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如睡
容瑾感觉自己的眼睛一下子就有热意涌上来,他死死地抓着被子,没说话。
顾如琢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又低声道:“阿瑾,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只是有点害怕,你不用理会我。阿瑾如果喜欢去游学,那就去。你只是想再慎重地考虑一下,自在地过一段日子,不是说,一定会离开我,是不是?”
“对不起。我这些日子,不该这么对你。我是昏了头了。”顾如琢在他背后,轻声道,“我会听话,不会去打扰阿瑾的。三年以后,我再去找阿瑾。”
容瑾真的用尽了力气,才把眼眶里的眼泪逼回去。他很怕他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崩溃。
他们和好了。至少表面看上去,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如果说有什么区别,那就是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了。容瑾不让顾如琢辞官,他便请了假。两人终日形影不离,一起读书,喝茶,闲谈。
有一次,顾如琢被容怀松叫去,回来的时候,看到容瑾在收拾行囊。他神色暗淡了一瞬,便强打起精神,甚至对容瑾笑了笑:“阿瑾确定要去景仁书院了吗?”
容瑾没敢看他:“嗯。”
“景仁书院挺好的。先生们博学多才,同窗也都很友善。”
说到这儿,顾如琢突然满带怀念地笑起来:“阿瑾记得吗?阿瑾送我去白鹿书院的前一天夜里,也是这么叮嘱我的。”
容瑾回想了一下,觉得那真的是好久远的事情了。那时候,他刚刚把顾如琢从人牙子手里救出来,顾如琢才十五岁,身形单薄,容瑾总忍不住把他当做孩子看,送他去读书之前,也曾担心他在学院里受欺负。
时间真的过得太快了。
容瑾再怎么珍惜,再怎么舍不得,还是到了系统期限的最后一天,也是他启程去景仁书院的那天。
顾如琢一路将他送到了京郊十里外的凉亭。再送下去,就到下一个城镇了。容瑾终于还是开口要马车停下:“就送到这儿。”
再送下去,也是徒劳。
马车停在路边,他们两个在凉亭里坐着说话。
顾如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有好多话想说,却都堵在嗓子里,最后只问道:“阿瑾,我本来是想提前把生辰礼赶出来给你的,但是我没做完。我到时候,能托人给你送去吗?”
其实是因为,他恨不得每一秒都陪着容瑾,根本不敢花时间刻簪子。
容瑾看着顾如琢的脸:“你现在带着那把簪子吗?”
“带着。”
顾如琢从袖子里取出来一支细长的小木盒。
容瑾打开,这簪子已经刻出形状来,但还很粗糙简陋。
容瑾把簪子取出来,递给顾如琢:“你给我戴上。”
“我还没做完。”
“没关系。”
于是顾如琢就取下了容瑾发间的那一支,将这一支换了上去。容瑾轻声道:“顾如琢,要不你背我去马车那里。”
顾如琢有些惊讶,却明显很开心:“好啊。”
其实此刻,这地方有不少来来往往的人。以前他做女子装扮时还好,现在换成了男装,任谁一眼也能看出他是男子。再让顾如琢背他,就难免得到别人奇怪的注视。但容瑾和顾如琢都不在意。
容瑾趴在顾如琢背上,想着过去顾如琢曾经许多次这样背过他,然后有一点水渍落在顾如琢肩上。
隔着厚厚的衣裳,顾如琢不可能察觉到,但他却突然顿了一下脚步:“阿瑾,怎么了?”
“没事。大概是有一点舍不得你。”
……
容瑾上了马车。马车行驶地又急又快,不过是一天,已经离京城很远了。夜里,容瑾在一家客栈投宿。
系统的声音如约而至:【宿主,时间到了,我们该走了。你准备好了没?】
容瑾深吸一口气,他刚要开口,却突然察觉到一点微妙的不对,心重重跳了一拍,没有说话。
系统又问了一遍:【你准备好了没?】
【等,等等!】容瑾猛地想到了什么,他立刻在脑海中高声喊道,【不!我不同意!】
系统的声音微顿:【宿主,怎么了?】
容瑾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跳的飞快,他从没感觉自己的脑袋转的这么快过:【我其实有牌,我手里其实是有牌的!】
【我之前没有仔细想过,你明明占据绝对优势,随时都能直接提我走,为什么还要跟我废话那么多,还许诺说完成第二个世界,就愿意送我回来。】
系统冷冷道:【我直接提你走,你怎么会心甘情愿地为我做下一个任务。】
【你完全可以直接将我提走再跟我谈条件。到时候木已成舟,我只会妥协地更快。你为什么现在费这个功夫?又是权衡利弊,又是许诺,还留给了我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告别。】容瑾轻声道,【也许只是我过于敏感。但我听了你刚刚的那两个问题,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统哥,你之所以这么问我,是因为,一定要我自己同意,才能去下一个世界!】
系统冷笑:【你是不是宫斗剧看多了?】
容瑾狂跳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他甚至露出了一丝笑:【统哥,如果我猜错了,你为什么不直接带我走呢?】
系统没再反驳他。正如容瑾所说,如果容瑾的想法是错的,他完全可以现在带容瑾走,容瑾的话不攻自破。
他还没走,就证明容瑾猜对了。容瑾不出言同意,他就不能带容瑾离开这个世界!
容瑾感觉自己后背上全是汗:其实他根本没多少把握,不过是匆匆的推断和六分的直觉罢了。所幸他猜对了。
【你这算是单方面毁约。】系统的声音很危险,【我是不能带你去下个世界,但能直接把你送回去现实。】
容瑾根本顾不上想这个,系统提出来,他也只能苦笑:【统哥,我不过是赌一把。你既然肯花这个功夫糊弄我,就证明,我对你是有价值的,不是吗?虽然这价值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你就不怕赌输,丢了命?】
【那就丢了命。顾如琢也从未怕过为我丢命。】容瑾释然,【我想留下来,我不愿意去赌难以预测的未来,我只想要现在。】
我不想叫他去痛这三年,更不想叫他三年后,再痛不欲生。
其实容瑾也知道,三年的缓冲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他和顾如琢不是没分开过三年。如果三年后他真的没能回来,顾如琢会分辨不出自己的爱人吗?如果他真的认出来那个人不是容瑾,他怎么办啊?
【统哥,我知道你这么做,是因为你怕我和顾如琢在一起白头偕老,会不愿意再接着往下走。】容瑾极力去说服系统,【统哥,我发誓,只要我陪着顾如琢过完这一世,我一定会跟你走,一定会跟你去下个世界。】
系统冷笑:【我敢信你吗?】你个大猪蹄子。
容瑾察觉到了他的松动:【统哥,我愿意发誓!跟你签合同!写血书!】
系统想了想:【那你发。你就说,如果你到时候反悔不跟我走,那就叫顾如琢下辈子吃糠咽菜,挨打受气,还天天倒霉,上山掉坑,过河落水。】
容瑾:【……】
【你连这点诚意都没有?!】
【不不不,我发!】
……
顾如琢送别了容瑾,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荡,整个人像是丢了魂。
从十五岁开始,他人生的每一步都跟容瑾相关。一开始想娶容瑾;后来娶了他,一边怕容瑾跟他和离,一边觉得该给容瑾争一口气,于是拼命读书考科举;后来做了状元,又开始查容瑾的身世,希望他能自在地恢复男儿身。真要说和自己相关的,倒没有什么正事。
现在,容瑾突然走了,他除了一个“等”字,什么也做不了,感觉人生都变得空落落的,心里也空落落的。
他走了很久,街上的人似乎也看出他不太对劲,纷纷躲避他。
直到一个女声犹豫地喊住了他:“顾大人?”
顾如琢抬头,看到招牌,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百花楼里来了。
门口的女子走过去,笑容极为热情:“顾大人可好些日子没来过了呀。今日也是跟姚公子他们约好的吗?”
顾如琢想了想:“你们这里,我不想要姑娘,只想一个人喝酒行不行?”
女子也看出顾如琢此刻失魂落魄,当即有眼色道:“当然行。”
顾如琢可是如今炙手可热的人物,自然要小心讨好。
一坛坛酒摆上来,顾如琢喝之前还犹豫了一下:如果他喝醉在这里,阿瑾会不会不高兴?但转念一想,阿瑾都走了,说不定都不要他了,谁会在乎呢?
于是,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搬着酒坛子回家喝。
一场伤心欲绝,酩酊大醉。
第二天,他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竟迷迷糊糊看到了容瑾。
顾如琢一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怔怔道:“阿,阿瑾,你不是去景仁书院了吗?”
容瑾正站在窗前,闻言转过脸,温柔地微笑道:“哦,因为我走到一半,突然想到,你是不是还没跟我解释,你为什么之前闲着没事就往百花楼里跑?对了,听说你昨天又去百花楼了?看来我在京城里,你是过得怪压抑的。”
顾如琢未喜先惊:“不,不是!我,我没有!”
【本故事完】
第58章 浪荡子和他的渣男攻1
容瑾睁开眼睛的时候, 发现他正跪在地上。他微低着头,视线只能看到膝盖前那块刻满了纹饰的汉白玉。周围明明很安静,容瑾却直觉地知道, 这是一场豪华的宫宴,而他正被拎出来问话。
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从高位上传来:“怎么?你是觉得朕的掌上明珠, 配不上你?”
他都没怎么思考, 直接脱口而出:“回禀陛下, 公主殿下天人之姿,配给微臣何止绰绰有余!奈何微臣不爱红粉, 独爱龙阳啊!”
此言一出, 安安静静的周围顿时哗然声起。
陛下似乎被他惊住了, 一时没说话。一个女声突然从不远处响起:“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谁不知道你容瑾为人最是风流放荡, 平日里尽爱混迹那些不干不净的地方, 红粉知己遍地。如今要你娶我皇妹,倒又说自己好起龙阳来了?”
容瑾心中却并无丝毫惧怕, 他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散漫地看了那少女一眼:“您这大帽子微臣可不敢戴。微臣忠心耿耿,岂敢欺君?!”
宫装少女冷笑:“那你怎么解释你混迹秦楼楚馆, 而不是南风馆?”
容瑾理直气壮:“微臣不过是喜欢听听曲罢了。瞧您这话说的,微臣可是个正人君子, 您去问问, 我几时在楼里留过宿?正是因为喜好龙阳, 我平日里才去找青楼女子听曲。若是去了南风馆,岂不是真成了您口中的风流放荡之徒?倒是您,金枝玉叶之躯,怎能打听那些‘不干不净’地方的事情呢?竟连南风馆都知道!”
少女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只好气急败坏地瞪他:“你!”
皇帝看了少女一眼,不咸不淡道:“阿瑾说的不错,你是该温婉乖巧些。”
少女悻悻又不甘地坐下来。皇帝将视线转到容瑾身上,语气倒是不算恼怒:“阿瑾也是,净说些荒唐话。你堂堂男儿,岂有不成家的道理。”
容瑾刚想说什么,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从席位上站起来,大步走到容瑾身边跪下,简直是悲愤交加:“臣教出此等不孝子,实在是愧对陛下!还请陛下责罚!”
皇帝连忙让他起身:“友清这是哪里话!不过是阿瑾还小,一时糊涂罢了。”
男子摇摇头,痛心疾首:“臣长期不在京中,内人又素来娇惯他,这孽畜简直是无法无天!平日里荒唐顽劣也就罢了。如今承蒙陛下厚爱,愿意将公主相托,这孽畜竟敢说出这种话来!他这样子,岂能配得起公主!”
皇帝劝了几句,还给容瑾说了几句好话。
容友清却言辞坚定:“微臣这次定会对他严加管教!一定要打折这个孽畜的腿!”
君臣二人相互劝慰吹捧了一番,此是宽厚明君,彼乃国之栋梁,一番对话简直是感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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