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响马之凤过青山 第67章

作者:香小陌 标签: 强强 穿越重生

“羊羔儿?!伤哪儿了?”

“唔,没,没伤着……”

息栈艰难地张口,吸吮四周浓腥酸涩的空气,身子稍稍一动,眼看着就要坠入深渊。后背上的负重将捆扎的绳索绷到了极限,肋骨都要被男人的份量勒断成几节儿,几乎窒息。

惊恐绝望之时,忽听得脑顶一声清脆的鹤唳,眼睫瞭转之处,闪着红光的一条长蛇袭来!

小凤儿只一瞥就认出了慕红雪的鞭子,如见救命稻草,迅捷一把擒住空中的鞭梢,稳住了脚步。

悬崖顶端隐隐传来细碎响动,一条一条的藤索纷纷坠下,一张张焦急的脸,一双双疲惫而忙碌的眼,遥遥地寻觅崖壁上挂着的两枚身影。无数只手伸了下来,远远地召唤,即使距离尚自遥不可及。

少年紧咬牙关,伸手抓住脑顶的藤条,奋力攀爬。隔着一层迷蒙的绛红色水雾,眼前那一团一团的人影,忽明忽暗,在指尖不远处殷殷召唤……

瑰紫色的晨雾自天际缓缓升腾,拨拢开炼狱一般的暗色天幕。山峦之巅泛起鱼白,金红色的朝霞吐纳和暖的气息,笼罩了整座野马青山,抚慰着逃亡路上的颠沛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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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勒南山。

甘肃与青海交界处。

山体绵延,丛林密织,林中偶有虫鸣兽动,诡谲窸窣。

这里离玉门、酒泉甚至更近。依着丰四爷琢磨的“灯下黑”的道理,马家军的人或许预料不到,这批逃亡的土匪并没有向着关外的大漠奔窜,而是蹿到了家门口的疏勒南山。

生火的岩洞之中,耀眼的橘色火焰映得男人的脸烨烨发亮,额头和鬓角淌落一串一串滚热的汗水,水滴中缭绕摄目的火光。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给大掌柜褪掉皮裤,右边儿大腿上有两枚骇人的枪眼儿,皮肉被滚烫的枪子儿烧穿,一片焦灼烈土,血水洇湿了半边儿身子。几根救命的“上吊绳”白布条子胡乱缠在腿上,聊以止血,要不然这一路崎岖颠簸,血早就流光了。

丰四爷找了一把柳叶腰刀,仔细地烤干净,几个人按住大掌柜的腿,给他取子弹。

息栈跪在身前,将男人的整个上半身揽进怀中,掌心轻轻地拍抚。大掌柜的脸色略显苍白,紧闭的眼眶上睫毛微微颤栗。息栈的下巴就顶在他的额头,面庞却比他还要苍白。

十根粗糙的手指,沿着少年的肋骨,往复摩挲,指力愈加沉重,几乎抠进了肉里。眉头蹙紧,一声不吭,只有胸腔子偶尔爆出的急促喘息,似骨肉绞磨,撕扯人的神经。

息栈附在男人耳边哄着:“忍一些……一会儿就好了,就不疼了……”

丰四爷手里一刀子剜了进去,楔出一颗血漉漉的子弹头。

男人喉间重重吭出了一口气,汗水顺着脖颈暴凸的青筋蜿蜒而下,内里的中衣都湿了个透,没有说话,而是一口咬上息栈颈上的一块小肉,牙齿略微颤抖,辗转研磨唇齿间的肌肤。

口中含着的少年,鼻间抽泣,眸子上往复滚着泪花,不知是因为颈间吃痛,还是太过心疼,忍不住说道:“四爷你轻一些,再轻一些……他疼呢……”

难过地凑上大掌柜的额头,凉凉的嘴唇落在男人汗湿的发际,不再避讳四周无数人的眼,就只看着面前这一张脸,轻轻吻着,默默流泪。

四下里无数道视线交错,略显尴尬,伴着几声轻咳,却没有人张口打搅息栈和大掌柜。

生死关头,哪里还要再计较世俗伪善的眼光,哪里还需要再端起那些充给外人看的矜持面孔。

过了今天,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

今儿个晚上拖下来的鞋子,不知道明早还能不能穿上。

摔碎在瓦砾堆里的那两枚鲜艳的大红灯笼,不知道有朝一日还能否重新挂上。

一生一世共白头的承诺,不知今生何时能够兑现……

有伙计递过来一小颗大烟膏子,用丰四爷的旱烟枪胡乱烤热了,拿给大掌柜抽了几口,压一压痛劲儿。

息栈不解:“四爷,这给当家的抽得是什么烟?”

“这是大烟膏子,能止疼的。这年月若是想用麻醉药,除非去省城里正经的西医院。荒山老林里,全靠鸦片膏了。”

“是这样……”

“这东西不能多抽,抽多了上瘾。”

“哦。”

“小剑客没见过这东西?呵呵,这物只能抽,可不能吃。有话叫做‘烟膏子就酒,小命马上没有。’就只用杏子那般大小的一颗大烟膏,吞下去就可以要人的一条命。”

息栈听得心中有些硌硬,这般不洁净的东西,怎的给大掌柜抽呢,抽坏了身子可怎生是好。

手指轻轻抚摸男人的头颅,指腹顺着发线在湿漉漉的发髭间游走,无声地安抚。

黑狍子端了一碗热水来给大掌柜灌下,这时笑呵呵地说:“嘿嘿,当家的,这热水怕是不够劲儿,要不然您尝尝小剑客,啊,不是,尝尝您小媳妇的童子尿,据说包治百病、起死回生哩!”

一旁有人接口:“不是‘据说’,俺们都亲眼见着了,就是包治百病的神仙水儿!”

息栈正待翻白眼瞪那伙计,又有人起哄:“说啥子呀你们?小剑客这会儿还是小童子么?早就被咱当家的骑上去给开苞啦!尿水已经不管用了吧!”

“噗……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一伙山贼在这关头竟然还能插科打诨,还能笑得出来!

息栈无语,被这一大群无耻下流的鸟人取笑得面红耳赤。伙计们默然聚众围观小剑客与大当家当众抱成一团儿腻腻歪歪、又摸又啃,已经围观老半天了,早就憋不住要说点儿啥了。

这时冷不防听见怀中男人喉间轻咳一声,半闭着眼,淌着汗水的唇竟也迸出一丝笑意,哼道:“呵呵,老子早就想尝尝这神仙水……羊羔儿,给俺来点儿?”

众人抽搐狂笑声中,小凤儿怒哼哼地偷掐了男人一把:“小爷没有!你歇着去……”

夜深人寐,月晦风扬。

火烬影斜,鼾声正长。

岩洞深处干燥僻静的一角,息栈和大掌柜以牛皮垫裹身,躺在一起。

黑暗之中四目想对,静静地望着。凑上唇,贴合在一处,轻含对方的唇瓣,令人心安的温热与柔软,情到深处的抵死缠绵。

“当家的,知不知道紧咬咱们不放的那一路敌人,究竟是谁?”

“看着不像官军。”

“不是马家军的人?”

“不是。扛得家伙事儿和摆得那阵势,是土匪。”

土匪?

土匪……

息栈和镇三关对望一眼,同时轻声念叨出名字:“柴九。”

息栈这时心中只恨当日在安西城,怎么没有把那姓柴的家伙给一剑戳死。妇人之仁,留了个祸害,如今竟然如此凶残,差一点儿就害了大掌柜的性命。这厮果然是块狗皮膏药,死咬上了就不松口,穷追猛打,纠缠不放。

下次若是再见着了这柴皮膏药,定然要血今日之仇!这鸟人敢打伤了自家男人,小爷在他身上也戳十个八个窟窿!

大掌柜拉过小凤儿的手,两只小手掌如今缠满白布条子,偶尔裸露出一块骇人的红肉。

“傻羊羔子,疼着了吧!逞能……”

少年冷哼一声不答话,翻过手掌,用没有受伤的手指甲,轻轻抚着男人的面颊。

男人眸子里流动着两抹浅浅的柔金颜色:“羊羔儿,老子是不想欠了你。老子要是这回真的躺了,最对不住的人就是你。”

“你知道就好。”

“呵,老子打从娘胎生下来就是个土匪,这辈子就是打打杀杀,亡命边关,将来也不会有啥好下场。羊羔儿,你可真的想好了?”

少年的两枚凤眼刻着决绝,恨恨地说:“你别跟我讲这些,你还没娶我呢!你说了要跟我成亲的,你这人说话究竟算不算数呢?”

镇三关咧嘴笑道:“老子说话算数。”唇齿畔依旧是几缕迷人的深刻皱纹。

息栈倔强地啃咬下唇,瞪着男人:“好,我信你的话,那我等着你娶我。”

说话间眉心扭在一处,眼眸径自涌动淋漓雾水,喉间哽咽:“从来就没有人说过要娶我的话,上辈子没有,下辈子不知道在哪里,就只有你一个……你不能说话不算数,我就等着你娶我的……”

大掌柜定定地望着小凤儿,这时扯过少年的一只手,探进自己的裤腰。

息栈皱眉:“你干嘛……”

“老子‘想’你。”

息栈窘得哭笑不得:“你这会儿还能‘想’我?”

男人挑眉笑道:“咋个这会儿就不能想你?俺天天都想着俺媳妇。”

“你又不疼了?刚才也不知是谁疼得到处咬人!你也不怕待会儿血全都涌出来……”

“呵呵,过来,羊羔儿,让俺再摸一把小嫩肉儿……”

缠着布条的粗糙手指,没了往日的灵巧温软,这时略显笨拙地在男人身上抚弄,偶尔碰疼了各自指缝和腿上的伤口,皱眉,喘气,轻声地咒骂。

息栈把大掌柜的头楼到怀里,摸摸脑后的硬发,轻声哄了哄:“不要胡闹,乖……等你好了,等你伤好了……”

喉间压抑不住抽泣,泪水偷摸流淌。男人凑上来吻,吮干净挂在息栈眼角和脸庞上的道道泪痕,粗裂的指痕在少年的胸腹与腿间游走。

借着夜色和衣物的遮挡,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紧密地贴合,轻轻地磨蹭,温存地抚慰。

流荡天涯之际,生死一线之间。

第六十二回.人离散流荡天涯

午后。

春日的阳光穿透密林尖梢,星星点点,缀满山峦。

林间隐蔽处的一口小潭,高山积雪融化而就,潭底湿滑,涧水清冷。

四下无人,少年泡在潭水中,逃亡路上,难得地享用一次热水澡,水声玲珑,白气袅袅。

荒郊野外,没有锅灶,也没带洗澡桶,这些难不倒咱心灵手巧的小凤儿。这会儿好不容易找见这么一处水潭,于是在边沿儿坑洼处,用大大小小一堆岩石,将水潭分隔出一洼“泻湖”,大小刚好能盛进自己的身子。

又生起一堆火,将两块圆不溜丢沉甸甸的大圆石头投进火堆,烤到最热,冒着“咝咝”的白气儿。拿剑把石头拨弄到人造泻湖中,冰凉的潭水立时温热润手。还嫌不够热,再烤两枚石头蛋,这会儿泻湖里开了锅似的,“咕嘟咕嘟”直冒泡。

长发挽到头顶,后颈靠上石沿儿,热浪浸暖周身血脉。随手于潭边拾两把香草,投入水中,掬一捧山野间的通透幽香,看素水碎红在指尖流淌。

岩洞的角落,大掌柜闲极无聊,手里来回摆弄他的两把高档盒子炮。大腿上的伤口才刚愈合,尚自隐隐疼痛,无法走路,只能看着别人在眼前蹿来蹿去,着实把这人憋得够呛。

息栈跪在男人身边儿,帮他褪下裤子,

大掌柜伸手过去,拎起小凤儿的下巴摇了摇:“上哪儿玩去了?”

“沐浴。”

“哼,真是个少爷……老子又亏待你了。”

息栈不搭理他,拿了几枚洗干净的宽厚树叶,专心擦拭男人大腿小腿上的血污。

大掌柜手中的一把枪,“哗啦”、“哗啦”被卸成七零八碎的一堆零件儿,息栈惊奇地看着他将那一堆铁零件儿一把又抓回到两只大手里,“咔”、“咔”几下,装成了一把枪。

洞口处,黑炮头那一泡尿才撒了一半儿,嘴里哼着哨子,抽动着两条肩膀,在那里慢悠悠地哆嗦最后几滴驴尿水。大掌柜这边儿枪已经装完,扭头冲黑厮暴躁地吼道:“他奶奶的,下回撒尿滚远一点儿!你在那门口尿,老子这儿还睡不睡了!”

息栈眼里露出一丝羡慕:“唔,你装枪怎的装这么快?下次也教教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