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微笑的猫
果不其然,齐北崧点头说:“行,你等一会儿,我到车上拎两瓶酒给你爸。”
程几大笑:“骗你的,他值班不在家!”
他笑得太夸张以至于呛着了,从电瓶车上跳下往侧边走。
齐北崧眼睛一眨不眨地追着他,明知道他只是去扔垃圾,但仍觉得每一寸都可爱,而且他还不察觉自己可爱。
头发是寸头,短得扎手;从上到下一身运动装,看款式说不定还是他爸买的。齐北崧觉得最可爱之处,是他老跟支标枪似的挺得笔直,腰背上仿佛装着弹簧。
挺得直好,精神!即使齐北崧半夜里想到情浓处,觉得那其实是个妖精,也是个精神奕奕的妖精。
两人上路,程几还真跟在电瓶车后面跑,满脸笑嘻嘻,就像个刚放了学的高中生。
齐北崧不住扭头看,他生平第一次遛妖精,新鲜得很!
程几说:“你骑你的!我每天早上要跑三公里,这点路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齐北崧问:“你家离这儿有多远?”
“五六公里吧!”程几说,“不过前面就可以转小道了!”
“转小道以后呢?”
“违章啊!”
通过某个繁华路口,程几指挥:“左拐!”齐北崧刚拐过去,程几就呼啦一下窜上了他的后座。
“这边不查了。”程几微喘着说。
他将手搭上了齐北崧的肩膀,那一瞬间齐北崧差点儿没握住车把!
齐北崧扭头看了一眼肩上的手,白皙,修长,但食指侧面有一处刚愈合的血痂。
“怎么弄伤的?”他问。
其实是程几训练时不小心被器械划伤了,但他说:“刮胡刀弄的。”
“你们家刮胡刀可真够委屈的。”齐北崧说,“什么都能赖它身上。”
程几嘿嘿笑了两声,突然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齐北崧被摸得浑身一颤!
这个举动对于初次约会的两人来说挺唐突,但程几做来特别自然。
“劳动人民皮糙肉厚,不在乎那些小磕碰。”程几说。
齐北崧也感觉那不是一双细腻的手,掌心粗糙的茧子擦过皮肤,带来过电一般的酥麻,那绝对是一双男人的手,并且备受考验。
他又心疼,不仅仅心疼这双手,更心疼这个人。
其实昨晚他看见他哭了,虽然他一直背着身。他在为他老婆哭,可惜他老婆不懂得回报这份深情。
齐北崧觉得自己懂。他虽然还不了解对方,但总有一种预感,那就是如果他现在离去,这辈子都遇不上更合适的了,认定某个人,真的只需要一眼。
他忽然觉得自己过去的两年是多么稀薄飘忽,多么无谓,他应该早些回来,早些寻找,早些与之相见,即使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至少他的心还会为之悸动。
他问程几:“你在当交通协管员之前是干什么工作的?”
程几在他耳边小声说:“国际雇佣兵。”
齐北崧猛地捏下刹车,差点把两个人都甩出去!
他单脚撑地,不可置信:“国际雇佣兵?”
“对呀。”程几的表情不像是说谎。
“那……你受谁的雇佣?”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郑海平。
一队人马在R国开销巨大,郑海平为他们提供的资金、装备和给养足够应付比他们还庞大三倍的私人武装。
追踪沈子默的那几个月,他们绝大部分依赖于郑海平的支援;抓回沈子默,第二次远赴R国时,他们终于获得来自有关部门的支持,这才婉拒了一部分来自海哥的援助。
但在他们被迫“牺牲”前,海哥还是万里迢迢给他们捎好吃的,要不老耿怎么说要给海哥送金匾呢?(金匾上书:运输大队长)
郑海平就代表齐家,所以程几想对齐北崧说“是你啊”,最终还是忍住。
他拍了拍齐北崧的肩,说:“前面路口右拐进菜场。”
“去菜场干嘛?”
“我请你吃饭,难道不用买菜?”程几说,“现买现烧,挺诚心吧?”
诚心不见得,很硬核!
齐北崧忍不住又夸他前老婆一遍,心想都不容易!
好在齐北崧虽然挑剔,但喜欢一个人就全盘接受,他觉得只要有耿春红这人在身边,不管吃顶级料理也好,街边撸串也行,他都乐意。
他还是幼年时期陪奶奶或保姆去过几次菜场,如今再次踏入,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这里还是和原先一样拥挤,闹腾,气味混杂,以及难免的脏污。他显然不喜欢家禽区和肉类区的腥臭,但又舍不得离开。
程几则开开心心地买着菜,这里抓一把芹菜,那里抓一把葱,这边切几块里脊,那边杀一只鸡……他买得自己两只手抓不下,还分了几只塑料袋给齐北崧。
齐北崧问:“你这是喂人还是喂猪?”
程几笑而不答,把战利品堆了整整一电瓶车。他打量了一下齐北崧的穿着,见其周身上下整整齐齐,便说:“我来骑车,你坐后面,后面干净。”
这可就有些为难齐北崧了,原本电瓶车上坐两个大男人就有些挤,他还不知道该把手放哪儿。
最后只好放自己大腿上。
他懊恼不该答应程几换座位的要求。
贴得这么近,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清爽熟悉的气味,来自某种国产老牌香皂或者洗发水,其实挺白挺纯洁的,但到了齐北崧鼻子里就催生燥热,如果程几此时回头看他一眼,那真比大补酒还管用。
如果程几再动两下,他觉得下边某个地方都要变形了。
程几还真动了!刚在菜场杀的那只鸡,鸡爪子老戳他腿,他调整姿势想避开。
在被对方可爱圆润的小屁股第三次蹭到时,齐北崧输了,等程几踩下刹车后顺势落地。
程几扭头不解地望着他,他心惊肉跳地说:“我跟着跑就行!”
程几望向他脚上的皮鞋。
“我每天跑得不比你少。”齐北崧解释。
程几笑嘻嘻:“跑吧,反正也近了。”
他放慢车速,尽量与齐北崧并肩而骑,如果不小心开过头,还要停下来等待片刻。
齐北崧忽然有了一点不该有的妄想,那就是眼前这个人或许是喜欢自己的。
他为此窃喜,又为此茫然,他知道自己属于一见钟情,那么对方呢?有这样无缘无故的温柔?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身后跟着数量众多的倒贴大军,他高高在上,其余人哭着喊着要和他好。
可他一站到程几面前,就忘了自己是什么人,甚至颠倒了地位形势,把自己放得低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这是为什么,只是觉得理应如此,以至于当程几抬起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对他微笑时,他简直跑得有些笨拙。
程几再一次停在前方等他,齐北崧快步追上。他出了一身薄汗,将外套脱下放在电瓶车上。
“又做一件啊?”程几突然问。
“什么?”
程几认识他袖口内侧的一小块布标,那意味着高端定制,这件衣服的价格估计能买二百辆电瓶车。
“这衣服很贵吧?”程几问。
齐北崧的答案一如既往:“穿好几年了,旧衣服谁讲究贵不贵。”
程几手指着前方:“我家在那里。”
齐北崧抬眼看见一片房龄至少三十年的旧小区。
“工人新村,你来过吗?”程几观察他的表情。
齐北崧没什么反应。这是当然的,他看见程几本人都想不起来,更何况只看见旧房子。
程几将他带回了家。
门打开,齐北崧只觉得光线昏暗,这是老房子共有的毛病——开间小采光差。程几开灯,请齐北崧到桌边坐,给他泡茶,然后便去厨房处理食材。
“我家比较寒酸,别介意。”程几说。
是挺寒酸,但是干净。老耿监狱蹲久了,最擅长整理内务,被子都叠成豆腐块。
见齐北崧四下打量,程几便主动把房门推开,于是那张两米五乘以两米五的进口全包围小牛皮豪华大床展现在二人眼前。
齐北崧不出所料地倒抽一口凉气,手上茶杯差点儿摔了!
“……怎么运进来的?”他的疑问也是程几的疑问。
这张床的价格足以购置全家所有家具,如此格格不入,齐北崧忍不住又问:“你喜欢这种夸张款式?”
“不喜欢。”程几说,“我睡它是因为运不出去。”
说完这句他回了厨房,剩齐北崧独自在床边站着。他好像牵动了什么心思,许久都皱着眉头出神。
程几洗了一会儿菜转来看他,发现他还在发呆,便问:“怎么了?”
齐北崧问:“这儿原先是不是你和你老婆的婚房?”
程几喷笑。
“笑什么?”
“对对对,床也是我老婆买的!”程几笑得捂住嘴,“可惜他一天都没滚过!”
“为什么?”
程几说:“因为他不要我。”
齐北崧简直想象不出世界上会有这种神经病,暴殄天物、不懂珍惜,合该打死!打死还不够,就点了天灯吧!
程几在厨房里熟练地洗洗切切,齐北崧无事可干,倚着厨房门看他。
程几脱了外套,只穿了一件黑色长袖T恤,袖子卷到肘上,系着围裙,戴着薄手套,埋头在水槽边处理大虾。
齐北崧恍惚觉得此情景似曾相识,心底柔软一片。
他从雪白的脖子看起,下探到对方挺拔的脊背和完美的腰线,然后是挺翘的臀和修长的腿,那并不怎么健壮,甚至偏瘦,但结实柔韧而蕴含力量,好似小兽。
锅上熬着汤,程几被熏蒸得热,因此卷着裤腿,露出脚踝。
齐北崧闻到他的味儿就受不了,看久了他白生生的脚踝更心痒难忍,赶紧走回客厅桌前猛灌口水。
他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自己对付不了眼前这幅身躯——当然不是指床上那种,是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