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河远上
程远并没有很生气的样子,在那两声“安静”之后语调也变得平缓,又无比冷漠。那双平日讲课时闪着温柔光芒的眼睛此时暗的像山雨欲来时的天空。耶伦的眼睛闪躲了一下,不敢直视他。
“大家都先坐下,老师把这道题讲完。耶伦,你下课来我办公…明天早上,来我家。”程远差点忘了,这里没有单独的办公室,是三个老师合用一个小房间,堆放写杂物和卷宗。
临放学前,程远用目光扫过班级里每一名同学,淡淡开了口,“我不希望我的班级出现内乱的情况,这不仅仅是我的耻辱,也是整个部落的耻辱。”
团结,对于每一个集体来说都至关重要。
放学后,程远特意找另外两名老师了解了耶伦的情况。从另两位老师口中得知,耶伦的家庭确实有些特殊。他的母父和兽父的结合并不美好,母父来自于异族,是被交换来的雌性,那一年被勉强配给了他的兽父。生下耶伦后,耶伦的母父和兽父关系日渐冰冷,终于在某一天,耶伦的母父选择了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耶伦也就因此而变得更加敏感,对别人提及关于母父的事情反应都异常激烈。
晚上,程远把耶伦的事情和索克尔说了一下。
这几天索克尔似乎是食髓知味,格外的粘他,总是喜欢抱着他睡觉。有时候手会不老实的探进程远的衣服,慢慢的抚摸他的肌肤,但从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程远也就随他去,毕竟两人的关系来讲,这种举动很正常,而索克尔的行为也并没有使自己反感。
对于程远所言,索克尔只回了两个字,“懦夫。”
“别这样,他还是个孩子。在这个特殊的时期有点心理波动很正常。”
“兽人在十五岁,就有狩猎能力了。”言下之意,是说耶伦这个年纪已经不算小孩子,可以独当一面了。
但对于程远的思想观念来说,十五岁正是念初中的时候,当然还小。在老师眼里,学生多大都是孩子。
程远轻轻扭了一下,索克尔刚刚碰到他腰侧的痒肉了。
索克尔以为程远是对自己的话不满意,觉得自己应该再说些有说服力的东西,想了想难得的又加了一句,“我今年十九。”
程远一下子愣住了。
他本以为自己也就是大索克尔五六岁,没想到居然整整大了人家十岁。顿时一种老牛吃嫩草的愧疚和“居然和和自己学生差不多大的人做这种事情”的羞耻感涌上心头,一时间动也不动。
这种反映被索克尔理解为认同自己观点了的放纵,于是手又向下面的裤子里探去,面上却不动声色。
“别闹,说正经的呢。”程远身子往前挪了一下,语气却没有苛责。
“嗯。”索克尔显然很懂得不要得寸进尺的道理,也就老老实实收回手,改成环住程远的姿态。
雌性软软的卧在自己怀里,不急不缓的和自己分享生活中的事情。这是索克尔之前的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经历,而与此生成的满足感,又让他无比贪恋。
“他确实还是个孩子的心性,不过就像你说的,也许我应该用更成熟的方式对待他。”程远并不是初出茅庐的小老师,他已经带过一届高中学生,对类似的事件有自己的方法。
索克尔低头轻轻吻了下程远。这还是程远教给他的动作。索克尔很喜欢这种亲昵的行为。
耶伦…索克尔的眼睛在一片夜色中亮了亮。
第二天正好赶上学生的假期。这天早上索克尔难得的没有出门,这让程远有点奇怪。不过谁都是需要休息的,程远也没有放在心上。
耶伦一大早就来了,显然也是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程远神色淡然的打开门让他进来。一进屋耶伦就看到了正在收拾房间的索克尔。索克尔回头瞥了他一眼,冷峻的眼神让耶伦瑟缩了一下,随即他又挺起了胸膛,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已经想好了一大堆反驳程远的话。
但是,程远并没有给他机会。
在最开始领他进屋后,程远就走到索克尔身边帮他一起修理东西,完全没有理他的意思。耶伦先是忐忑不安的站了一会,发现程远不搭理他,又奓着胆子坐到凳子上,结果程远依旧看都不看他一眼。
看着程远对着索克尔轻轻的笑,又反观自己被他忽视的境地,耶伦觉得程远还不如骂自己一顿,哪怕打自己一顿都行,都要比把自己晾在一边来的好。
耶伦觉得自己鼻子有点发酸。他又想起了小时候,自己的母父也是这样,最开始对他很好,虽然没有程远那么温柔,但仍会管教他,关心他。可就在那一天,母父突然离开了,再也没回来过,再也不会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也不会给他做好吃的点心。
他失去了他的母父,现在,又要失去老师了……
程远在一旁装作和索克尔交谈的样子,实际上一直关注着耶伦那边。见他眼眶都开始泛红,程远知道,是时候了。
“吃葡萄么?”
突然有颗紫色带绿的葡萄出现在视线中,耶伦楞了一下,把头扭到一边,“不吃。”
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老师会不会因为自己这么不懂事,就彻底不管他了啊。
程远轻笑了下,把葡萄塞到耶伦嘴边。这次,耶伦从善如流的张了嘴。
“好酸。”咕哝了半天,耶伦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嗯。还没怎么熟透。”程远接了一句,算是回答他。
气氛开始变得没有那么尴尬,程远扯了张凳子坐在耶伦旁边,慢条斯理剥着葡萄皮。
这里的葡萄比现代酸涩很多,皮的部分更是。
“你知道,两个人为什么要在一起么?”
没来由的,程远问了这么一句。
“啊……为了,为了繁衍。”想了半天,耶伦只想出了这么个答案。
“不是的,”程远摇了摇头,“两个人在一起,是因为喜欢。因为爱情。”
耶伦抬起头,表情更加茫然。“爱情”这个词,他头一次听说。
程远把剥好的葡萄塞给他,接着说,“因为两个人相爱了,所以才要在一起。又因为相爱,才要有爱情的结晶,也就是你。可是人都要犯错误,有的时候,喜欢的那个人,并不适合过日子。他们没办法长久的在一起,于是只能分开。”
“那为什么这个错误要我来承担?!”耶伦闻言一下子激动起来,脸色涨红。
“因为你也是家庭中的一份子。”程远语气依然平淡,却掷地有声。“在家庭中,你也有责任。父母出现矛盾,你也应该尽自己的力去解决。如果最后的结果还是不好,那么至少每个人都努力过了。既然努力了,又为什么要抱怨呢?”
程远伸出手,把耶伦乱了的头发理好,“没有人要你来承担所有错误,你的兽父,母父,都为自己的错误埋了单。他们有自己的选择,纵然你是他们的孩子,也无权要求他们为你做出牺牲。他们很爱你,但你不能用他们的爱作为筹码,自以为是的认为他们亏待了你。你应该感到自豪,你有一位果断勇敢的母父和一位宽容的兽父。”
耶伦目光闪烁,一时间答不上话。
这些话,从来都没有人和他讲过。兽父只是尽量容忍他,满足他所有要求。祖父祖母也因为他母父的离开而格外疼爱他。他一直以来都认为这些是自己应得的,可今天,程远却告诉他,从没有任何人亏欠他。
这些东西,对于一个半大不大的孩子来说,还很难消化。程远也不急,让他先回去了。倒是索克尔,主动说要送送耶伦。
走出院门,索克尔开了口。“没有母父,并不可怜。”
直白的话让耶伦下意识的又要反驳,然而他突然想起了索克尔的身世,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回嘴。
他还有疼爱他的祖父祖母,有兽父,可索克尔他什么都没有,却依然成长为了一名部落里最优秀的猎手。
但耶伦并不想在索克尔面前示弱,他直了背,直视索克尔的眼睛。
但索克尔头都不转一下,就此站定,斜眼扫了耶伦一下,“程远是我的雌性。想要他,决斗。”接着转身回家,毫不拖泥带水。
耶伦的脸刷的红了起来。他以为自己的心思谁都不知道,连程远本人都没有察觉,没想到却被这个兽人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喜欢程远,第一眼见到他,就喜欢这个笑起来右嘴角有一个梨涡的人。只是,程远对谁都笑,对谁都很温柔,而他只希望程远对自己一个人好。所以,他很认真地听程远的课,而又恰巧他好像在这方面有天赋,比别人学的都快。他用一种别扭的方式吸引着程远的目光,但是程远没有发现,反而是被他的兽人发现了。
决斗,那是兽人竞争雌性时才会有的行为。
索克尔一脸淡定的回了家。他并不但心程远知道耶伦对他的心思,因为即使知道了,程远也只会觉得那是小孩子不懂事时对情感的错判。他只是不想程远在这方面费工夫。一个学校已经占走程远很多精力了,他可不想自己的雌性再对别的兽人上心。
作者有话要说: 熬夜码的,眼睛都快窜花了。因为回来看到总点击过百,所以又码了一章。
在写耶伦对程远的爱慕之前我也纠结了一下,觉得这样写是不是有万人迷受的嫌疑,但我仔细考量之后发现并没有问题。
首先,耶伦的家庭背景让他很自然就会被程远吸引;其次,从小应该很少有人对他说过有关异性的问题,所以他会对程远产生一种模糊的感情,至少现在我认为,那并不是真正的喜欢。
以上是补充。
另外,索克尔并不是真的没爹没妈。这个以后再讲。但我保证不会出现什么他爹特别厉害一统天下之类的情节。
第5章 “我来…上课”
那次谈话之后,程远明确感受到了耶伦的改变。
这种改变不能说有多么明显,耶伦在课上表现的仍然很突出,只是,他不会再说出让人难堪的话来。程远为了从侧面帮助这个确实令老师更为偏爱的学生,特意找了班级里最老实的一位兽人,要他在捕猎的时候找机会带上耶伦。
最开始的时候,小兽人们是不喜欢耶伦的加入的。耶伦的身形在兽人里算是单薄的,在一个团队里并不能起到助力,反而有时候可能成为拖后腿的角色。但带了耶伦两次之后小兽人们发现,耶伦的脑袋是真的好使。不能成为体力输出,那么他就成为一名优秀的智多星,在捕猎时为大家提供更多的优良方法。
小兽人们此时的捕猎只能算是练习,一般不会选择攻击性强的动物,而这样的动物通常更加狡猾,有了耶伦明显是事半功倍。
耶伦在最开始接收到团队的邀请时还是很抹不开面子的。一方面他渴望着加入一个集体,另一方面,长期以来的独来独往让他对正常的人际交往有一定的障碍。但他并没有回绝,因为他猜到这应该是程远在默默的支持他。在程远的推力下,耶伦一点点的成长着。这一次,他要向程远证明,他不会再是小孩子了,他会变得更加强大。
“索克尔么?”耶伦暗暗想,“我会超过你的!”
八月中旬,天气已经不再炎热,秋老虎隐隐有抬头之势。家家户户也都更加忙碌了起来。
这个兽人世界有很多让程远惊喜的东西一个是农耕,一个是毛笔。
虽然这里的农耕技术还并不完善,没有爬犁,人们只是用锄头一下一下的翻耕播种,但这耕种给人们带来的效益,却为养活人口提供了莫大的帮助。
而第二点的毛笔就更让程远心动了。
最开始在办公室见到毛笔的时候,程远的心就猛地跳了起来。他在那一瞬间觉得有人和他一样,也穿越到了这个地方。不过在定下神来仔细分析之后,程远又失望了起来。
听这里的人说,毛笔是几十年前就出现了的。那时确实是有一个雌性来到了狐族部落,研究出了这种东西,并流传开来。只是,如果那个“雌性”真的和程远来自同一个地方,最起码也会教会人们写字,又怎么会只留下这一种文明呢?如此想来,也许真的是自己多心了。这里的毛笔制造粗劣,耐用性不强,或许真的只是那个雌性发明出来的也未可知。
不过毛笔的出现,却是给了程远另外一项任务——练字。
程远的硬笔写的很好看,俊逸而不失沉稳,但相较而言软笔书法则逊色很多。这是他这几年疏于练习的结果。现在重新捡起,倒也不算太手生。
墨的造价很高,也就只有老师这一特殊身份才能不限量使用。但此时人们对字美丑的要求还不高,毕竟还处在求温饱的时期,这种风雅的事情追逐着少之又少,连另外两个老师都只是求个横平竖直,说到美感倒是没有什么。这样算来,程远是部落里写字最好看的了。
这天程远刚练完字出来准备上课,一抬头发现索克尔迎面走来。
“你怎么来了?我还没下课。”索克尔有时候会来接程远下班,程远以为今天是他没掌握好时间,来得早了。
“我来…上课。”索克尔思考了一下,找到了那个合适但他不常用的词。
一问才知道,索克尔是来顶一个兽人朋友的班的。
再过一个月就是跃升节,所有年满十五岁的小兽人都有资格参加一场考验,通过考验的就算是已经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兽人,而长大后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拥有结对的权利。
虽然十五岁还早,很少有兽人真的在这个年纪结对,但拥有这种权利对一个兽人来说却是一种无上的荣耀,所以有能力的小兽人都会在这个时候一展身手,想在部落的雌性面前留下一个英勇的身影。当然,如果不想参加希望再等一等,部落里也是允许的。
索克尔就是一个例子。他在去年才参加了跃升节,算是历史上年纪最大的参加者。程远在最开始听说这个成人活动后就好奇的问了索克尔,听到结果后很是意外。面对程远的疑问,索克尔的回答却很普通。
“没必要。”
他对结对的权利没有半点兴趣。这种活动虽然有难度,但还控制在一定安全范围内,他没心思和其他想着出风头的兽人竞争,索性就根本没报名,直到去年一位兽人朋友拜托他照顾自家因病体弱的兽人孩子,索克尔才顺便参加。
不过索克尔还是很庆幸自己去年的决定的,要不是如此,他没机会得到程远。
程远原本想让他在办公室里等自己一下,不过索克尔表示,他更想听一节程远的课。
这几天程远在家也会教索克尔一些东西,除了数学以外还有些文字诗词。不过后者完全就是娱乐了,毕竟除了他们两个也没人看得懂,实用性实在不高。
程远听了索克尔的想法,考虑了一下,点了头。
索克尔在班级最末尾找了个位子坐下。他的到来让孩子们很是好奇,在知道他和程远的关系后气氛更是热了起来,一个个抻长了脖子往后看。
这里面就数耶伦最特殊。他在最开始看到索克尔紧张了一下后就再没表现出对这个特殊人物的关注,仿佛索克尔并不存在。可实际上他在心里已经吐槽很久了。
程远对索克尔的到来表现的很自然,照常讲课,神色淡然。虽然开始时也不自在了一会儿,但后来沉浸在课堂中努力带动学生,也就不那么受影响。索克尔眼睛全程落在程远程远身上就没离开过,这种存在感颇强的视线很难忽视,甚至让他的课堂一度有小小的不连贯。不过当老师的在讲台上接受目光洗礼已成习惯,时间一长也就渐渐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