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世华裳
毒怪道:“你最好给我老实待着,别耍心眼!”
“前辈放心,在下一向言出必行。”祁真边说边退,站在那里乖乖看着他们。
毒怪本想加一句警告,忽然听见林子里传来一丝动静,可当努力细听却又发现消失了,不禁皱眉,尚未思考完萧安木是否想包围他们,就见某人的小爪子已经摸到马鞍,急忙回身。
萧安木看准时机鬼魅般欺近,挥剑横劈,冷冽的剑气直迫人眉睫。
毒怪一步还未迈出就被迫收了回来,堪堪避开。
祁真自始至终都在注意他,此刻见自己已被发现,急忙手脚并用爬上马。
毒怪顿时气极,顾不得内伤,猛地一掌劈开萧安木,快速掠向祁真。与此同时,林间传来嗖的一声轻响,毒怪电光火石间只来得及扫见一道银光,下一刻那匹马便仰天嘶吼狂奔而去——那地面留了几滴血,显然是被箭刺中了。
祁真猝不及防,“啊”地抱住马,眨眼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毒怪瞳孔一缩,见萧安木又一次对自己袭来,身上的戾气顷刻暴涨:“我杀了你们!”
他的手向腰间一拂,指尖登时散出一缕白烟。印桃先前也向祁真的方向追了几步,如今恰好能看见毒怪的动作,脑子刹那间一片空白,紧接着就见他一掌劈了出去。
浑厚的内力瞬间奔涌而出,卷着地面细小的沙石,简直摧枯拉朽一般,萧安木经过方才的交手能估摸出毒怪的实力,早已提前退了几步,但没想到这一次与之前的完全不同,脸色微微一变,接着只见人影一晃,迅速撞上自己。
砰——!
掌风霎时击中那人,余威将他们一起震飞,狠狠摔在地上,萧安木霍然抬头,见身上的人哇地喷出一口血,发丝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却是印桃。
他不由得一怔。
毒怪也有些怔住,但很快回过神,深深地看一眼印桃,不再理会他们,大步冲向另一匹马,准备去追祁真。察觉林间的箭袭来,他连看都不看,抬手就是一掌,直接将那支箭震得嗡嗡作响,飞向一旁。
萧安木的神色又是一变,立刻扬手,示意他们停止攻击。
他原是计划先由自己出面拖住这二人,好让自家兄弟领着人趁机抄后路形成包围圈将毒怪困死在这里,但如今毒怪的内力似乎忽然涨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简直谁拦谁死,他不能冒这个险。
长乐岛的人听话地停下,望着毒怪远去,接着将目光齐齐投向印桃。
容渊收起扇子,走上前:“大哥,没事吧?”
“没事。”萧安木慢慢坐起身。
印桃使不出力气,萧安木这样一动,他便斜斜歪倒在了这人的怀里,咳了几声,又吐出一口血,急促地喘息着。萧安木伸手扶好他,垂眼看过去。
“为何?”
“……呵,我不知道,身体自己动的。”印桃说罢单手捂住眼,露出的唇上带着一抹苦笑,没有再开口。萧安木也没催促他,继续坐着,片刻后才听他低低道:“该死……我竟然……竟然真的喜欢上了你……”
萧安木静默不语。
“你是不是很恨我?”印桃拿开手看着他,虽然脸色苍白,但上位者的气质却没变,“若不是我用假消息骗你,小倨也不会出事。”
萧安木轻声反问:“你觉得呢?”
印桃淡淡地惨笑了一下,一直望进他的眼底:“若我说……我真的只是想单纯地得到你,没想过能发生那种事,你……你信么?”
萧安木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是么?”
“也对。”印桃点头,再次咳起来,将溢出的血抹掉,见萧安木一直耐心坐着,大概知道他想问什么,喘了一口气道:“你记不记得我为何建立桃苑?”
萧安木嗯了声。
这事他记得,印桃有一个姐姐,当年被男人所骗死得很凄惨,印桃为她报了仇,然后去拜师学武,见证同门小师妹和姐姐落得一样的遭遇,觉得感情真不是个东西,这才建了桃苑。
“但我有一件事没说,”印桃道,“当年我还小,为我报仇的人是毒怪,我是被他养大的,他说他替我报仇,我这条命……便是他的。”
萧安木心中一动:“你建立帮派也是他的命令?”
“不算是,他其实基本不怎么管我,我至今也不清楚他当时为何那么好说话会答应给……给我报仇,”桃苑笑了笑,“大概是闲得?”
萧安木注意到他嘴角的血开始变黑,说道:“或许吧。”
“这些年我把中原的消息传给他,我遇见棘手的事,他偶尔也会帮我一把,咳咳……”印桃的声音断断续续,向他解释为何会参和这件事。
“行了,不用说了。”萧安木制止道。他之前还在想印桃虽然向往权势,但不会轻易冒险,没道理与毒怪联手,如今听他说完才知原由。
“……你小心,毒怪已经得到雾哭草,方才用的便是那个,只是撑的时间不……不长,”印桃竭力呼吸,很快也发现吐出的血变了色,呵出一口气,“以后若见着钟离昊,就说是他赢了。”无情门和桃苑打了这么多年,他与钟离昊谁也说服不了谁,他不相信感情,最终却为情而死,早已一败涂地。
萧安木没有开口。
“毒怪的掌风有毒……”印桃感觉五脏在渐渐被腐蚀,伸出没染血的手摸了摸萧安木的脸,“看在我救你一场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吧。”
萧安木垂眼看了他一会儿,移开目光,在他脖子用力一掐。
咔嚓一声脆响。
印桃抬高的手顿时脱力地砸了下来。
容渊看向萧安木:“大哥?”
“找人把他葬了。”萧安木站起身,回想一下印桃的话,再联系从云卓那里听来的消息,估摸毒怪那样做绝对有风险。他眯眼望着前方小路,说道:“我们去追毒怪。”
祁真这时早已不知奔出多少里。
原本长乐岛的人从林子里跑出来想救他,奈何那一箭刺得太狠,他们在后面追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道:“不……不行了……”
祁真整个人都不好了,死死扒着马,扭头咆哮:“这都是你们的错!你们不能不管——!”
“我们也是为了救你,哎呦不行太快,追、追不上啊……”长乐岛的人仍在跑,但双方的距离却在拉远,最终只得放弃,遥遥地安慰他,“没事别慌,你抓着它,等它跑累就好了……别慌啊……”
祁真:“……”
你们这群不靠谱的混蛋!
祁真脸色发白,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寒风中颤抖的小树叶,随时都能被抽出十几里。
他哆哆嗦嗦抬头,发现马在树林里越跑越深,总觉得等它停下,自己恐怕也走不出去,便试着爬起来拉缰绳,可紧接着就瞥见前方横着手臂粗的树枝,还没来得及俯身便撞在了上面,顿时差点吐血。
癫狂的马仍是没停,不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祁真扒着树枝坚持了几息,很快脱力地摔在地上,透过层层枝叶默默盯着天空,下意识想睡过去,但他知道不能晕,吸吸鼻子哼唧两声,强迫自己小心地活动一下四肢,发现没有摔骨折,便慢吞吞爬起来。
他走了几十步,身体晃了晃,扶住旁边的树,只觉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浑身都散架了,正要靠着树休息一会儿,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熟悉得令人下意识便觉得是出现了幻听。
“……小真?”
他微微一僵,尚未回头,身体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身后的人紧紧抱着他,温热的气息喷在耳侧,带着一丝明显的控制不住的粗重。
数个吻落在耳垂:“小真……小真……”
祁真终于确定这是真的,不可置信转过身,看着莫惑这张无半点瑕疵的脸,张了张口,几乎都有些泫然若泣的感觉:“你……你怎么在这里?”
莫惑不答,扣住他的后脑狠狠吻住他,舌尖不客气地探进他的口中与他缠在一起。祁真含混地嗯了声,死死抓住面前的人。莫惑察觉他的配合,吻得更深,片刻后才克制着退出,舔了舔他的嘴角。祁真浑身发软,扒着他虚弱地喘气。莫惑低头打量,见这小东西脸色发白,凄惨不已,眸色登时一沉,抱好他:“抱歉,我来晚了。”
祁真摇摇头,压下胸腔蔓延的情绪,再次问:“你怎么在这?”
“我们碰见了无冤。”莫惑将他抱起来,边走边道。
他昨天从另外一条路往小燕镇的方向赶,半路忽然遇见无冤和那群白道的人,这才得知祁真将毒怪引去了落月坡,于是冲进树林,连夜翻了一座山,强行横插到了这边。
祁真心底一惊:“就你自己?”
“还有云卓和小天他们,我们刚刚听见了马蹄声,分开搜的,”莫惑顿了顿,补充道,“你二哥没来,他带着人继续走的原路,免得你们中途发生意外再折往别处。”
祁真点点头,刚要说些别的就听身后又响起一个声音:“有什么发现……你找到他了?”
他望过去,见云卓和小天带着几名风雨楼的人跑了过来。那几人很快走到近前,云卓看一眼某人,瞬间没忍住:“噗。”
祁真:“……”
云卓见弟弟没什么要命的伤,将他打量一遍,不由得笑出声:“弟,你这样挺漂亮的。”
祁真:“……”
再提这事本王咬死你!
祁真瞪他一眼,接着环视一周,阴森地看着其他人。风雨楼的人想笑不敢笑,默默别过头,特别识时务。左侍天神色如常,维持着担忧的模样与他对视。祁真抬起头,看向莫惑。
莫惑刚才满脑子都是失而复得的激动,虽然看见了他的样子,但没怎么放在心上,此刻则细看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见他望着自己,便迅速恢复如常,极其淡定。
祁真满意了,向他怀里缩缩,不去搭理云卓。
莫惑知道这小东西一向好面子,若放在平时肯定要自己走,如今怕是被折腾狠了,这才没下地,他心疼地抱紧一分:“怎么就你自己?毒怪呢?”
“我们本来是要去落月坡的……”祁真有些头晕,只简单说了说经过。
云卓诧异地挑眉:“萧安木也来了?”
祁真应声:“我走的时候他们还在打,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莫惑不由得与云卓对视一眼。
照祁真的说法,毒怪如今受伤,身边只有印桃一人,而萧安木正率领长乐岛的人围攻他们,祁杨也正带着人向这边赶,机会太难得了。
祁真问道:“你们想去看看?”
莫惑沉吟一下:“我让小天先送你回……”
“我不!”祁真只听一句便清楚他的意思,打断道,“我要跟着你。”
莫惑也是害怕半路出意外再次与这小东西分开,暗道一句不如放在眼皮底下,便没有拒绝,教育道:“带着你可以,但若出了事,不许自己将事情都抗下。”天知道当从无冤口中听说祁真竟孤身一人引开毒怪时,他是什么心情。
祁真立刻点头,听话地窝在他的怀里缩着爪子,乖巧而可怜。
莫惑特别想将他揉搓一番,不过鉴于周围都是人,便忍下了。
云卓与他们并肩而行,看一眼某人,啧啧道:“要说你可真够大胆的,就没想过到了落月坡该怎么办么?”
“走一步看一步,尽量拖到你们来,”祁真道,“不然能怎么办?我又没办法给他变一个医……”
莫惑急忙低声打断:“小真。”
祁真不明所以,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向前方,只见一个人自不远处的树丛中缓缓走了出来,正是毒怪,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毒怪在笑,表情慢慢扭曲:“所以……你是在耍我?”
莫惑和云卓齐齐后退,警惕地盯着他,一是因为毒怪方才离得这么远竟能听见小真的话,二来则是这人的双手在隐隐散着白烟,脸颊泛红,额头满是汗,显然不正常。
他们的脑中几乎同时闪过无冤那句关于“雾哭草已被毒怪抢走”的话,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雾哭草一旦使用不当便会失去理智,毒怪在没找人试药的情况下,为何竟用了?
毒怪自然不会告诉他们这只是应急的手段,真正想天下无敌,必须将雾哭草配上其他药一起口服才行,现在仅是用内力将一少层药性吸进体内罢了。他练的是毒功,体内的药原本就很多,加入雾哭草能暂时达到既定的效果——虽然对身体的伤害极大,但为了能尽快见到小温,他不在乎。
可现在……他的表情越发扭曲,盯住祁真,一字一顿道:“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莫惑与云卓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运起轻功转身就走,毒怪立即追击,风雨楼的人见状一起上前,殿后阻拦。
毒怪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一掌拍过去,瞬间将围上来的几人震飞,狠狠砸在地上。
莫惑察觉到动静,在他们又一次阻拦前喝道:“离开这里!”
风雨楼的人知道楼主的意思,担忧地看他们一眼,咬咬牙,拖着被震伤的身体快速往林外跑去叫救兵。那边一时只剩莫惑、云卓、祁真、左侍天和毒怪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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