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生爱
走在街上,看着街道两边各色的商家店铺和往来穿梭的行人,水寒忽然想到了什么,在放慢了脚步的同时嘴角轻轻扬了起来,小脸上绽开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离了主道,拐进弯弯曲曲的小巷,一闪身水寒便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紧随着水寒的身子追进小巷的几名影卫看眼前一道高墙拦住了去路,水寒坐在墙头上,两条腿垂下来,两臂撑在身体两侧正低着头笑嘻嘻的看着他们,一滴冷汗就顺着额角滑下来。
“属下见过王爷。”既然已经现身在水寒面前,没道理一声不吭的再隐身回去,便并排的单膝跪在水寒面前。
“嗯。”点了点头,水寒纵身从高墙上跃下。脚步落地竟没有一点声响,跪在地上的五人同时一惊,在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看向水寒的同时忽然明白为什么离京之前红叶会交代给他们说只要跟好了寒王,有需要的时候打个杂跑个腿什么的就行了。
当时听红叶这么说几人还觉得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现在看来,别的不说,单是寒王这卓绝的轻功,几人若想跟上也实属不易。
“你们不是从落凤城就跟来的那几个吧。”虽然一样一身黑色短打,头扎黑巾,但是脚步的轻重急缓不一样。
“是,属下等是四天前离开落凤城的。”
“以前跟了我的那几个呢?”
……片刻的沉默,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明显是头目的男子说道,“王爷您坠崖后他们就被红总管调回三卫总部受罚了。”
“唔。”低低的应了一声,水寒点点头。虽然认真说来坠崖这件事他自己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但是皇家三卫赏罚分明令行禁止,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王爷,您……有什么吩咐?”那几人见水寒立在他们面前皱了眉毛似是在想什么,半晌未说话,犹豫了一下,又是那头目问道。
“啊……对了。”给这人提醒,水寒想起来把他们叫下来的原因了,就冲着五个人笑了笑。“你们谁身上带了银子。”
啊?几人相互对视了一下,又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齐刷刷的看向水寒。
“呵呵,你们谁有银子,借我。”看这几人满头问号的看着自己,水寒有些不自然的摸摸鼻子。
八成这些影卫从未遇见过自己要保护的人跟他们借钱,听水寒跟他们借钱全都愣了愣。半晌,还是那搭话的头目机灵,二话不说便从怀里掏出来一张一百两纹银的银票递上去。
水寒伸手接过来,看了看数额算了一下,觉得不够,就又问,“你们谁还有。”
“我,我这里有。”看那头目递了张银票过去,跪在他两旁的人忙掏怀里的银子,银票。
东拼西凑,连铜板都掏出来了,又好不容易凑了三百多两银子交给了水寒。
前世今生自己从未买过任何东西,自然对银钱没什么概念,所以水寒看着手里的四百两银子,歪着头盘算了最近两天的花销,看看这银子能支撑多久。
在飞岚二十两银子便够一个三口之家不劳不作的舒舒服服过上一年,那几个一直单膝跪在地上的人见水寒不说话,以为四百两银子他还嫌少,就都偷偷的撇了撇嘴。
“回了落凤城我就让父皇还你们。”瞥见那几个人跪在地上撇嘴,水寒以为他们担心自己欠债不还,就加了一句。
“属下不敢。”听水寒说要皇上还他们钱,五个人吓的忙又低了头。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有什么敢不敢的。”水寒听他们说不敢有些好笑,却忘了他说的要替自己还钱的那人是这飞岚的一国之主,他们这些暗卫立誓效忠的对象。
“你们都退了。”有了这些银子自己的白玉簪就不用再送去当铺了,心情大好的水寒打发了这几名暗卫便揣了这银子离去。
“你们谁身上还有钱?”半晌,那头目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
“没了。”
“都给寒王爷了。”
“你们呢?”见身边两人摇头,头目便问离他远一点的另外两个人。
“连个铜板都没有。”那两人见他问也直摇头,“怎么了?”
“哈,”那头目听说五个人身上竟连一文钱都没有了,便干笑了一声说,“你们都没钱,我这也没钱了,晚上咱们吃什么?”
…………片刻的沉默后所有人都转过头目送着水寒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里共同的想法是,王爷您至少也给我们留两个铜板我们晚上好喝一口汤面啊……
庙堂卷 第七十一章 行针疗伤
第二日,天刚放亮,便有一道影子沿着清河县县城丈许高的城墙飞掠而下。那人落到地面上后长长的呼出口气,辩认了一下方向,便急匆匆的往城南去了。
借了渐渐升起太阳的光亮,可以看出往城南去的这人是个大约二十几岁的青年。一身藏青色窄袖长袍,袖口扣了护腕,未罩纱衣,一头乌黑的头发给一根银簪束在头顶,稍显凌乱的发梢披散在肩头。
额前几缕被汗水黏在一起的碎发下,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隐隐有着些许的担忧与急切,笔挺的鼻梁下一张唇线分明的嘴,双唇抿的紧紧的。
青年来至南城,四下寻找了半天,才在街角一个院落青砖墙的墙角看见一个用匕首刻下的一个小小的S。在看到那个图形后,青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蹲下身子,伸出修长的手指用大拇指的内侧蹭蹭那图形的边缘,见手指上沾了一点青色的砖粉,抿的紧紧的双唇的唇线有所松动,同时担忧也去了不少。
直起身子,绷紧了全身的肌肉,那穿了藏青色长袍青年眼底的那抹急切瞬间便蔓延到了全身。
青年重新辩认了一下方向,把长袍的前摆掖到腰上,沿着街道往南拐过去。
走了大概十几步,眼前又是一个小小的路口。这一次,青年径自去街边院落青砖墙壁上与上次发现那S图形差不多的地方去寻找。很快便在一个院子外墙差不多同样的高度发现了一个刻在青砖上的E的图形,这一次青年径自往东去了。
如此往复,差不多寻了半个时辰,青年就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小巷尽头与另一条道路相通,一面是一道丈许高的院墙,另一面是并排的几座小小的院落,青砖的砖墙,薄板的院门,看上倒也清静。
青年先是站在巷口看了看这巷子,随后迈步进了巷子里,同时目光急切的从那几座院落扫过,像是在找什么。
刚开始,青年还强压了自己的焦急,步速与常人无二,但是很快青年就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脸上的急切愈加明显,到了最后青年干脆沿着小巷奔跑了起来,速度也越来越快,直到看到一间不起眼的院落正门薄薄门板上一条极不明显的水色布条。
青年收了脚步立在那院门前,伸手托了布条的下端。上好的水色织锦里加了细细的金线,是只有御用的织工才会的缂金线的织法。青年眼眸中跃动着一丝难耐的欣喜,抿在一起的双唇微微张开,嘴角上带了抹如释重负一般的微笑。
见面前那扇薄薄的门板虚掩着,便伸手推了门扇。
随着面前两扇门板被推开,眼前出现了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内漫地的青砖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两间正房的房檐下架了一只小小的泥炉,炉子边上一名十几岁的少年正蹲着身子用手里的蒲扇小心地扇着面前的泥炉,水色的长袍后摆拖在地上。
随着少年手中蒲扇一起一落,一股股浓烟从炉子上冒出来。少年似是被那冒出来的浓烟熏的有些怕了,觑着眼睛身子离得老远,长长的睫毛上还挂了星星点点的泪花,白净的小脸上也黑一道灰一道的抹成了大花脸。
“主子……您怎的这般……”狼狈,立在院门口的青年见水寒竟是这般模样,鼻子一酸眼泪险险掉下来。
少年听院门轻响便转过头,看呆呆立在门口的少年眼睛一亮,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喜子,你来的正好,帮我把这个炉子点着了,昨天挺好用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光冒烟不冒火。”说着少年就站起来来,走到青年面前笑嘻嘻的把手里蒲扇和剩下的半截火折子递给喜子。
喜子看水寒满面笑容的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满怀希望的看着自己,到了嘴国的话就只好咽下去,有些气闷的接过水寒手中的蒲扇和火折子蹲了身。
“方向不对,炉门要冲着上风口,方便进风。若是冲着下风火不容易燃不说,被风呛了未燃透的木块就会只冒烟不冒火。”看那浓烟一股股的从炉膛和炉门里冒出来,喜子边说边把那泥炉调转了个方向,让正对着房门的炉门冲着院门。
泥炉的方向一调转,原本从炉门冒出来的浓烟很快就停了下来,转而从炉膛里冒出来。再来一会,浓烟渐渐散去,火苗从炉膛内窜了上来。
“原来是这样啊,”水寒点点头,“可是这院子里没有风啊……难道是气流?”
“气……气流是什么?”听到自己没听过的说法,喜子把原本还盯在泥炉上的目光转向水寒。
“没什么。”水寒把放在一边的药罐架上了泥炉,看燃起来的火苗欢快的舔着药罐漆黑的锅底满意的点点头,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才又转向喜子,“就你怎么么?其他人呢?”
“不知道,属下原本是在秋影山庄的,听隐卫传递回来的消息说主子在这里,便寻来了。”
“秋影山庄?”不就是风清扬说的那个给他下了控尸蛊的庄子么,这么说小舅舅查到那里了?水寒歪了歪头问,“查到些什么?”
“庄内……”吉子张张嘴刚开了个头,听屋内传来脚步声,就住了口,看向屋内。
风清扬从屋内出来见水寒身边站了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袍的青年微微有些怔忪,便打量了一下喜子。
“属下见过风世子。”半年前水寒在静王府抚琴之时喜子就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所以他也就见过风清扬,看他不解的看着自己就上前一步单膝跪在风清扬面前。
“呃……起来吧。”听喜子自称属下风清扬便知他是水寒寻来的手下,心中多少生了些遗憾。
水寒见风清扬出来,伸手按了他的手腕把脉。
“任督二脉已经全通了?”察觉到风清扬的脉象竟比昨日浑厚了许多,水寒多少有些惊诧。
“还多亏了小寒细心调理才会恢复的如此快。”微微扬起了嘴角,风清扬脸上带了些难得的笑意,“倒是你,脸都花了要唱戏么?”说着便伸了手想去擦水寒脸上的灰土。
“花了?”听风清扬说自己的脸花了,水寒转身便往屋内去寻铜镜。
抬起的手未来得及触及水寒的小脸便落了空,手指落空的同时,心也忽然空了一下,风清扬的眼眸暗了暗,脸上的笑容很快退去。
喜子瞟了一眼他转向跟进了屋子,见水寒皱了眉毛扯了自己的袖口蹭脸上的污渍,便在屋内寻了脸盆和布巾端至水寒面前,“主子还是洗一洗吧。”
“嗯。”应了了声,水寒卷起了袖子,就着喜子端在手中铜盆内的水净了面。
洗净了脸上的灰尘,又等了一会,看那泥炉上药缸内的药汁已经沸腾,风清扬便从厨房内的锅中舀了热水倒进浴盆内,水寒则用厚厚的布巾垫着端了那罐药跟在他后面往里间的卧房去了。
“主子,给我吧,您当心别烫着。”看水寒手中药罐里面黑色的药汁还咕噜噜的冒着气泡,喜子的一颗心便忽悠悠的提到了嗓子眼里,赶尽快两步赶上去伸手接那药罐子。
“前几天你不在,我不也没被烫着?”见喜子把他当孩子看水寒虽心有不甘却也把手中的药罐给了喜子,然后领着他进了风清扬住的那间卧房。
房内屋子的正中间放了一只沐浴用的木桶,桶内装了多半桶的热水,袅袅的水气从桶内蒸腾起,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倒进去。”水寒带了喜子进来,然后让至一旁示意喜子把那药汁倒进桶进而,接着从背在身上的挎包里取了一个小巧的梨花木的盒子出来。
打开盒盖,盒子里面垫了衬垫的盒盖和盒内最上面同样垫了衬垫的小盒子上十几枚寸许的银针一字排开。
水寒伸手把最上面排了银针的衬垫取出,放到一边,然后又把下一层取出来,那盒子看上去虽然小巧,却是分了上下几层次,因此,待水寒把里面的四层衬垫全部排出来,桌上便排了百十来枚从一寸到三寸长短粗细各不相同的银针。
排完了银针水寒又燃着了一边放置的蜡烛。
旁边风清扬宽去外袍,退了里衣的上衣,盘了双膝把身体浸入那大半桶兑了中药药汁的热水里。
温热的药汁浸透全身,浑身上下的毛孔几乎同时全部张开,随着药汁的渗入,一股与热水的燥热不同的温暖的感觉从皮肤缓慢渗入,并向全身扩散开去,通过肌肉直达骨髓。
气沉丹田,全身的真气一点点沉积汇聚到小腹,然后又由小腹内沿经脉运转开去。
随着内力运转,原本渗入皮肤,肌肉,骨髓和五脏六腑的那股热流渐渐向各道经脉汇聚,深入真气中,跟随推动这真气在经脉内运转,如滚动的雪球越滚越大。
水寒拇指食指和中指的指尖上扣了枚约寸长的银针,把针尖放在桌上燃着的蜡烛的烛火上。银白的针尖上先是一片红亮,随着针尖离开火焰红亮也瞬间隐去。
“气沉丹田。”微蹙了秀气的眉毛,水寒在一张小脸不自觉的绷起来的同时,把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指尖那枚小小的银针针尖。
见水寒双眉微皱,表情凝重,喜子便退到了房门边上,抱了双肩静静的看着。
银白的针尖刺下,穿透了皮肤,肌肉。
一根,两根,三根,……随着一根根银针被刺入穴道,风清扬体内正在运行的真气越来越通畅。配合着银针刺入的顺序,真气运行的范围也由最为主要的任督二脉渐渐向比较次要一点的经络扩展开来。
随着真气的运行,风清扬略显黑紫灰败的肤色也渐渐好转,泛出了些许的血色。
一刻钟后几十枚银针便排满了风清扬的前胸后背和头顶。见风清扬后背上筋脉渐渐胀起,水寒的脸上划过一丝惊喜。忙伸手从腰间的背包内取出一个玉白的瓷瓶倒了一颗灰色的药丸出来塞进风清扬的嘴里。
又过了片刻,见风清扬身上的筋脉胀的更甚,水寒便伸手起了风清扬身上的银针,一枚枚重新在烛火上烤过后,收进桌上针盒内,单留了头顶中央百汇穴那枚寸许的银针。
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手指捏了针身,轻轻转动,随着针尖的转动,体内的浊气开始不汇集到风清扬的胸口。越聚越多,郁结在胸口并且翻滚着,叫嚣着想冲出去。一股苦涩的味道也同时在口腔中满眼,风清扬两道剑眉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胸口的憋闷愈甚,仿佛随时都能冲破他的身体一般,可这越聚越多的浊气一次次汇聚,一次次的在他体内左冲右突却寻找不到突破口。
风清扬觉得自己的整个胸口马上就要涨开了,但是每每这浊气就要冲出体外,就会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又重新把它们压回去。每压回去一次,下一次的冲击就会越大。他也就越来越难受……这感受已经不能用难受来形容了,应该说是痛苦。他的脸色越来越灰败,额上原本星星点点的汗珠也汇在一起如水一般成股的流下。
“主子。”见风清扬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喜子有些担心,直了原本靠在门框上的身体担忧的目光落在风清扬那张脸色越来越难看的脸上。
水寒冲着喜子轻轻摇了摇头,把左手的三根手指扣上了风清扬的脉门。
半晌,察觉到指尖上越来越混乱的脉象忽然一滞,一抹惊喜在眼底闪过,另一只手上一直捏了银针不断捻动的手指微微一顿,一抬手那枚银针便被拔出。
“冲脉。”随着百汇穴那枚银针拔除,风清扬身子一颤,噗——的一声,一口黑血自口中喷出。
“别动,真气运行三周天后再起来。”察觉到风清扬想起身,水寒忙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待风清扬依言坐好,他才收了最后一根银针,收拾好针盒熄灭了蜡烛和喜子一道出了风清扬的卧房。
“属下倒没想到主子竟然会行针。”喜子又看了眼坐在木盆中运功的风清扬带上门笑道。
“啊……我也是才知道我会。”听喜子这么说,水寒忽然面露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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