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尼尼
他家这个嫁到城里的三姨果真是掉进钱眼里,一脑门子都是利益,怪不得一年到头不回家几次的她今天会上门,原来是无利不起早,给葛金花当起说客来,而最可笑的地方的是,有可能辛文志根本没请她,反倒是她自个上赶着献殷勤,那可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得没边。
一旁坐在小马扎上的辛爷爷垂着头,从辛安冬这个角度正好看见老人有些狰狞的侧脸,老人家攥着拳头胸口不断起伏。
辛安冬心神一凝,怕爷爷气厥过去,正考虑要不要直接进去。
只见爷爷抬起头,拿起地上的玉米棒狠狠砸在辛安冬三姨辛艳芳身上,大声骂道,“你个吃你爬外的东西给我滚!你亲侄子被人打得在医院躺了五天,你倒是有去看过一回?我还没死呢你就敢编排你侄子,家里的粮食舍不得吃让你带走,我跟你妈就指着将来城里的姑爷能拉扯冬子一把,你就是这么回报你大姐?!现在看来你妈说的不假,你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跟二房那些狗东西一样!葛金花她打了我孙子还想出来,我呸,有我老辛头在一天,她就别想再祸祸我孙子!”
以往葛金花欺负辛文芳,辛老爷子从来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大女儿能忍则忍,但辛安冬不同,他们老辛家唯一的香火、宝贝蛋,葛金花哪怕在老爷子头上拉屎都比不得动辛安冬一根手指头来得对老爷子刺激大。
辛艳芳怔楞一下,然后脸色忽青忽白,突然气急败坏的跳脚,脸上带着讽刺,指着辛老爷子的鼻子尖利地骂。
“你骂我白眼狼?!你好意思骂我!我小时候是谁从我嘴里把番薯夺了给二哥吃,是谁扣下我学费给二哥念书,是谁把我嫁给二婚男人拿彩礼给二哥读大学,你骂我白眼狼?!真正的白眼狼是被你养出来的!有本事你骂辛文志啊,他现在有钱有权,有本事你让他养你,他不掏空你就算好的,是你这个老东西毁了我前半辈子,我现在有闺女,日子过得好,你又想来祸害我是不是,我告诉你没门!”
辛艳芳声嘶力竭的大骂辛老爷子偏心,以前偏心侄儿,现在偏心孙子,质问他难道当闺女的就活该被牺牲,威胁辛老爷子如果他不放过葛金花,她就跟辛老爷子断绝关系,咒骂他到死以后只有穷鬼大女儿给他收尸,恶狠狠的表示她一分钱都不会出,就让他买不起棺材的大女儿守着他的尸体被野狗吃!
“滚!你给我滚!”
辛艳芳恶毒的话如同锋利的剑刃将辛老爷子的心口捅成稀巴烂,面容狰狞的吼完三女儿他就不行了,猝不及防一下歪倒在地上,发出‘彭’一声响。
“老头子!”一直站在堂屋里的辛奶奶闻声而出,颤巍巍的奔向院子里倒下的爷爷。
辛安冬拔腿朝院子里冲,辛文芳脚下一个趔趄,大喊着辛老爷子,冲上前给了辛艳芳一个响亮的巴掌。
辛艳芳被辛老爷子突然气背过去吓住了,辛文芳的巴掌震醒了她,瞬间反应过来的她立刻涨红了脸尖叫,“辛文芳你凭什么打我?!”
辛安冬恨死了这个三姨,他忍着背部的痛将爷爷平躺在地上给他做心肺复苏,爷爷急促的喘气眼睛快要睁不开,见到孙子,老人家强撑着露出一个笑,辛安冬还未露出欣喜的神色,下一刻只见老爷子猝然昏死过去。
心跳如擂鼓声震颤不断,辛安冬来不及顾及痛哭流涕的母亲,强装镇定的让辛大壮背起爷爷送村长家,村长家有牛车,可以快速的去到县城,爷爷现在生命危急,需要马上去医院,晚一秒可能就是一条性命。
去村长家的路上刚巧遇到江大河的母亲王香梅,王香梅问清事情二话不说牵出自家牛车,“冬子你别慌,你江大爷赶了一辈子牛车,稳当的很,咱很快就能到县医院,钱准备好了没,你要是没带婶子这有。”
王香梅非常热心,她见辛安冬和辛大壮小的小傻的傻,放心不下直接跟上了牛车,牛车上也不忘问他们有没有带足钱,更是早早替他们准备好了。
格子手帕里裹着的厚厚钱票令辛安冬眼胀发酸,他接过,吸了吸鼻子,“谢谢你婶子,我们身上没带钱,但我妈有,婶子您先借我,等我妈赶到医院我让她还您。”
“傻孩子,”王香梅眼睛有些红,觉得这孩子是真乖,摸着辛安冬的头说,“说什么借,谁家还没个急事,乡里乡亲,我还能怕你们家跑了不成。”
到了医院,立刻进入抢救室。
辛安冬和傻爸爸还有王香梅在外面等,不到半个小时辛文芳气喘吁吁的赶来,她脸色刷白,后面跟着的辛安秋也是上气不接下气,两人一来就着急的问辛老爷子情况。
可这会老人家正在抢救室,生死不论,辛安冬只能暂时安抚她们。
一会功夫,辛艳芳脚步凌乱的踩着小皮鞋跑来医院,她左脸被辛文芳打了一巴掌,辛文芳常年干农活手劲大,她左脸那块红肿很是明显,辛艳芳躲闪着医院人的视线赶到抢救室这边,对上辛文芳的冷脸缩了下脖子,期期艾艾的站在辛家人对面。
“我上着班呢你打电话催,到底怎么回事?”很快,穿着一身灰色工服的黑脸男人急匆匆跑向辛艳红,对上她红肿的左脸,怒气一顿,干巴巴的问,“你脸怎么了,谁打的?”
辛艳红揪住男人的衣摆红了眼睛,看了面无表情的辛文芳一眼,拉过她一头雾水的男人,两人走到角落,辛艳红仔仔细细将自己将辛老爷子气出病的事告诉了他。
辛艳红的男人姓陈,陈忠实,人如其名,忠厚老实。他前头有个去世的女人,死后给他留了个儿子,辛艳芳嫁给他之前还是黄花闺女,陈忠实自觉配不上妻子,娶到辛她之后绝对是放在手心里宠。他工资不少,平时除了给母亲家用,剩下的全给妻子买衣服花销。
他习惯了记忆里除了一个堂哥从不提及家人的妻子,从她的只言片语中他猜到她以前的生活并不好。心疼妻子的他越加对辛艳芳好,为了不戳妻子伤疤,对她娘家同样从来不提,女儿陈佳怡十三岁了,他竟然还从未见过老丈人,更不知道妻子的兄弟姐妹有哪些。
今天乍然见到,他张大了嘴吃惊得仿佛能吞下一个鸡蛋。
又想到刚才艳芳说的,她直接把老丈人气进了医院,陈忠实看着眼前红肿着脸不知所措的老婆,重重拍了下脑门,幽幽叹了口气:“我这当女婿的头一回见老丈人,竟然是这种局面,艳芳你好好的说了什么话把老丈人气进医院,我早说过让你管好一张嘴,看来大姐打的没错,你就该有人训训才好,不然凭你一张嘴街坊四邻全都得被你得罪死。”
辛艳芳气急的拍着她家男人的肩膀,“你还有心情说风凉话,老头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还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我大姐恐怕也不会放过我,你说这可怎么办,老头子要真死了你的工作会不会受到影响?”
陈忠实真不知道该感动妻子现在还关心他的工作,还是该为老丈人心寒,养了这么个没长心的闺女,老头子都要死了还有心情担心自家男人的工作,当闺女的就没点歉疚之心?
他抹了一把脸,安抚妻子:“你别慌,事情还没坏到那种地步,我们先跟大姐道歉,医药费我们全出,以后住院你全权照顾老爷子将功赎罪,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相信大姐会原谅你的。”
辛艳芳是不太乐意自家全出医药费的,但陈忠实强烈坚持,她从不习惯违背自家男人,便只好点点头,不情不愿的跟在他身边走向辛文芳。
第二十一章 小汉子撑起一个家
辛文芳姐妹三,二妹辛美芳和三妹辛艳芳,一个比辛文芳小三岁,一个小五岁,长姐如母,从小辛文芳就将两个妹妹照顾的无微不至,她十八九岁上了年纪没人上门提亲,真的是将两个妹妹当女儿养。
可她有时候会想不通,十几年的光景变化咋就那么大,二妹一声不吭结婚生子,家里人被蒙在鼓里,三妹觉得父母把她嫁给二婚头子心里怨气大,结婚这么多年没带男人孩子上过一次家门。
今天三妹把父亲气进医院,但凡脸上有半点羞愧心虚,辛文芳心里不带这么难受,对妹妹的过失她也能说上一句无心之失。
可是她看不到,素未谋面的三妹夫都知道内疚,诚恳悔过,她被父母一米一粥辛苦养大的妹妹却无动于衷的令人寒心。
辛文芳拒绝了陈忠实给的钱一言不发,辛艳芳见一向老好人的大姐突然变得冷淡,拉下脸的样子令她有些怵,她拉了拉陈忠实的袖子,陈忠实又替媳妇说了两句好话,最终只有辛文芳平静的一句:“没什么事你们走吧。”
说了那么多软话也没用,辛艳芳有些不高兴,她觉得辛文芳就是在故意甩脸子给她看。这些人她被陈忠实宠坏了,自然不能忍这个气,之前的忧心焦虑消失殆尽,她不管抢救室的老父亲怒气冲冲的直接拉走陈忠实。
辛文芳闭了闭眼,彻底对这个妹妹失望。
辛安冬上辈子除了跟外公相依为命,没有亲戚往来,性子有些独,这辈子有了更多的家人,他十分在意他们,辛艳芳虽是他三姨,但她今天的行为彻底让辛安冬不喜,他也不想让辛文芳为这么一个不走心的三姨伤心,给辛安秋一个眼神示意她安慰一下母亲。
辛文芳在辛安秋的安慰下渐渐缓和了脸色,这时,抢救室的门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摘下口罩,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谁是家属?”
“我是,我是他儿女,大夫,我爸他没事吧?”辛文芳焦急的上前询问,辛安冬也紧紧盯着医生。
“幸亏抢救及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老人年纪大,受到极大刺激有轻微中风迹象,家人要多注意他的情绪,不然下次不能保证还有今天的好运。”
医生十分中肯的话令辛文芳又喜又哀,喜的是老爷子身体没事,哀的是造成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是老爷子的亲女儿,恐怕这次受的刺激老爷子要记一辈子。
虚惊一场,家人总算放下心。
爷爷被推进病房,老人麻药还没过正在昏睡,辛安冬安抚了他妈一会,跟辛安秋说了声出门买晚饭。从中午到现在,辛安冬、三姐和父母滴水未沾,辛安冬本来也是大病初愈早扛不住,他身上有钱,在医院门口买了十个肉包和五个菜饼,又向护士借了个水瓶打了一瓶开水带到病房。
“妈,爷爷还要一会才醒,今晚大概要守夜,不吃东西你扛不住,我买了些肉包和菜饼,你先吃几个垫垫饥,这里还有开水,嫌噎就喝水。”辛安冬放下东西,招呼辛大壮还有三姐先吃饭,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爷爷。
辛安秋满脸愧疚,弟弟比她年纪小却能担事,刚才爷爷一倒下她就慌了,完全忘了父母还没吃饭,她忙接过辛安冬倒水的活计,心疼的说,“这里我来,你做那休息会,后背的伤还没好,可别又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