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江流
第76章
没人会想到,在这样的场合,当着这么多大人物的面,居然会出现这种差错。厅中人自然是面色不同。
那些客人们,终究是群上了年纪的老头子,都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性命相关能都做到面不改色,更何况不过是别人家小辈的桃色新闻。瞧着倒是面色平静,一个个喝着茶水,跟什么都没看到一样,也没人议论。当然心里怎么想,自然是另一种说法。
姻亲谢家却是不同。谢外婆岁数已大,身体又一般,多少年都不参加这种场合,来的则是谢外公和谢家两位舅舅,小姨谢冰然。谢外公脸色发黑,狠狠地盯着那画面,显然正在酝酿怒气,同样的还有二舅和小姨,而早已知情的谢大舅,此时却是紧皱着眉头,眼光在贝谦脸上微微掠过,怕是在想谁干的。
而贝家人的面色则就更精彩了。贝谦似是吓傻了,一脸尴尬,贝云山脸色犹如七月里的雨天,阴沉得要滴水,贝诚他妈则是一脸担忧的看着他,而贝老爷子直接捣了一下拐杖,骂道,“还不关了,开着这东西干什么,要瞎眼吗?”
这一声令下,反应过来的服务员才立刻拔了电源,画面先是定格在画中男人抬起头的刹那,随即黑了下来,声音也是戛然而止,厅中顿时寂静无声,尴尬无比。
贝谦倒是反应迅速,立刻道,“这是前两天一个朋友拍得新电影,给我看的片段,说是要送到国外参展去,我八成拷错了,视频应该还在家中,我这就让人回去拿。”
贝谦这句话,显然激怒的不止一个人。他话音刚落,就听见有服务员发出低低的啊的一声,先是瞧见贝老爷子的茶杯猛然掷起,冲着贝诚飞去。随后谢老爷子也不甘示弱,手中的烟斗毫不犹豫的扔向了贝谦。
这两人反应也不同。贝诚并没有坐在主桌,离着贝老爷子距离不近,那杯子里又有水,砸过来一路滴滴答答,到了贝诚这儿速度就慢了下来,贝诚毫不犹豫的向旁边一闪,只听闷闷的一声"啪",茶杯砸在了厚地毯上,裂成了几大块。
而贝谦因着放映这东西,就站在主桌旁边,谢老爷子那纯铜的沉甸甸的烟斗,笔直地飞向了贝谦,打在了他的下巴上,“咚”的一声烟斗落地,贝谦也捂着下巴动脸疼抽了。
贝老爷子心疼地胡子都抖了抖,冲着谢老爷子喊了句,“谢飞,你干什么。”
京中人都知道,谢家老爷子和贝家老爷子是当年在敌占区结下了友谊。两人一个没文化傻大胆,一个留过洋心思细,那段时间倒腾出不少事儿。可不知道的是,看似文弱的谢老爷子,脾气其实被贝老爷子还差,还暴,还不讲理。
谢老爷子瞧了瞧已经过去查看贝诚伤势的小女儿,冷冷地道,“你干什么我干什么。”这话让贝老爷子气了个仰倒。
谢老爷子压根不是吃亏的人,只是这几天瞧着贝诚跟夏凡关系亲密得令人诧异,他也不敢确定,里面的人是不是贝诚,只能不提这事儿绕着说,“你寿诞按理你最大,我不该跟你计较。可贝诚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从走路说话到写字读书,连老二家的明耀都没这么手把手的教。孩子不是你们贝家养大的,可你们不能这么糟蹋。我就问你,第一,你大孙子在这样的场合放了不该放的,你为何不说话?第二,你为什么问都不问一句,就将火撒到了贝诚身上?你得给我交代。”
这话说得在理又难听。贝谦捂着下巴,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可偏偏谢老爷子打的地方准得很,让他如今连嘴都张不开,只能转头向着他爷爷和叔叔求救。
贝家的事儿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贝云山疼侄子不要儿子的新闻,但凡有点来往的人谁不知道。笑话他家的也一大堆,一共就两个孙子,还要闹腾个你高我低,又不是村里养不起,这不是自毁长城吗?可谁家没点事啊,惯用的规矩是,没捉着就算没有。
而今天,虽然不知道贝谦是不是脑袋撞了树了,但却第一次明晃晃摆在了台面上。
贝老爷子被问得张嘴结舌,他的确是偏心了。出了事,他不打犯事的,反而去打从头到尾连句话都没说过的,这算是什么。贝云山眼见事情越发严重,就示意他老婆去劝劝谢老爷子。
谢秋然瞧见了丈夫的眼神,为难的看向了一直静静坐在那里的贝诚,想起那日贝诚亲口说,“我真恨不得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心口就一阵阵疼,更何况,贝谦的确是过分了,她第一次低下了头,就当没瞧见丈夫的目光。
贝云山瞧着谢秋然不知怎的竟不接话了,当着谢家人也不敢发脾气,只能和稀泥,“爸,爸,这事儿是贝谦不对,待会儿让他给您和贝诚赔罪,今天是我爸的大寿,这事儿……”
“你不心疼吗?”刚刚是长辈在说话,小辈们没人敢插嘴,如今换了贝云山,在一旁一直陪着贝诚的谢冰然立刻接过来道,“你亲儿子无缘无故挨打,你老帮着侄子说话,你一点都不心疼吗?”
这话问得贝云山哑然,却让贝老爷子怒火中烧,他啪的一下拍了桌子,冲着贝诚道,“诚诚,你说,今天这事儿怎么办?”
一直置身事外的贝诚被猛然叫进了战局,所有人都看向他,就连平日里对他没个好脸色的贝谦,也在用充满了希望的眼神望着他。这种场合,出了这种事,谢家可以闹,丢人的可是贝家,只要是贝家人,必然会选择息事宁人。
贝诚姓贝,还要靠着“贝”这个姓氏吃饭,他就也应该这么多。
但是,贝诚的反应显然一点都不一样,他没闹,可也没说大家一起喝杯酒的下台话,而是冲着一边看傻了的服务员笑笑道,“能帮我个忙,把电视和录像机重新打开吗?”
那服务员没想到是这个要求,犹豫的不敢动,贝诚也不在意,冲贝老爷子道,“爷爷这一茶碗不就是因为瞧见那段视频,觉得是我,才生的气吗?既然认定了里面的人是我,我怎么说,怕是爷爷也气难平,总觉得大哥受我拖累了,既然如此,那就不如再看看吧。认清了,也好说话。”
说着,他就上前几步,伸手打开了电视和录像机。还是那个视频,开始有着沙沙的雪花,随后是那一句腻人的“啊”,等着男人抬起头来后,两个人的动作就越发的激烈,相互之间开始爱抚和亲吻,时不时发出情色的呻吟声,让底下人尴尬极了。
好在,五分钟后,画面中又有了个特写。这一次给出的不是侧面,而是一张特大的正脸,几乎在画面出现的一刹那后,屋子里不少人面上都露出了“怎么会这样”的惊奇感。贝诚专门摁下了暂停键,将那个画面定了住。
他转过头来,跟大电视上的人恰恰挨着,造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个人鼻子和脸型与贝诚长得特别像,加上体型差不多,从侧面看几乎是一个模样,但当转过头来,则是不同了,贝诚长了一双薄薄的单眼皮,而那人却是内双,完全是感觉不同的两个人。
这样的结果,让贝老爷子也微微有些不自在起来,这可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报应还的可真快,刚刚还理直气壮的贝老爷子,如今老脸也忍不住有些发烧,便是贝云山,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而贝诚此时却说话了,他指了指画面中的人,嘲讽地说,“爷爷,这不是我,您的杯子砸错了。我不知道贝谦为何有这种东西,多半是他平时看的拿混了。可爷爷您的做法可真让人伤心,您对我没有半点的信任吗?没有半点的怜悯吗?对于贝谦的失责,您一句责怪都没有,却偏偏来打没吭一句的我。我虽然从小到大都是谢家抚养的,可我不姓贝吗?我没有流着贝家的血缘吗?难不成就因为大伯去世了,所以从小到大,贝谦就该理直气壮占用我所有的亲情吗?”
“罢了。”贝诚似是疲惫了,他摇着头,“我太习惯这样的对待了,每次我们两个的冲突不都是这样解决的吗?为我站出来的,也只能是养我长大的外家而已。既然如此,我躲着。各位长辈们,也替我做个见证,不是我不孝,是我受不住了,我的心也是肉长的。”
说完,贝诚回身拿起衣服,冲着谢家人点点头,毫不犹豫的推门而出。贝云山想要阻挡,叫了几句“诚诚”,可惜贝诚压根就没回头。而等他一走后,这个寿宴又如何办得下去,立刻有人挑头,开始离开。贝老爷子铁青着脸也先行离开了,等着送走了所有客人,屋子里只剩下贝云山和贝谦时,贝云山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巴掌。
“叔父!”巴掌扫过了下巴上的伤口,略微能说点话的贝谦疼的只喊。
贝云山却道,“我不管你是有意无意,是无意的,你防范意识太差了,是有意的,你脑子熨平了吗?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什么场合?”
而同时,贝诚一出宾馆,就回谢家收拾自己的东西,等着将行礼放进了他的车里后,上了路,贝诚才将关机的电话打开给幺儿拨电话,那边幺儿也正找他呢,一接通就大声小叫,“亲哥啊,你疯了,我要是知道你这么干,我说什么也不能答应啊。你知道吗?你们家这一出,如今传疯了。”
贝诚不在意道,“管我什么事?”
幺儿被噎了个半死,只能认命道,“你狠。”同时拍着胸脯道,“你放心,这事儿我做得干净,演员都是外地的,他们不会查到什么的。”
第77章
手法这事儿的确很重要,贝谦无缘无故吃了个大亏,不但搅黄了贝老爷子大寿,还让贝家与贝诚的关系公之于众,当然,前者贝老爷子一向疼惜他,后者也不过是将京中多年的传闻坐实,其实对贝家,对他来说,都不是大事儿。
问题最大的是贝诚的做法,他将那片子重新放了一遍,拿出了实实在在的证据证明了自己的清白,随后给他补了一刀子,什么叫做“平时看的”?最重要的是,出事的时候,那是怎样的场合?他爷爷是什么身份?来的人都是京中各家家主,有着一言九鼎的地位,你以为这样的人不会听话听音吗?他们当然会。
只是他们传播八卦的方式不同,他们不会跟小辈们说这些有的没的,只是交代一句,对于跟贝谦联姻的事儿,要慎重。什么叫做慎重?老爷子们习惯了说话留着点,下面的人自然去打听,结果“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整个京中都在传,贝家老大贝谦,那个二十八岁的青年才俊,拖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原来是个“J”?
于是大家都心照不宣了。
贝老爷子将贝谦当做下一代的接班人培养,当然,他也没其他的可选。对于长孙媳妇的人选要求甚高,将京中人家关系网拉出来,能圈出的就那么几家,可问题是,人家现在或多或少的都有些推托之意,这让贝老爷子也愤怒又无奈。
他总不能一个个去跟人解释,自家孙子对男人没兴趣吧?那没兴趣为何会有这样的东西?难不成真的是为了陷害弟弟?那更没法解释,因为贝谦那个糊涂蛋,至今还不记得谁动过这个带子,要知道,贝诚可是第二天直接从谢家去的饭店,他压根没回贝家,怎会动的了这东西?
可惜贝诚溜得快,宴会没结束,他就开车出了北京城,如今想叫怕是都叫不回来了。贝谦试着打了几次电话,贝诚如今用的摩托罗拉有了来电显示功能,压根就不接,只能作罢,自己受着了。
却说贝诚一出北京市,就接到了夏凡的电话。
夏凡在那边如鱼得水,又过上了没去海市前的小日子,而且因着夏天快餐最贵的一道菜,不过二十块,比海市那动辄几千块一平的房子,折腾着让人放心多了,所以脑袋不累,心情不错,对着贝诚也格外的温和,“吃饭了吗?”
贝诚答非所问,“我今天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