏泛却是对他吩咐道,“从嘉,你把那筐桃子叫人搬进来洗干净,待会儿送到书房里。去休息下吧,不用去书房了。”苏家大少爷的书房,除了自己和大少,即便是将军和夫人也是轻易不能进去的。
严从嘉这才明了方才大少为何让人去果园摘了桃子,抿了抿嘴角,却也只能提醒道,“那大少,今晚和刀土司吃饭的事情——”
“到点了提醒我,而且,我准备带阿湛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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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着冷气的房间温度适宜,苏泛的书桌很大,苏湛和他面对面坐着,索性放开了肚皮啃着水蜜桃,缅甸虽然和美国比起来原始落后,但在水果绝对是好的没话说,尤其是他最爱的水蜜桃。
苏泛瞧着手里的文件,时不时地抬头看着对面的弟弟,长得秀气漂亮,吃起桃子来张着嘴一口咬掉大半个,实在算不上文雅。苏湛大快朵颐地啃着桃子,吃得是呼啦啦落花流水,跟鬼子进村扫荡似地毫不含糊,终于是惹得苏泛将文件放下来,忍着笑意道,“妈要是看到你这吃相,必定会晕过去的。”
某人满不在乎地一撇嘴,吐出一个桃核,“哎别提了,妈现在恨不得一口气把我喂成胖子。”
“今天的骨头汤喝了没?怎么样,好喝么,这几个月在家多喝喝,你不是老嫌弃自己没有穆天璋高么。”苏泛笑着道,看着苏湛吃得满脸水蜜桃汁的样子倒是比那刚摘下来的桃子还水灵,然而吃相堪称野猴子。
“还行……”苏湛说着又准备伸手去拿桃子,却是被苏泛起身一把将盘子挪开,“好了,吃够多了,再吃下去真要成猴子了。今儿晚上还要出去吃饭,别等下什么都吃不下。”
苏湛默默地擦了擦脸和手,回道,“没事儿,你去就成。我不用去的。”他何尝不知道这样的饭局可不仅仅是吃饭这么简单,上一世,能够去和这些有头有脸的乡绅土豪或者地头蛇吃饭的不会是苏泛,因为他没那资格代表苏家。当时,他更不会向老爹提议带苏泛一起去。从来都是他和父亲去的。
苏湛一下子明白了苏泛的意思——他不会打压自己,甚至愿意带着自己出去让那些人认识苏家二少爷。
苏泛将文件放下,眉头一挑,颇为意外地看着自己这个弟弟,小时候他和苏湛关系没好之前,苏湛就像是个护着领地、随时准备战斗的小将军似地防着自己,那时他们抢夺的是父母的关注和宠爱。然而成人了可不一样,苏家虽比不上古代的帝王之家,但在这缅北有权有钱有枪有军队,并不是没有诱惑力。就连穆天璋都会为了穆家的一切和穆威暗中较劲,蠢蠢欲动。
苏湛想要什么他都愿意给,然而苏家的掌控,老实说,苏泛现在不能放手,不是因为贪恋手中的权势,而是因为有了这个权势他才能有机会和苏湛在一起。
他们兄弟俩之间天然地有默契,苏湛抿嘴一笑,“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这十年,我在外头学了很多,没有什么比父母安康健在,一家人和睦地在一起更重要的了。再说了,我这半路回来的二少爷,底下人的人不一定会服我。哥,你就放心地当家吧。”
苏湛将心里头想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不是在那十年里想通的,而是重生之后他逐渐明白的。难道这一世还要让他和苏泛再争个头破血流么,父母难过失望积劳成疾,家破人亡?更别提再过个十年,金三角将是联合国和各国政府极力整治绞杀的重点。谁又能长长久久地守着罂粟花和枪炮称霸一方?
苏泛展眉一笑,“阿湛真的长大了。不过,还是去去也好,很多人都对你这苏家二少感兴趣。我也想让人知道,我弟弟是多么优秀。”
虽然有时候苏湛不一定多听话,但和小时候比起来,真的成了一个乖巧懂事的弟弟。不是,是十年前阿湛主动请去台湾的时候,他就一下子成长了。
正对着苏湛的墙上正挂着一幅字,龙飞凤舞的草书写着——春日迟迟犹可至,容子行行终须归。苏湛同样抬头看到这幅字,不用看落款,看字迹就知道是苏泛的,于是皱着眉头道,“阿泛,你写错字了,是容子行行终不归。”
苏泛笑而不语,起身几步走到了苏湛身后,抬手放到苏湛的肩膀上,声音沉沉地说道,“没写错,当时我想的就是,我一定会让你回来。这幅字,可以撕掉了。”因为,他做到了。
那是在缅北的局势最艰难的时候,苏泛年方十五,本以为苏湛终于可以回家一趟,却是终不成行。当时他的念头就是,他一定会强大起来,让苏湛永远不再离开自己。
苏湛忽然察觉到,在外的十年,难熬的并不是只有自己和父母,还有苏泛。当初主动请去台湾,苏泛知道真相的那一幕还深深地留在自己的脑海里。这幅字,苏泛写得狂妄而潦草,大开大合,全然不是他平日里翩翩君子的风范,显然是将压抑的情绪宣泄出来。
他一直知道苏泛对自己好,可回来的短短两天,他这才深刻体会到苏泛对自己是多么好——睡着时的那些按摩,特意熬的骨头汤,自己小时候住的房间,出门一趟不忘他最喜欢的水果,还有这幅字……他甚至觉得,连父母都不一定能做到如此。
是不是上一世如果能早点醒悟,结局就会改写。而苏湛庆幸的是,自己终于没有浪费这一次的重活一世。
“别撕了,留着吧。”苏湛盯着那副字道,“阿泛,我很幸运,我们兄弟情深。”
苏泛捏着弟弟的肩膀,对着那副字嘴边勾起弧度,似有深意地一个字一个字顿道,“是,兄弟情深。”
他想做兄弟,更愿意情深似海。
第44章
虽然苏湛不是很想出去参加乱七八糟的应酬,然而见苏泛执意要带他去,又想着在家也是闲着无事,不如跟着苏泛出去见识见识,说来说去都是上辈子熟悉的狐朋狗友,他也颇想看看当初的那些人现在如何。只不过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苏湛冷冷地想到,这一世他可不会自不量力地对众人一声“二少”的恭维而沾沾自喜。
晚上请客的是附近的一个大土司,还有一些地方武装军阀和官员,苏家大少爷算是姗姗来迟,众人一见苏泛来了,纷纷起身方想恭维几句,只见一直跟在苏家大少后头的跟班却换来了人。
“诶,我说大少,小严副官怎么不见了?难得您今晚没带人出来。”说话的也是一位年长的国民党高级军官,只不过不是他父亲这一派系的,当年台湾撤兵时并没有跟着去。苏湛对他是非常的有印象,因为当初此人是一口一个“世侄”地巴结,然而他在走投无路之际向他求助的,反而将自己的行踪泄露给了苏泛。
有人起身给苏泛腾了主位出来,苏泛却是首先让苏湛入了座,这才朗声介绍到,“这是鄙人唯一的弟弟,苏湛。”一句话让在场的人纷纷侧目。
苏湛嘴角勾起一丝冷淡的笑意,对众人的好奇和窥探不甚在意,只笑着点了点头。
“哎哟,这就苏老的二少爷啊,当初不是去了台湾么?”有人倒是直接地问道。
苏泛笑了笑,替弟弟摆好餐具,“是去了台湾,不过,阿湛现在在美国读大学,明年就毕业了。”随即自个儿也坐了下来,这才颇为恭维地让苏泛点菜。哪料到苏泛却是先侧着身子,问了这从天而降的弟弟想吃些什么,及至苏湛点了,这才将菜单递给别人点。
苏湛当年去台湾的事情,苏家算是忌讳莫深并不愿意多提,以至于外界是猜测万分。甚至还得出二少是个先天缺陷的,因为这才把嫡子送了去,留下个来历不明的庶子。及至苏泛一年年逐渐成长,苏将军无论是到哪儿都带着大儿子,俨然一副带着历练儿子准备接班的样子,触觉甚为灵敏的一干人等更是将苏家大少奉为接班人,将当年甚为得宠的苏家小儿子抛到了脑后。
然而见苏泛对苏湛的态度可谓是相当不一般,绝对不是有的兄弟争得你死我活的样子。有人揣度着,这苏大少是做出兄友弟恭的样子给苏将军看,有人暗想这苏家大少果然是个厉害人物弟弟才回家就晓得笼络,总之,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既然大少爷如此友爱兄弟,看人下菜总归是没错的。
几个和苏湛同辈的公子哥儿满脸堆着笑意上来敬酒,其中一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自来熟地同苏湛拉关系道,“二少,我,许家杰啊还记得不?小时候咱俩一个班的,九岁那年的生日会我也去了呢!真没想到居然跑美国成高材生了啊!”许家杰带了个头,几个年轻人开始起哄要给苏家二少爷一人来上一杯。老辈们也随即附和道二少爷一表人才,在小辈里头是拔尖的,该喝了!
苏泛风度极佳地把伸过来的酒杯都挡了下来,笑得如同春风拂面,“阿湛还是个小孩儿,不能多喝来。这样吧,给几位叔叔伯伯敬一杯,其他咱们都是一起在这儿长大的兄弟,我来替他喝,意思意思就行了。”
苏湛不动声色地看着众人面上的瞬间变化,都是一群老老少少的狐狸,无论是自诩看着他长大的世叔世伯,还是小时候和他一起长大的几个少爷公子,一桌子热热闹闹,对他有几分真心的,一个都没有,除了自家哥哥苏泛。
一喝酒,场面就开了。杯盏相交、觥筹交错,食物的香味交杂着酒香在包厢里头弥漫看来,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仿佛变得模糊。苏湛脑袋放空地看着他们又喝又笑又闹,时刻注意着身边的苏家大少,见缝插针地捧上几句,还不忘捎带上自己。苏湛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一场喧腾却无声的闹剧,身子往后一靠,无意识地便拿起手上的酒杯准备抿一口,哪想却被苏泛拦了下来。
苏泛带着酒意凑到苏湛耳边,因着方才被敬了好几杯酒,白皙的面庞带着红晕,眼睛却是晶亮,“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有点累,没事儿,等下咱们就回家。”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他要让人都知道,被送出去十年的苏家二少爷可不是什么不得宠的,恰恰相反,这是他最疼爱的弟弟。
苏泛喝得微醺,眯眼瞧着身边俊秀漂亮的弟弟,和周遭的乌烟瘴气一比,更是显得如谪仙一般。便想就着苏湛的酒杯喝了下去,苏湛转头,长长的睫毛一挑,睥睨着自家哥哥,一把夺下杯子,“少喝点,酒多伤身。”他上一世最爱两样,一个就是赌,一个就是酒。可现在,除了偶尔沾一沾根本不想碰,声色犬马的日子掏空了身体,他在缅北的山林里躲的时候,差点没累死在半路。
苏泛嘴角漾起一丝笑意,似醉非醉地一把揽过弟弟的脑袋道,“好好好,不喝了,都听阿湛的。”
苏湛很有把醉鬼扔出去的冲动……
酒终人散。
某人拉着一身酒气的自家哥哥准备回去,一直等在车里的严从嘉一见脚底虚浮的大少伏在二少身上踉踉跄跄地出来,立马下车扶过浑身酒意的大少。苏泛一向自律,很少会喝这么多酒,尤其自己在的话更是能够替大少挡着,见二少却是一脸清明,立即就明白了。然而二少爷可不是他能随便责备地,只好皱着眉头道,“二少,您不该让大少喝这么多酒。”
苏湛想着上一世的苏泛的确是酒量甚浅,故而并没有注意到严从嘉的逾矩之处,心想,苏泛方才一副他得护着弟弟不能喝酒,现在反而把自己给灌醉了,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摆摆手朝严从嘉道,“没事儿,你坐前面就行,我在后头顾着他。”
严从嘉虽不甘愿,却也只能放手。他不喜欢二少,并不是因为二少人不好,而是因为大少对他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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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令苏泛始料未及的是,那些个纨绔子弟二世祖成日里闲着没事干,拉帮结派吃喝玩乐的主意居然打到了苏湛的头上。那日的饭局之后,先是许家杰,接着又是白团长的儿子然后又是刀土司的三公子,轮番地打电话到苏家,来意只有一个——请苏家二少爷出去玩。
苏湛原本不是很想搭理,他在家里虽然无所事事,但是有时候陪老爹下下棋喝喝茶聊聊天,又或者陪着自个儿老妈出去溜达溜达,很是自得其乐。而苏泛更是一天中有大半时间都留在家里头陪他,苏湛觉得爹妈和老哥对自己的归来都很是小题大做——家里和外头的事情也不忙了,每天就围着他转悠,他又不是需要人陪的三岁小孩儿。
所以眼见那几个上辈子的狐朋狗友三番两次地盛情邀请,苏湛想了想,居然也就同意了。并郑重地跟苏泛说,让他该忙什么忙着去。苏泛当时正在自己的书房打了个电话交代了一些事情,他晚上是订好了节目的,打算带着弟弟出去透透风,没想到苏湛却是答应了和许家杰他们晚上去大金坊玩。
如果可以给他一个选择,苏泛此时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修一栋城堡,把苏湛给弄到里头去,外人休想进来,里头的人也甭想出去。他可以守着苏湛,让他过好每一天。然而,苏泛此时能说的只有——“好,早去早回,不要跟着他们喝酒,也别碰鸦片。”
某个家伙十分不屑地撇撇嘴,“我可不是那群二世祖。”随即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缅甸的夏天太热了,而自己的头发着实长了点,“不过,我想先剪个头发。”
苏泛瞧着弟弟顶着一头乱发的样子,心思一动,“你是要开车去下面镇子上剪,还是在家里头?”并且又自言自语地加了一句,“李副官的手艺还是不错的,给阿爹剪了几十年的头发了。”
行军打仗的时候,即便你是将军,给你剪头发的也不是什么专业发型师,直接让副官头发一推即可,下面的小兵更是互相帮忙。苏湛当然知道这一传统,他上一世讲究过了头,这辈子又索性不讲究到了底,当然爱干净是不变的,只不过对于吃穿住行包括发型一律不讲究,他觉得忒麻烦。
因此便不想特意再跑一趟,“那就让李副官剪吧,反正就是剪短下而已。”
苏泛立即命人在书房里头将大镜子摆上,及至李副官带着一套简单的理发工具,给苏湛围上布,准备开剪了,苏泛却是笑着走到李副官旁边,看着镜子里头围着大白布的苏湛道,“要不,哥哥给你剪头发吧,我手艺还是可以的。”
某人很是怀疑地向上一撇,“你确定?”
某哥哥笑了笑,“确定,我在军营里呆的时候,跟人学过。”更何况,看着苏湛的脑袋在别人手里摆弄来摆弄去,苏泛觉得别扭。
李副官看着大少爷跃跃欲试的样子,也在一旁笑着说道,“是啊,二少爷,您看别看大少爷这样子,将军的头发上次还是大少爷剪的呢。”
于是,苏家二少爷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相信了。然而,不久之后,他对自己的这一点头感到痛心无比。
起先,苏湛瞧着苏泛在镜子里头的动作还很是娴熟的,很有那么一番样子,还渐渐地剪出了型儿出来,起码没弄成大部分丘八的二愣子模样。等到差不多收工了,苏泛给自己的刘海稍微细细碎碎地仔细打理之后,某人眼瞧着苏泛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在李副官“哎呀,小心!”的一声呼中,苏泛的手一抖,生生将他的刘海给剪出了一大块缺口。
苏泛赶紧放下剪子将刘海梳理了下,果然是一用力居然剪到了接近发际线的地方了,语气十分愧疚地说道,“完了,这都快好了,阿湛,我真不是故意的。”苏湛的第一反应就是骂爹,还没出口便想起他爹也是自个儿的爹,骂不得,于是硬生生地将怒气给压了下去。
苏家二少爷的脸绿了。
但见苏泛一脸愧疚半点没有虚假的样子,他也不好说什么,谁叫苏泛也只是热心地想帮忙呢,更何况平日子他对自己那么好。于是苏湛是又怒又气又不敢言,简直就跟吃了哑巴亏似的。
苏泛眼见弟弟的脸色不好,赶紧转而向李副官求助道,“李叔,这能不能修剪修剪?”
李副官也弯腰在苏湛刘海上观察了半天,叹了口气道,“这下,这真是,二少,这个不好补救了。”
坑爹啊,谁头上的门帘缺了一大块能补好的!苏湛无语地瞪着自家哥哥,而后者十分抱歉地笑了笑,“阿湛,真不是故意的。”
“你要是有意的,大爷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老子的发型!某人心里郁郁地想到,虽然他并不是很介意外表,但是,这样缺心眼儿的造型根本没办法见人好不好。
李副官惋惜了半天,提出了唯一的解决办法——贴着头皮,索性全部剪短了。
于是,某二少满怀期待的新发型在苏泛惭愧抱歉的眼神中诞生了——他被剪成了一个毛栗子,果真是贴着头皮剪的,一茬儿短短的头发下青色的头皮隐约可见。苏湛觉得自己非常像刚从牢里劳改出来的,也很像从庙里刚还俗的。
然而,二少的脾气上来了,看着自家哥哥抱歉至极的表情和眼神,又觉得自个儿断断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爱发脾气就发脾气。瞧着镜子里头的毛脑袋,只好把这苦果吞了。
“我真是缺心眼儿了才相信你的话——”苏湛摸着小光头似的脑袋咬牙切齿道。
其实贴着头皮的发型干净利落,更加将唇红齿白的面部五官给凸显了出来,很有一种触目惊心的好看。苏泛瞧着苏湛比睫毛还长不了多少的头发,简直毛茸茸的像颗毛球,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笑着赞美道,“好看。”
李副官一边给他整理发茬儿,一边笑着道,“没事儿,咱二少爷长得好看,就是光头那也好看。”
苏湛一向对自己的长相不大感冒,好看不好看他从未留意过,此时听着二人一口一个好看的赞美,很有一种翻白眼的冲动——好看个鬼啊,给你剪个光头你愿意!
于是,对于新发型很不满意的苏家二少爷,怒气冲天地摔门而出,推了今晚的出行,以及,这几日内所有的活动,决定在家安心养头发。
晚饭的时候,苏将军和夫人对着自家小儿子的新发型果断得不是很适应,碎碎念了很久,翻来覆去的俩夫妇就是一句话——这也太短了,像个出家人。
于是,苏湛就更怒了,恨不得将在一旁笑意盈盈的某人揍一顿。
苏泛在弟弟可以灼灼的目光中很是淡定从容地喝了一口汤,继续赞美道,“还是很好看的,没事儿,养几天就出来了。”
没有人知道,他将苏湛的头发拾起来一小撮,放到了自己贴身的一个护身符里。这护身符是母亲前年去仰光替苏湛祈福的时候求的,他和苏湛以及将军一人一个。他放了自己的一小撮头发进去,俩人的头发缠缠绕绕地揉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就像他小时候读过的一句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
第45章
无法出门的苏湛只好专心地留在家里把自己的头发养起来,他虽不在意美丑但是也还晓得光头实在是有碍观瞻,故而谁喊他出门都懒得搭理。苏泛很有将功补过的自觉,又碰巧遇上最闷热的夏天并没有多少事情,索性成日陪着他猫在家里。
白天苏湛能做的事情,只有洗澡睡觉吃各种瓜果,缅甸的天气热得能让他恨不得能拿个木桶泡在水里头,而老妈和苏泛都不肯让他多吹冷气,理由是他打从娘胎出来身子就不是特别好,一旦受凉能折腾上个十天半个月。家里还建了座游泳池,苏湛是一贯地怕水,但是随着年岁渐长,也就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若是苏泛在的话,还会和苏泛一起去池子里呆上半会儿。
晚上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和苏泛一起睡觉,兄弟俩脱得只剩一条裤衩,赤身裸体地靠在一起,冷气是凉的,身体却是暖的,让苏湛觉得凉热交替舒服得不得了,更何况苏泛的按摩手法实在是高明,加上又喝了好几天的骨头汤,他再也不会像在美国一样因为脚疼睡不好了。
有时候兴致起了,他会和苏泛大半夜地爬起来开车出去兜风,家里新买的路虎在漫天星辰的夜晚里攀爬驰行,夏日的香气在风里弥漫,月光下张牙舞爪的缅北丛林看起来神秘又恐怖却一点都不妨碍他透气的好心情。
只不过某人十年未在缅甸生活,一下子回来对这里漫长又闷热的夏天并不是很适应,除了吃早饭、一天三碗苏泛交代好的骨头汤,为了长个子他只能捏着鼻子喝掉,其他时间一概不想正经吃饭。
老苏将军晚上再次听到二少爷躲在二楼休息室吹着冷气看电视不想下来吃饭之后,勃然大怒想亲自上楼把他给扛下来,“这小兔崽子,怎么能不吃饭呢!二少爷这几天都这样么?是饭菜做得不好还是怎么地?真是没吃过苦,想当初老子带队刚进……”上了年纪的苏将军絮絮叨叨地开始说起当年,得了大部分老人家都有的毛病——忆苦思甜。
钟意映也是皱着眉头叹气,“这孩子,现在就捧着水果当饭吃,说了也不听。”但凡家长都觉得不爱吃饭的孩子着实任性地令人头疼,然而想起苏湛更小的时候无法无天的样儿想到他这十年离家在外吃的苦头,二老又觉得不能过于苛责。而他们是不指望苏泛这个当哥哥的能把人哄下来吃饭,因为苏泛比他们自个儿还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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