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微笑的猫
雷境苦笑:“其实应该用我来换你。”
程几说:“雷哥,告诉你一件事,我干爹昨天又去找老和尚算卦了,这次算的是上上卦,而且还有一句四字偈,叫什么‘草木称王’。我干爹回来一琢磨,这不就是指我的‘程’字嘛,‘程’字是禾字旁,属于草木,右半边有个‘王’字,‘程’又和‘称’谐音,说明我这次会旗开得胜,所向披靡啊,所以没人比我更合适!”
雷境笑了笑,老耿算的那些卦都属于天机,想怎么解释都行。
“你还缺什么?”他问。
“不缺什么了。”
“你给我说实话吧。”雷境道,“你和老耿这么积极去R国,到底想做什么?”
程几望了望两边,忽然一手平举,掌心向下,往喉间一割——这是个代表死亡战术手势,准确来说,格杀。
他和老耿才不甘心单纯做线人,而是要去R国诛杀对方,这才是真实目的。他们和陈川商量过,后者也同意,但能否做到要看机缘。不过对沈子默,他打算抓活的。
“你反对吗?”他问。
“不。”雷境说,“但你得量力而行。”
程几点头。
“那行吧,多保重。”雷境在对方肩头轻拍了两下,都是爷们儿,告别时说这些已经够了。
走出几步后,他听见程几在身后喊:“雷哥!”
雷境扭头。
程几双手插兜,笑靥如花:“给我唱个歌吧!”
“啥?”
雷境哪会唱歌,他哼个摇篮曲都能把儿子吓哭了。
“《送战友》啊,会唱吗?”程几问。
雷境摇头。
“那就是这边没有这首歌。”程几笑道,“那我念歌词给你听吧——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待到春风传佳讯,我们再相逢!”
“雷哥,半年后见!”
雷境脚跟一磕,挺直脊梁,抬臂郑重地朝他敬了个礼。
程几还礼。
雷境转身向飞机走去,程几跳起来朝他挥手。
“让齐北菘等我——!!”
往后许多年雷境都记得这个场景。
太阳初升,阳光从贵宾候机厅的大玻璃窗射入,从他的方向只看到程几背光的剪影,宽肩紧腰,年轻俊秀,英气勃勃,那个青春洒脱的轮廓镶着金边,没有一丝阴霾。
第七十六章
三年后。
宏城国际机场。
陈川和老耿匆匆地从航站楼出来,一头扎上了王北风的商务车。
王北风高兴坏了, 嘴里却叫唤:“哎哟喂怎么回事啊?陈川你怎么黑成这样了, 关了灯我可怎么摸着你啊?”
“你摸我干嘛?”陈川作恶心状,露出两排嫌弃的牙, “流氓!”
王北风大笑, 问:“程儿呢?”
“后面。”陈川一指。
果然见程几背着三四只比人还大的包往这边跑, 王北风松了口气:“还好, 这位依旧贼拉帅!”
“他特别奇怪,居然晒不黑!”陈川告状, “好不容易晒红晒伤了都脱皮了, 疼得嗷嗷哭, 捂了两天又瓷白板儿一块, 他们老程家基因有问题,我不喜欢!”
王北风斜眼:“齐北崧喜欢,你不喜欢, 你算老几?”
老耿却问:“哎王北风, 齐大公子最近有好转吗?”
王北风说挺好的啊, 能吃能睡,比以前还壮实,都快能和老雷打平手了。
“啧!”老耿说,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没有好转。”王北风说。
说话间程几已经上车,亲热地从后面搂了一下王北风的脖子:“北风!!”
王北风满脸喜悦, 拍拍他的胳膊:“程儿哎!!”
程几絮絮叨叨地说:“宏城机场这边越管越严了,我就带了点儿吃的, 硬不许我出来,居然全给我没收了!”
“那些肉制品本来就不让带,你上次就在机场被没收过,能不存侥幸心理吗?”陈川说。
“好吃嘛!”程几委屈。
老耿连忙道:“没事,回去爹给你做,所有的腌制秘技我都已经掌握了!”
陈川从王北风的衣服兜里掏出烟发给大家:“来吧战友们,抽一根祖国的乡情之烟,这下咱们可真要永享和平,再也不用回R国喽!整整三年啊,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不容易啊!”
老耿说:“就是,差点儿想在那边找个老伴。”
程几笑着给了他一拳,他立即改口说不找不找,绝不给你找外国干妈,以免语言不通,文化隔阂,到时候没法帮你带孩子。
王北风问:“你们先去哪儿?”
另外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程几说:“单位。”
他并没有遵守约定。
他和郑、雷二人约好的时间只有半年,实际上他在R国呆了整整三年。
在特警队三个月严格的训练后,他、老耿和陈川以游客的身份,登上了前往K国的国际航班,然后通过陆路辗转五天进入兵荒马乱的R国境内。
数年前,R国内战全面爆发后一个月,我国的撤侨工作已经完成,原则上我国公民再不允许前往这个国家。因为一旦他们生命受到威胁,向外交部求救,是救还是不救?
不救,那是眼睁睁看着他们死。救,则是用战士的鲜血和生命冒险。
可还是有人滞留R国,有一些已经脱离本国国籍,有一些自己就是雇佣兵,有一些想发战争财,有一些——比如沈子默——是逃犯,还有一些是逃犯的追踪者,比如程几。
总之都是些法外之徒,一些胆大妄为,自掌生死,怎么也不可能向官方求救的人。
陪同程几等人进入R国的是两名事先联系过的情报人员,身份不大好推测,徐中队长也嘱咐过不要多问。
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走到一起来,别人愿意帮忙是情分,自己不乱打听是礼貌。
R国境内山头林立,剑拔弩张,程几他们进入得却很顺利,连有惊无险都谈不上。可见在他们训练的那三个月内,有人已经在R国牵线搭桥,为他们铺好了路。
某些组织就是这样,嘴上说不管不管,私底下还操着老妈子的心。
抵达某个还算和平的大城市后,R国聘用的向导和两名帮手前来报道,郑海平买来的那一小队雇佣兵也同时汇合,一行人极为低调地在R国落了脚。
再后来就是不停地查找,不停地追踪,步步紧逼,做过的许多事都不能拿到台面上说,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效果显著。
沈子默和两名犯罪集团首脑的藏身之处很快暴露,被迫不停地转移,居无宁日。
他们的确聘用了私人武装,但那又怎样?反正程几等人的目的也不是要硬碰硬正面对抗,而是无尽骚扰,时不时放一记冷枪,表明“你丫还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程几就经常端狙击枪想干沈子默,反正碰见一次干一次,当然机会也不是很多了,沈子默像条隐忍的蛇,难得才露面几秒钟。
程几的射击水平叫“绝对快,一般准”,所以浪费了几次机会,没少被他雇佣来的狙击手埋汰。
然而那位也是个水货,外国民用版本,没有一枪爆头的神技,只能吓唬傻逼。程几和他半斤八两,经常五十步笑百步。
最后干掉沈子默等人的当然不是这二位了,而是逃犯们自己。
先说犯罪集团的老大。
他在宏城也是个爷,到了R国后成了个外国瘪三,天天跪着求那些武装首领保护。
因为程几等人的追踪,原本只需要养几个民兵的他养了三十个人的武装,天天要吃要喝,语言不通,信仰不同,一言不合还要造反,每天花钱如流水。
这老大之所以在宏城铤而走险,还不是因为喜欢钱?现在他要坐吃山空了。
他后悔不已,想离开R国,但已经走不脱。
原因很简单,一是他投靠的那些武装首领抓住他这棵摇钱树不放,其实已经反过来挟持了他们。二是外面有程几等人守着,一冒头就要挨打。
再说犯罪集团老二,即老大的儿子。
这小子在国内不可一世,到了R国后被人逼得跟一只耗子似的躲在阴暗处,白天不敢出门,晚上不敢开灯,连透气都不敢靠近窗户!
R国虽然战乱,各派宗教习俗却没丢,禁酒戒色是教义。那位少爷无酒无女人,毒品倒是管够,已经快疯了。
少爷私下弄酒喝,终于一次放纵自我喝得太多,酒后闹事,用脚踩人家的菩萨玩,伤害了R国人民朴素友好的感情,被某个已经忍他很久了的虔诚教徒一炮干翻。
集团老大要为儿子报仇,被对方抬手又是一枪,也扑了街。
程几等人是通过望远镜眼睁睁看着这父子俩被炸成绚烂烟花的,只来及喊一句:“RPG!”(Rocket Propelled Grenade,火箭筒),然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此时距离他们落地R国差不多四个月,换言之,加上训练的三个月,刚过了程几和齐家约定的半年期限,说不是命运的安排都没人信,只是其中的艰辛不足与外人道。
犯罪集团首脑父子死后,沈子默见大势已去,出来向程几投降。
老耿扑上去,把他捆得跟个粽子似的扔在地上。
程几真一句话也不愿跟这个疯子说,倒是沈子默偏执地问:“程程,你爱过我吗?”
程几果断回答:“没有。”
“一点都没有?”沈子默追问。
“没有!”程几不耐烦。
“为什么?”
“不爱!”
“我哪点不好?”沈子默说,“如果我没有做这些事,我到底哪点不好?”
“不爱就是不爱!”程几说。
沈子默叹息,忽然眼睛里闪烁起疯狂和喜悦的光,“我得不到我爱的人,你也得不到,齐北崧死了哟!”
他嘶声大笑,笑得太难听,程几一枪托把他打晕了事。
“齐北崧还活着。”程几咬牙说,“你个傻逼,老子早得到他了,他这辈子都是老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