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从音
端明崇面不改色,道:“他累着了,我送他回房。”
厉昭忙不迭地在前面引路。
三人朝着偏院走去,只是还未走过长廊,便迎面遇见了穿好朝服打算去上朝的岁珣。
端明崇:“……”
昨晚岁晏一夜未归,半夜才被东宫的侍从告知他和太子殿下在一起。
岁珣一晚上都阴森着脸,把海棠吓得不轻,他本来打算下朝之后再去派人找一找岁晏的,没想到还没出门就看到了自家弟弟——被太子抱回来的。
岁珣的脸当即就阴沉了下来。
端明崇把别人家弟弟吃到了手,对着兄长没有丝毫的赧然心虚,他抱着岁晏的手很稳,微微朝岁珣点头:“岁将军。”
岁珣就连强做出来的温色都做不出来了,他艰难道:“忘归他……”
端明崇对着岁晏轻飘飘的一句撩拨脸能立刻红透,对着旁人却丝毫不慌乱,波澜不惊得令人叹服。
“昨晚花灯节,阿晏朝着要放花灯,孤便带他去了城郊西南的温泉别院小住了一晚,岁将军不必忧心。”
岁珣强行忍着,看了一眼靠在端明崇胸口脸色苍白的岁晏,还当他病还没好全,想了想还没有直接发作,强笑一下,道:“劳烦殿下送忘归回来。”
端明崇淡淡道:“将军这么说倒是生分了,孤同忘归早已不分你我,何来劳烦一说?”
此言一出,岁珣脸都绿了。
厉昭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唯恐岁珣拔刀将端明崇给砍了。
端明崇轻飘飘说完,彬彬有礼地一点头,才抱着岁晏稳稳地朝着偏院走去。
岁晏并不知道端明崇和自家兄长兵不血刃杠了一顿,依然睡得死沉。
不多时,他迷迷糊糊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人放在了柔软的床榻上,接着有微弱的触感轻柔地落在自己眉心,一触即分。
岁晏脑子如一滩浑水,应该是恍惚间知道了端明崇要走,他拼命着想要伸手抓住他,但无论如何都清醒不了,只能从喉中发出一声呜咽,似乎想要留住端明崇。
端明崇轻轻叹气,俯下身又亲了他唇角一下,柔声道:“睡吧,我下午会过来。”
岁晏眉头紧皱,他觉得自己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手指却始终丝毫抬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逐渐没了声音,岁晏挣扎了半天,才勉强张开了眼睛。
“殿下?”
他脑子还有些朦胧,撑着手臂想要坐起来去寻端明崇,还没坐稳,酸痛从腰间瞬间浮上来,让他差点再次跌回去。
海棠在外室准备早膳,听到动静忙跑了进来:“少爷,您醒啦?”
岁晏半撑着手肘,额角落下几滴冷汗,看来是难受得不轻。
他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抬起眸:“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走的?”
海棠讷讷道:“都走了一个时辰了,外边天都亮了。”
岁晏这才反应过来,他看了看窗棂处有些刺眼的光,重新躺回了榻上。
海棠瞧见自家少爷明显有些不悦,他小心翼翼地跑上前想要为主子分忧:“少……”
只是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岁晏就闷声道:“别和我说话,太子来了再同我说。”
海棠只好闭了嘴,小声道:“那早膳呢?”
见不着端明崇的岁晏要糟心死了:“不吃,拿出去。”
海棠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道:“有甜粥呢,少爷之前不是心心念念许久了吗?”
岁晏直接将被子盖住了头:“不吃不吃,吃了我会叫你的,下去吧。”
海棠唯恐岁晏真的动了气,忙兔子似的跑了。
虽然早已知道端明崇会去上朝,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浑身不舒坦的岁晏越发觉得糟心,恨不得把端明崇捉回来揍一顿解气。
他正在被子里生闷气,突然听到外室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
岁晏一怔。
窗棂似乎是被人从外打开,接着一个人轻巧地翻过窗户落在地上,悄无声息又鬼鬼祟祟地朝着内室走来。
岁晏的房间只分了内室和外室,穿过珠帘便能瞧见被床幔遮挡住的宽大床榻。
那人轻手轻脚地朝着床幔走去,姿态十分警惕。
透过床幔,可以看见鼓起一块的锦被,那人飞快冲进床幔,眼疾手快地一把掀开了锦被。
里面是两个堆起的枕头。
这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宽大的披风,劈头盖脸把他的脸罩住。
岁晏从床榻后的帘子后闪出来,一脚就将那人踹翻在地——虽然在动作时他的脸因为疼痛扭曲了一瞬,不过并不影响他踹人踹得飞起。
那人被罩住头,直接被踹翻在了床边的脚踏上,大概是那脚踏角卡住了他的腰,让他猝不及防惨叫一声。
岁晏连停都没停,直接踩在他身上,面无表情地将他揍了一顿。
无事从房梁落下,有些尴尬地看着怒气冲冲的岁晏,小声道:“少爷,这是……”
岁晏头也不回:“不关你事,走。”
无事被噎了一下,才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转身走了。
那人被揍得嗷嗷直叫,扑腾了半天才将头上的披风给掀飞,怒气冲冲道:“岁忘归!够了,是我!别打了别打了!”
宋冼鼻青脸肿,拼命去抓岁晏停都不停的手。
岁晏不解气,又踹了他一脚才作罢。
“你鬼鬼祟祟来我房里,我还当你是刺客,打你都是好的,我要是拿的是刀,你现在早就躺地上见佛祖去了。”
宋冼爬窗进来本就心虚,就算被揍得半死一时也辩解不了什么,只好狠狠瞪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府上的守门家将拦着我不让我进来,我翻个墙爬个窗容易吗我?”
其实宋冼进来时岁晏便知道是他,侯府戒备森严,也只有岁晏的熟人才能不被暗卫拦下,只是岁晏心里正不舒坦,宋冼又擅自爬窗来找他,正好将发不了的气全都撒在了他身上。
岁晏揍了他一顿,心里舒坦了,被几乎撞断的腰却再次隐隐作痛。
他满脸惨白地扶着床榻坐了下来,小腿有些发软。
宋冼恨不得反揍回去,但是看到岁晏一副似乎被人虐待的惨样,想起他前些日子重病险些救不回来的样子,又不忍心下手,只好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一屁股坐在床榻上。
岁晏皱着眉踢了踢他,道:“别坐在这里,看着你就烦。”
宋冼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愿意见你啊,要不是有要事找你,我才不来你这里挨揍。”
岁晏还要踹他,宋冼一把按住他的脚踝,怒道:“好好听我说话。”
岁晏顿时痛呼一声,骂道:“给我放开爪子!”
宋冼看到他有些苍白的脸,忙松开了手,他偏头看了看,发现岁晏未遮挡全的小腿上竟然是青色的指痕,衣摆遮掩的缝隙中似乎还有几枚红痕。
宋冼蹙眉:“你的腿……”
岁晏立刻抓着被子盖住自己的腿,冷声道:“有话快说,要不然我就赶人了!”
宋冼这才没管他小腿的事,正色道:“三殿下好像出事了。”
岁晏曲着小腿抱着膝盖,忍着难受,道:“他出事关我什么事,你至于跑这里来找我说吗?”
宋冼道:“若是因为朝里的事我自然不会来找你,但是此事……”
他一言难尽地看了岁晏一眼,压低声音道:“似乎与你有关。”
岁晏蹙眉:“我?”
宋冼朝着岁晏坐了坐,神兮兮道:“你信鬼神之事吗?”
岁晏眸子微动,淡淡道:“为什么这么说?”
宋冼想了想,还是将昨晚端执肃险些发疯臆想的事同岁晏说了。
“……我将他送回了皇子府,但是他一直都在唤着你的名字,你是不是对他下了什么降头?”
岁晏:“……”
岁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若是我真的恨不得端执肃死,直接买通杀手杀了了事,下什么降头?你以为我同你一般无用,只会施这些阴诡剂量?”
宋冼:“……”
宋冼自小就痛恨岁晏的毒舌,此时恨不得掐死他:“你好好说话!昨夜之事十分诡异,他之前本是说着不再去叨扰你,但是回去的路上突然就难受不已,一会喊着你的名字,一会唤陛下,还说了什么赐东西。”
岁晏道:“我都说了不关我的事,我可许久没有见他了,你可别把这事儿赖我头上。”
宋冼道:“那他可能是因为你才……”
岁晏不耐烦道:“怎怎怎就因为我了?他叫我名字就是我的错了?那我现在叫着‘宋重卉宋重卉’然后一头撞死在床柱上,是不是就是你杀的我了?”
宋冼被他这句话惊呆了:“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会知道些什么,所以想来问问你。”
岁晏道:“那你现在是想要求人的态度吗?”
宋冼:“……”
宋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半天才忍气吞声道:“侯爷,您就看在我一宿没睡在城外等了你半天的份上,帮我这一回吧。”
岁晏瞥了宋冼一眼,才转身从床榻的小暗格里掏出来自己做的签筒。
宋冼:“这是什么?”
岁晏将里面的签晃了晃,对着宋冼道:“抽一个。”
宋冼不明所以,迟疑了一瞬还是伸手抽了一个。
他一瞥,上上签,下面竟然还有一排小注:莫失良机。
宋冼满脸茫然:“什么良机?”
岁晏一耸肩,道:“管他什么良机,你问我我问谁去?”
宋冼:“可是这不是你的签吗?”
岁晏道:“你见过哪个寺庙的高僧会给你清清楚楚地解释完签的,一个个的都是一副高深莫测天机不可泄露的姿态,我这样都算是好的了。反正你直接告诉端执肃这四个字就完了,剩下的让他自己悟去。”
宋冼一言难尽地将签收到了袖子里:“你真的不打算和我一起看看三殿下?”
其实岁晏是非常想去的,因为他从宋冼三言两语中大概猜出了端明崇可能是有些想起来上一世的事情了——有他重生在前,更雪知晓此事在后,就算端执肃一夜之间记起了所有事,岁晏也不会觉得震惊。
他十分想要去瞧一瞧端执肃到底是什么反应让自己爽一爽,但是现在他小命还被人握在手里,自然是不可能出府的。
“不了,可能有人要杀我,我不能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