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说废话
淬了剧毒的箭雨在乌云踏入包围圈的一刻便从天而降,抽出马背另一侧的长剑,赵崇背后长了眼一般准确地将所有箭矢尽数击落。
箭尖与剑刃相交发出“叮叮叮叮”的脆响,乌云灵性超凡,游刃有余地载着两人在箭雨中闪转腾挪,抓住对方换箭的空荡发出一枚袖箭,赵崇左腕微抖,很快便又有一个蒙着面的黑影坠落在两人一马的身前。
“咻咻咻!”
一弓三箭,那漆黑的长弓在男人的手中似乎化作了现代的枪|支,没料到对方在这样的劣势下也能如此凶悍,藏在树叶后的刺客们纷纷放弃了那不易移动的高地,转而露出身形一同向男人攻来。
不是没有人注意到男人怀中那个只露了侧脸的白衣青年,然而在男人狠辣又准确的攻势中,为了留住自己的小命,所有人都无暇分神再去攻击对方。
“知道吗?最好的保护就是进攻,”弃剑转枪,赵崇在迎战之余居然还有空闲在青年耳边低声教导,“若想别人不碰你的东西,那你就得变成最强。”
一枪刺穿从左上攻来刺客的脖颈,赵崇单手用力向外一甩,毫不犹豫地挑断了对方脆弱的喉咙。
鲜血喷溅,却连男人的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那被自家同袍鲜血劈头盖脸溅了一身的刺客眼前一红,瞬息间便随着对方一同下了黄泉。
威不可挡,马上的男人仿佛是一头无法降服的凶兽,任凭十几名刺客好手合力围攻,对方仍如在自家后院散步一般悠闲,眼见着蒙面的同伴越来越少,那领头的高大刺客正想咬牙发射信号求援,就被那坠着红缨的长|枪挑断了手筋。
半刻钟不到,方才还气势汹汹地黑衣刺客们便七零八落地躺了一地,除了刻意留下的活口,没有一个人能在赵崇的手下成功逃生。
浓郁的铁锈味在林中弥漫,赵崇不在意地抖落枪上的血珠,就在一切看似尘埃落定的刹那,男人头顶那片安静的树叶中忽地滑下一个如悬丝蜘蛛般鬼魅娇小的人影。
“当!”
长|枪与匕首相撞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就在赵崇想发力将对方从头顶击落之时,他的胸口却被一个尖锐的物件突然顶住。
——是凌安。
第六十章
60 第六十章
那是一只发簪, 一只由他今早特意派人送去清晏殿的发簪, 束发的玉冠少了支撑,只消主人幅度不大的一动,便跌跌撞撞又可怜兮兮地滚落在地。
三千青丝柔顺滑落, 遮掩住了青年侧脸所能展露的一切情绪,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情况下, 赵崇也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分神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但比起那根顶在自己胸口的发簪,他的确更想知道青年此刻的表情。
是果决、是犹豫、还是终于能手刃仇人的痛快?
“嗞啦——”
匕首猛然用力, 几乎要在那玄色长|枪的枪杆上刮出一片火花,腹背受敌, 赵崇知道自己此刻最该反手将青年打落马下专心应敌, 可不知为何,他竟然魇住一般舍不得怀中一身白衣的青年滚落在那么一片肮脏的血泊里。
于是他只是抬手发力, 将自己的胸口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青年眼前。
“咔嚓。”
匕首断裂,方才还占着优势的娇小刺客立即收手回弹想返回之前她所藏匿的那片枝叶当中, 可时不待人, 一寸长一寸强, 红缨飘动,那亮银色的枪头被人挽出一个漂亮的枪花,而后流星逐月般地穿透了她的咽喉。
也就是在男人发力的那一刻,他怀中的青年忽然紧紧握住簪子, 发狠般地向下一刺——
“咚!”
“噗——”
刺客落地的重响应声传来,但赵崇却没有感受到那份预料中的疼痛, 垂眸看去,青丝披散的青年正握着发簪呆呆地发愣,而那发簪尖利的尾部、还坠着一只被穿透身体滴着黑血的毒虫。
“朕是想杀你的,”握着发簪的指尖用力到泛白,青年似要确认什么一般喃喃重复了一遍,“朕是想杀你的。”
没有再出言刺激对方,知晓外邦蛊虫的厉害,赵崇难得温柔地握住青年的手,然后将那发白的指尖一一掰开,抽出了那根仍旧危险的发簪。
小巧的金制发簪落在林间松软的草地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像是随之被抽走了体内所有的力气,青年身子一软,差点就那么从乌云的背上跌落。
“别碰朕!”
眼疾手快地扶住对方,却换来一声恼意难掩的呵斥,可明白青年因何发怒的赵崇,压根儿没有一丝被冒犯的不悦。
对方一开始是真的想要用簪子刺破他的心脏,在军中磨练了那么多年,赵崇不会认错那样饱含着决绝的杀意。
但青年为什么又忽然放弃了呢?是因为他那冲动的、将命门袒露给对方的举动、还是因为……
“陛下不想看到本王受伤,是吗?”拍拍乌云的后背示意对方不要乱动,赵崇从善如流地松手,心里漾满了一种比平日打了胜仗还要愉悦的满足。
“朕只是不能让你死在外邦人的手里,”撑住马背,青年的声音沙哑的可怕,“赵崇,朕会亲手杀了你。”
“总有一天,朕会亲手杀了你。”
“那本王就等着,等着陛下亲手来取走本王的命。”疯子般毫不在意地应下,赵崇甚至很想愉快地大笑出声,他的语气里再没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戏弄,反而多了几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大意也好、失误也罢,他刚刚的确算是从青年的手下捡回了半条命,面对一个差点就给予自己致命重创的对手,赵崇当然会给对方一份应有的尊重。
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传来,踏雪一马当先,终于带着赵崇麾下的精兵匆匆赶来,知晓此处偏僻与守卫防线所距甚远,赵崇也没有过多怪罪,只是把收尾善后的工作简单交代了下去。
衣冠不整的天子自然不能被旁人轻易窥见,不顾对方的挣扎,赵崇一把将人揽在怀中,骑着乌云顺着一条小路回到了最开始青年醒来的帐篷。
因为刺杀发生地点偏僻又有赵崇精兵的刻意封锁,是故这场秋狩还没有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骚乱打扰,离规定清点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为了争夺那秋狩第一的名号,正在暗暗较劲的青年才俊们自然不会这么早归来。
四下无人,赵崇翻身下马,利落又不容拒绝地将马背上的青年一路抱到了床上。
作为赵崇手下最得力的两个内侍之一,喜顺自然早已从相关渠道知晓了猎场内发生的一切,早早地备好一切可能会用到的物件,喜顺在为屋内两人各倒一杯热茶后,便识趣地躬身退了下去。
“喝口茶暖暖身子吧,本王瞧你方才手凉得很。”将温度正好的茶杯塞入对方手中,赵崇自顾自地在床榻的另一侧坐下。
虽是经历了一场刺杀,但拜赵崇过人的武力所赐,除了青年自己弄乱的青丝,两人身上基本再难找出什么狼狈。
“不出意外,此番的刺客应该都是那些边疆小国培养出来的死士,”拿起喜顺放在不远处托盘上的木梳与发冠,赵崇坐在青年身侧,不紧不慢地为对方梳起发来,“坐在摄政王这个位置上,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想要了本王的命。”
赵崇不仅善政,更是凌朝出了名的战神,如果能让对方在这个世界上消失,那单凭凌朝皇室如今的衰败凋零,根本阻挡不了其余几个小国的瓜分。
朝中众臣如此拥护赵崇,说到底也还是怕原主这个不成器的君主带着他们齐齐送了命。
事情走到原著中那君不君臣不臣的混乱一步,凌锐、凌安、赵崇都有着属于自己的过错。
“旁人总说本王这‘并肩王’当得威风八面,但实际上,本王每月也只有那么几天能安稳入睡。”
不为所动,青年缓缓抚着手里温热的茶杯:“那也是你自找的。”
“没错,本王就是爱那种大权在握的感觉,”见卖惨的诡计被人识破,赵崇不仅不尴尬,反而还当着青年这个被夺权者的面哼笑出声,“雷霆雨露皆是天恩,那种生杀予夺的感觉,以陛下的性格、想来也是不愿去懂。”
“谁说朕不愿?”似是已经从之前的伏击中缓过神来,青年抿了口茶水,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雷霆雨露,生杀予夺,朕总有一天也会让皇叔好好尝尝个中滋味。”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重复了青年口中那句听了两次的话,赵崇故意笑着歪解对方的意思,“看来陛下是真的很期待与本王有个未来。”
“你!”
被对方的厚颜震惊,青年猛地回头怒视,却忘记了自己的头发还被握在人家的手里,两相牵扯之下,赵崇清楚地看到对方眼中盈起了一层生理性的泪花。
“咳。”
实在没忍住乐出了声,赵崇连忙用咳嗽盖住了自己的笑意,气势汹汹的老虎突然变成了张牙舞爪的小猫,两人之间微妙且带着火|药味儿的气氛,转瞬间就在青年泛红的眼圈里尽数瓦解。
“你根本不会束发,”仿佛是要为自己刚刚的举动找个借口,青年强装严肃地开口,“你弄痛朕了。”
的的确确梳了半天也没什么成效的赵崇:“……。”
好吧,作为一个常年生活在军中的男人,他的确是拿手上那精巧华丽的发冠没辙,再次瞥了一眼那摆了许多物件的托盘,赵崇如愿在托盘一角找到了一条白底金纹的发带。
看来喜顺的确要比喜德细心许多,丢掉发冠拿起发带,赵崇熟练地将青年顺滑柔亮的青丝拢起一系:“出门狩猎,自是要干净利落才算妥帖。”
“那些个华而不实的发簪玉冠,陛下还是等到上朝时再用吧。”
“难道朕今早的着装不是皇叔亲自挑选?”扳回一局似的挑挑眉,青年毫不客气地戳穿男人的说辞,“这个借口,皇叔找的可真烂。”
这小猫崽,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拿走对方手中的茶杯,赵崇双眸微眯:“这话本王可不爱听。”
“可朕偏就要说,”挑衅般地仰起头,青年像是在发泄着自己之前没有狠下心动手的怨气,“能让皇叔不开心,那大概就是朕最……唔!”
被茶水暖回浅粉色的唇一瞬间被人用另一双唇堵住,身材高大的男人牢牢扣住青年的后颈,稍一用力便将对方压在了床上。
“赵……唔……嗯!”
挣扎无果,青年所有指责的话语都在对方的攻势中支离破碎溃不成军,远没有男人的气息绵长,没一会儿的功夫,脸颊泛红的青年便无力地在男人怀中瘫软下来。
惩罚似的小小咬了一下对方的唇,赵崇终于舍得放过身下快要喘不过气的青年:“陛下不乖,本王自然有法子堵上陛下的嘴。”
“你放肆!”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衣衫凌乱的青年狠狠推了一下身上的男人,“现在不是子时,也不是在清晏殿!”
“偶尔换个地方不是也挺好?”单手将青年的两只手腕扣在头顶,赵崇轻笑着松了松衣领,“离众臣归来还有一个时辰,若陛下肯配合,或许还能赶上晚间的篝火宴。”
“别怪本王心狠,陛下对着胸口那一刺,本王可是都牢牢记在心里呢。”
——若非那只突然打乱一切的蛊虫,今日他能否完好地回营都还未可知。
红绡帐暖,帷幔低垂,守在门口的喜顺拦下端着吃食送来的宫女太监,假装没有听到帐篷里所有暧昧的声响。
第六十一章
61 第六十一章
两个时辰后, 当林果靠着软垫坐在高位上看着台下篝火旁载歌载舞的教坊司宫人时,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哪天才能将赵崇绑在床上尝尝那被撩拨了个半个时辰却不上不下的难受滋味。
虽然最后到底还是痛痛快快吃了个爽,但那之前被生生吊着不能解放的感觉,林果表示他绝对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说是皇帝与大臣们参加的秋狩, 但随行的队伍里却还是少不了各司的宫女太监,这会儿经由御膳司下人们灵巧的双手一烤, 空气中便弥漫起了令人食指大动的诱人香气。
因为要处理下午那场刺杀的后续, 赵崇在一刻钟前便带着喜德一并离开,少了摄政王所带来的压力后, 这篝火晚宴才算多了几分真正的热闹。
慢悠悠地夹了一片喜顺送上来的烤羊腿,林果状似不开心地蹙着眉, 实则是在心里称赞起了宫里大厨的手艺, 若不是碍于原主的讲究人设,他也想和下边说说笑笑的小年轻们一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别弄得自己好像很老一样, ]已经习惯在这个世界随时被丢进小黑屋的零十一探出头来,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这边的瞬间飞速钻进林果的衣袖, [下次和你家那位打个商量呗?再这样下去, 你可爱的小十一就要变成一本清静经了。]
[那不是挺好的, ]捏了捏对方的耳朵,林果懒洋洋地向后一倚,[这样显得你多有文化气息。]
[形象形象注意形象!]不轻不重地咬了林果的手指一下,零十一用行动明确地表示着自己的嫌弃, [当本经书有什么好的,又不如兔子能跳会跑还有毛, 想想快穿局那些稀奇古怪的系统,哪有一个像我这样可爱。]
[好好好,整个快穿局就属你最可爱。]实在get不到对方奇怪的骄傲点,林果嘴角无意识地扬起一个无奈又宠溺的微笑,但还没等他再和零十一聊上几句,不知何时走到林果近前的凌锐便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陛下圣安。”被青年一抹少见的微笑晃花了眼睛,凌锐一时几乎忘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
歌舞升平,很少有人将目光投向林果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皇帝身上,示意喜顺不要阻拦对方,林果抬手让凌锐起身,倒想看看这个主角攻到底和他有什么话好说。
“本世子想和陛下叙叙家常,不知喜顺公公可否通融行个方便?”知道喜顺是赵崇手下的人,凌锐言谈间也多了几分少见的客气,在现在这种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哪怕喜顺真的接到了监视对方的命令,也不会撕破脸般做的太过明目张胆。
然而出乎凌锐意料的是,那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小太监压根没对自己的话有任何回应,对方只是征询意见似的望了望坐在高位之上的青年,而后在对方点头后躬身退了下去。
没想到赵崇身边的大太监之一会对凌安这么客气,凌锐眸色一深,对青年在赵崇心中的分量又做出了一个新的判断。
“找朕何事?”没有给人赐座的意思,青年把玩着手里的银筷,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特意开口将喜顺支开,你应该不是只为了找朕叙叙家常那么简单吧?”
两人在族谱上是实打实的堂兄弟关系,按理说无论如何,青年都得客套地叫他一声锐堂兄,但谁让对方一朝改运当了天子,就算心有不满,凌锐也只能默不作声地暗自吞下。
青年姿态慵懒,嗓音里还带着一丝遮掩不掉的沙哑,也许在外人眼里,这些小细节并不能代表什么,但在早经人事的凌锐眼里,这简直就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