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生爱
书房内,灯火通明,书桌上和一侧小几上的几颗夜明珠将整个书房照得亮如白昼,四角上燃着杏木木炭的黄铜炭炉将整个书房烘烤的暖意融融。
书房前厅长案后那张盘龙的太师椅上,轩辕静倚了厚实的靠垫,双手放在扶手上,以指尖虚点扶手打着拍子。
从他那微微眯起来的双眸和脸上那抹似有若无的微笑可以看出,他倒是十分享受现在的气氛。
轩辕静身后,一身黑色劲装的红叶抱了双肩,垂了视线斜靠在一根撑起大殿的红漆大柱上。
另一侧窗旁琴案后,一身水色广袖长袍,白玉簪束发的少年坐在琴凳上,垂了视线,修长白皙的手指悬于琴案上那把梧桐古琴的琴弦之上。随着手指缓缓落下,流畅的琴声如山涧溪流一般流淌出来。
觉察到了轩辕亦回来,端坐于琴凳上的少年也情不自禁的扬了嘴角。伴着嘴角扬起,本是沉静舒缓的琴声中不知不觉间夹了些许的喜悦。
从那琴声中听出弹琴之人内心的喜悦,轩辕亦虽立在门口未动,眼眸却也几不可查的暗了暗。
一曲终结,水寒便将悬于琴弦上的双手收回,放于膝盖上。待那最后一个音节飘散到空中后才抬起头来,笑意盈盈的看向那立在殿门口的男子,“父皇。”
“寒儿今日竟有这般的闲心弄琴。”身形一晃,人便到了那琴案之后,手也跟着搭在了少年的肩上。
“静皇叔忽然想听,寒儿见父皇还未回来就抚了一曲。”仰起头,望向轩辕亦的那双眼眸中漾了浓浓的笑意。
“好听,”直到此时一侧太师椅上听琴的轩辕静才回过神来一般的叹息了一声,“这曲子叫什么,皇叔以前怎未听过?”
“皇叔可从这曲子中听出了什么?”未回答轩辕静的问题,水寒侧过头看向长案之后的轩辕静。
“听出了什么?”轩辕静愣了一愣,想了想说道,“听倒未听出什么,不过倒是看见了些什么。
“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什么……看见了高耸入云的群山,也看见了滚滚入海的江河。”说着,轩辕静便看向水寒,“皇叔说的可对?”
“对。”听轩辕静这般说,水寒笑道。
“既然皇叔说对了,呐,寒儿再弹一曲可好?”见无论是轩辕亦还是水寒此时的心情似是都很不错,轩辕静笑道。
“咦?”因自家父皇今日一直迟迟未归他也才会应了轩辕静抚琴给他听,却不曾想自家静皇叔竟会得寸进尺起来,看着长案后轩辕静满脸的期待,水寒忽然有些郁闷。
“你静皇叔既是还想听,寒儿就再抚上一曲好了。而且,许久未曾听过寒儿抚琴了,父皇也很想听寒儿再弹上一曲。”说着,轩辕亦便掩了长袍,坐在一侧太师椅上。
“哦。”水寒对轩辕亦的反应多少有些意外,瞄了他一眼见他冲着自己轻轻点了点头,便低低的应了一声后转头问轩辕静,“皇叔想听什么曲子?”
“随寒儿高兴。”见水寒竟然答应再弹一首,轩辕静的俏脸立即笑成了一朵花。
“哦。”既是这样,水寒便歪着头想了想后手指重新抚上了面前琴案上古琴的琴弦。随着指尖波动,一曲春江花月夜便将初春的江畔夜色幻化成一幅幅景致展现在了殿内所有人眼前。
一曲弹罢,回到寝殿就寝已是三更时分。龙床上,环抱了少年温软的身体,轩辕亦轻声道,“高山流水,寒儿该不是羡慕伯牙有子期这个知音了吧。”
“父皇想多了。”身子几不可查的僵了一僵,水寒回答的多少有些心虚。
片刻的沉默过后,一声低叹幽幽传来,“难道在寒儿心中,父皇不算是知音么?”
“父皇是,父皇是寒儿的知音啊!”听出身后环着自己的男子声音中那不可掩饰的失落水寒忙回转了身体,“父皇一直都是……是最知道我的那个人……”
“是么?可是寒儿的琴声却不是这么说的啊!”
“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只是在想若有一个子期之于伯牙的知音会是怎样的情形。只是了半晌,却又怕自己说出这番话后反而让轩辕亦更加怀疑,水寒只好收了未说出口的话,垂了头。
“寒儿……亦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伸展手臂,将撑了手肘低头看着自己的少年揽进怀内,轩辕亦忽然一笑,“寒儿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可以无话不谈的人,一个知己……”
“不是的,亦我……”不知为何,忽然很怕轩辕亦再说下去,水寒忙重新撑起了身体有些张惶的伸手掩住了轩辕亦的双唇,“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傻寒儿。”伸手移开捂在自己双唇上的手,轩辕亦的凤目中现了些许的疼惜,“寒儿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志同道合,无话不谈的朋友,无关风月,更与男女私情毫不相关,亦说的可对?”
“咦?”眨了眨眼睛,再眨眨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水寒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
“因为……”将唇凑到少年的耳边,轩辕亦声音更低,“因为亦一直都是最知道寒儿的人,知道寒儿心中所念所想,更知道……”忽然拖长的声音中带了些暧昧,身形翻转在将身旁少年压在身下后才接着说道,“更知道寒儿哪里最有感觉。”说完双唇便压在少年的唇上,手也同时探进了少年的里衣内。
“嗯……”隐忍不住的低吟冲口而出,随着轩辕亦指尖在自己皮肤上游移,水寒的眼角眉梢便现了些许的春色。虽有不甘,水寒却也不得不承认,轩辕亦的话,尤其是最后补充的那句话一点错处都没有。
“寒儿……”觉察到身下少年呼吸愈发的急促,原本清亮的眼眸忽然索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知道他已情动,轩辕亦的凤目暗了暗,轻车熟路的退去了两人的里衣,滚烫的身体很快就紧紧的纠缠在了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次次不断蔓延上来的冲动终于平复,靠在龙床的床柱上,吻着怀内少年给汗水打湿的额前碎发,轩辕亦微微眯起来的凤目中透着无尽的疼惜。
“亦……我刚才说的话,你不会生气吧?”脸上红晕还未完全退去,水寒便仰着头看向轩辕亦。
“刚才的话,什么话?”
“就是……知己……那个……”
“知己么?”一声轻笑自头顶传来,“亲情,友情,爱情。寒儿不过是想要一份不为身份背景束缚的友情,父皇又怎会生气。”又低头蹭蹭水寒的小脸轩辕亦的凤目忽然暗了暗,“不过,以寒儿的身份,寒儿想要的这份友情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所以寒儿还是要有些心里准备才好。”
“寒儿明白。”听轩辕亦丝毫未有责怪之意,更并未如自己想象一般醋意大发,水寒悬着的一颗心便放回到了胸口。
放了心之后的水寒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又重新扬了头看向轩辕亦道,“静皇叔今日好像有些不对劲……”三更半夜的忽然跑到盘龙殿来说想听听自己弹琴不说,听琴的时候还又常常会走神。歪着头,皱了皱眉毛水寒又接着说道,“不光是静皇叔,还有父皇……若是往日父皇一定会挥挥袖子直接把他赶出宫去。今日不但未赶他,反而还有求必应的让寒儿替他抚琴……父皇,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给水寒一问,轩辕亦的凤目忽然闪了一闪,俊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敛去,“寒儿的感觉倒也不差,确实是有事情发生。这事本身倒是没什么,只不过在你静皇叔却也是勾起了他不愿意去回想的一些事情。”
“到底怎么了?”听轩辕亦忽然这般说,水寒的好奇更甚,便开口追问道。
“今日收到苍霄使者送来的国书,国书上说苍帝驾崩退位,皇太子继位,继位大典将于两月后在苍霄都城举行。苍霄以一国之重邀请各国君主前往观礼。”
“苍霄……”水寒曾在轩辕亦那里知道数十年前发生在轩辕静身上的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自然也知道苍霄对轩辕静来说意味着什么。也难怪轩辕静的情绪会忽然这般的不稳定,皱了秀气的眉毛,水寒垂了视线,呆了半晌忽然问道,“静皇叔是想要去苍霄么?”
“不知道。”缓缓的摇了摇头,轩辕亦道,“这个父皇也不知道,不过从你静皇叔今日表现来看,他怕是多半要去吧。”
“父皇……”沉默了半晌,水寒忽然张开手臂,扑进轩辕亦的怀内,“静皇叔好可怜……”
“是啊……”一声低叹,觉察到怀内少年搂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忽然收紧了几分,轩辕亦便安抚的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静——你……”一直将轩辕静送回静亲王府,临回皇宫前,红叶忍了忍终究是忍不住,出声唤住了正要掩上寝殿殿门的轩辕静后有些担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有些奇怪的看着红叶,轩辕静说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有些心神不宁,我有些担心。”
“小红你想太多了。”启齿一笑,呆了一呆,与红叶隔了窗棂相望的轩辕静忽然就又嘟了嘴,“你要是说我三更半夜的忽然跑去盘龙殿让寒儿给我抚琴这件事……其实都是你的错。”
我的错?不明所以的向轩辕静挑了挑眉,红叶满脸疑惑。
“若不是因为你人家也不会遣散了那些男宠,不遣散那些男宠人家也不会沦落到想听个曲子还要跑到盘龙殿看人家寒儿的脸色行事了。”
“……让你受委屈了。”这事也确实是自己的错,见轩辕静半是调侃半是嗔怪的看着自己,红叶有些不知所错。
“既是知道人家受委屈了,你要怎样补偿人家?”忽然伸手捉了红叶夜行衣的衣角,轩辕静道。
“……你想怎样?”
“呐……给人家亲一口。”
……见与自己隔了窗子的轩辕静俏脸上现了抹坏笑,红叶忽然有了种自掘坟墓的感觉。犹豫了半晌,他才咬了咬牙,“随你。”说着红叶便侧了头,半边脸侧向轩辕静。
“呵呵,小红你真好……”松了扯住红叶夜行衣衣角的手臂,辕静便环上了红叶的脖子。温柔的吻并未如红叶所想的一般印在他的脸上,而是停在了他的唇上。
温润的唇压在自己双唇上,红叶眼眸闪了闪,心中一漾,意随心动,伸手便将轩辕静揽入怀中,以舌尖启开他的齿关,探进口腔。攀在红叶脖颈上的手臂渐渐收紧,轩辕静合了双眸,应和着红叶的深吻。
“静……今夜……”给我可好?激吻过后的红叶原本环在轩辕静后背的手臂向下滑去,扣上了轩辕静的腰带。
“小红……”微微扬起的声音中带了莫名的恐惧,将环在红叶脖颈上的手撤回来,抵在红叶的胸口上,轩辕静睁着着离开了红叶的怀抱后又后退了一步,“天色不早了,小红也该回去了,静要睡了,明日还要上早朝呢。”见红叶有些怔忪的看着自己,轩辕静启齿一笑。
“你也早些休息。”见状红叶也不坚持,手掌抚上轩辕静那张俊俏的脸,半晌才轻声道道,“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嗯。”点点头,目送红叶跃上屋脊,往皇宫方向而去,轩辕静的眼眸忽然失了些许的光彩。
你心中的结已经解开,可是我还没有……这个疙瘩若是解不开,我就什么都给不了你!
所以,对不起,小红!
回身掩上寝殿的殿门,轩辕静后背靠在殿门上,半晌,忽然合了双眸。随着眼眸合上两行清泪沿着面颊滑落。
定天下 第二章 莹碧
虽同样是是深秋的月夜,与飞岚帝都落凤城的冷寒不同,地处南方的莹碧国都的却是深秋的月夜,与飞岚帝都落凤城的冷寒不同,地处南方的莹碧国都玉落城却依旧如夏末初秋般温暖又不燥热。
玉落城城北一座挺拔高耸的山峰的半山腰上,莹碧皇宫霜明宫以俯看整个玉落城,甚至是整个莹碧的气势雄踞其中。
一道丈许宽的瀑布从山顶垂下,在霜明宫的后面形成一条湍急的溪流。溪流穿过霜明宫后宫的御花园,在院内形成了一片广阔的湖泊。
湖心以十六根玉石为基柱撑起来一座宽敞疏朗的广厦。广厦四面垂了层层叠叠的月白色薄纱,轻盈的纱帘随夜风飞舞,配了纯白色的基柱和那明亮摇曳的灯火在深蓝色的天幕和幽暗的湖水衬托下,远远的看过去整间广厦就如漂浮在半空中一般,如梦似幻。
广厦正中一张锦榻上单手撑了下颌的姿势侧卧了一名年过三十神情倨傲的男子的男子。男子生就了一张鸭蛋脸,两道漂亮的柳叶眉下长长的睫毛环抱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笔挺的鼻粱下一张唇形姣好的嘴,一张偏中性的俏脸本当吸引了无数异性甚至是同性倾慕的目光。
只不过那双眸虽是眼波流转,却冰冷的毫无温度,以至于与之对视之人常常会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都会被那片阴冷的视线所冻结。
男子一头漆黑的长发披散着,发梢铺散开来,落在锦榻上铺着的月白色锦被之上。身上暗色袍服的衣领半开,露出了胸前大片皮肤,在身上暗色锦袍的衬托下愈发白净细腻。
男子身前背后环绕了数名面目娇美异常的女子,或是打扇,或是捏腿,或是拿了小小的蝇甩子赶那给光亮吸引过来的小飞虫。
长榻前一张纯白色的长几上摆了数盘应季的鲜果和各种干果。几上伸手可及的地方纯金的托盘内放了一只小巧的鎏金珐琅的酒杯,一旁几边跪了一名香肩半露面目娇美的女子,女子正执了与几上酒杯相配的酒壶将酒杯倒满。
广厦两侧,数名着了宫衣官服的乐师席地而坐,演奏着手中各色乐器。广厦正中铺了毛毡的空地上,伴着悠扬的乐曲,十几名同样衣着暴露的女子应声起舞。
四周温声暖语一片歌舞升平,可长榻上的男子微眯了眼眸,视线却不知道究竟落在了何处,脸上也冷漠的未有任何的表情。
一曲终了,那十几名舞姬偎在一处结束了动作。
“都下去吧!”斜倚在长榻上的男子原本微微眯在一处的眼眸忽然睁开,瞟了眼与之隔了那片广阔水面的湖岸后忽然道。
“是。”一声低应,那些舞姬便和奏乐的乐师在行礼之后便一道沿着广厦后通往湖岸的九曲回廊离开。
“你们也下去吧!”男子挥了挥手给围绕在身旁的女子们看。
“是。”同样低低的应了一声后,围绕着长榻的女子们在行过礼后拿着自己手里的东西排成一排跟在那些乐师和舞姬的身后退了出去,只有那跪在小几旁的女子未动,俏脸上堆了笑容双眼含情的望向男子,“皇上,臣妾……”
“你也退了。”
“可是……”被男子呵斥,那女子脸上的笑容便僵了一僵,“皇上不是要臣妾今日侍寝……”
“退下——”一声断喝声让那跪在地上的女子一张俏脸花容失色,身子又颤了颤,女子忙站起身来,低着头拎了身上长裙的裙角飞快的离去。
“去告诉怜枫,就说颖王回来了。”话音落后,待觉察到隐在暗处之人离开,男子才单手撑了长榻,撑起了身子斜靠到榻上堆在一处的数个靠垫上,“你还要藏多久,非要朕屏退了所有人才肯现身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道身影闪身从湖畔的树荫下绕出来,飞身跃起,踩了湖面上漾起的水波掠过整个湖面,落到了那广厦之上。
半蹲了身子,单手撑地,卸去了下落时的冲力后欧楚环站起身来,径自来到男子身前后又重新双膝跪地,垂了视线,“儿臣拜见父皇。”
冷峻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明亮的眼睛里面也没有什么温度,低垂着视线,看着跪在地上的欧楚环,也就是自己的五皇子雪念音良久,雪无痕才似笑非笑的开口道,“离宫数月念儿倒是越发的野了,父皇不唤便不知道回来了?”
“念儿不敢。”视线低垂,见雪无痕未让自己起来,雪念音便垂着头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不敢么?以前每月还会回宫一次到父皇这里来打声招呼,这次出去一晃数月除了由暗探传递回来的消息外竟连个口信都未有……”柳眉轻挑,雪无痕站起身来,缓步来到雪念音的身侧,蹲下身去双唇轻启,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念儿,你说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父皇交给念儿的任务念儿已经完成了。”后背一僵,雪念音视线垂的更加厉害的同时声音也忽然小了很多。
“是啊,父皇交代的事情念儿完成的很好……可是父皇说的不是这个……”眼眸微眯,伸出一只手,手掌婆娑着跪在地上的自己儿子的脸,雪无痕低笑道,“离开这许久,念儿可曾想过父皇?”
“我……”传进耳朵内的声音极为暧昧,鼻尖上不知何时萦绕了些香露的气息,雪念音低垂的脸上霎时腾起了一片红云,犹豫了一下,他才低声道,“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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