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置酒高堂
修士不重子嗣,因此男子结为道侣也并非什么罕见之事,但俗世的凡人可就不一样了,因此在听到柳庭芝言简意赅的介绍后,陈霄很是惊诧了一番,踟蹰再三终究还是没好意思直接就这么开口。
殷承宇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地道:“唤我殷道友便可。”
陈霄如蒙大赦,连忙唤了殷承宇一声“殷道友”,倒是柳庭芝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故意打趣道:“怎的还这般害羞?又不是什么外人。”
陈家的族长便是柳庭芝大姐夫,陈霄是个庶子,他爹并不喜欢这么个毫无资质的儿子,陈霄幼时差点因为仆人怠慢被呛死,柳夫人听闻之后便将身边的一个侍女指了过去精心照料着,他后来入俗世为官,也是柳夫人替他安排的,与柳庭芝这个舅祖自然也是一贯相熟的。
话虽如此,林修然却还是有些不大习惯,好在柳庭芝并未继续这个话题,见人都到齐了之后便拍了拍手示意候在门外的侍女上菜。
江南一带向来是冬至大于年,陈霄身为一方郡守,论理来说也该是祭祖拜天奏黄钟之律的,看他这样子,只怕是刚办完这些事情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见侍女鱼贯而入开始上菜,便笑着冲林修然他们解释道:“表舅怕是不知,江南一带时兴过冬至,虽说是凡人的年节,但毕竟日子凑巧,先前接到舅祖传讯,霄便命人准备了些应景的席面,只是秣陵实在灵气匮乏,时间又紧凑了些,只有这些凡物,还望表舅勿要见怪。”
林修然连连摇头,这桌上菜式精美,哪怕没有半分灵气,大快朵颐一番也是好的,柳庭芝显然也是个饕餮客,见林修然对这菜色感兴趣,还兴致勃勃地科普了一番修真界哪些灵禽灵兽的肉最是鲜美,殷承宇虽说未曾插话,但却把柳庭芝所提的都一一记在了心里,打算改日让陆玮和陆言他们去多寻一点来试试。
一顿饭吃得也还算各尽其欢,席间的酒水还是陈霄特意准备的桂花酒,清清甜甜带着些淡淡的酒味,林修然十几年未曾再尝到这般味道,有些乐过了头,抱着酒坛一连灌了不少,等到了最后,尽管这就度数极低,但他也喝得脸颊通红。
唯有殷承宇一个人因为心里存着事情,又要分出精力来照顾林修然的缘故,虽说脸上不动声色,但却颇有些食不知味。等到酒宴散去之后,柳庭芝见林修然已经有些不大清醒,便提出让他们先去柳家别苑小住,殷承宇信不过他,终究还是婉言谢绝了。
重新回到暂住的小院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一进院门殷承宇便看见院中堆着不少酒坛,想起是早上那卖酒的店家,便掐诀传信让陆言过来将东西搬去地窖里放好,自己则搂着跌跌撞撞的林修然进了屋。
林修然一副呆呆愣愣的神色,傻傻地看了殷承宇许久,才终于反应过来似的打了个哈欠,运转起体内的灵力将酒气都逼了出来,又过了许久,才终于恢复了清明的神色。
殷承宇有些遗憾没能多欣赏一会儿林修然醉颜酡红的神色,与他打趣了几句,两人闹成一团,这才开始同他说起正事来。
“修然,你今日与柳庭芝见面时,可有觉察出什么异样来?”殷承宇严肃地道。
林修然还以为他是怀疑柳庭芝的身份,连忙解释道:“是阿舅没错的,师兄莫要多想。”
殷承宇见他满面欢欣的神色,犹豫再三,还是语气凝重地道:“修然,我说的并不是这个,你……”
“怎么了,师兄?”林修然见他这般支支吾吾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这般吞吞吐吐的,倒不像是你了。”
殷承宇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想了半天才道:“廖洲秘境中发生的事情,你可还记得么?”
距廖洲秘境已经一年有余,林修然有些茫然,不知殷承宇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廖洲秘境中苏卿澜和祁书欢之事,你可还记得?”殷承宇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林修然连忙点了点头:“记得啊,莫非是那位祁前辈有了什么消息不成?”
“并非是祁书欢……”殷承宇摇了摇头,“你今日与柳庭芝相见时,可曾注意到寒琼有异动?”
听他这么一提,林修然倒是想起来了,点点头道:“确实有那么一瞬,寒琼有些不听使唤,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我原本还以为是那是阿舅放出了威压的缘故,听师兄的意思,是另有隐情?”
廖洲秘境时,林修然印象最深的莫过于殷承宇结丹,因此提及祁书欢时,他一时半会儿倒是未曾想起苏卿澜来,见殷承宇提及寒琼,他才开始艰难地在记忆深处搜寻起这位寒琼剑的旧主的模样。
殷承宇不等他苦思冥想,直接便道:“柳庭芝与苏卿澜五官神态几乎一模一样,他到你身旁时,寒琼便忽然有了感应,修然难道不觉得这事太过凑巧了些么?”
作品正文卷 第72章
第72章
殷承宇的意思倒是已经足够明显,林修然两眼发直,也不知是酒劲儿没缓过来还是因为听闻此事太过惊愕,愣了许久才喃喃自语地道:“没想到师兄当日信口胡诌,竟然歪打正着说对了?”
见殷承宇神色一怔,林修然笑道:“当时在秘境之中,祁前辈神志不清,险些错杀与我,师兄当时是怎么说的?‘师弟乃西河林氏之子,其母与苏卿澜同出一脉’,眼下看来,若是苏前辈当真转世成了阿舅,岂不是师兄歪打正着了么?”
殷承宇见他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轻轻弹了一下林修然的额头,怒道:“都这时候了,修然还有心思说笑?若那人当真是苏卿澜,你当如何自处?”
“我?”林修然满是茫然,“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苏卿澜是寒琼旧主,可如今寒琼已经认你为主,若是他有心夺回寒琼,你又如何是他的对手?”殷承宇冷声道,“就算他顾忌你的身份,不敢明着抢夺,可若是暗中下手,你又如何防得住他?”
见林修然神色有些僵硬,殷承宇停顿了一下,稍稍缓和了语气:“并非是我离间你甥舅之情,可若是他真的对你存了这般心思,眼下我尚无十足的把握能护得住你,如果你有个什么万一……”
林修然见殷承宇神色激动难掩哀戚,连忙抱住他,轻声安抚道:“师兄你胡想些什么呢?眼下八字都还没有一撇,你就已经想得这般长远了?何况阿舅与苏卿澜虽说容貌相似,但毕竟性格孑然相反,也不能就这般武断认定他是苏前辈转世啊。况且,整个东海柳氏都并无剑修,我幼时曾听父亲说起过,阿舅所擅用的武器,应当便是那柄金丝梦缕扇,他要寒琼又有何用呢?”
听林修然这么说,殷承宇也知道是自己关心则乱了,但柳庭芝的身份仍是一大隐患,若是旁人,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殷承宇拚却性命与之一战,斩草除根以护林修然周全,可柳庭芝修为高深不说,还是林修然的舅舅,虽说林修然母亲去得早,与舅家往来不密,但毕竟还是顾虑繁多。
思及此处,殷承宇便也不再赘言,只打算背着林修然先将事情调查清楚。只可惜当日他将那玉佩和匕首都交还给了祁书欢,否则的话,还能用这些试上一试,看看柳庭芝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来。
第二日一早,便有差官寻上了门,左邻右舍原本还道是他们犯了什么事情,没想到这些差官却是恭恭敬敬地递上了拜帖礼物,说是郡守欲来拜访。
这郡守自然便是陈霄了,他母亲不过是个凡人歌女,早就已经去世,母族根本没有半分势力,在家中又不受父亲重视,还是之前因为脑子活泛,这才有幸对了柳庭芝的胃口,眼下既然能巧遇林修然,他自然是想巴结一二,若是能搭上这位林家少主鸣鹤山高徒自然是最好,就算是搭不上,好歹也还是亲戚,走动一下于情于理也挑不出错来。
这一点从陈霄送来的礼单上也能窥得一二,上面并无什么法宝丹药之类,想来也是知道凭他的家财,送这些东西反而入不了林修然的眼,便另辟蹊径,送了不少珍馐美食过来,不仅有之前柳庭芝提过的醉虾醉蟹和各种精心制作的乳酪酥饼,就连林修然席间表露出喜欢的几样菜肴和新酿的桂花酒都送来了不少。
更夸张的是,他竟然还送了两个厨子来,一个是惯做大菜的,另一个则擅长各色点心,或许是怕林修然担心,甚至还将这两人的资料都一起附上了,殷承宇检查了一遍确认这两个人身家清白没什么威胁之后才点了头。
“来时郡守吩咐过,勿要叨扰了二位郎君,仆等白日里候在巷子外头,郎君若是得用,唤一声便好了。”
两个厨子都是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虽说相貌平平无奇,但笑起来时倒很是憨厚,看起来便让人觉得可靠,说起话来雅音并不标准,带着些江南口音,显得轻声细气的。
想来是陈霄特意吩咐过,但凡修士,最忌讳的便是遭人窥探,虽说这两个厨子都是没有半点修为在身的凡人,但还是怕林修然和殷承宇心有芥蒂,因此便只许他们远远地候着。
“不必这般麻烦!”林修然欢欢喜喜地道,“先来做两道菜试试吧,若是手艺还行,便先在外院住下,也免得你们每日跑动,吃个饭还要废这许多功夫。”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做主菜的那个赔笑道:“不瞒郎君,若是单我们两个人,是做不成菜的,还有烧火切菜的小工,人多嘈杂,不敢扰了贵人清净。”
这倒是实话,毕竟凡人做菜比起修士来要麻烦得多,控火便是一大难题,不像修真界的厨子能掐诀控火,凡人烧菜,一般都是有专人盯着火候的,什么时候添柴什么时候撤火都有讲究。
但因为是用的柴火烧菜的缘故,一般凡人厨子做出来的菜比起修真界来香了不少,再加上修士多半还是要辟谷的,因此从手艺上来说,也比俗世的差了不少。
也正因如此,如柳庭芝这般的饕餮客才会喜欢在俗世流连,陈霄能思虑到这些,想来也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无妨,都叫过来一同试试,若是做得好了,便一同留下来吧。”林修然笑道,心中却已经开始暗自盘算着,若是这些人手艺确实不错,他便想办法把人给带回去。
鸣鹤山上自然是不好带人会去的,但是可以把人带回林家。林家家大业大,自然也是有不少手艺精湛的厨子的,但毕竟地处中原,若是想吃到江南口味的菜肴还是麻烦得很。
听林修然这么说了,那两个厨子便也不再谈些别的,恭恭敬敬地问了林修然和殷承宇喜欢的菜式。林修然倒是洋洋洒洒报上了一大堆,殷承宇便卡住了,除开林修然亲手做的,他于吃食上面实在是没有什么显著的喜好,想了半天也只想到了林修然喜欢吃的那几样,便干脆让厨子随意发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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