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枝
魏颐没有任何动作,也不说话,像是个木偶一样。
容琛叹了口气,给他把衣裳披好,就从一边梳妆台上拿了梳子在手上,开始轻柔地给魏颐梳头发。
看到魏颐本来一头极好的乌黑长发被剪得乱七八糟,他就又心痛又愤懑。
他是极喜欢魏颐这一头头发的,也许应该说只要是魏颐身上的,他都喜欢。
平常和魏颐在一起,他喜欢抚摸他的头发,床事上也喜欢抚弄这满头青丝,捏在手里,冰凉柔顺,像水一样地从手里流泻下去,这总让容琛感到一种柔软。
但现在,好好一头头发,被剪得参差不齐,有些甚至是比齐耳还短了,容琛甚至怀疑,要是魏颐能够剪到的话,他是想把这头头发齐头皮给剪下去的。
容琛给魏颐把头发梳顺,又握在手里细细抚摸,看魏颐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一点表示,他也只得沉默了。
过了好一阵,容琛才把魏颐的头发放下来,说道,“你这是何必呢,把自己头发剪成这样,你以为我就会放了你么?”
魏颐还是没有动,他望着窗外,窗外的海棠是早开了,几乎都要掉光了,深绿的叶子也长得非常茂盛了,似乎,春天已经要过去了。
魏颐说道,“你还记得我们在齐沂山上的事情么?那里那个高僧说我命途坎坷。”
容琛望着魏颐,道,“记得。不过,他们的话无根无据,有什么好听。朕说了,会保你一世无忧,君无戏言。”
魏颐的肩膀抖了两下,容琛以为魏颐冷,没想到魏颐是在笑,他笑得身体轻颤,“你怎么保我一世无忧?我和你上床,你给我一个男宠的身份么?要是让天下人知道你连自己的骨血都弄上床,不知他们是不是还会认为你是圣明君主。”
容琛沉着脸,也不反驳,好半天,才道,“皇家的丑事从来最多,即使他们知道,又能奈我何。”
魏颐低下头去,道,“我以前从不觉得你如此自负,如此看轻江山社稷,生民百姓。”
容琛道,“我从没有看轻江山社稷,也没有不把生民百姓放在心上。天下责任之在我身,我不敢不挑好这担子,我从未敢因我为君王,天下臣服于我而有所懈怠,我不敢说我每件事都是正确的,但心中大志从未改变,这天下,让无饿死田垄者,让无作奸犯科不受律法制裁者,让有志有才之人有所用,天下昌隆,百姓安居乐业。我从未在民生大业上有所自负,我也不曾对你自负。我为这江山社稷尽我所能,未敢懈怠,他们又如何来管我对谁宠爱?”
魏颐将手握在了一起,道,“因你是帝王,天下最受瞩目的人,你一言一行皆有人注意,你为天下人之表率,你难道是想全天下都知道,原来亵玩男子不为罪,父子相奸不是过么?”
容琛一顿,之后才道,“父子大伦不可乱,但若同性相恋至深愿在一起者,朕承认其存在。”
魏颐笑了,“你明明知道父子之伦不可乱,还来逼我。”
容琛道,“是你逼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天下百姓不知,你这是在逼我。”
魏颐还是笑,“你还说不是你自负,你这是罔顾天理。”
容琛也笑了,并且到魏颐跟前,半跪在他面前,看着他道,“什么是天理,天理是太阳东升西落,一起一落为之一天;月亮圆缺,一圆一缺是为一月;春荣秋衰,夏暑冬寒……,这些,才是天理。甚至连天下百姓,要有饭吃有衣穿生病能够治病,人能够入学明天下大道理,甚至连这些,都不为天理,自有过往帝王穷兵黩武,天下之大,处处民不聊生,他们那都不算罔顾天理,朕……”容琛目光温柔又怜惜地看着如玉雕一般端坐的魏颐,声音低沉又磁性柔软,“朕只是想要你陪着了,这是罔顾天理吗?”
魏颐身体轻轻颤抖,好半天才发出声音来,“可我不是你,我做不到。你走了,我还是会把头发剪了的,我想去齐沂山修行去,你去做你的皇帝,我做我自己,各不相干。”
容琛有些咬牙切齿,最后直直望着魏颐的眼睛,道,“你知道朕是皇帝,那么,朕不放你走,你往哪里去?你要是敢再剪头发,朕就敢割了魏老儿一对耳朵下来。”
魏颐眉毛紧紧皱了起来,身体突然之间颓下去,用手捂住脸。
容琛伸手轻搂住魏颐,在他的头发上亲吻了几下,道,“你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为何不愿意将魏老儿的话都忘了,你要是没有听过他的话,你不是还是你么?”
魏颐不再和他说话,只静静坐在那里。
容琛让侍女将早膳摆好,看魏颐不动,就要抱他去吃早膳,被魏颐挣脱了,容琛道,“你要是敢折磨自己,朕就照着这法子折磨魏家人,你不吃东西,魏家人都不准吃东西,你要在手上弄些口子,朕让魏家人也都给划上口子,你不喝药,朕让把魏老儿的药也给倒了……”
魏颐听他这么说,冷冷看向他,自己过去吃饭去了。
容琛也还没有用早膳,便也跟着他一起吃,早膳清淡,魏颐胃口不好,但也吃下去了一小碗。
容琛看他能好好吃饭,也就放下了些心,只是,却依然不好受,要用魏家人来逼迫魏颐,只能说明,魏家的人还是都比他在魏颐心里重要多了。
容琛吃过早膳,又回了宫里去。
早朝没说不开,于是大臣们都在等候上朝的偏殿耳房里侯着,纷纷猜测皇帝为何要推辞早朝。
等到皇帝回来,不少朝臣偷偷打量,并没觉得皇帝生病,只是看他面色不好,恐怕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魏颐在自己屋子里,披头散发地坐着,侍女们噤若寒蝉,也不敢去接近他。
容琛这天一大早往宫外跑,宫里面好些人都知道了。
其实,容琛宠幸上了魏家小儿子这件事,即使刻意隐藏,但时间这么久了,宫里几个举足轻重的妃子便也都知道了,太子也是知道这事的,朝廷里估计也有人知道,只是皇帝一向积威深重,没有人敢乱说,也无人敢做什么小动作出来而已。
这次也不知道魏家那小儿子是出了什么事,让皇帝连早朝都推迟了,看样子只是出去陪了对方一阵而已,估摸着只是一起吃了早膳。
之前皇帝对魏家小儿子到底如何,大家还看不出来,经过这天早上这件事,心里明白的人都知道皇帝对魏家那小儿子是真上心了。
后宫里地位最高的是白贵妃和刘贵妃,白贵妃育有一儿一女,刘贵妃育有两个儿子。刘贵妃比白贵妃年轻,孩子也还小,她在宫里最是喜欢出风头的,但因为地位高,别人也无可非议。
白贵妃聪明,而且贤惠,在皇帝面前文秀又温柔,虽然年纪比别的宫妃都大,但却是最受宠也最得皇帝看重的。
刘贵妃长得漂亮,身材高挑,以腰肢秀美而出名,未入宫前在贵族圈子里就因美貌十分有名。
她的娘家,也是因为她而爬上来的,父亲兄弟都没什么大能耐,父亲只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全是借着女儿育有两个皇子才在京城里得意。
她也没什么大智慧,就说上次她让人去向皇帝告密,太子和宋嫔有私就可看出,这虽然让美貌的宋嫔被赐死了,太子似乎也被皇帝责罚了,但明眼人都知道,皇帝并没有因为这事就真的会厌弃太子,反倒是太子从此就和刘妃有了罅隙。
当刘家的国舅爷来拜访魏家时,魏颐依然被关在自己院子里的,魏大人又病体孱弱,前院和前厅非常冷清,甚至带着些凄凉之感。
第78章 刘国舅闹事
刘国舅是刘妃的大哥,只是随意挂了个武职,在京城里吃喝嫖赌,几乎不务正业,不过,这人没闹出过什么大事,或者闹出过什么事,但也被人给帮忙掩住了。
他已经年过而立,但是依然没什么正行,估计是从妹妹那里得知魏家小儿子得皇帝宠,皇帝甚至不惜时常出宫与其幽会。他心里想不过,这才来魏家探探虚实。估摸着也并没有要大闹魏府的意思。
进了魏府,看到前院前厅异常冷清,甚至没遇到一个仆役,到处布置也极其简单,简单到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
刘国舅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进的尚书大人的府邸,或者只是走错了地方。
一个老仆过来问候刘国舅,问他有什么事,找谁。
刘国舅将魏家前厅四处打量了一遍,道,“这真是礼部尚书魏大人府上?”
老仆道,“我们老爷的确是尚书魏大人,不知公子有何事?”
刘国舅道,“也没有什么事,我刘轩仰,就是久慕尚书大人清名,前来拜访。”便让身后跟着的随从将礼品送上去。
老仆却不收,道,“我们老爷卧病在床,不能出来见客。而且,老爷有吩咐,任何人送的任何礼,我们府上都不得收。”
看那老仆不卑不亢说出这些话来,刘国舅非常不屑地笑了,道,“任何人的人的任何礼都不能收?魏大人真是清廉啊,不过,皇上的礼也不收么?现今谁人不知魏大人一世清名,老来却将小儿子送到皇上跟前,若是一个女儿也罢了,皇上也就收入宫里去做个娘娘,这么个儿子,可是做不得娘娘的,送到皇上跟前,也只是个养在外面的男宠罢了,不是自取其辱么?”
老仆被刘国舅的话气得面红耳赤,直接道,“我们大人吩咐了,魏家不待客,还请公子出去。”
刘国舅还没遇到过这样没有礼数的老仆,根本不走,而且还骂道,“只不过是魏家养的老狗而已,倒是会在本公子面前乱吠了。”说着,还推了老仆一把,直把那老仆推摔在了地上。
这老仆跟着魏大人几十年,哪里受过这种待遇,而且,他年纪也大了,被摔下去就不怎么爬得起来,但看到刘国舅穿过厅堂往后面内院里去,他就叫起来。
魏家这边已经没剩几个仆人,还是这老仆的小孙女跟着在伺候夫人的看到爷爷被推倒,要过来扶爷爷,被他叫着去后院叫人。
魏老爷子病得自剩下一把骨头了,听闻有人闹到家里来,只得出来,他根本不认识这刘国舅,在内院门口把人截住,喝道,“是何人胆敢擅闯老夫府上!”
魏老爷子本就是个严厉的人,这样一喝,那刘国舅,以及他带来的几个人都站住没敢再动。
刘国舅一看魏老爷子,就知道这位就该是魏尚书了,他打心里并不怎么看得上魏大人,皆因魏大人做官这么久,一直谨小慎微,做得颇窝囊又得罪了不少人,而且过于清贫的家世也让人轻视,年轻一辈的大家纨绔子弟,似乎都不怎么看得上他。
刘国舅笑哈哈地过来,甚至没有和魏大人行礼,只道,“听闻魏大人病了,晚辈过来探望探望。”
魏老爷子板着脸,道,“我魏青琏还轮不到你这种小儿来探望。”
刘国舅没想魏大人这么不给面子,脸上僵了僵,为了找回面子,冷笑一声,道,“魏大人何必装得如此清高,若是真清高,能把自家儿子往皇上床上送。”
魏大人气得一口气差得喘不上来,身子都是一晃,还是那老仆跑过来把他搀扶住了。
魏家一向清静,即使魏颐的院子里有好些皇帝安排来的侍卫和侍女,但他们职责在身,而且给皇帝卖命的,极守规矩,平常从不敢弄出点声音来。于是此时魏颐院子外面一有响声,魏颐院子里就听到了,那些侍卫本要去制止明显闹事的刘国舅,但是,刘国舅说的话已经被站在走廊处的魏颐听到了,魏颐抬手制止住了侍卫的行动,自己从院子里踱了出来。
自从那日魏大人向魏颐说了身世后,魏颐再没和魏大人说一句话。而且他也没有出门见过魏大人,此时从院子里出来,看到魏大人已经满头华发,因为刘国舅的话而满脸压抑不住的悲愤,魏颐心里还是非常难受。十几年的养育之恩,魏颐怎么能够说不是魏大人的儿子就是的呢。他还是心疼他的老父亲啊!
魏颐看向刘国舅,刘国舅也看到了他。
现在已经是草长莺飞的三月,前两天才下过雨,院子里绿意葱郁,在明媚的阳光下,一切似乎都带着一种生机。
但魏颐不,他身上透着一层抑郁之气。
他一身白色的衣衫,上有水蓝色刺绣,衬托得人极精致又清傲脱俗,因为头发剪得参差不齐,他之后也再没有束过发,只是用发带将头发在背上系了起来,脸颊边不少碎发散着,他也不在意。
魏颐冷冷看着刘国舅,眼睛又扫了一眼他带来的那几个随从。
看到魏颐,即使流连于花丛,而且妹妹便是大美人的刘国舅也愣了,眼睛一时无法从他脸上离开,魏颐很少出门,皮肤白得在阳光下像是剔透的一般,眼睛又极黑极深,头发也是极黑,黑白的对比太分明,给人极震撼的美感。
刘国舅心中闪过难怪皇帝迷上了魏家小儿子,时常出宫来偷会的想法,脸上已经带上了笑,想和魏颐打招呼。
但魏颐已经不理他了,只对身后的侍卫淡淡道,“没听到这人侮辱皇上清名,毫无尊敬之意么,你们给皇上做奴才的,就任由别人这么说了,还不给他点教训。”
能够到魏家来闹事的,肯定是很有背景的,但魏颐已经这么说了,这些被皇帝派来保护他监禁他的侍卫也不敢犹豫了,上前要把刘国舅给抓起来,但魏颐根本不是这个意思,道,“先掌嘴!”
听到魏颐这么恶毒厉害,那刘国舅有点吃惊,但还未说任何一句话,已经被一个侍卫抓住打了几耳光了。
刘国舅身后跟着的随从看主子挨打,就要过来帮忙,被另外的侍卫给撂倒了。
魏颐沉着脸看也不看挨打的刘国舅,只是朝魏大人看了一眼过去,就又转身匆匆往自己院子里走了。
之后事情怎么样,魏颐也没有想管,甚至想到那刘国舅说的他的坏话,他也并没怎么往心里去,只是他的老父亲,容不得有人这样来侮辱,只是掌了那人的嘴,魏颐觉得还是便宜他了。
魏颐在房里看书,过了一阵,负责魏颐这里的侍卫长温华军便进来了,对魏颐回报道,“那是宫中刘贵妃的大哥,叫刘轩仰,已经将他长了嘴,又打出府去了。”
魏颐听闻那人居然是贵妃的哥哥,那就该是国舅爷了,难怪能够欺负到他父亲头上来了。
魏颐冷笑了一声,清冷的目光又瞟到温华军身上去,道,“放心吧,你们打就打了,是我让你们打的,到时候,自是由我兜着,怪不到你们头上去。”
温华军赶紧道,“卑职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给三公子您说一声而已。”
魏颐看他也是个嘴拙的,便也不和他说话了,只摆了摆手,道,“下去吧,让人去看看我父亲怎么样?”
皇帝当天就知道刘国舅来过魏府的事情,当然也知道了魏颐发飙让人打了刘国舅的事。
他当时正在看奏折,听闻这事,先是沉了脸,觉得刘家这是自取灭亡,他本来看着两个儿子和刘妃的面子上对他们多有包容,现在也不得不觉得他们太过分,之后想到魏颐让侍卫打人,也就笑了起来,觉得魏颐这种时候,脾气挺像他的。
仅仅是这种相像,居然让他觉得欢喜。
刘国舅是真的被打,不仅是被掌了嘴。
本只用被掌嘴的,谁叫他在魏颐转身走后,就反抗起来,而且大骂,然后就被侍卫们打了,都是招呼在疼痛但不伤性命的地方的,刘国舅回去后,大夫给看伤,他便一直在嚎。
刘家人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大错,国丈大人还一个劲跺脚,说魏家太过分,即使是得宠的男宠,难道能够大过育有皇子的正正经经的皇妃去,说必须要传信进宫给女儿说说,要让魏家好看。
第79章 魏晖出事
刘家这边还没有闹起来,皇帝这里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容琛对自己的儿女们是很喜爱且多关怀的,不仅经常去勤学馆看他们学习,还按时抽查他们课业,一同用膳的时间也多,孩子还小时,几乎每个都在他怀里被抱过。
太子也同他一样,是年幼丧母,故而容琛待他更是不一般,很多时候是亲自教导,在他刚丧母那段时间,更是带在身边住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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