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置酒高堂
“应该是给你的。”殷承宇将符箓递了过去,林修然见上面血迹斑驳,更是浑身一凛,连手都开始颤抖了起来,好不容易才接过了那符箓,分出灵气探了进去,将这符箓催动。
“家主闭关生变,万望少主归家,以定人心。”
这符箓上的话不过寥寥数行,才短短十余子罢了,却让林修然几乎瞬间如坠冰窟,似乎连体内流动着的血液都已经冻结。
殷承宇见林修然瞬间脸色惨白,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吓得连忙伸手扶住了他,见林修然呼吸都困难起来,更是心疼得无以复加,不停地替他拍背顺气。
林修然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缓了许久,也还是一句话断成了三截:“师兄……收拾东西……回西河!”
殷承宇点了点头,但还是先扶着林修然进屋中坐下,取出了安神培元的丹药先给他服下了一颗,又连声劝慰了他几句,这才去了屋中收拾东西。
之前他打算送给林修然的那发簪已经做好了,原本是打算今日子时一到便送给他的,只是现在看来,怕是时机不大合适了。殷承宇知道林修然必定心急得很,手脚利落地将屋中东西都收拾好,想了想,又传讯给陈霄,只说是师门有事急着回去,让他帮着把林修然之前遣回家过年的那几个厨子都留住,思索再三发现没有什么遗漏的了之后,这才带着林修然连夜奔赴西河。
正是除夕之夜,家家户户都亮着灯火,虽说未曾下雪,却也是更深露重,湿滑得很,殷承宇扶着林修然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小巷里时不时传出来嬉笑欢闹的声音,邻家的几个小童拍着手出来炸爆竹,虽说裹得严严实实,但脸上却都冻得红扑扑的。
有眼尖的小姑娘一眼便认出了林修然,开开心心地跑了过来,满是天真地笑道:“林哥哥,侬怎的这个时候出去呀?”
林修然无心与她寒暄,事实上他已经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殷承宇叹了口气,翻出个锦囊来,递到小姑娘手里:“这是压岁钱,你与小伙伴们分一分,去吧。”
小姑娘听闻有压岁钱,连忙接过了锦囊,喜滋滋地跑去找她的小伙伴们。这锦囊里装的都是些散碎的金银锞子,林修然早早地就准备好了,只等着大年初一一早,邻居家的孩子们上门的时候给他们分压岁钱的,没想到最后却是这般结果。
以林修然现在的状态,自己御剑肯定是做不到的了,殷承宇又不放心带着他一起飞,怕出什么意外,虽说林修然储物戒中还有件林家的飞行法宝,但虽舒适有余,速度却实在太慢。
殷承宇只好先套了辆普通的马车载着林修然往最近的修真集市上去,好在修士并不会因为凡俗的年节而歇业,殷承宇很快便购置了一艘轻便的飞舟,安顿林修然坐了上去。
之前的那一道符箓是林茂之一向倚重的管家周伯传过来的,听他话里的意思,只怕林家现在是出了什么变故。可是林茂之以往的修炼一向十分顺遂,简直是天命眷顾的修炼奇才,哪怕是当初痛失爱妻导致修为徘徊不前了许久,但也只是因为心境郁滞的缘故,未曾导致修炼上出什么岔子走火入魔。
林修然一路上都低垂着头,满脸尽是苍白的神色,一句话也不说,只静静地摩挲着手上那枚戒指。
这戒指是林家一支私兵暗卫的信物,之前一直在林茂之手中,但是前次回家时,林茂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说家中或有事端,将这枚戒指传给了林修然。
只怕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林茂之便已经察觉到了家中的暗流涌动。可是明明就在前几日,林茂之还刚刚给林修然传了信回来,指点他接人待物,还说要来秣陵带他认认亲戚,怎么会这么快就突然闭关出现意外呢?
殷承宇见他这副模样,更是心疼得很,当即也反应了过来林飞墨当日所说“林家会有变故”,让他照顾好林修然的话中内涵来,只恨他当时想着林茂之身份尊贵修为高深,未曾反应过来会有人有这个胆量想要对林茂之下手,否则……哪怕是提前同林修然打个招呼,林家那边也必定会有所防备。
只是能对林茂之下手的,除了修为比他更高的隐士大能,只怕就只有林家内部的人了,昔日林茂之同他详谈时,便隐晦提过林家内部不合的事情,现在看来,只怕是那些人早就已经有了预谋。
而且……只怕此番动手的人,和当年屠杀殷家满门的,是同一批人。
虽说林修然归心似箭,但毕竟西河距离秣陵实在遥远,殷承宇倒是能自恃修为不眠不休地驾驭飞舟赶路,但林修然却是身心俱疲,殷承宇担心他还没等到西河就先支撑不住了,硬是按着林修然在飞舟上休息了一会儿。
行至舒城附近时,殷承宇看林修然脸色实在不大好,便先找了个客栈让他暂且歇息一夜,没想到才刚落地,就收到了林飞墨传来的符箓。
这符箓上的阵法已经被破坏了许多,连林飞墨的声音都变得飘忽不清,林修然努力分辨了许久也只猜出林飞墨是想问他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更具体的意思便不知道了,只好先给林飞墨回了封信,说是会在舒城逗留一日。
自除夕那日,林修然一直不断地在同家中联系,但发出去的符箓都无一例外地石沉大海,林修然心中愈发沉重,原本他父亲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第一反应是应该找家中叔伯长辈求助的,可眼下情形来看,生变的只怕本身就是林家内部的人。
虽说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林修然仍是心中惶惶,思量之下还是决定先同舅家联络,只是他之前年纪尚小,一直未曾与亲戚家频繁走动过,除了巧遇的柳庭芝,整个东海柳家他几乎都不认识。
但事到如今,总还是比枯坐着等待要强,至少以他这个柳家外甥、鸣鹤山亲传弟子的身份,总不至于担心柳家也会对他落井下石,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袖手旁观罢了。
林修然一夜未眠,连发数封书信给了亲眷家中和鸣鹤山,只希望看在鸣鹤山同林家一向交好、林茂之与诸位长老峰主曾经同出一脉的份上,能暂时帮着留心一二。
次日一早林修然便急匆匆动身,可没想到刚出城不过二十余里,便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自北而来。
“飞墨!”哪怕相距甚远,但林修然仍是一眼便认出了他,连忙迎了上去,凑近了一看,却整个人都愣住了。
林飞墨身披白色麻布,修容不整满面风霜,正是斩衰之服,衣角上溅满了血迹污渍,见到了林修然,当即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角泪水径直滑落,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木匣来。
“林飞墨……拜见家主!”
作品正文卷 第76章
第76章
林修然整个人都愣住了,不敢置信地呆呆看着他,缓了许久才声音艰涩地问道:“飞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飞墨神色哀戚,双手忍不住地颤抖,将那被包裹严实的木匣子打开,解开了里面层层叠叠的符箓封印,露出一枚雕篆精致的玉质印鉴来。
“林茂繁叛乱,谋害家主妄图夺权!三日前家主重伤陨落,西河全城举哀。林茂繁借口少主远行,欲代掌家主令,遭诸长老驳斥,没想到……林茂繁竟然勾结魔族,家主尸骨未寒,他便封锁全城,试图强夺家主令,全赖家中数位长老殊死一搏,这才未让林茂繁将印绶夺走……”
林飞墨仰起头看着林修然,双目赤红,哑着嗓子道:“家主弥留之际将信物交予周伯,令他转交少主,事发之后,周伯知道林茂繁必会严刑拷打,将信物转交予我,命飞墨……务必将此物亲手送至少主手中!”
林修然整个人都摇晃了一下,殷承宇连忙伸手想去扶他,却被林修然挣开。
“继续,说。”
“周伯孤身与林茂繁周旋,林茂繁见他不愿说出家主令的下落,竟对他用了搜魂禁术!叔祖命家中百余护卫拼死相送,一路浴血自林家闯了出去,可尚未离开西河便已经折损了大半,原本想直奔秣陵去寻少主,没想到途中又遭了埋伏,那些护卫为了避免信物被劫,兵分三路故布疑阵,原本约定好了昨日夜间相聚,可昨日夜间……另外两路人马连一个活人都联系不上!就连守在我身边的那些护卫,也都……都……”
林修然浑身都是僵硬着的,连手都差点抬不起来,这枚引发了腥风血雨的家主令不过是一块方寸大小的玉质印章而已,其重不过一两,平日里常被林茂之挂在腰间。
但于林修然而言,这枚不大的印鉴,此刻却重逾千钧。
“且慢!”一直缄默不语的殷承宇突然发声,挡在了林修然身前,冷冷地看着林飞墨,“林茂繁谋害林家家主?那你在其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他突然发难,话中似乎意有所指,让林飞墨满是措手不及,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叔父勾连魔族谋害自己的父亲,这般变故,只怕不管是谁都会心神剧震之下神情恍惚,殷承宇此刻说起这话,就连林飞墨都如惊弓之鸟一般。
殷承宇无暇顾及其他,只冷眼看着林飞墨,咄咄逼人地道:“昔年你下山遇袭,当真是被所谓南海散修所救,这才失踪了数月,音讯全无么?”
林飞墨瞬间惨白了脸色,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嗫嚅了一下,但终究还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他这副样子,任谁看了都知道是心中有愧,林修然只觉得自己都已经头重脚轻,险些直接栽倒下去。
但他终究没有倒下去,家主令既然已经传至他的手上,那么现在他便是林家家主,背负着整个西河林氏的生死存亡,哪怕突遭变故孤立无援,哪怕现在的他在旁人眼中不过是个不到二十岁的稚龄少年……
修真界年岁漫长,即便是林茂之的年纪,相对于他的修为来讲,也不过是年纪轻轻,对于一个修真界顶级世家的家主来说,他这般年岁更是略显稚嫩。
上一篇:调香
下一篇:末世之捡的媳妇是面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