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果子
“不过说不准沈大少奶奶就是继承了宁家先祖的制香天赋呢?”
“要是这么说,也是宁家无德无福留不住这么大的能人。该!现在看人过得好了就来栽赃陷害,真不是东西!”
虽然绝大多数的百姓都站在了宁馥这一方。但仍旧有那些为宁家说话的。理由也无外乎是要不是偷了宁家的香谱,怎么那么巧合就会有一本古香谱在宁馥手上了?又怎么会一个冲喜的男妻得了沈家这么大的重视和爱护?这些种种都是他们加以揣测的理由。
不过这些在内堂同周知县喝茶的沈晟倾和宁晓枫并不知道。他们现在正在等衙差去带宁家的人过来。
周知县叹了口气:“侄媳不要难受,这案子你是稳赢的。”
宁晓枫苦笑这摇了摇头:“输赢自然要紧,但这个案子于我个人来说。输是输,赢仍是输。只是我也不能让人如此污蔑。这要只是我宁馥一个人的脸面倒还罢了。可他们这样也是给沈家和我恩师茂隽老人栽赃,这就是万万使不得的了。我宁馥一人死活不可惜,却不能因为我连累他人。那才是真的不孝不义。”
周知县对宁馥的印象极好。这些印象都是沈尚乾在跟他那群朋友聊天的时候建立的。可以说下茂城所有跟沈家关系好的人,都知道沈家这位大少奶奶虽然是男妻,却深得沈家所有长辈的喜爱。更是默许了他和沈家嫡长公子只有彼此不纳后宅。只这一点就能证明沈家到底有多看重这位男少奶奶。只是谁也不清楚这份喜爱到底是来自哪里,今天周知县倒是有一些明白了。这么懂事体贴又肯为了家人着想的孩子,换谁都会喜欢吧。至于怎么会到了不让嫡子纳妾延续香火的底部,这于他而言就很难理解了,可这毕竟不是他周家的事情,只要沈家人乐意,别人谁管得着呢。
“沈家和茂隽老人的脸面固然重要。可你自己的名声也不能不顾。所以这个案子你一会儿定要注意,千万别被他们的话给绕进去。”
宁晓枫点头:“您放心。我宁馥虽不聪慧,却也不能让他们给懵了去。”
宁家来的人是宁家尹和宁家的嫡长子宁魁,虽然他们特别想将那宁媛也带过来,但毕竟宁媛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还是不能逼得太紧,否则百姓那里就得有沈家仗势欺人的心思了。
宁家尹和宁魁在大堂上看到宁馥,顿时都气得不轻。宁魁是个没算计的,被他母亲又养得十分自负,自小虽然没刻意欺负过宁馥,却也没给过他半分好脸色。现在一直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庶弟居然在衙门把自家告了下来。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宁馥!你好大的胆子!以子告父,大逆不道!身为嫡长兄,我要打死你这个不孝的畜生!”
见宁魁大堂之上就想伸手,沈晟倾哪里肯干。立刻就抓住了宁魁的手腕子。并且暗地里用上了内劲。“这是县衙门,岂是能造次的地方!”
宁魁就觉得腕子像是被捏碎了一样,疼得他汗顿时就下来了。当时就“哎呦”了起来。“快放手!你快放手!”
沈晟倾自然不会抓着他太久,把手甩开之后,他赶紧过去扶着宁晓枫:“没事儿吧?”
宁晓枫摇头,但表情看起来特别难过。“宁大公子,你是否忘了,我早就不是宁家的人了。你有什么权利骂我大逆不道?又有什么资格教训于我?”
宁魁疼得直哆嗦,根本就没有听到宁晓枫在说什么。宁家尹见状,替大儿子回了宁晓枫这句话。“馥儿,虽然你已经嫁入沈家,但你仍是我宁家的血脉,这一点到哪里都是不可改变的!”
宁晓枫苦笑,他这一宿没睡又饿得难受的样子,在外人看来的确十分惹人心疼。“可是我不是嫁进沈家,我是被卖进沈家的啊!您忘了是您亲自同沈府的刘姨娘签的契书,说将我卖给沈家大少爷冲喜为男妻,从此生死各不相干了?”
宁家尹皱着眉头立刻反驳:“并没有此事!”
宁晓枫眼圈一红,眼泪立刻就从眼眶里掉了出来。“您何必要否认呢?今日我把那张契书给您带来了。周大人,草民可否将证物呈给您?”
周知县还不知道有这么个东西,于是赶紧让差人递上来。看完证物,周知县一拍惊堂木:“大胆宁家尹!你明明签字画押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卖给沈家为男妻冲喜,这里有你的私印为证,哪里还容得了你抵赖!”
宁家尹当时就是一哆嗦。这事儿他真没干过啊!“大人!大人我冤枉啊!我真的没有签过这样的契书,小人冤啊!”
周知县将那张契书扔到下面。“你睁大眼睛看个清楚,这契书上是不是你的私印!你难道以为本县会诬赖你不成?!”
宁家尹跪爬几步拿起那张纸,一看他当时就傻眼了。“这不可能。我真的没见过这个东西,大人我冤枉啊!”他手里的这张纸上分明就是将宁馥卖给沈家的契书,上面还特别写了,从此之后生死各不相干。私印的确是他的,但这个东西他又真的没有见过。此时此刻,他能想到的就只有自己那个好妻子李氏了。如果这个真是李氏背着自己用自己的私隐做下的事,那有这个东西,宁馥就真的跟他们宁家没有一文钱关系了!
郡城 第130章
这个契书还真是真的。也的的确确是刘氏和李氏两个人做的扣儿。这件事沈家的大管家知道详情,这个契书也是经了他的手。而乔氏夫人亦是从管家那里得到的这个东西。
本来这张纸是在刘氏那里藏着的。她原以为这也算是卖身契,等到宁馥嫁进沈家,一旦不听自己的,想要找麻烦,她就可以用这个卖身契来惩治宁馥。可刘氏哪里能想到沈家上上下下都被宁馥给收买了,连沈老夫人都对他另眼相看。而在这种情况下,她要是让人知道有这样东西,必然也得不到好处。所以这玩意儿于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自然要丢到一旁。但要让她烧了,她又舍不得。
管家就是知道这些,才想方设法从刘氏身边人那里下手,把这个东西给得来了。至于管家本身的用意自然也很明确。他知道沈老爷已经动了把他踢走的心思,他也知道等将来大少爷真正当家作主之后,新的大总管必定会从白术和木松两个人之间选,反正跟他是没什么关系了。但在自己下去之前,他必须得挽回自己的在主子们心里的印象,至少要多做一些让主子们记好的事情,这样将来养老的时候才能过上好日子,不被人秋后算账。
而这个东西今天真是起了大作用。不管宁家尹见没见过,这上面的私印是做不了假的。大恒对印章的管理算是比较严苛的。除了读书考上了秀才或者是家里有生意在衙门登记在册的人才允许有这些印章,普通百姓是不允许私制印章的。而且这些印章也会用在交税和各种文书上,所以印章要比签字更有法律效力。如今宁家尹是百口莫辩了。
周大人指着宁家尹:“你既卖掉亲子写好了文书说生死各不相干,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去骚扰他如今的生活?”
宁家尹一时之间已经不知道怎么为辩解好了。知县已经认定是他签的这个契书,他再要说不知道也无济于事。于是他只能沉默。而他边儿上的宁魁现在已经缓过疼来了。听周大人这么说,他赶紧开口:“大人!这件事情我父亲的确不知道!”
周大人看着宁魁:“那听意思,你知道?”
宁魁被周大人看得一个哆嗦,但为了把父亲摘出去,他还是点了头。而且他说的也是实话。“小人的确知道。这是小人母亲和沈家的姨娘刘氏写下的。当时是因为刘氏说沈大少爷就快不行了,若是冲喜不成的话,沈家是打算让宁馥陪葬的。为了怕我们家拿这件事要挟他们,她才非要跟我母亲签下这份契书。”
这下堂上堂下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被震惊了。此时在一旁听审的沈尚乾忍不住站了起来:“胡说八道!大人,我要告宁家污蔑诽谤之罪!”
沈晟倾也气得不行。而且这已经脱离了做戏的范畴,是真真正正的怒火中烧了。“岂有此理!我沈家岂是能任你们如此羞辱栽赃的!先是诬赖我妻偷盗,现在又陷害我沈家以活人殉葬,这是想把我们沈家逼到绝境啊!周大人,这天底下可有这样的道理?虽然我妻与宁家早就断了亲,但我为了保护妻子的颜面和宁家的名声,每到年节都会成车的往宁家送礼。甚至我沈家给宁家批的药材都是最低的价格,就这样他们还要如此恶毒的对待我们一家,试问天底下谁见过这等下作之事,谁又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等周大人开口,堂下一些百姓在唐宣等人的鼓动下,一起大骂宁家不是东西。这要不是在衙门里面,恐怕已经有人把菜叶子臭鸡蛋什么的扔过去了。
宁家尹见状不好,赶紧往上叩头:“大人!这个签契书之事小人的确不知。虽然是我妻所为,但妇道人家又懂得什么!我是断断不会让我的亲生儿子去给人陪葬的,也不相信沈家会有那样的打算。而且今日开堂问案,小人也有一是不明想要弄个清楚。宁馥状告我宁家诬赖他偷盗,但我宁家的确丢失了家传香谱一本。这件事小人也希望大人可以明断,给我们一个说法!”
如此强硬的把话题又转到偷东西上,这个宁家尹可见也是脸皮极厚的。周知县冷笑了一声:“你说你有一本家传香谱,有什么为证?”
宁家尹回答:“这件事只有我和我嫡子知道,因此无法给出凭证。”
周大人再问:“既然拿不出凭证,你又凭什么说有人偷盗?”
宁家尹再答:“只要宁馥把他那本香谱拿出来,我一看便知。”
周大人给气笑了。“这倒是笑话了。你既然没有凭证丢了香谱,却要别人拿出香谱给你看。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密谋想要多去宁馥的香谱,然后趁机据为己有呢?”
宁晓枫这时候往前跪爬了两步:“大人!小人根本就没有什么香谱!那些香都是小人在沈家的藏书中学习制香,自己调配出来的。小人要真有香方,何至于两家铺子就只有这么几样成品?”
宁魁抢言:“你不要胡说八道!你在家学连字都学不好,还能看书就自己想出香方?”
宁晓枫看着他,脸上露出了无奈和凄凉:“宁大公子您大概不知道吧?我当初在宁家之时,每个月仅有的一点点月例银子我都用来去外面看书了。我自幼就喜欢制香,可我娘亲身份卑微,我又在宁家备受欺辱。在家学只是其他兄长和姐姐们打骂玩笑的对象,就连亲戚家的孩子在家学里都能对我拳打脚踢。你不会忘了当时你看着别人打我的时候,你还在边儿上谈笑风生的吧?嫡母生怕庶子们会强过你这个嫡子,所以根本就是打算养废我们,宁家这么多儿子,只有你一个人去考了科举,难道你觉得是因为其他人学问不如你?我知道自己读书不行,也不敢让人知道我喜欢制香。毕竟宁家祖上就是制香出身,我若是表现出来岂不是自己找死?可你又凭什么觉得所有人都不如你?仅仅是因为你是嫡母的嫡子?”
宁晓枫这些话说得干净利落,把宁魁臊得不行。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一直在压着下面的弟弟们。也是存心把那些人往废物上养。但他没想到,宁馥这么小的年纪居然早就看透了这些事,而且还偷偷在私底下学习制香!这对他来说也算是极大的羞辱了。那不正是说明,当初宁馥在宁家忍气吞声的背后,也在嘲笑着他们这些人的自以为是?
宁家尹很怕自己这个嫡子一时气愤坏事,立刻言道:“明明是你在家学调皮捣蛋,先生说你影响其他人做学问,所以才不准你去家学。你怎么能说谎?”
宁晓枫伸出自己的手,摊开掌心。“就我这样的还敢在家学调皮捣蛋?不过罢了,您是宁家的当家人,您说什么自然别人就只能听什么。在宁家发生的事早就已经是过去,宁家人谁还能为了我而得罪您呢?既然无凭无据,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无法也无力为自己辩解那些童年往事。其实想要知道宁家有没有一本古香谱,而这本古香谱又跟传言中我有的那本香谱一样也没什么难的。”说到这里,宁晓枫给周大人磕了个头。“大人,只要宁家老爷或者是宁家大公子默写出我华梦馆独门香品哪怕一个香方,并找人制作出来就行。就可以请在场的所有父老乡亲作证!”
沈晟倾此时也朝上磕头:“大人。小人也赞同内子的意见。若是宁家能拿得出一张我华梦馆独家香方,那铺子我立刻关门,以后沈家再也不卖半寸成香!”
这个筹码可就大了。现在人人都知道华梦馆日进斗金。沈晟倾敢下这么大赌注,可见是真的有底气。本来绝大多数人都是相信宁馥的,这样一来,大家就更是相信了。于是不少人就在外面起哄。要求宁家的人写出香方。写不出来就是造谣污蔑,要打板子关大牢!
周大人心里满意得不得了。这个招数他自己也在心里想过。可还没等他说呢,宁馥就自己开了口。而且沈晟倾这小子的确够胆量,华梦馆那可是个金疙瘩,就算真的没有那个香谱,都是宁馥自己所创。可香谱这东西如果挑那不复杂的,蒙对也不是不可能,这个赌注真是给宁家头上压了一座山了。“宁家尹!你认为此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