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江流
这时候,夏凡就会扭过头,看着月光下睡得深沉的贝诚,那种有依有靠的幸福感就会让他忍不住微笑起来。
他想,得老天不弃,在经历了那么多苦难之后,可以让他重活一遍,可以让他有这么好的恋人,这世上怕是没有比他更幸福的人了。
他会忍不住的伸手触摸贝诚,往往的结果是,浅眠的贝诚会睁开眼,迷茫的抓住他的手指亲亲,问他,“要喝水吗?我去给你倒。”
平凡而幸福,大抵就是这个模样吧。
1994年11月6日,在经历了长达一日的阵痛后,长子贝英出世了。这是个极为英俊的小伙子,相较来说,更随贝诚一些,只是因着夏凡毕竟属于双性,子宫发育不算健全,此次怀孕之前又没有任何药物治疗,所以这个孩子并不算强壮,不过四斤多的体重。
但这并不妨碍这孩子的健壮成长。这个体弱的小家伙在住了一个多星期医院后,彻底缓过劲儿来,变得极为能吃和嗓门硕大,于是整个别墅中时时刻刻充满了孩子的哭声、笑声,和四处忙乱的一对夫夫。
于是,时间就这么溜走了。
满月的时候,两夫夫刚学会如何照顾一个全身都软的孩子——即便是夏凡上辈子生过两个孩子,可他却从未抱过自己的孩子一次,所以对于照顾孩子,也是一无所知。更何况的是,他心中还有个不能对贝诚说的秘密,上辈子的女儿。
这是夏凡心中不能碰触的一块地方,只是在生了贝英之后,他才敢于面对这一切。那孩子实在恶毒,要说恨,夏凡的确是有的,可更多的,是夏凡对顾禾的恨,对于那孩子,夏凡只是愧疚——这并非圣父,而是作为生育者,无论什么原因,他没能够尽到教育的责任,让人带坏了她。
所以对于贝英,夏凡则希望能够全心全意的参与他的成长,贝英会翻身了,会爬了,会坐了,会站起来了,会叫爸爸了,会走路了,每时每刻,他都陪在身边。
时间转眼就翻过了1995年,到了1996年,这一年中,虹雪在1995年年中生了个大胖闺女,大姨和谷峰乐得不得了。贝英的户口也就解决了——跟比他小一大圈的妹妹谷瑞一起,明目张胆地变成了双胞胎,上到了谷峰家的户口本上。
同时,贝英也成了个一岁多点的大胖小子,起居都有了规律,除了吃饭不能够自理,夏凡和贝诚也算熬了出来。
四月的时候,夏凡听到胖叔传来的消息,夏氏制药厂倒闭了,夏景年支撑不住破产了。当年他想将夏氏制药厂卖给夏凡,从而获得资金,一方面给夏景夕,另一方面自用,夏凡没有答应。后来这药厂也没卖出去,兄弟俩依旧生活在一起。
只是有一则消息传得颇广。胖叔说,夏老爷子当年给两个儿子留了不少不动产,可夏景年为了维持夏氏,这些年陆续卖了不少,夏氏一破产,兄弟俩虽然算不得精穷,也比普通人强不到哪儿去了——债务还完,连老宅子都搭进去了。
兄弟俩就此分家,可夏景年的确是落魄了,搬到了个十多坪的小房子居住,夏景夕却依旧风光——这时候,夏景年才知道,什么赌鬼,什么输钱,那不过是夏景夕为了套钱做得戏,那些曾经所谓输掉的钱,都转了个圈,又落回到了夏景夕的手里。
夏景年算计了夏景夕一辈子,还以养残他为自己博得名声,可如今,却是被反咬一口,这事儿成了云城的笑话。夏凡叹了口气,这世上谁又是傻瓜呢。
就像安夏似得,她将自己在大姨面前装得知书达理,无辜可怜,拿着大姨给的钱,住着出卖夏凡得来的房子,自认为没人会知道她那点事情。可谁让她碰上了个不着调的妈呢?
在消失了三年后,张晓华在一个周末的白天出现了,她应该是早就踩好点了,就站在门道旁的树后,一直等着安夏出门。
安夏被这个拦住自己的女人吓了一跳,还准备嚷上几嗓子,没想到那个女人居然说,“别喊,我是你妈。”熟悉的声音让安夏终于静了下来,她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女人穿着件挺不合身的花棉袄,头发粗粗的扎着,脸上的皱纹仿佛多了一倍,瞧着老了许多,正是她妈。
安强毕竟是父亲,又在农场工作,父女俩其实见面机会很少。安夏几乎等于一个人在社会上闯荡,如今一见亲妈,就忍不住叫了声妈,眼泪就下来了,开始嘟嘟囔囔问她这些年去哪儿了,过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回省城的?
只是张晓华显然没心情跟她唠叨这个,她催着安夏道,“别在这儿哭,你工作了吧,给我二千块钱。快点,我有急用。”
对于一个从小在暴力环境下长大的女孩来说,她格外的敏感。张晓华这么急躁要钱,安夏一下子就回过了神,她不回答这事儿,反而问,“妈,我带你去吃早饭吧,那边有家不错的店。”
张晓华一把抓住她道,“我着急呢,你不知道啊,死丫头,快点给钱。”
安夏的脸色一下子淡了下来,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妈消失三年后,第一次见面,连问都不问一句,就是跟她要钱,她问,“我手里没这么多钱,你干什么要的这么急?”
听了她这么说,张晓华就去巴拉安夏的包,安夏不过是下楼买菜,零钱包里一共就几块钱,张晓华瞧着不满足,皱眉道,“就这点,我跟你上楼去拿。”
安夏却纹丝不动,问他妈,“你告诉我你干啥的,我再给你。否则不行。”
张晓华仿佛一下子被捏住了痛处,居然跳起脚来,冲着安夏道,“干啥干啥,老娘三年不见,就跟你要两千块钱,你都舍不得给,我的天啊,我咋这么苦命哎。”她立刻嚎了起来,引得不少人往这边看。安夏也急了,说道,“妈,你能不能讲点理,我总要知道钱去哪儿吧。”
张晓华听着有门,立刻停了下来,“我买彩票,快点,这一期又要开始了,我中了大奖给你。”
这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对于安夏来说,能抓住的才是自己的。她立刻皱眉道,“那东西怎么能当真?能有几个中奖的?不行,这钱我不能给你。”
张晓华一听脸色就变了,也不是那副和蔼样了,跳脚起来,指着安夏鼻子就骂,仿佛不是她亲闺女一般,“咋了,我辛辛苦苦养你长大,要点钱你就心疼了。行啊,你不愿意给,我跟夏凡要去,他要是知道了,你这房子是从夏景年那儿卖了他得来的,你看看有你的好,他整死你。快点给钱,我……”
话没说完,就听见安夏叫了句,“大姑……”
张晓华回头一瞧,可不是,站在那儿的正是他丈夫的妹妹,安瑶。安瑶脸色极其难看,质问安夏,“凡凡身体特殊的事儿,原来是你告诉夏景年的,安夏,你真是太让人失望了,今后我那里,不欢迎你。”
谷峰和安瑶是安夏在省城的凭仗,安瑶这么说,安夏自然是吓坏了,连忙抛开她妈过来解释,可安强和张晓华原本就对两个妹妹不怎样,安瑶本就是偏着夏凡的,更何况,安夏那时候才多大,就能出卖亲弟弟换钱,实在是让人害怕。
安瑶气呼呼的回来,将这事儿还告诉了夏凡。
夏凡其实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是大舅家干的,不过他以为是张晓华,毕竟安夏那时候岁数不大,也不知道他的秘密,不过如今是谁也无所谓了,他有子万事足,无论安夏还是张晓华,他都不会再联系,夏景年又已经败落了,没实力将秘密说出去,他还怕什么呢?
贝英如今已经走路稳当,他说话算是早,能够清晰表达意思了。夏凡扯了扯儿子胖乎乎的胳膊,冲着他道,“去跟姨奶奶说,不生气了。”贝英就真的听话从床上站起来,扑到了安瑶的怀里,用胖胖的一张脸卖萌,“姨奶奶不生气啦。”
安瑶抱着胖乎乎的孙子,一下子心情就好了。说了一句“英英真乖”后,叹道,“你妈知道你过得这么好,她会高兴的。”
不幸的日子总是漫长,而幸福的日子往往过得飞快。
1999年,国家海关总署纪检组和监察局接到一封长达百页的检举信,信中检举揭发了南方某地走私犯罪集团利用各种手段走私近千亿的大案,而且其中还涉及到京中众多家族的内幕问题。
不久,中央就成立了调查组,由纪检、监察、海关、公安、检察、法院、金融、税务等部门协同办案,在这期间,共有600多名涉案人员被审查,其中有近300人被追究了刑事责任。一时间,京中开始重新洗牌,顾禾也突然成了人尽皆知的人物。
作为那些官二代们走私的代言人,顾禾在过去的六年间,聚敛和挥霍了大量财富,当然,事情一出,他也就成为了明面上的替罪羊,人们不知道,在他的身后,有着多少官员的关系网,人们只知道,这个人,是走私案的主犯。
夏凡是从新闻联播上知道的这件事儿,那时候,贝英正凑在他的身边,摸着他有点鼓的肚子,问他弟弟什么时候能够出来陪他玩?他低头对着儿子说,“他如今还小,等再大些,就会出来了。到时候,你要照顾小弟弟呢。”
贝英显然对照顾一个孩子极为感兴趣,兴奋地嗷嗷直叫,在地上打着转,找贝诚去显摆去了。夏凡就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听着新闻,新闻中说,顾禾已于案发时逃往海外,云城顾家被彻底封锁。画面中,是嘈杂的云城顾家。
顾禾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进来的,显然,他已经身处国外,暂时安全。
夏凡挺意外这个电话,但对于顾禾来说,这显然不是个意外,他的声音急促,在电话中问夏凡,“告诉我,我们之间是不是有过一段?中间发生了什么,你会这么恨我?我做了整整六年梦,除了我们的关系,一切细节都是真实的,夏凡,你知道的对不对?告诉我!”
“你只要知道,认识李家和孙家,是我找人牵线的,就可以了。”李家和孙家,是顾禾走私的幕后最大支持力量。那边在听完这句话后,一下子静了下来,粗重急促的呼吸声充满了整个话筒,他不敢置信地责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夏凡,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那中间到底有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你总不能让我不明不白的受这些罪,你告诉我!”
可当年的他们,又有谁告诉他为何要受这些罪呢?夏凡没再回答,而是将话筒拿开,在顾禾失控的嘶喊中,挂断了电话。在他看来,这是对顾禾最大的惩处,他不需要顾禾死亡,也不需要顾禾知道原因,只要带着疑问与报复,不得归家,四处颠沛就好。
那边贝诚被贝英烦的不得了,正扛着他往院里走,贝英在贝诚的肩膀上嗷嗷直叫,路过客厅时,冲着夏凡嚷,“爸爸,让爹地放我下来,啊啊啊啊,爹地你不要跑,我要飞起来了。”
夏凡站了起来,跟着走到了门边,看着父子两人在院子中疯闹。在他的生活中,贝英一天天长大,他与贝诚马上要有第二个孩子,夏天食品公司成了夏天集团,章唯的天使投资在VCD市场开始衰落后,转向了计算机,一切都在向好的发展。
时间到了1999年,在他重生8年后,世界已经是夏凡上辈子离开时的那个世界,一切的预知完全结束,而他的幸福生活,已经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