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草吃嫩牛
现在想起来,当初辩香先生留的规矩,倒是真的很有道理的,辩香先生不许内核跟外界来往,怕也是学了这里的规矩,回去不再诚实、诚挚、诚恳踏实了吧。”苏氏叹息。
“那位辩香先生,权利很大?”薛润问。
“对呀,他是小五洲的首领,我们现在使用的药物、矿物、饲养的灵兽、移植的宝树都是小五洲出产的。辩香先生说,现代的东西进了小五洲,小五洲就会灵气尽失……”苏氏看这路边成串的汽车堵塞在那里,喷着尾气,想了下:“俗世多变,会引得修士心绪烦乱,外物至多就是外物,偏偏很多人是看不透的。”
下午的时候,这四人跑到电影院,吃着爆米花看了一场现代武侠片。原本是集齐各种糟粕的商业片,合了爱情、阴谋、凶杀、武术的垃圾片,却被苏氏跟绿芜看出了味道,主角的女友死了,绿芜在影院哭得难以自持。
“得了,别哭了,下一部片,她还会出来的。”杨向子无奈地劝阻。
这两个女人正在伤心不已,苏氏拿着纸巾的手突然停下,眼睛盯着路边的一辆车子。
“毕烈耀?”苏氏惊讶地看着马路那边。
毕烈耀站在一辆奔驰跑车前面,神情有些疲惫,像是早就等候在那里,专等待他们一般。
杨向子与薛润对视了一眼没动弹,倒是毕烈耀走过来,打量了一下他们,依旧一副没礼貌的样子,他微微地冲苏氏点头:“想不到,苏姑姑竟然隐身在此,前些日子,家父看名单还在担心,生怕姑姑、姑父出事。”
苏氏撇嘴,娇笑了几声:“你父亲竟然会担心我,假的吧?我们东躲西藏那会子,怎么不见你们老毕家出来管管咱呢?”
毕烈耀脸上露出一丝窘迫:“家父身不由己。”
“当初阿爷救你阿父的时候,也身不由己,你全家被追杀的时候,阿爷也身不由己,可阿爷还是救了,你天生没灵根,阿爷也帮你炼药了。世上哪件事是由着自己的心思的,别拿身不由己当理由,怕就说,咱老袁家却不出这种懦种儿的。”苏氏的嘴巴没客气。
毕烈耀并没有因苏氏的话而多做解释,反而用极快的语调说道:“苏姑姑,叫阿爷快走,先生那边……反正我阿父说,先生要找幸存的丹门做诱饵,所以,遣小侄来通知一下。”
毕烈耀说完,转身从口袋里取出一盒香烟点了一根,做痞子样吸了一口,大概没吸过烟,也不会伪装,他就那样,狼狈加咳嗽的跑到奔驰车前,进了车,一溜烟的去了。
第28章
屏风山,坐落在小五洲的边缘,早在五代的时候,小五洲的先驱者,为了防止外来人误入小五洲,便把各种毒草、毒花、毒树种植在这里,千年时间飞逝,毒花染毒花,花粉授花粉,毒花、毒草、毒树一直随着时间在窜种,现在就连家传毒门的人都不敢随意进入,只敢在外围找一些材料。
屏风山将军盘下约一千米深处,有一天然石洞,洞内迂曲不便,七拐八弯,洞洞相环,入洞之后,便有一条天然的山涧,那里面乌漆墨黑,一望不见底端,丢块石头下去,大约要明年才能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
自山涧开始,有条铁索悬于岩壁,铁索下,是一块不足一米宽的木板,那木板最多两厘米厚度,单足点上便会有随时断裂的木板纤维折断的声音入耳,听上去实在吓人。
沿着木板入洞,走约有二十里,便有一个天然的大溶洞。
这处大溶洞可放千人不觉得拥挤,如今,被琼和他们掠夺来的丹门的倒霉蛋们就安置在这里。
这些人被封了丹田气脉,如今也就是跟外面的普通人没有半分区别,那条木板桥就在他们随时可以看到的地方,只要他们愿意出去,并无人看守,也无人阻挡。
岩洞内,温度适宜,有百余小石洞,可以居住人类,现在那些修士按照家族就寄居在洞内。琼和他们并不虐待修士,甚至还从俗世采购了大量的生活用品堆积在洞角,像超市那般,随修士去取。
便是如此,也很少见到修士们主动地去生活区去取用那些用品,他们宁愿忍饥挨饿,也舍不得拿手里的工分换了俗世用品去使用。
工分,没错的,就是学大寨时期,吃大锅饭家家要赚取的工分。这个并不高深的主意,就是那个倒霉蛋,来自俗世的才哥发明的。
想当日,才哥来到囚禁修士的岩洞,十分受气。作为俗世来的小混混,一个误入内核修士聚集地的小骗子,他就像粘了一身孔雀羽毛的公鸡一般地手足无措。他被管理修士的琼欢分配到了家具组。
没错的,就是家具组。
这群不知道从那里来的高手们似乎在建造一处地下宫殿,那些被抓来的修士,每天被分配了各种手工的活计,像是烧陶瓷、做家具、做缝纫等等之类。修士当中不乏能工巧匠,有的年长的修士历经千年,看过多少朝代的复兴起落,他们喝过最美味的酒,在时代中一直高高在上,享受过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奢侈生活。
鉴于此,由年份累积起来的美学鉴赏能力自然不同凡响。
那些人最初到此的时候,有勇猛的、烈性的,不愿意受囚禁的侮辱,有过自杀的举动,后来,琼和他们便想出来一个方法,他们在外层修真岁月当中,没少干坏事,手里自然是存了不少东西,有些东西,他们是看不上眼,但是对于地球修士们,随意取出一样,都够他们打破头的。
琼和他们在岩洞中央修建了一处小商店一般的地方,将那些物品摆放整齐,叫修士们去干活,干得好,自然就有好玩意奖励。
许是从未做过这样的生意,面对那些修士的疯狂,琼和他们不知道该做怎么样的应付才合适。
被掠夺来的修士们疯了,看到摆在柜台里成堆的灵石,随便一颗都是一二品,纯度上等不说,属性还稀少。看那些法器、灵物,甚至还有成排的,就如摆在超市副食柜台鸡蛋架子上的各种珍兽蛋,便是常年闭关的丹门修士,都将矜持丢到了一边,只是想着法子整一些好处。
才哥自从到了内核修士堆,就是只风箱里的老鼠,哪边都不靠,当他看到琼和他们疲于应付各种撒娇打滚、死皮赖脸的内核修士的时候,才哥觉得人生第二次飞跃的时间终于就到了。他自动请缨,还写了个可行性报告书,将学大寨,吃大锅饭那套拿到了这边。
想要东西?没问题,拿工分换!想吃饭?没问题,拿工分换!总之,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拿工分换。
才哥现在是溶洞大总管,手里的权利自然是大大的,一件上好的楠木雕花椅子,他说给三个工分就给三个,他说给十个,就给十个。才哥每天都过得很滋润,像大爷一般地给供起来,每天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泛酸,遇到琼和他们偶尔来视察,立刻又会摆出一副鲁迅小说当中的假洋鬼子的姿态。
琼和他们干完活,滴了琥珀,再次失望之后,将新带来的丹门奴才送到溶洞,早就在此等候的才哥,低头哈腰地走过去,跟琼和汇报完工作,又奉上了一些新制作好的雕花白玉柱子。上个月,琼和下的工单,需要一百二十五根玉兰花雕花白玉石柱。
“您点点,二十五根,都是手艺上等的活计,我这里您放心,那不能叫您失望,那些偷懒的、想取巧的,我一概废了他们的料。现如今,这帮假逼尅子,都乖得很。”才哥跟在琼和身后,带着艳慕的眼神盯着那件金甲。
琼和摸着柱子,心里十分满意,一招手,将那些石材收了,扭脸赞许:“干得不错。”
才哥顿时得意了,就差屁股后面夹根尾巴了。
“看您说的,不用夸我,您看您客气的,咱不是外人!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琼和点点头,扶着岩洞边上的扶栏,看着地下忙碌的修士,叹息道:“你没跟他们说,来去随意吗?”
才哥也走了过去,对着底下吐了一口吐沫。琼和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他赶紧拿起袖子擦嘴巴,如今他依旧穿着那件锭蓝色的假道袍,叫他拿自己的工分换衣裳,那他也是不愿意的。
“您看您说的,现在就是拿着鞭子抽他们叫他们走,他们也是不愿意的,我要是强行送他们离开,哎!那就跟人家是十八代的仇人冤家了,还是无法调停的那种。”
新来的丹门,一长串的人排成一列,年幼的哭哭啼啼,年长的咬牙切齿。琼和拍拍栏杆,懒得再跟这些人废话,他拍拍才哥的肩膀,扭身离开了。
被拍了肩膀的才哥,浑身滋润得都酥麻,他看着琼和的背影消失,很快地变了脸色,扭脸对那群人到:“诸位有后台的,有门道的大爷、大奶、小爷爷、小奶奶们。在下阿才,他们都喊我才哥……”
“呸!”有人吐吐沫,才哥斜眼蔑视地看了那人一眼,决定一份工作都不给这人,叫他小看自己。他是大人不与这些小人计较。才哥冷笑一声:“这下面,诸位熟人不少,想必都是十八代的祖先都有交情了,哎呀,我阿才就没这份福气啊!
好了,那边有梯子,你们随便找个洞穴蹲了,四下转悠了,便去北面登记处登记,想走的就打个招呼,只管来找我,没人拦你们,真的,想走随时可以走……”
“真的?!”有人大声问。
阿才不与这些人计较,只是指指那边的楼梯。那些新来的拖家带口的一脸哀容的沿着楼梯下了岩洞,四下张望,果然看到不少熟人,便走过去打招呼,大约过了几十分钟,又是一窝蜂的聚到北面登记处那里,这时候已经看不到一家人共患难的亲厚,已经开始互相推挤,全无矜持。
此刻,才哥脸上的那股子猥琐劲儿倒是去了,他又朝着下面吐吐沫,这一口吐得大了些,一口黏痰直坠到一位丹门前辈的脑门上。
这老爷子伸手抹去吐沫,仰脸抚须大笑:“小友!你又调皮!老头子我平生最稀罕你这样不拘小节的脾气了!啊哈哈!!!”
杨向子抱着春天,春天有些无理取闹的乱哼哼。
“看呀,看呀,妹妹来了,你看妹妹都不哭。”杨向子指着的妹妹比划,春天扭过脸,有些惊讶地看着浑身水淋淋,最少缩小了一圈的妹妹。妹妹很不高兴,因为洗澡了。
这是谁?她不认识。春天扭过脸继续无理取闹地哭泣。
妹妹很委屈,快速地抖动了一下身上的毛发,顿时毛发干透了,黑亮黑亮的猫毛发着毫光,这是妹妹新学会的招数,快速烘干。
“看呀,看呀,认识了吧!”杨向子把春天放回婴儿护栏床,妹妹跳进去,任由春天蹂躏她的毛发,半点不敢挣扎。
施洋发了几条短信,随手把手机搁在桌子上,从杨向子手里接了春天抱她出门,山下小区外,有一些小商人摆蹦床,还有各种儿童小型玩具车,每天施洋都会抱着春天开车下山去参加各种活动。小春天很聪明,如果嘴巴里少像妹妹一样喵呜喵呜的,那就更加完美了。
这孩子大概是跟妹妹呆久了,有点拎不清自己是猫还是人。着急了她喵喵,不开心了大声喵喵!
傍晚,施洋带着玩累的妹妹回来,一进门就夸耀:“春天可厉害了,今儿下午,挠了四个,咬了一个,别人一见她护了孩子就走,整个下午,就咱春天一个人霸占一个蹦床。”
春天有些得意,跟妹妹一起抬蹄子:“喵!”
杨向子郁闷地扶住自己的额头,走过去一把抢过春天说道:“以后叫你那破猫离春天远点!”
施洋不服气,扭脸对妹妹叹息:“他看不上你,不知道你有多聪明,你告诉他二加二等于几?”
妹妹舔了一会爪子,抬脑袋:“喵……喵!”
薛润关了电脑,过来接过孩子晃悠了两下,一边做鬼脸一边问杨向子:“乐成老道这几天没来,你去那边看看。”
杨向子轻轻摇头:“那边大门紧闭,怕是不想连累咱们,师傅,苏姐姐人很好,袁大哥也不错,咱……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薛润想了下,将睡着的春天抱至内室婴儿床小心地放好,妹妹摆着尾巴跳到一边,趴卧在春天枕头边看着。
乐成道人正在家里安排后事,他家里的大大小小,齐齐跪在地上哭泣,乐成道人心里酸,却不带在脸上,只是做着无事的样子笑骂:“哭什么,你们有什么值得别人动手的本钱,说来说去,那些人不就跟以前那些魔门一般,为了丹方来的。你们又懂得什么丹方,知道什么是炼药?便把你们抓去吧,还多费别人米饭,收了泪吧!”
袁平波慢慢站起来,伸手扶起苏氏也劝道:“你也别哭了,跟孩子们都坐坐,我有些东西放在你床头,这几日……我看你跟那边关系不错,要不然这样,你带着……”
“孽畜闭嘴,你收了你的想头,薛先生他们对我们颇多照顾,快一年了,对咱们也是仁至义尽,今后再不要做这种小人姿态,别人对你好,那是仁义,你要得寸进尺……”乐成憋了一肚子火,终于爆发了,他站起来四下看看,没找到趁手的家伙,便一抄手拿起椅子掷过去,袁平波不敢躲,别人不敢拦,大家只能看着那把椅子被投掷得四分五裂,却没打到袁平波身上。
袁平波含泪:“父亲……”
父子正对着落泪,袁丙打外面跑进来,一边跑,一边说:“老爷快去看看,那边的薛先生在咱家门口摆旗阵。”
乐成道人带着全家急急跑了出去,看到薛润手持一堆彩色小旗子正在家门口插插摆摆,杨向子从家里端了大量的盆景跟着帮忙。每当薛润站好地方,他就放一个景盆过去,待薛润插好旗子,他就过去触发花枝,将旗阵连接起来。施洋抱着春天在一边看着,嘴巴里软生软语地哄着。
见乐成道人一家出来,薛润站直,冲他摆摆手:“呦,老家伙!”他见那边的人都是双目红肿又调侃:“这是怎么着了,看什么电视剧了,这给感动的,眼睛都成了桃核了。”
“薛先生?”乐成一看自然明白,薛润这是给他家设护阵,他这一生,见识自然不同,自然可以看明白,薛润这护阵有多么精妙。老道这段时间见惯了势利嘴脸,见这新交的小友做这样的姿态,不管有无用处,他都感动。
施洋看到苏氏,连忙夸耀:“姐,咱春天可厉害了,今儿下午去山下蹦床,一气儿挠了四个,咬了一个,别人一见她护了孩子就走,整个下午,就咱春天一个人霸占一个蹦床。”
苏氏拭泪,伸手抱住春天,春天乐得喵喵的,引得大家不由破涕而笑。
第29章
施洋抱着春天一如既往的去山下的小区聚集区,每天下午四点,勤快的小老板们会把各种儿童玩具摆放出来,有蹦床,有猫狗形状的摇摆器。因此,春天小朋友一到下午四点就开始左右摇摆,呆不在家里。
“您这孩子可得看紧了,咬人,她一上去,别人都护着孩子走了,我这买卖没法做了。”
蹦床老板一脸痛苦地看着这父女俩,春天两只眼睛发亮,捎带卖萌:“喵噗噗!”
“小姑奶奶,您喵噗噗也不能叫你上去。”
施洋笑了下,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五十块递给老板:“耽误您买卖了,我们蹦累了就下去。”
蹦床老板等着就是这一张,于是笑眯眯地接了钱,坐到一边吸烟去了。
小春天一上蹦床,就开始往中间打滚,目前她还没学会蹦,到了中间后先是兴奋地四下看看,看到没人占自己地盘,就开始撒欢地绕圈跑,一圈一圈又一圈!
“您这孩子跑的真好。”一位妈妈抱着孩子咬牙切齿。
施洋不客气:“那是!您等会,我们跑累了就下来,您要是不怕孩子被挠一下也没事,不要钱,老板没在。”
夕阳西下,施洋一脸幸福地靠着路边的白杨树,看着在蹦床上撒欢的孩子,耳边全是顽童清脆的笑闹,他心里无比满足,觉得人生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此。
“那是……你的孩子?”耳边忽传一声询问,声音低沉平静。
施洋头皮一麻,扭脸。这个人,他早就埋在记忆的深处,他故意忘记他,绝对不愿意想起那夜的缠绵。每个人都有第一次,而他的第一次,留下的记忆并不美好,那种被愚弄、忽略的感觉,实在不美妙。他是个怯懦的人,一直就是,家人的忽略,社会的轻视,他都没有任何勇气去反抗。有时候,施洋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蜗牛,只要被人轻轻一触碰,他就会缩回去。
孩子的嬉闹声,大人们的交谈声忽然淡去,今儿不知道怎么了,大家突然都很想回家。蹦床老板正吸烟,突然想起自己的老婆,有日子没吃老婆做的饭菜了。他走到自己的摊子前,看着玩得很高兴的春天,没理由的大方起来:“您孩子尽管玩,我回去吃饭,晚点我过来收摊!”他对施洋喊了句,扭身往家走。
今儿真奇怪,大家怎么这样恋家?恨不得就回去窝着,温暖着再也不出来了。
施洋冷笑,眼睛看着蹦床老板消失的方向说:“玩弄红尘中人,很有意思。”
辩香走过来,杏花一脸讪笑地端着小凳子放在一边,又摆了小桌子,放上瓜果茶具,古式铜炉甚至还燃了松木炭火烧起热水,做好这一切,他冲施洋眨巴下眼睛。
施洋奇怪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娃娃脸,他冲着自己挤眉弄眼做什么?
“坐!”辩香坐下,伸手一摆邀请施洋。
施洋实在不想再跟这个人有任何交集,他抬眼看着玩得正欢的春天,抱着孩子逃跑的系数大概是零吧?清醒的与这人对持,莫名地他心中毫无胜算,可是……却也不是怕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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