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生爱
立在轩辕静寝殿的台阶上,片刻,红叶推了寝殿的殿门,进到殿内后反身掩了门,借着圆桌上给薄纱掩了的夜明珠微弱的光线来至轩辕静的床前,轻手轻脚的撩起了那合拢的薄纱床帐。
床帐内,蜷缩在一处,头向外,侧身躺在枕头上的轩辕静睡的很不安稳。一张漂亮的脸绷得紧紧的,眉毛紧紧地锁在一起,双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露在外面的一只手紧紧地抓在身上被子的被角上,大概是因为用了太大的力气,手指的指节都有些发白。
见轩辕静连睡觉都这般的不安稳,红叶心中一痛,眼眸黯了黯,伸手握住轩辕静那揪着被角不肯放的手,俯下身去,轻轻吻了吻轩辕静的鬓角,随后附在他耳边低声道,“静……我在这,你的小红在陪着你呢……所以,好好睡吧,你什么都不用怕。”
“唔……”睡梦中的轩辕静小小的低吟了一声,头无意识的向红叶所在的方向偏了一偏,拧在一处的眉毛缓缓的舒展开来。
岚帝轩辕亦是最后一个抵达苍霄的君主,在他到达的一天之后,招待各国君主的宴会也将在苍霄皇宫凌霄宫的大殿内摆开。
驿馆内,给丁宁伺候着换朝服的轩辕亦看了眼坐在一侧太师椅上稍显无聊的白衣少年,“今夜宴会寒儿也不穿蟒袍?”
“不可以么?”
“只要寒儿喜欢就好。”嘴角一扬,轩辕亦俊脸上现了些许的宠溺。
“呐,父皇,雪帝是怎样的人?”单手支着下颌,水寒忽然问。
“雪帝?”转头探究的看着支着下颌的水寒,轩辕亦的眼眸闪了闪,“寒儿为何忽然提及雪帝了?”
“想见见。”
“想见见?”剑眉挑了一挑,轩辕亦重复了一遍水寒的话。
“师父说他的琴弹得很好。”
“是这样啊。”听水寒这般回答,轩辕亦脸上忽然现了抹古怪,“父皇虽未听过他弹琴,却也知道雪帝雪无痕因为弹得一手好琴又被人称为琴帝,不过他怕是会让寒儿失望了。”尤其是在莫名其妙的就被调戏了之后。
定天下 第九章 宴会
轩辕亦的銮驾从馆驿的正门出去,沿着宫墙绕过了大半个皇宫,行了快半个时辰才到了苍霄皇宫凌霄宫设宴的正殿。
车辇还未到殿前,透过辇前车窗便看见正殿的殿门口已经恭恭敬敬的立了一群衣冠楚楚的苍霄朝臣,给这些朝臣众星捧月一般围在最中间的是一名一身银灰色龙袍,头戴金冠的青年男子。
“苍霄的这位新帝倒很好客啊,又来接父皇了。”透过辇上厚纱的纱窗,水寒的视线落到了负了双手,恭恭敬敬立在朝臣中间的男子。
“是太过殷勤了。”视线落在身侧少年清俊的脸上,轩辕亦的凤目闪了闪。
“不过,继位之初,没什么根基,又有一个时时窥伺着皇位的煜亲王会有这样的表现也倒是正常。”觉察到车辇晃了一下停下来,水寒便落了辇上车窗的窗帘,从长榻上爬下来,整了整身上长袍。
正常么?看着面前薄纱的车帘落下,遮挡住立在车辇外的那一群人,轩辕亦起身理了理身上袍服,向水寒伸过手来。
…………看看伸过来的大手,又抬头望望轩辕亦的俊脸,水寒挑了挑眉毛,有些不解。
“手。”
唰——的一下,如触电一般将手迅速的背到身后,水寒似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眼睛睁得大大的。
“来,寒儿,和父皇一道出去。”
“轩辕亦,你疯了。”一片红云从小脸上飞过,在水寒,他与轩辕亦之间的关系虽并未刻意要瞒着谁,可现在的场合若真的与轩辕亦携手出现多半会引起轩然大波。
“是寒儿想歪了,父皇不过是怕寒儿迷路而已。”
迷路……!有些郁闷的伸手推开挡在面前的轩辕亦水寒推了龙辇的门,下了车后转到后面去寻轩辕静了。
没想到自家寒儿竟是这般反应,有些好笑地看着水寒推了车辇的车门,轩辕亦理了理身上一身天青色龙袍,又通过已经敞开的车门望了望恭恭敬敬立在不远处的苍霄新帝蓝翌水,跟在水寒身后出了龙辇。
“岚帝陛下。”见轩辕亦给丁宁掺下了车辇,蓝翌水忙拎了长袍前摆,紧走两步迎上来,冲着轩辕亦抱了抱拳,“您里面请。”
眼角的余光瞄了眼走在轩辕静身侧的水寒,轩辕亦一笑,也不谦让,将双手负在身后,迈步上了台阶,率先往殿内而去。
“静皇叔见过雪帝么?”跟在轩辕静的身旁一边向殿内走去,水寒一边低声询问。
“见过一次。”轩辕静一边有些心不在焉的四下张望一边回道。
“那他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已经将四下的人扫视了一遍,轩辕静重复了一遍水寒的问题,“他是个……寒儿的蟒袍呢?”直到此时轩辕静才觉察到披了一件纯白色大氅的水寒披风内穿的不是亲王的官服而是一件同样纯白色的广袖长袍。
“静皇叔知道寒儿不喜欢应酬的,静皇叔还没说雪帝是怎样的人呢。”对自己未着蟒袍的原因含糊带过,水寒接着问。
“雪帝雪无痕啊……寒儿怎么会忽然对雪帝感兴趣?啊……你该不会是……”抬手用袍袖掩了张到足以吞下一整颗鸡蛋的嘴,轩辕静抬眼瞄了瞄跟在四周和身前背后的侍卫仆役,鬼鬼祟祟的把头凑到水寒耳边低声问道,“寒儿你该不是想移情别恋……寒儿你要知道雪帝可是出了名的风流帝王……啊……”一声惊叫骤然响起,伸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轩辕静低头看看自己蟒袍前摆上那枚清晰的鞋印,再看看赌气一般走到自己身前的水寒,撇了撇嘴拍了拍袍服上的尘土又加快了步子追了上去,“呐,寒儿若是对他有兴趣皇叔一会儿指给你看啊!”
“轩辕静——”转过身看向轩辕静的水寒脸上的羞恼还未完全消散,“这宴会上虽然会有很多国家的君主,可是能与父皇比肩只有苍帝和雪帝,苍帝寒儿已经见过了,你说这雪帝还用静皇叔指给寒儿看么?”
“呵呵,也是啊……”俏脸上笑意未减,轩辕静再度与水寒并肩而行。
迈进高高的宫门,随行的官员们便被让到了其他地方,轩辕亦,轩辕孤鸿和轩辕静水寒四人以及随行的太监宫女则被新帝蓝翌水带让到了正殿一侧的偏殿。
才踩上偏殿殿前九层的台阶,人还未进殿,说笑声便从敞开的殿门内传了过来。
“岚帝陛下来了……”
“轩辕帝来了……”
“见过岚帝陛下。”不知道是谁带了头,随着这一声见过岚帝陛下,殿内原本或坐或立的人们竟都齐刷刷的躬了身子,有几个人甚至以君臣大礼参拜。
“这两国算是飞岚的附属国。”虽已经算是初冬,轩辕静还是展开了一柄折扇,掩在自己面前,后对跟在身旁的水寒说道,“呐,你要找的雪帝雪无痕就在那里。”说着轩辕静便向着偏殿最内侧努了努嘴。
“臣妾等见过岚帝陛下。”环佩叮当,一股脂粉香气扑面而来,刚刚还围绕在雪帝四周的几名女子纷纷离了座位,移了莲步来到轩辕亦福了一福。
这些女子让开,立在轩辕静身侧的水寒也就看清了端坐在大殿最内侧,自顾自的端了茶盏品茶的雪无痕。
鸭蛋脸,柳叶眉,黑漆漆的眼眸中透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阴寒……水寒的呼吸瞬间一滞。这人分明就是前夜在后院中调戏自己的男子嘛!
雪帝雪无痕,他竟然是雪帝雪无痕?
哈!若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他又怎能相信那个差点给自己认作是知己的男子,那个捏了自己下巴说要与之共赴鸾帐的登徒子竟然是面前这个道貌岸然的一国之君?
怪不得离开馆驿之前自家父皇会说这人会让自己失望呢,照这样看来,他该是知道那个调戏自己的人便是雪无痕吧!他既然知道还不肯说,竟然看着自己对一个曾经调戏过自己的人这般的期待。
此时此刻的水寒最大的愿望便是冲到轩辕亦面前,然后揪着他的衣领问一句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不过碍于人多眼杂,他也只有满脸郁闷的瞪着一脸浅笑周旋于各国君主和皇亲国戚之间的轩辕亦生闷气。
生闷气的同时,因自己师父一句雪帝的琴弹得很好而对他生出来的些许好感也随着这人身份的揭晓荡然无存。这位莹碧国君的地位也在水寒心目中一落千丈,直接跌至了地平线上,然后顺着地平线再度跌落到地下室的地板下面。
对水寒与雪帝之前那段插曲一无所知的轩辕静在把雪无痕指给水寒看的时候,便悄悄的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
在看到雪帝之后自家寒儿怎会是这般的表情?
见水寒在看到雪无痕的一刹那先是惊讶的愣了一愣,接着小脸上红了一红,随后又现了些许的鄙夷之色,接着那满含愤恨,不甘,郁闷,外加幽怨的视线便落到自家皇兄身上,然后又刻意的磨了磨牙齿,此时的轩辕静是要多好奇有多好奇。
“寒儿见过雪帝?”所以脸上才会出现惊讶的表情吧?以扇掩面的轩辕静一边头上冒着好奇泡泡一边低声问身边少年。
“唔……”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水寒脸上表情愈发的郁闷。
老天,该不会是自家皇兄曾经跟雪帝有过一段,然后这件事给自家寒儿知道了吧!不然寒儿看皇兄的眼神为何会这般的幽怨……不对,应该说是愤恨,恨不得上去在自家皇兄身上狠狠的咬上一口。
可是……看看已经站在一处谈笑风生的轩辕亦和雪无痕,又不像啊……视线在自家皇兄和身旁少年身上来回逡巡的轩辕静犹豫了一下再度压低了声音,“寒儿怎么了?怎么表情这般的难看?”
“没什么。”低声应了一应,水寒忽然低了头垂了视线。
人虽然与周围的人谈笑风生,立在人群中的轩辕亦却一直都关注着那人群后面少年的一举一动,自然也将水寒脸上那瞬息万变的表情尽收眼底。
其实从春梅夏荷两人的描述中轩辕亦早已猜出了那夜在亭中与水寒对谈男子的身份,之所以未说破其实是想让水寒多多少少能够从这件事上吸取些教训,也让他明白不是能谈在一处的人就可以成为知己好友。
可是在见到水寒获知真相后脸上竟是那般失望,连带着看自己的眼神中也带了些许的哀怨后,轩辕亦忽然开始后悔了。
两人之间这份感情,还有那少年是他求了两世才求到的,他自然无时无刻不在小心的呵护着这份得来不易的感情,也无比珍视那少年,所以轩辕亦自然不希望这件事让两人之间凭空生了嫌隙。
看来宴会之后得费上一番功夫才能将自己的情人哄转过来了,若有所思地看着不远处低了头,垂了视线的少年,轩辕亦的俊脸上现了抹让人难以觉察的苦笑。
既然参加宴会的人都已经到齐,离开宴的时辰又近了,新帝蓝翌水便引领了岚帝轩辕亦和雪帝雪无痕和紧跟在他二人身后的数国国君,皇子皇女,皇亲国戚往正殿而去。
正殿内悬在高高的天花板上的几百盏琉璃宫灯将整个宫殿照得亮如白昼,明亮却又毫不刺眼的灯光下,雕梁画栋,以各种珠宝玉器装饰了的凌霄宫的正殿显得金碧辉煌。
一条丈许宽的织了各种细腻景致花纹的红毯从殿门口一直铺到了大殿内侧一座高台下的台阶前。
红毯两侧,数百张上了黑色油漆的长桌对了红毯排列的整整齐齐。长桌上一只只精巧的小碟内盛满了各色干鲜果品,桌边各国随驾的官吏全都低了头,垂了视线,恭恭敬敬的垂手侍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殿外人影晃动,岚帝轩辕亦和雪帝雪无痕还有各国的皇子皇女,皇亲国戚在新帝蓝翌水的引领下走进殿内,原本立在长桌两旁的臣子们全都双膝跪地,向着沿着红毯往正前方高台上而去的一干人行君臣大礼。
殿内高台上,分了数层,形成了三层的平台,平台两侧同样隔着铺了猩红色地毯的台阶放置了数张红漆长案,案上也是放了各色的干鲜果品,酒壶酒盅,桌后一张太师椅。高台最上方的平台上四张红漆长案并排而立。
沿着台阶而上,便有各国礼部官员将本国的皇亲引领到属于他们的位置上。轩辕亦和雪无痕则由蓝翌水陪了来至高台的最上层,随后三人在最高处那四张长案前并肩而立。
“平身——”
“平身——”
“平身——”
三人皆是手臂一挥,待跪在地上的臣子纷纷起身后才各自绕到了长案后。三人中蓝翌水为主人,便坐了正中主位,岚帝轩辕亦和雪帝雪无痕两人陪坐两旁。待三人坐定,立刻就有数名面目姣好的宫女走上来,侍立两侧。
正式的宴会,其座次的安排上自然下了番功夫。
轩辕亦雪无痕和蓝翌水下方,两侧三张长桌两两相对,轩辕亦的下手是太子轩辕孤鸿,孤鸿身旁则是静亲王轩辕静,再向下则是寒亲王轩辕水寒。
对面三张桌后只坐了两个人,分别为莹碧皇太子雪轻然和言王雪轻言。
再下面的那一层相对而立的六张长案后坐的是六个小国国君,他们下面,坐在最下层,和殿内臣子们相差了不过两个台阶高度的则是这六国的皇亲。
“呐,静皇叔,还有一张桌子是给谁准备的?”在轩辕静身旁坐定,水寒看着自家父皇身旁那空出来的一张红漆长案转头低声问身旁轩辕静。
“煜亲王蓝煜。”皱着眉毛看着那张虽然同样摆了各色果品,却并未等来他的主人的那张长案,轩辕静的目光闪了闪。
“是想与新帝并肩而立吗?这么明明目张胆也不怕被朝中大臣们诘责。”
“整个苍霄早就已经是他的了,他现在缺的不过是个名分而已。不过看他这般的嚣张,多半已经准备好取而代之了。”
“这么说来,苍霄的这把龙椅要不了多久就又会换人坐了?”言罢水寒便有些同情地看着坐在自家父皇和雪帝之间,诚惶诚恐的青年后转移了话题,“煜亲王怎么未到?”
“他不需要到,只要在那里摆上一张桌子就行了。”轩辕静便把视线从一直紧盯着的那张长案上移开。
“开宴——”随着礼部典礼官一声悠扬的长音响起,本是寂静无声的大殿内忽然一片钟鼓齐鸣,伴着这乐曲,数名舞姬一身长裙飞快的迈着碎步从殿口进入,沿着红毯来到了大殿的中间,伴着乐音开始起舞。
接着,一排排排成一纵的太监宫女鱼贯而入,来至每个人面前长桌长案边上,撤去桌上果品,将一盘盘冷热菜品摆到桌上。
虽说是君臣有别,认真算起来,无论是轩辕孤鸿,轩辕静,还是雪轻然还是雪轻言是一国的太子也好,还是一国的王爷也好,都该算是臣子。可无论是飞岚还是莹碧,其实力都远在其他几国之上,所以虽然屈居于他国臣子之下,那六国的国君和他们的皇子皇女,皇亲国戚都毫无怨言。
可是这些人中间却多了一个一身便服身份不明的少年,本该看向那殿内歌舞的视线也都先后落到了轩辕静身旁,支了下颌,侧着头望着殿内歌舞的少年身上。
各种关于水寒身份之谜的猜测也悄悄在那六国之人中间传播开来。
“能与太子和亲王同坐,这孩子的身份该是不低吧?”
“听说岚帝随行之人除了太子和静亲王之外,还有那位备受岚帝宠爱的寒亲王……”
“你是说这少年是飞岚的寒亲王?”
“按年龄来说很像,可是未穿官服……”
未穿官服?谁未穿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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