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从音
端明崇眉头皱了皱,道:“那孤等他回来吧。”
厉昭忙将他迎进去。
岁晏说是带着人出去了,也只是带了无事一人罢了,他捧着新换的小手炉,冷着脸在城隍庙后街的巷口下了马车。
城隍庙后街鱼龙混杂,什么亡命之徒都有,岁晏一身贵气地带着人刚走进去,在墙角三教九流的人纷纷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岁晏上辈子被人骂的多了,早就对各种充满恶意的眼神不介意,他面不改色地带着无事走了进去,穿过到处脏污的窄巷,终于在一处矮房中停下。
岁晏冷声道:“去踹门。”
无事:“……”
无事唇角抽了抽,听从命令走上前,一脚将那破破烂烂的门给踹飞了。
轰的一声响,很快里面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一个小姑娘从里面跑出来,瞪眼道:“谁啊?哪个挨千刀的敢踢姑奶奶的门?!”
岁晏一个眼刀甩了过去,那小姑娘瞧见他顿时像是见了鬼,转身忙要跑,被无事上前一把拎住了衣领给拽了回来。
这小姑娘正是花灯节晚上险些带刀冲撞到端明崇的人,她也认出了岁晏,立刻变成一副笑容可掬的谄媚脸,朝着岁晏双手合十,笑得甜美:“这位贵人,看着眼熟啊,定然是哪位神仙下凡吧,哎呦您这身娇体贵的,来咱们这腌臜地方做什么呀?当心脏了您的脚。”
岁晏被她气笑了:“你倒是能屈能伸?!”
小姑娘笑得更加谄媚了:“出来混嘛,能软能硬才能时间长久。”
岁晏:“……”
岁晏还是头一回被一个小姑娘说荤话给调戏了,瞪着眼睛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小姑娘一看就是在市井长大,一张口就是荤话连篇,她看到岁晏难看的脸色,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说顺嘴了,忙道:“小的是说活的长久,不是活儿长久!”
岁晏:“……”
岁晏脸更黑了,他一把上前,掐住小姑娘的下巴,冷冷道:“少废话!你知道我这人冷血心狠,对孩子也不会留什么情面,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要不然我要你好看——君景行到底在哪里?!”
小姑娘被他掐的脸蛋发红,十分能屈能伸道:“在!在里面呢!贵客快放开我,我还是要靠脸吃饭的!”
岁晏根本不想听这小丫头片子说话,哼了一声,让无事将人放开,随着她一起进了那破破烂烂的矮房。
这小矮房是搭在两座屋舍中间的,上面只用了一些木板搭着,看着摇摇欲坠十分危险。
岁晏越看越皱眉,但是为了找君景行,也没多想,便跟着小姑娘走了进去。
小姑娘在前方熟稔地带路,两人刚进去没走两步,岁晏只感觉眼前一黑,那小姑娘猛地窜到了角落中,直接消失不见。
岁晏:“无……”
他正要喊一旁的无事,腰后便被一根尖锐的东西抵住了。
岁晏神色都冷了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他身后的小姑娘低声道:“别动,要不然就保不齐这匕首就捅穿你了。”
岁晏深吸一口气,无事正要上前,但是瞧见那抵在岁晏腰后的匕首,顿时不敢轻举妄动了。
岁晏没见有多怕,冷声道:“我要见君景行。”
小姑娘冷笑一声:“这几日一直有人找他,我怎么知道你找他不是为了害他?”
岁晏微微挑眉:“有很多人找他?”
“别想套我话!”
岁晏:“……”
明明是你自己说的。
岁晏道:“你告诉他我是岁晏,他听到了定会见我的。”
小姑娘的手一顿,这才将匕首收下,踩着一旁的凳子飞快跳到了墙角,古怪地看着他:“你就是岁晏?”
岁晏点头:“怎么?”
小姑娘道:“按照君景行说的,你应该是那种痴呆幼稚不分是非的傻子,怎么看起来还挺精明,长得又人模狗样的,没他说的这么傻啊。”
岁晏:“……”
岁晏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小姑娘将匕首利落地收回袖子里,朝他一笑,露出贝齿:“见过小侯爷了,我叫衔曳。”
岁晏:“……什么玩意儿?”
衔曳说完,手撑在墙壁上,直接翻身越墙而出,只有声音隐隐约约传来:“稍等我片刻啊,我把他带过来。”
岁晏眉头紧皱,衔曳?这是正常人的名讳吗?
这矮房到处脏污,岁晏也没地方坐,只好站在原地等。
片刻之后,衔曳真的带着君景行过来了。
君景行在外三四天,身上也不算狼狈,只是还是能看出来风餐露宿的模样,岁晏一瞧见他苍白的脸色,憋了好几天的怒气顿时消散了大半。
君景行原本隐藏极深,想着就算被抓住也不会将岁安侯府牵扯进来,只是没想到太子的人竟然将他真实身份给扒了出来,他为了不连累到岁晏,只好趁乱逃走,在这贫民窟里一待数日。
此时看到岁晏,君景行还是有些心虚,干咳了一声道:“小侯爷。”
岁晏冷冷道:“你还记得我是谁啊,难为你了。”
君景行知道他生气了,也不敢像之前那样冷嘲热讽,忙乖顺地道:“小侯爷大恩,我自然是谨记在心的。”
岁晏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地呛他:“你谨记在心,所以就将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
君景行一愣。
岁晏瞪着他,半天还是心软了,他气呼呼地走上前,将小手炉塞到君景行手里,伸手摸了摸他单薄的衣衫,没好气道:“穿这么少,不冷吗?在侯府不是给你过一些银子吗,怎么不知道带出来,就算要躲难也不必在这种地方委屈自己。”
君景行眨了眨眼睛,感受冰冷的指尖被那温暖的小手炉暖热,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说。
岁晏看到他被冻得嘴唇发白的模样,正要解下披风给他披上,君景行忙拦住他:“你身体不好,可受不得凉,我冻一冻不碍事的。”
岁晏还是不解气,又瞪了他一眼:“冻死你活该!”
君景行算是了解他的性子,知道他刀子嘴豆腐心,无奈笑道:“是我错了。”
岁晏闷声道:“跟我回家。”
君景行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回家?
岁晏看到君景行这副狼狈样子,早就心生不悦了,他一脚踢在一旁三条腿的破凳子,怒道:“怎么?侯府不是你家,这个破地方才是你家吗?我辛辛苦苦把你救出来,是让你这样作践自己的吗?呵呵,我要早知道你竟然还有这种癖好就把你打发去柴房去住了!”
衔曳在一旁忙道:“哎呀哎呀!我的三足鼎立紫檀镶金凳啊!”
岁晏瞪大眼睛看着衔曳。
衔曳趾高气昂道:“你赔!”
“……”岁晏直接被气得骂出一句脏话:“赔你娘!”
第35章 安神【一更】
君景行正沉浸在岁晏说侯府是他家的复杂中, 听到两人中气十足的对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衔曳十分不要脸:“好啊, 赔我娘也成,我不介意的,只要你能把她从乱葬岗一堆尸骨中刨出来, 我就要。”
岁晏被气得按着胸口,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了。
他纵横京城这么多年, 向来都是他气别人,还是头一回被人顶撞得话都说不上来。
君景行知道他身体弱, 怕他气出个好歹来,忙扶住他, 道:“别气别气。”
岁晏气若游丝, 死死抓着君景行的手臂:“你……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回去?给我一句话!”
君景行有些为难,犹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道:“小侯爷知道……太子殿下查出我身份的事情了吗?”
岁晏摇摇头。
君景行想了想,还是一五一十地将那晚险些被端明崇的人带走的事情说了。
岁晏听完后, 眉头皱了皱,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口的难受, 道:“所以说这几日一直在暗中找你的人, 就是太子的人?”
君景行:“八九不离十吧, 现在让我疑惑的是, 为什么他没有将此时直接告诉皇帝或者五皇子的人,而是派人暗中来找我。”
岁晏仔细想了想端明崇的为人,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他那个万事都想要所有人安好的和稀泥性子, 许是想要在事态严重前息事宁人吧,没事,你跟着我回去,他不会再找你的。”
君景行有些迟疑。
岁晏不耐烦道:“万事有我兜着,怕什么?难道我还会连一个人都保不住吗?”
君景行道:“但是……五皇子遇刺一事,是我……”
他还没说完,岁晏一挑眉,更加生气了:“你还有脸和我说这件事情!”
君景行立刻低下头,心道岁晏果然还是对王室有一些情谊的,若是他真的这般在意五皇子,可能不会再让他回侯府了。
回想起方才岁晏说的那句“回家”,君景行苦笑了一下,只觉得心头有些酸涩。
他正懊恼着,就听到岁晏气得嗓子都破音了:“你他娘的捅都捅了,为什么没把他捅死?还留了他一口气?!你还有脸说自己学医术学了那么多年,连个人都捅不死,我要你何用?!”
君景行:“……”
衔曳:“……”
岁晏气得只想踹他:“我我我……我恨不得拿刀捅你一刀!没用的东西!”
君景行:“……”
片刻后,岁晏一个人从那破破烂烂的小矮房出来了,君景行虽然对他再三保证办完事情就会回去,但是岁晏还是不放心他,便把无事留下看着他。
岁晏看着非富即贵,身上任意一样东西都价值不菲,不过即使后街的那些衣衫脏乱的人看着他的眼神就险些把他给扒了,却还是没一个人敢上前碰他。
岁晏一个人走出了城隍庙后街,上了马车回了府。
这几日他一直在为找君景行而奔波,如果不是顺着衔曳来找,指不定找半年都见不着君景行的人,乍一将事情了结,他整个人都有些疲倦,回府的一炷香时间,他竟然在车上昏昏沉沉睡着了。
马车倏地停在侯府门口,岁晏被车夫叫醒,呆了一会才揉着眼睛从马车上下来。
他许是睡懵了,晃晃悠悠走进府内,还未到前院,双腿一软,险些直接跪在地上。
岁晏伸手贴着自己的额头探了探,果然发现有些烫,心道应该早让君景行回来的,要是旁的医术精湛点的郎中一探脉,指不定就发觉自己身上未清干净的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