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抽烟的兔子
终于拐进秦立东家所在的别墅区,荼毒了两人一路的农家肥味儿才算烟消云散。
别墅二层亮着灯,原来是席砚早就回来了。
听见楼下有动静儿,席砚果然如秦立东之前说的脾气已经过去了,脸色如常,甚至还带着点儿兴奋:“刚才我演的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逼真?”
李津京茫然了。有点儿上锈的脑袋费劲的消化着席砚的叽叽喳喳:“后来这么着了?你们就着这话茬儿跟他翻旧账没有?他急眼了吧?龙庆掀没掀桌子,老潘怎么说的?”
秦立东双手揽着席砚的腰,“给他哄出去了。”
“太好了!这种孙子就不应该留在身边儿,早晚得惹出大娄子。”
李津京终于听出个头绪。合着人家在桌儿上发脾气闹腾是早就安排好的啊?这红白脸唱的,真到位!不愧是两口子。
于是他很识相的开始自动参观一楼的厨房,卫生间,书房,免得打扰那对儿激情四射抱着狂啃的“禽兽”。
秦大少的兴趣爱好也许很广泛,但看书肯定不在他的范围之内。书房里假模假式的摆了四个大书柜,一水儿的精装书,一套一套的,没有丝毫翻动过的痕迹。很大的书桌上摆着现下最先进的台式机,一堆乱七八糟的票据散放在旁边。
一屁股坐进宽大舒适的老板椅,无聊的转圈圈儿,转啊转,一斜眼儿就看见了垃圾桶,紧接着看到了桶里用过的套子……
噌的一下跳起来,李津京回头忧郁的看了看那把过于宽大的椅子,又看了看那张过于宽大的书桌,禽兽!随时随地发情的禽兽!
“李津京?过来,我带你去客房。”席砚懒洋洋的抻了抻腰,半敞着的睡衣,被揉乱的头发和红润润的小嘴儿相当诱人。
等李津京跟上,他一边儿上楼一边儿说:“立东去洗澡了,你那间屋子也有浴室,一会儿我给你拿套睡衣。”
“行,谢谢您。”
席砚打开客房的门却不让人进,单手撑着门框歪着头笑:“以后老三那孙子滚蛋了,你就好好跟着立东办事儿吧,亏不了你。难得老潘和龙庆能看得起外院儿的孩子,踏踏实实干啊。”
李津京表示很荣幸,这才被放行。
客房布置的很简单,但必须品都是齐全的。到浴室寻了一圈儿,牙膏牙刷毛巾护肤品都有。席砚又来过一趟,送来了一身儿深蓝色的睡衣:“这是给立东预备的,还没穿过,你这个头儿也只能用他的。”
只剩李津京一个人的时候,他思想挣扎了半天才决定还是换上吧,身上的牛仔裤和衬衫实在是不适合睡觉穿。
也许是在文哥车里睡了一路,也许是饭局上的各种变故太精彩,李津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也没有睡意。空调屋子里清凉舒适,但总觉得有点儿憋闷。
卧室带阳台,拉开门走出去,盛夏的夜风虽然谈不上舒爽,至少痛快。
这个别墅区很高档,每套房之间都有郁郁葱葱的树木做掩映。站在二层放眼望去,幽幽的路灯照出几条交错在草坪中的石子小路,不远处隐约还能看到一个人工湖,树梢间瞧见波光粼粼。
这个时候要是能有根儿烟就好了。李津京环抱着胳膊继续发呆,突然听见一声暧昧无比的呻吟,由浅至高亢,由婉转变成放浪……禽兽就他妈是禽兽!这不是让我上火呢吗?混蛋!
果断离开阳台,轻手轻脚的下楼,幸运的在茶几上发现半包烟以及打火机,又从玄关的杂物碟子里找到大门钥匙,李津京决定当半个晚上的夜游神!
漫步在湖边。这里远离城市,植被茂密又有山风,其实完全不用开空调就很舒适了。
惬意的散步时,遇见好几次小区保安。很明显头两个是专门儿来侦查他的,但看他穿着睡衣,手里又拎着钥匙,不像是犯罪分子,两名尽职尽责的保安只是嘱咐他夜里路黑,小心别掉水里就走了。
后来又遇见的,都是很有礼貌的打个招呼。
高档小区就是不一样啊~
在这么豁亮的地方儿一边溜达一边抽口小烟,还真他妈逍遥。李津京本打算一个小时左右就回,没想到这一走还走上瘾了。
可能是因为环境宁静而安详吧?自打被捉进派出所之后,难得的心平气和。各种之前没来得及仔细思考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水面儿。
他总觉得有点儿心慌。秦立东这伙儿人的世界是从前没接触过的,虽然他非常羡慕特权生活,但他也明白,任何东西都是有代价的。
如果按饭局上众人和席砚的暗示,他现在已经被接纳进了这个神秘的小圈子,可他的身份呢?他的家庭不具备特权资质,老爷子草根出身一路只靠自己混到现在的中阶武官,老娘家也是普通人。
秦立东他们都是根深蒂固的高干之家,违法的东西人家玩儿的起他可陪不起,真要是出点儿事儿呢?他会不会就是那头替罪羊?
狠狠吸了口烟,看着烟气缓缓被吐出来,迷茫了眼前一片。挥挥手,驱散烟雾,李津京觉得,和秦立东他们保持良好的关系但不掺合他们的买卖是上策,跟着人家屁股后头捡剩儿是下下策……有没有中策呢?
“京京?你怎么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了?”
这人是曹操吗?李津京回头一笑:“在文哥车上睡多了呗。”
秦立东和他并行:“琢磨什么呢?”
“算计算计这趟我能赚多少钱。”李津京咧着嘴乐:“秦哥是不是还应该给我点儿额外奖励啊?”
秦立东没回答他的问题,却说起另一件事:“Y省正好卡在两个军区中间,老三的电话打的迟了我的人才会到的晚。这两天你没少受罪吧?”
“也没什么。局子里那套也就是吓唬吓唬小崽儿,他们不敢真拿我怎么样。”一瞄秦立东憋着乐的嘴角,李津京赶紧又加一句:“当然,我是说比我小的那帮崽儿。”
大手揉了揉李津京的头发:“你确实不错,比一般的强多了。”
“老三那些破事儿其实我和老潘他们早就知道了。以前碍于情面,只是暗着提醒过他几回。这次也不完全是因为路上那点儿钱,你们前脚离开G省,后脚发货的哥们儿就给我来了电话,老三往货里掺假,套了不少真货拿出去自己销,要不我们也不能做得这么绝。”
“这确实有点儿过了。”怪不得他会突然让自己也跟车,其最初目的估计就是用多塞一个人进去敲打一下老三。李津京心里觉得秦立东这人真可怕,心思弯弯绕绕太多,太密。也不是说这人不好……但给他的感觉是特危险一人,猜不透。
“这次你和老孙算是导火索,以后如果遇见老三的时候说话办事儿都小心点儿。他不敢拿我们怎么样,但保不齐会拿你和老孙开刀。这人记仇。”
李津京很明白秦立东话里的重点,只问一件他最关心的:“老三他们家能耐很大吗?会不会牵扯到我爸?”
秦立东从他手里拿过抽剩下一半儿的烟吸了一口,笑:“有我呢,他不敢。”
一时无话。
默默的并行了一段儿,李津京突然想到,既然秦立东和潘向荣他们早就知道老三的所作所为,为什么还要安排席砚挑这个头儿呢?
也许是几家人之间的世交让他们不能亲自出面挑明?也许是老三知道的太多,他们不能明着跟他闹得太僵?不管怎么说,这回席砚是被他们当了回枪使,这孩子也够笨的。
秦立东自从住进这个别墅区还是头一次在夜里出来散步。从来不会伤春悲秋的人,突然也感悟到了夜色的神秘和美好。
旁边走着的大男孩儿不紧不慢的跟着他的步伐,安静,沉默。
对于李津京,秦立东有股没来由的偏爱。明明才十八,行为处事老成稳重,也许天资不算绝顶聪明,但他身上有种奇怪的气质,看不清。
对于神秘的,无法掌握的,带有未知性的人,秦立东向来是不愿深交。林子太大,什么鸟儿都有,老子娘提供给他的生活环境让他深深的认识到在这个国家谁也别想只手遮天,派系,军,政,商,看起来盘根错节,一朝站错队一步走错路,满盘皆输。
以他家的情况虽然不至于如履薄冰,但也要步步为营。空子可以钻,投机可以做,但也要时时看清手中的砝码。
权利。当你握着它的时候能带给你一切,但你不能越过那条它所能包容的底线,否则失去的那天连全身而退都是奢望。
他需要可信的人在身边,像龙庆,像潘向荣。但,李津京……
秦立东微笑着说:“回去吧,不睡躺着休息一下也好,一早儿老文就该过来带你去医院了。”
李津京顺从的点头:“好。”
这个大男孩儿还是再观察观察吧,虽然,他很喜欢他。
第二天先和张文去了医院,又照片子又抽血的折腾了一上午。中午被秦立东叫回去一起吃饭,如实告诉他和席砚没什么大事儿,软组织挫伤好好修养几天就能好。
让李津京没想到的是,中午这顿饭都是席砚做的,手艺还相当不错。饭后问起他跟车运回来的东西,那些衣裳。
秦立东乐了:“没少买啊,快赶上倒腾服装的了。放心,都给你收好了,一会儿就带你去库里拿,然后给你送回家。”
所谓的库里,其实就是秦立东他们存货的仓库之一,离市区不远。这回连席砚都没让跟着,李津京觉得要有“不该知道的就不要好奇”的觉悟,一路假寐。
秦立东看着李津京辛辛苦苦装睡的模样儿直想笑,小眼皮儿抖啊抖,嘴角都耷拉着,够累的。
取了东西给他送回家,临下车的时候提前把他那份儿利润给他,还多给了两万。小孩儿一下就惊了:“秦哥……这太多了。”
“你不是跟我要奖励吗?”
小孩儿脸红了:“有点儿意思意思就成,哪能要这么多啊,您跟伙儿里也没法交代。”
“这是我个人给你的。老潘和龙庆也会给你红包儿,毕竟是因为货挂了彩,他们对这个很讲究。”
李津京回家的时候老爸老妈都还没下班儿,第一件事儿先把老爸的小金库还上,第二件事儿才是踅摸地方儿藏自己那份儿钱。
一切都收拾好之后才开始慢慢倒腾陈家和送他的衣服裤子。
在其中一个包裹里,还有秦立东顺手从库里拿给他的各种走私小玩意儿。德国产的电子血压计若干,法国过来的向日葵形状的电子闹表若干,还有莫名其妙的一堆香水和化妆品。
老娘先回来的,进了屋,儿子晒一边儿,先盯住那堆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夏奈尔?娇兰?京京啊,这都是你带回来的?真的假的呀?”
“肯定是真的。都是走私货,假的谁要啊?”秦立东手里有假的吗?
老头儿回来也特不给面子,直扑小电器,摸摸这个拿起来那个,爱不释手。“哪儿来的?”还算有点儿理智。
李津京实话实说:“秦立东给的。”
李四海同志很严肃的在晚饭后把田青青同志轰出去扭秧歌儿,然后以更加严肃的态度命令李津京从实招来为什么会认识秦立东。
李津京说了一部分真话:“老武探家那次他哥哥请客吃饭,您不是知道吗?就那次认识的秦立东,后来他有个朋友想转学来我们学校,我给办的,您也知道啊,您还给赞助了两条儿烟两瓶儿酒呢。”
“对,是有这么回事儿。”
“然后他们就老惦记着要谢谢我,几次请我出去吃饭我都没去。高三啊,我哪儿有时间跟他们混?这次和同学出去旅游正好在G省碰见他们了,秦立东好像跟那边儿关系特野,非要送我东西,这些衣裳还有血压计什么的,死活塞给我的,我不要都不成。”
李四海皱着眉毛想了想,压低声音说:“秦立东一直干着走私的买卖,他们家硬,你可别跟着瞎掺合。”
“走私!”李津京莫名惊诧状。
李四海叹了口气:“现在的孩子太狂,你出去这阵子也确实能遇见秦立东。他正好最近从G省走私了一批烟,在Y省和检查站还起了冲突,要不是他们家老爷子关系够硬给平了,这件事儿换个人全军通报都是轻的!”
“爸,这没通报呢,你怎么就知道了?”李津京现在是心惊肉跳,全身寒毛儿都立起来了。
李四海一撇嘴:“机关里头总有爱传闲话儿的。再说走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只不过没想到现在的孩子比大人还野。听说和检查站打起来之后还被对方抓住一个扔到看守所去了,也不知道谁家孩子这么倒霉给这些高干子弟当头炮。”
李津京在心里流泪了……爸,不是别人,就是您家的崽子犯的这二啊~“那,后来呢?”
“没人知道后来,”李四海警告性质的晃了晃手指:“如果秦立东够仗义,自然会把人给捞出来,要是他来损的,一拍两散,推的干干净净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我草!李津京这个悔啊,在心里骂了自己无数遍傻缺,都明白能这么容易赚着钱必然要付出代价的道理,怎么到了跟前儿就见钱眼开了呢?
心情极度郁闷的李津京很早就扑到床上睡觉去了。
田青青悄悄的从儿子卧室退出来回到自己屋,忧心忡忡跟李四海说:“京京是不是病了?这孩子怎么挂了个条幅在镜子上啊?”
李四海迷迷糊糊的哼了一声儿:“写什么了?”
“我是傻缺。”
李家爸爸终于清醒了一点儿:“八成儿是快领通知书压力大吧?”一翻身不再说话,老头儿心里却想,死小子,你肯定惦记着巴结秦立东呢吧?老爹我今天先把你这幻想扼杀在摇篮里,那帮子人身边儿可不是你待的地方儿!
李四海,你俊杰了!
第10章
全国高考学子们决定生死的时候到了。几家欢喜几家愁……
李津京家的饭桌正中央摆着个雪白的信封儿,三双眼睛直直的盯着相面。
田青青最先绷不住了,“京京,看看吧。不管结果怎么样,妈妈都支持你。”
李四海身为一家之主到是很沉得住气:“我儿子没问题,快打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