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寒衣青
他看着终于出现在自己眼前,并且一来就从善如流地随着自己的建议,走进训练室里表演的江兴,目瞪口呆地想:这是什么节奏,回去休息个三天瓶颈就突破了?难道我之前看错了,这小家伙不是天赋不怎么样,而是天赋与别的天才不太相同——类似于别人是天才,而他是歪才这样子?
而不管这中间究竟发生了进步或是是退步,时间总是一如既往地向前着。
在十三天之后,《苏式传》剧组完成开机仪式,在影视城中正式开始拍摄。
江兴的定妆已于前几天确定好。
现在他就正穿着宋时的长袍,将发套套在自己的脑袋上,坐在椅子上让化妆师在自己的脸上折腾。
旁边有两个公司让他带来的工作人员,分别负责拍照和摄影。
没有名气的时候要开拓名气,有了名气就要维持名气。
这两个人正是陈良做主加上的,让他们在江兴拍电视剧的时候拍照摄影,做一个宣传短片放到粉丝群中去。
现在帮江兴化妆的化妆师是一位三十来岁的男性,脑后留着一个小辫子,脸上眼影打得很深。
他在圈中虽然还没有什么名气,但手底下的技术颇为不错,也正因为这样,这一次终于经人介绍进了王安的剧组,为各个明星化妆。
三十岁的化妆师在江兴脸上完成了最后一个步骤,然后他调整一下桌面的镜子,将镜面正对着江兴的面孔,略带着一些讨好地问江兴:“Sun,你看看这样化感觉如何?”
江兴从镜子中看见了自己的面孔。
这个化妆师技术确实不错,化出来的感觉挺好的。
但江兴对于这个角色有一点自己的想法,他和化妆师沟通了一下,化妆师很快理解了江兴的想法,这并不复杂,他再在对方已经化好妆的脸上补上几笔,那过硬的轮廓就被柔和,下颚的左右则被稍稍打亮,这样就算妆容的主人什么表情都不做,只定定地看着人,也能够让旁观的观众觉得对方是在微笑。
“行了。”江兴很满意,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王安所在的位置,去向导演报道了。
王安这时候正在太阳底下嚼着小梅干,好在现在还没有到夏天,太阳热度还不足,不然这个时候他已经注定要被汗水给淹没了。
他见着江兴走过来,便将注意力从别的事情上挪开,暂时放到江兴身上。
还行,没什么需要调整的。
这样看了片刻,王安点点头,用因为含了东西而有点含混的声音说:“虽然器材还在准备,不过你是主演,上去热热身也给其他演员带个头吧。随便搞个简单的来——”
他拿起一旁的剧本,用“演什么由风决定”的态度随手一翻,就指着翻到的页面上的情节说:“苏式参加科举被点第二,去恩师府上拜谢恩师的那一段吧——不用真正拜谢,你就走进去就好了。”
简单来说,这就是要江兴在走路的过程中把苏式给演出来。
江兴觉得这个要求有点儿熟悉,他一回想,不正是之前陆云开在自己面前表演的吗?
那才是——真正的三步路走尽人的一生,这要求之高之严,哪怕是王导也从来没有想过吧?
江兴也就是略觉有趣,他没有想太多,按着王安的要求走到了场中,站在开始的位置稍微整理了一些心态,然后——
江兴迈出了第一步。
他的两手垂下来,衣带和衣袖都随着风飘飘而起。
他抬头直视着前方,神色平和而自然。
他的唇角似乎带着笑意,又似乎没有。
他并不停下,每一步都走得很自然很随性;他也并不是始终将目光平视前方的,他会随意地左右看看,有时候会驻留,而那引得他驻留的,也不过是一片飞叶,一片落花。
他走着走着,终于停了下来。
他挽起衣袖,抬手屈指,敲了敲门。
他的动作依旧像前边一样,如同看花看叶那样的洒脱和自然。
不滞于心,不滞于物,他就这样随意地抬起了手,随手敲响了能够改变自己一生命运的大门。
这个苏式不同于陆云开的苏式。
那天晚上陆云开的苏式,从头到尾都散发着蓬勃的生机,就像是根须已经牢牢地扎入了底下的树木。
而现在的苏式,像是风,像是水,像是飘飘然立于浊世而不染尘埃的神仙中人。
能粗暴地说哪一个苏式才是正确的苏式吗?
他们有着各自的理解和解读。
然后各展手段,各显神通,说服旁人,感染旁人!
江兴的表演除了吸引本剧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的关注之外,也引起了一些游客的注意。
但这些外行的游客大半当然不可能说出些什么道理,就是站在外边看个趣味并觉得还算有趣;而那些入了门的演员,则会互相低声说:“感觉很自然啊……明明不是什么很具有冲击性的场面,还是能够抓住观众的视线……”
“是啊,说不太出来的感觉——就是看着很舒服……”
这些讨论最后都被王安清脆的掌声打断了。
站在旁边的导演一边点头一边拍掌,显然十分地满意江兴此刻的状态。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世界上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的江兴正在看着系统页面中那也快要逼近两位数的《苏式传》黑窟窿,用一种‘突然发现简直不可思议’的口吻和0021对话:[别人都是现实太残酷逃避进虚拟世界,我是虚拟世界太残酷从现实里收拾一点自信……]
他无可奈何地想:
这画风也是醉了吧!
第34章 大大
江兴从镜头前再次回到休息处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湿了,脸上也有些脱妆。
旁边的化妆师和道具师赶忙过来处理妆容和服装的问题,其他人则在准备拍摄接下去的配角的戏份。
现在大概有二十五到四十分钟左右的休息时间。
江兴坐下来休息了一会,等化妆师差不多帮自己补好妆后,就坐到角落去翻起了剧本。
因为是新剧组拍摄的第一天,陈良这一次也有跟着过来,看江兴也不知道多少次翻着自己那份剧本,不由说:“我看你都能把它倒背下来了吧。”
就可惜倒背下来也没有用!
简直说多了都是泪啊。
江兴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回说:“还有几个比较关键的问题没有想明白。”
“有关风骨的问题?”陈良之前有跟江兴去王安那边做特训,现在当然也知道江兴大半的问题所在。
江兴“唔”了一声:“我觉得……没有生活在那个时代,大概很难想象……那种真正文人的风骨是怎么样的吧。”
如果说陈良在做幕后工作的时候是一把好刀特别犀利的话,那么他对于演员的演技方面来说,就只是具有正常人的审美水平了。
更简单点来说,他能够品鉴一个鸡蛋好不好吃,但显然不能成为母鸡去下这个鸡蛋。
对于自己不懂的事情,陈良一向不过多的发表意见,直接把空间留给江兴,自己该干啥干啥去了。
江兴也并不很在意陈良的去留。
这个时候,他正在望着共情空间中《苏式传》底下的二十个共情片段思考。
自从半个月前在家里把那瓶由《小大夫》任务中得到的精神修复液喝掉之后,江兴不止冷静的评估了一下自己此刻的成绩和水准,还借此直接开启了《苏式传》的一个共情片段。
那个共情片段正是他刚刚所表演的:苏式参加科举,被当年的主考官点中,他上门拜谢师恩而去。
他对于这一幕的诠释显然和之前陆云开的诠释并不相同。
但他借由这种诠释直接开启了共情片段——正如之前他所想的,陆云开的诠释可以,他的诠释难道不行吗?
以及另外的一个问题:他的诠释能够开启共情片段,如果换做是陆云开来做这个挑战,陆云开是否能够开启呢?
在涉及共情空间的事情上,0021一向是个哑巴。
江兴已经习惯了。所以他现在也只是自己在分析:——陆云开肯定也可以开启。
——这也就是说,共情片段的开启,其实并不只有一个标准答案。
[就像是语文的阅读理解题目那样?]江兴在自己分析出来之后,还是忍不住和0021唠叨两句话,[开启大门的钥匙并不只有一把,只要你抓住它的核心部分——能够逻辑洽合,说服观众——]
[嗯,没错。]既然江兴已经很肯定了,0021也简单地回答了一句。
于是江兴就特别自然地顺下去:[那现在苏式这个人物核心的部分里,我抓到了飘逸放达,还差什么呢?风骨这种那个时代特有的产物是不是一个很关键的需要突破的部分?]
[——呵呵。]0021。
如果说之前没事闲磕叨是江兴还打着看能不能随手挖出点内幕消息来的话,那现在江兴就只是想单纯的调戏调戏0021。
他得到了差不多如同预料的反应之后,也就心满意足了,不再浪费时间,而是把心思沉浸入对演技的琢磨中去。
真正做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在同一个电影城的两个剧组碰面的时间比陆云开想象得要早的许多,在刚刚拍摄还没有一个星期的功夫,陆云开的剧组就和江兴的剧组做了隔壁邻居,中途还有一段时间要轮流使用场景拍摄。
这一天天气还不错。
蓬松绵软的白云挂在天蓝如洗的天空上,像是小时候拿在手里、吃起来甜丝丝的棉花糖。
陆云开在快到中午、自己拍摄的内容完成的时候拿着手机溜达到了隔壁的剧组。
这个时候江兴还在摄像机前赶着拍摄任务。
陆云开站在工作人员旁边,朝前看了一会,就了解了大概的剧情:江兴此时正和剧中的女主演,也就是饰演王弗的女演员演对手戏。
在正式的历史之中,王弗当然是一个大门不出的大家闺秀,在父母之命下嫁给苏式,婚后相夫教子,与丈夫举案齐眉。
但作为娱乐大众的电视剧,这一段情节当然不能拍得这么无趣。
所以王弗在得知了自己的婚约之后,特别有现代精神的瞒着家里、带着仆从与侍婢,到郊外去与苏式见面。
但这个见面并非是简单而显得粗暴的女扮男装出现在苏式的眼前。
剧中的王弗是一个和历史上一样聪明的女性。
她并不直接出现在苏式面前,而是在扮作富商掩在画舫幕后,在和那一群出外冶游的学子说上了话后,便出题考校他们。
因着有重金头彩,学子们争相竞答。
彼时苏式正在河里的小舟上躺着,拿一荷叶遮脸休息。
他在竞答的尾端慢悠悠掀了脸上的荷叶,做了一首中规中距的诗之后,与众学子一起上了画舫,在和藏身于帘幕之后的‘富商’对话时,忽地惊疑一声,说“怎有蝴蝶停在那帐子之上?”
帘幕之后的王弗自然一惊,不由起身看那苏式所指的方向,这时便听苏式大笑着做了一首“佳人在此地”的藏头诗,便知自己身份暴露。
此时她再去看那“蝴蝶”,哪里是一只真的蝴蝶?不过是工匠做出的一支漂亮头钗罢了!
这时场中的戏份正进行到江兴将那蝴蝶别在帘幕上,惊疑指其一说的地方。
陆云开从自己站着的地方往前看,看见江兴一笑旋身,背着手将那藏头诗给念了出来。
彼此之间的距离有点太过遥远,陆云开一下子还不能很清楚的看见江兴脸上的表情具体是怎么样的。但他很机智地凑到了导演的身后,一面看着现实中的情景,一面看着摄影之后放大的细节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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