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蹲在墙角
正当嬴政伸手要把扶苏的舌头扯出来拉平上药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和敲门声。“陛下,丞相求见,说有要事相商。”
伸进扶苏嘴里的手顿了一下,嬴政心知这时李斯急匆匆进宫觐见究竟为何,于是便再未与扶苏纠缠。爬下床正正身上的袍子,把手里的药包丢给正趴在榻边干呕的儿子:“先饶了你!”
“是我先暂时先放过你!”抬起头扶苏在嬴政背后竖起中指,气鼓鼓的看着某人背手离去。
站在院子里候旨的李斯见嬴政从寝宫里出来眼中还带着浓浓笑意,于是心中何计了一番。
现在宫中因为书楼烧毁一事闹得就快翻了天,而这帝王竟一派轻松丝毫不怕大皇子受到连累,很明显这火着得突然定是有其道理。
心中有谱便也没有先前来时的焦虑,掀开衣摆李斯跪地给嬴政见礼。“臣李斯拜见陛下。”
挥手让李斯的起身,对此人这时进宫见驾嬴政很是满意。“爱卿与朕一同到议政殿吧。”
“臣遵旨。”退后数步,望了眼寝殿紧关的大门李斯忙上前跟在嬴政身后。
待嬴政与李斯走远没多久寝殿的门被人一脚从里面踹开,一个火气冲冲的人抿着嘴站在殿门口表情很是吓人。
“殿……殿下……”被吓了一跳的翰繁马上迎上前,“殿下可是要去哪?”
张开嘴呼了两口气扶苏紧紧拳头口齿不清的说道:“去膳房!”说完就大步往膳房的方向走去。
带着人赶忙跟上翰繁猜想难道他们殿下是不是没有吃饱,可他舌头都伤了要怎么吃,而且对方的气势怎么瞧也不像是要去吃饭倒向是去与人拼命。“殿下……你这是去膳房做什么,要是想吃什么奴这就派人去……”
“剁萝卜!”猛地刹住脚扶苏极清楚的吐出三个字。
“什么?”翰繁一时没转过来,不知这好好的去膳房剁萝卜做什么。
“找人去议政殿,就说本殿下在膳房剁萝卜,剁成萝卜泥!”对剁成萝卜泥!如果今天自己不把萝卜剁成泥他就妄作男人。
一肚子火无处宣泄,因而扶苏只能用剁萝卜作为发泄渠道,而至于他为何要剁萝卜出气这还用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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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早朝还有半个时辰但今天所有的官员都悉数到齐,就连往日里已经不上朝的王翦都身穿一身武服现身朝堂。自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嚷杂的大殿便立刻安静下来,无人再敢说什么,就连被淳于越授意的那些官员都不敢吭声。
昨日中午宫中书楼大火下午各种声讨的奏折就接连送进宫中,这事王翦想不知道都难,更心知今天早朝一定会出事因此他这才与王贲一同上殿。一为看个究竟,二是在关键时护着扶苏。
事情的真实经过王翦还没有从王贲那里得知,但仅从目前的状况上瞧王翦绝对赞同扶苏的做法。书是死的人是活的,虽然典籍烧了可惜但又不是就此失传,圣贤们的这些书哪一本不是流传于世。更何况失火也是个意外谁也不想,至于为此不依不饶嘛!
来时王翦看见皇宫大门外围着一群书,生各个‘义愤填膺’。在官场滚爬了一辈子的王翦如果这还看不出其中的门道那他真是白活了一辈子。
几个负责在中间挑事的官员见王翦到了既不说话更不表态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闭目小憩,可谁要是张口他绝对会睁眼冷冷看过去,因而心中打怵不敢再讲话。
所以直至嬴政上朝前大殿上再无人提书楼一事。
“上朝!”
随着赵高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朝上众臣忙起身列队走到大殿中央跪下。
在众人的叩拜中嬴政步上台阶,在路过缓步台时看了眼空着的座位嬴政走到大殿上座坐下。“众卿平身。”
待众人各回各座后一个年方六十却精神抖擞的老者走了出来在大殿中央跪下,高举手中的奏简说道:“臣参奏大皇子火烧藏书楼,请陛下定夺!”
一时已经安静下来的大殿又喧哗起来。
……
男子十八本应束发,但扶苏不想以后去哪头上都盯着一个细长的木头盒子压出肩颈病,于是一拖再拖在二十岁当天完成了及冠式,在法律上成为大人,以后无论去哪都要束发不能再随便绑个马尾了事。
不愿顶着牌子或盒子出门,因此扶苏很少出屋,活动范围仅限于自己的寝宫,嬴政的寝宫和议政殿之间。
当剁了一下午萝卜晚上又被萝卜捅了半宿的扶苏身穿华丽朝服,头上顶着代表他身份与权力的‘盒子’来到大殿时那里已经变成口水仗的战场。
轻巧跨过曾经让他丢脸到至极的门槛扶苏不顾众人多变的脸色朝上座的嬴政一拜便站定在淳于越身边昂着头直接开口问道:“听说淳于大人参奏扶苏,不知是为何事?”
不想自己还没开口对方就先说出,微微一怔淳于越迅速冷静下来,大方承认。
“哦,那不知扶苏犯了哪一条《秦律》劳费淳于大人要在这大殿上参奏,还……”目光扫过叫唤最凶的几人和当日提议用碳炉烘书的官员扶苏笑了起来,继续道:“还要带着这些人,他们是不是也要参奏扶苏,嗯?”
扶苏不擅长阴谋,先前碍于面子不好撕破脸所以他大都选择躲避麻烦。但要是注定要撕破脸不讲情面那他就选择直来直去快刀斩乱麻,绕来绕去假意奉承他可做不出来,也不屑去做。
这话问得直白,问得淳于越一时开不得口,因为无论从《秦律》上哪一条上看扶苏都没有过错。
“大……大皇子说笑了,您并没有触犯任何一条《秦律》,臣参奏的是昨日的大火,不知大皇子……”
“大人的意思是昨日的一场大火是扶苏放得?”打断淳于越的话扶苏强过话语权,他就不信这人敢说这火是他扶苏的放得。
如果说这火是他扶苏放得就必须拿出证据,否则就是诬蔑。而诬蔑堂堂大秦皇子绝不对是一件轻罪,更何况还是在这大殿之上百官面前。
“这……”淳于越低头犹豫了一下,当年扶苏气得王绾中风瘫痪他可是亲眼所见。那胡搅蛮缠的一幕他可是亲眼所见,不想这些年过去了这人更是能说会道。“这火当然不是大皇子所放,只是……”
“只是什么?既然您也说这火不是扶苏所放那今日大殿之事又是为何,难道大秦的官员已经无事可做了吗?”
“臣参奏的是大皇子在火烧书楼之际不允人进去抢救出圣贤的典籍珍藏,以致全部烧成灰烬,这是对圣贤的的亵渎,是对天下读书人的不公。”说道后端淳于越直接跪下朝一直不语的嬴政叩拜道:“请陛下为天下读书人讨个公道。”
一直闭目的王翦此刻睁眼瞧了眼淳于越又闭了回去,而李斯也没有任何动静。
看着一派从容的儿子嬴政把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淳于越,开口道:“苏儿你怎么看?”
上面的帝王不问自己如何为读书人讨公道反是问扶苏,淳于越知道这帝王摆明了是向着自己的儿子。
被头顶的‘盒子’压得脖子生疼,扶苏想早些结束这无聊的批斗早会。“淳于大人可知昨日的大火有多大。”左手摸着挂在腰间的玉。
“……不……不知……”昨日淳于越并不在现场所以他并不知道火势的大小。
转过身扶苏望向昨日被自己拦下的几个人:“几位大人昨日在现场,那便请几位来告诉在座的各位大人昨日的火势大不大,有多大。”
被扶苏点名的几位官员并不想回答可这是在大殿之上他们不得不说,于是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昨日火势极大!”宫中有不少人都看见了昨日的大火这做不了假,只是他们至今也想不通那一堆返潮的竹简为何会烧得那么旺。
“火势起来时可还能找到门口。”扶苏继续问。
“不……能……”
“几位大人认为那时就算你们进了火场就能救得书简出来吗?”
“这……不能……”到时浓烟滚滚别说进去就是靠近一点都会被热气灼到,而且火势升得极快,瞬间三层就变成火海。
“难道扶苏拦着几位大人不让你们送死错了吗?”转回身扶苏定定看着淳于越笑道:“难道淳于大人觉得这几位大人的性命比不得那些竹简?”
扶苏这话可谓是堵得淳于越哑口无言,难道他要说这些大秦官员的性命比不上那些竹简,那他淳于越定会得罪这朝堂上所有人。“可即便如此不还有那些宫人!”淳于越脱口而出,可说完他也发现自己中了套,更加没注意到他的话音一落嬴政身边赵高的脸色就变得很不好看。
绕了一圈扶苏就在等淳于越说这句。虽然在当权者眼中这些人的命不值钱但却也不敢当众说出来,毕竟他们当官者打着的旗号的就是为民做主,特别是这些儒家学派的人。“宫人的性命就不是人命,他们的性命就没有那些竹简重要?如果淳于大人敢站于城墙上对天下人说出‘百姓的性命低于为官者的性命,廉价与书楼里的竹简’那扶苏就给天下读书人一个交代,自降为庶民!”
这话淳于越怎么说得出口,说了就是一世骂名。
现实就是这样,即便是事实你也不能说出口,有些事情只能心照不宣。淳于越敢说这大殿之上没有人会把一个贱民的性命当做一回事,但却谁都不敢当众说出口。
“你……你……”你了半天淳于越什么也说不出,而这时蒙毅急匆匆由殿外赶进大殿,以军礼朝上座的嬴政抱拳道:“启禀陛下,咸阳城外的几庄农户全都涌到宫门外,与守在宫门口吵嚷让大皇子给天下读书人交代的书生发生了冲突。他们说谁要胆敢诬蔑大皇子就是处罪也要为其讨个公道,而且具探子来报周围几个县的农户也涌向咸阳。”
蒙毅的话令在场的官员惊呼不已,很明显此刻谁与大皇子作对就是与天下百姓作对。
“肃静!”嬴政扫眼整个朝堂,最后定在脸色难看的淳于越身上。“卿还有什么话要说,如果没有了就给朕解释一下这上面所写的事情。”拿起桌案上一本奏折交与赵高让他拿下去。
捧着奏折走下台阶,心中有气的赵高把手中的东西往淳于越面前一递,语气不善道:“淳于大人请吧!”
接过奏简打开,淳于只看了一行就吓得脸无血色的跪在地上大呼冤枉。
第94章 整风运动
奏折上罗列的一条条罪状令淳于越傻了眼惊了魂,因为上面所写并不完全是事情,起码有一大半是伪造的,而这一大半还是最致命的指控。
一条条一件件,全是控诉他如何授意自己的学生煽动普通百姓,污蔑当朝幌子,重金买通朝中官员一起上书重复‘分封制’,意图趁机养兵自立为王。
煽动百姓拉大皇子下马趁机恢复分封淳于越他承认,但最后一条自立为王返朝廷淳于越却从来都没有想过。私心虽有,但崇君之心深受儒家思想的淳于越却绝不会做这大逆不道之事。
追根究底淳于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外孙,怕他将来和历代的秦国公子一样最后都沦为上位者的垫脚石,落个凄惨下场。
其实淳于越大可以光明正大的觐见拜访扶苏,动之以情请他照顾十三皇子,以扶苏的为人定会守信而为。可他却选错了方法,偏偏把阴暗的主意打到了扶苏的身上,还想置他于死地,而嬴政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有人打他宝贝儿子的主意,不要说是做,就是想也不行。
双手颤抖的捧着奏折,眼睛瞪得老大,淳于越知道自己如今说什么都无用了。上面的罪状条条死罪,条条有证有有据,真真假假掺杂在一起令他无从辩解,这一切也同时摆明上位的帝王根本不打算给自己活命的机会。
“你可有什么话要说。”坐在上座的嬴政开口道。
脑海中闪过数个办法,淳于越甚至想过利用自己的声望与自己的学生但最后这他都没有选,因为冷静下来后他知道如今无论自己怎么选择都逃不了一死。他所有的后路一定都被上面的人堵死,除了认罪别无他法,不然还会连累在后宫中的女儿与外孙。
阖上手中奏折淳于越抬头望着上座的帝王把所有罪名都揽在身上,无论他是否做过这都已经不重要了。“所有事情均罪臣所为,十三皇子一无所知还望陛下明鉴。”
十三皇子做与没做嬴政清楚的很,他为的不过是让淳于越自己认罪而已。如果他老老实实的承担下所有罪名自己当然也不会赶尽杀绝,但倘若这淳于越不知好歹那嬴政也不在意推出一个皇子,如今淳于越的态度很令嬴政满意。
把清查淳于越余党的事情交给李斯办理,命人把在殿上同淳于越一起指认扶苏的官员压下去候审嬴政这才转头看向站在大殿中央偷偷晃脖子的儿子。想起昨晚自己肩膀上受得咬伤和据说某人在膳房剁萝卜时的狠劲儿,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嬴政坏心眼子一闪。“书楼大火一事虽是意外但大皇子扶苏失职却是属实,现罚其到宗祠思过三日以示惩罚,以此为鉴。蒙将军把朕的处罚告之城外的农户,犯错者朕定会处罚,无错者朕也绝不会冤枉与谁。送大皇子道宗祠,退朝!”讲完话不顾地中间发愣的某人嬴政带着身后的宫人扬长而去。
不对啊!编排好的剧本上明明没有这一段,很明显这是赤裸裸的加戏,还是在没有告知自己的状况下,甚至因此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连申辩的机会都不给,这简直是太无耻了!更何况凭什么罚他去宗祠思过,这一切的一切还不都是他们安排好的。
眨眨眼,待大殿上的人走得差不多时扶苏从突然的噩耗中清醒过来。
想到嬴政所做的一切很有可能是为了报复自己昨晚在他肩上咬得那一口扶苏就后悔当时没再多挠两下,搞他一个体无完肤。
“殿下!”
听到有人喊自己扶苏颓废的抬起头,见是王翦于是连忙作揖行礼,“王老将军!”
伸手拍拍扶苏的肩膀,发现多日不见眼前人虽还是没多长一两肉但却壮实了不少,对此王翦很是满意。“宗祠没有人烟阴寒得很特别是入夜之后,这披风老臣便赠予大殿下了。”早上露重所以出门前王翦带了件披风,没想这就用上了。王翦脱下披风递给扶苏,让他用来晚上当个抵风的东西。
“将军……”搂着怀里的披风,望着王翦离去的背影扶苏感动得稀里哗啦。
“咳咳咳,大皇子……这个给你……”拿过一张垫子塞给扶苏,脸色微红的李斯有些不好意思。“宗祠没有垫子,这个你拿去坐!”
“李大人……你真够意思,不枉我当日极力赞同你做这丞相的位置。”豪爽的伸手勾住李斯的肩膀扶苏大笑三声。然后丢下呆傻的李斯,迈着方块步走出大殿来到台阶下要把他送往的宗祠的马车旁。
见扶苏走过来,守在马车旁的侍卫马上跪地叩礼,拿出车凳放在马车门旁等他上去。
回头望向寝宫的方向扶苏在心中把嬴政一顿狂骂,带着一肚子火气爬上马车。然在打开车门的一刹那扶苏惊呆了,因为车厢里不但摆放着四个碳炉一张铁板,还有几包用荷叶包裹着的生肉和几小包调味料,连就他的睡袋也在其中。
瞧一瞧,这哪里是去闭门思过,简直就像是去郊游。
把手里的褥垫和斗篷丢上车扶苏连忙爬上去,他绝对相信这一车东西是他那个无情、无义、无准则的亲爹所准备的,因为只有他这样一个黑心黑肝黑肺的人是会在准备了一车东西外加四个炉子后竟没给准备一个生火用的打火石或者火折子。
这摆明了是让自己看得见吃不了精神上备受折磨,对于嬴政如此无耻行径扶苏无比唾弃的爬上马车坐好。“走吧!”关上车门扶苏下令道。
扶苏就知道他爹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扶苏坐在咕噜噜的马车上前往目的地之际,嬴政正在寝宫中与赵高核实事先准备的东西有没有放到马车上。
“炉子、吃的、水、解闷的书,还有驱蚊的药都有放到马车上吧?”换下身上的冕服,摘下头上的冕冠嬴政问在身后侍候的赵高。
“回陛下这些东西奴都悉数放到马车上让大皇子带去宗祠,陛下放心今晚大皇子绝对不会饿肚子也不会冻到。”把冕服挂好,赵高接过宫娥递上的衣袍服侍嬴政穿上。
站在镜前看着周围为自己打理穿着的赵高,微皱眉头的嬴政开口道:“那为何朕总感觉忘了什么好似没有准备,你帮朕再想想。”
没有啊,该装的都装了。“炉子、吃的、书、褥子……陛下这没拉落下什么啊,就是大皇子最喜欢搂着的枕头与油灯奴都装上车了,按理说不缺什么了。”
“不,朕觉得还是少了什么。”
嬴政与赵高这主仆两人想了半天也没想起什么来,于是嬴政换好衣服后便去议政殿批阅奏折,直至晚上嬴政回到寝宫看着燃着的灯盏时终于想到自己忘了什么。“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