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如睡
“你是不是对我的道德情操有什么误解?”
恩义是恩义,情爱是情爱。谁规定的有恩义就不能有情爱了?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美人只会对自己看上眼的英雄以身相许。我若对你没有情爱这颗种子,你再多的恩义浇下去,难道能开出花来?
算了,他早知道顾如琢是个傻子。和傻子有什么好计较的?
容瑾还敏锐地从中找出了一个重要的毛病:“顾如琢,按照你这个说法,如果我今天告诉你,其实我也特别喜欢你,就算你不为我做这些,我也不会离开你,你以后就不会待我这么好了,是不是?”
以后是不是我就得自己梳头发,自己穿外衣,自己给自己刻簪子了?
果然男人都是大骗子!只在没得手的时候殷勤小意!难怪他对我这么好,合着在他心里,他压根还没得手呢!
顾如琢被容瑾问住了。他懵了一会儿:“不,不会的!不对,我的意思是,阿瑾你应该回淮南城去。”
“你要是觉得你能左右我的决定,你就尽管试试。”容瑾凉凉道,“不过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功夫。”
“我为太子做的事,未必比你做的少。便是我现在回去了,到时候也跑不掉,还平白连累容家。”
顾如琢早在容瑾告诉他,他什么都知道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容瑾的亲生父母被害惨死,容瑾知道了真相,一定不肯袖手旁观的。这也是顾如琢当初为什么极力主张,不要把这件事的内情告诉容瑾。但他还抱有一点微弱的希望,可容瑾这句话说出来,顾如琢终于死心了。
如果容瑾不可能撇清干系,那他在哪里,确实没什么区别。
“不对,顾如琢,你为什么对太子殿下这么没信心?”
张口闭口,都是怕最后失败了,容瑾被他连累。
顾如琢低声道:“我只是,先想最坏的情况。”
容瑾把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顾如琢,如果是最坏的情况,我们很快就要死了。所以这么值得珍惜的时候,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大煞风景地在这里辩论这些?”
又不是开辩论会。谁输谁赢也没什么意义。
顾如琢看着容瑾的眉眼,心中很温柔,也很难受:“那我们应该做什么?”
容瑾想了想:“我种的木芙蓉,这两天正开,我们去看花。”
“好。”
两人就真的手拉手,看花去了。两人并肩坐在一条长凳上,顾如琢低声问:“阿瑾,若是最后没事,你恢复了男儿身,想去做什么?”
“我到时候,想先听你给我交代一下,为什么瞒着我骗我,以及你说的,等我喜欢你了,就不再对我好,是怎么一回事。哦对了,还有你混花楼的帐也该给你算一算。你不会真以为我不在乎?”
顾如琢:“……”
“我没那么说。”
“呵。”男人。
“如琢。我不知你信不信,但我确实待你有真心,并不仅仅是感动。若是这次死了,也便罢了;若是没死,日日夜夜,岁岁年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你总有不再惶惶的那一天。”
第54章 状元郎和他的糟糠妻54
夜幕降临, 顾如琢和容瑾看完了花,手牵手回屋子里去, 然后挤在一张榻上, 围着一床被子说话, 不再提那些争执和不快, 只谈些轻松愉快的东西, 谈他们过去的相伴, 也谈未来的相处。他们的小家里岁月静好, 外面却显然没有这么平静。
今夜似乎连空气,都弥漫着紧张不安的气氛,街上所有的门户都紧闭,街上不见人影, 偶尔会有成队的马蹄声从大门外的路上响过。
此刻,高大华丽的宫城内,发生着一场好像骇人听闻, 可在这个地方,却又平平无奇的政变。
太子坐在帘幕后,身后跟着两个心腹, 听着外面那一场两人的倾情投入。无非是不可置信,怒骂和质问,以及辩解,怨恨和志得意满。
他原本以为, 在自己一直等着的这一天, 这一刻, 他会觉得很痛快,会觉得大仇得报,会觉得如释重负,但其实没有,他坐在这里听着,只觉得滑稽。
他并不是瞧不起外面的两个人,事实上,他们两个,一个是在腥风血雨中坐在皇位,并且手段强硬,稳稳当当几十年的皇帝;另一个,是当年逼得他锋芒尽敛,狼狈不堪,痛苦足足二十年的对手。可在这时候,他们的表现,却那么平常,简直和所有自私卑鄙,最后反目的人没有任何区别。他心想,若是我在那个位置,是不是也不过是这样。
他实在是,对这些感到厌烦和无趣,于是也不再听,缓步从帘幕后走了出来。
大皇子脸上的隐隐怨恨和得意,在他出现后,慢慢凝固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太子微笑:“难不成是来救驾的?自然是来做那只在后的黄雀。”
倚在床头的皇上怨恨愤怒地看着他:“逆子!孽畜!”
“我自然是逆子。”太子步履轻缓,“连你最心爱,最得意,打算托付江山的儿子,都恨不得你死。我这个被你厌弃,多次派出杀招想置之于死地的儿子,难不成会孝感天地?”
大皇子条件反射地向外看。
“不必看了。外面当然也是我的人。”太子眼中含着嘲弄的笑意,“是卢家的人。”
大皇子犹不相信:“便是卢家有人,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进来宫城?!”
“这世上,有的是识时务的人。”
容瑾当初给厉昌留下的那块木牌,最终还是起作用了。厉昌打开了城门,放了卢家的人进来。
“大哥,我原本以为,你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地养那么多人,是打算直接逼宫呢,没想到,盘算来盘算去,竟然还是打算走悄无声息这一条路,实在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太子感慨道,“白白叫我准备了那么久。可准备都准备了,虽然今晚看着是用不上,却还是叫他们来了。”
大皇子站在原地,表情变幻,最后变成了癫狂和扭曲:“可真能忍啊!我的好弟弟,我还以为,这些年,你沉浸在卢见素的死里面,已经废了呢。”
太子转过了头,脸上形式般的微笑慢慢消失了,他死死地看着这个人,轻声道:“大哥,我向来不大瞧得上你,可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的胆识。你竟然敢在我的面前,提他的名字。”
“你竟然还敢在我面前,提起我阿兄的名字!”
“阿兄?他算你哪门子的阿兄?”大皇子嗤笑,却也没再刺激太子,“今夜我愿赌服输,但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我和父皇,一直都怀疑卢家当年留了一手,也一直心存提防。但你龟缩不出足足二十年,再怎么深的防备怀疑,也要松懈放下了。我实在想不明白,既然你手里有这样的牌,何苦隐忍这么久,竟然要跟在我后面捡这个便宜?”
“因为一开始,这张牌可不像如今这样大。后来牌厚实了,舅舅外祖父他们,又常劝我,这么多年都忍了,何苦急在一时。若能手里清清白白,自然是最好的。”
太子走到一个很大的柜子边,从那里的一处暗格里,取出来一个白玉瓶。
一直安静没有说话的皇上,见到这一幕,感觉心间血液翻腾,竟比之前见到太子时更加愤怒,他指着太子,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你,你!”
“这丸药,只要再吃上个一两年,父皇自然能如愿以偿,得道飞升了。”太子低声笑起来,“我差点以为,父皇的命真的这么好,没想到大哥你终究是没叫我失望。”
“父皇,像你这样的人,安安静静地在夜里,做着得道飞升的美梦死去,实在是太便宜你了。”太子看向龙床上脸色灰白,不能行动的老人,“我一直都等着这一天,盼着这一天。希望你能被你最信任的人背叛,希望你能知道,像你这样的人,这世上,没有一个人高兴你活着!”
老人听着他话里慢慢的怨毒,一时脸上的愤怒竟慢慢消去,换做怔怔:“你,你这么恨朕?”
或许人总在自己弱势的时候,才容易念起旧情。他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这个儿子,也曾经是他的骄傲,也曾对他言听计从,也曾对他眼含孺慕。
“父皇,刚刚大哥问了我一个问题,我其实也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太子坐在他床边,“父皇啊,这些年我左思右想,都觉得有点不对。当年大哥虽然是挺风光,势力不小,但是从宫城外偷运一只仙鹤进来,还让它安安全全地从大殿前飞过,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父皇,你能为儿子解惑吗?”
“那是天意!”
“我在这宫城里住了二十年,不信天灾,只信人祸!”
皇上脸上的痛惜一瞬间消失,变得铁青和狰狞:“你是因为卢见素,才这么恨朕?!卢见素的事,你这些年还没放下?果然不知悔改!”
太子厉声道:“我是放不下。不过今夜,我总算能为他报仇了。不管那仙鹤是谁放的,你们两个人,今夜都要去给他偿命!”
太子满含恶意和报复地看着这个人:“父皇,你知道吗?那个孩子,就是那个,我足足在殿前跪了三天,跪的昏过去,你都不肯放过的,阿兄的那个遗腹子。他没死。我找到他了。他这些年过得特别好,有疼爱他的父亲和师父;有忠心耿耿,追随他多年,将两个女儿也侍奉他的忠仆;现在还有了最得心意,美满的眷侣。他以后,会过得更好,他会锦衣玉食,会高高在上。”
“我会把当初这个孩子失去的,你欠他的,我欠他的,全都十倍百倍地给他!”
“我的好弟弟,害死卢见素的人,怎么会是我们呢?”大皇子突然大笑,“害死他的人,难道不是你吗?他当初,难道不是因为你才死的吗?”
太子看着温润的脸,此刻的表情近乎狰狞:“明明是你们害死了他!”
大皇子却毫不怕他,如今胜局已定,无力回天,他不介意给他的敌人心上插几把刀子:“你找回来卢见素的儿子了,那你是怎么跟他解释他亲父的死的?嗯?”
“你怎么跟他解释的,我英明神武,年少才高的弟弟,为什么会那么鬼迷心窍地,叫一个小道士随意进出自己的寝殿?那小道士长得像谁,你跟他说过吗?”
太子厉声道:“你住嘴!”
“你以为自己瞒得很好,说实话,谁不知道呢?可能也就卢见素不知道,不过也不一定。”大皇子挑挑眉,“若是没有卢见素,你还会不会那么听卢家的话,那么亲近卢家?谁知道卢见素是不是为了卢家,故意吊着你,勾着你?”
太子忍无可忍,他大步冲过去,一拳打在大皇子的眼角上,两人打做一团。
两个心腹不敢插手这种事,却还是在场面快失控的时候,将两人隔开了。太子死死地瞪着他:“你怎么敢这么侮辱他!我与阿兄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好一句清清白白!”大皇子狼狈地坐在地上,边咳边笑,虚声道,“你是自己没见过你那时候看他的眼神啊。啧啧,你梦里面,也叫他阿兄吗?”
“你不是想知道那只仙鹤的事情吗?”眼看着太子又快失控,大皇子及时说到了重点,“我告诉你啊。”
“没错,是父皇做的。那个小道士是我找的,东西也是我吩咐他放进去的。但是原本,我只想让当年那个死掉的废物方士,给父皇尽两句谗言罢了。谁想到三天后,能有仙鹤从天而降呢?”
猜想得到证实,太子狠狠地闭上了眼:“为什么啊?父皇,到底为什么?我自问当时,并不失德悖逆之事啊!”
“是呀,为什么呢?明明那时候,父皇虽然忌惮卢家,却也还算看重你,没想过要废你。为什么,他突然出手,打了你和卢家一个措手不及?”大皇子直接越过了皇上,插话道,“就是因为你太听卢见素的话了啊。”
“父皇明明多次警告过你,让你离卢家远一点,可你却舍不得卢见素。你对卢见素的痴迷,近乎到了魔怔的地步。谁不知道你那位太子妃的来历?甚至除了她,你宫里面所有的女人,都爱慕卢见素。不过那时候爱慕卢见素的人太多,所以看着不显眼罢了。”
当年,首辅的老来女在宴会上对卢见素一见钟情,非要闹着去给卢见素做平妻,为了这个在家里上了三次吊。卢见素与妻子伉俪情深,当然不肯,但首辅向来宠爱这个女儿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甚至数次登门请婚。卢见素若不答应,两家就要反目成仇。
就在这时候,尚未娶妻的太子亲自向皇上请婚,将这位出身高贵,要死要活的姑娘抬进了东宫做太子妃。此事才终于消弭。
“我的好弟弟,人家伉俪情深,你为了叫人家夫妻美满,给自己往身边抬情敌,你也太可怜了?”大皇子嘲弄快意地看着太子,“父皇这么做,无非是怕你坐上皇位,不费一兵一卒,江山就姓了卢啊。你明白了吗?从头到尾,都是你的情谊,你那份小心翼翼藏着,却没藏好的情谊,害死了卢见素啊!”
太子像是被人重重敲了一击,他踉跄了两步,甚至是扶着床架,才没有摔倒。
“他说的是真的?”太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神色默认的老人,“可我,我只是想一想啊。我从没想过要做什么,从没想过要表露出来!我只是在心里,偷偷想一想而已啊!”
皇上冷笑:“卢见素那种妖孽,死不足惜。”
太子却没生气愤怒,他好像被这个消息给打击傻了,半响,才轻声道:“他如高山,巍峨自持,只求身边有一江温柔环绕,可偏偏有黄蜂浪蝶,群花众草,拼命想靠近他。这又干他何事呢?”
自己一直想知道的事情,终于有了答案。他也不想再和这两人浪费时间了。
“请我这位大哥下去。”他对着自己的心腹,温声道,“那些刑具,别给我省着。太医药草也都准备好,务必叫他活的长长久久的。”
大皇子面无惧色,只冷笑地看着他。
“对了。”太子突然叫住了那两人,“孤记得,百花楼里面有一位极少露面的姑娘,叫做熙玉的,应该已经请过来了。我大哥那么喜欢她,为了保护她,不惜将她藏到百花楼里去,还与她偷偷诞下两子。一家人讲究个团团圆圆,送去与大哥一道。”
“穆清源!”大皇子的脸色终于变了,“祸不及妻女幼儿!”
太子就笑了:“你害死我最心爱的人,现在却来与我讲,祸不及你的妻女幼儿?”
他从不敢承认他爱他,小心地将龌龊又无望的心事藏起来,不管是在他生前,还是他死后。藏得太深,太不敢面对,有时候,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他只是一直敬慕那个被他唤作阿兄的人。可这个时候,面对这个心知肚明,最了解他的敌人,他终于轻声地将自己心底一直掩藏的秘密说出口。
“等等!你不是想给卢见素报仇吗?还有一个仇人!”大皇子已经被那两人拉着向外走,他突然疾声喊道,“你不想知道吗?!”
太子挥手让那两人留下,神色冷凝:“什么人?”
“我知道我是在劫难逃了,但是阿玉她,她只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她从没有掺和过这些事。”大皇子终于露出了服软低声下气的样子,“我告诉你,你放过她。”
“好。”
“弟弟,你就没想过吗?为什么东宫那么大,卢见素却那么顺利,甚至赶在早有准备的方士之前,就找到了那封信?他是直接进了你的寝室的。他为什么那么确定,那封信在你的寝室?”
太子脸色瞬间惨白:“你什么意思?”
“你那位看着天真泼辣的太子妃,实在是个厉害角色,”大皇子叹道,“就算是为兄我,也不得不说一句,实在是心狠手辣,佩服佩服啊。”
大皇子被拉走,太子站在原地很久,终于回过神,他又叫了两个人进来。然后慢慢走近了龙床,拿出一摞纸:“帮孤按住他。”
皇上看着那一摞纸,瞳孔紧缩,不可置信道:“你敢亲手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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