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爷党
“铸造五铢钱势在必行。而且此等大计功在当下,利在千秋。儿臣绝对相信父皇的眼光。只不过就像是商鞅变法一般,再有利的政策都会损失某些人的利益。所以会造成朝令下达,可是地方却南辕北辙的尴尬。儿臣以前听过一句话,大意是说商人为了十成的利润就可以铤而走险,若是有百成的利润,他们就能忽略任何律法而去谋取暴利。相信无论是朝廷前次的盐铁专卖,还是如今的五铢钱,利润不止百成。”
“商人为了十成的利润可以铤而走险,为了百成的利润就可以对抗国家利器……”刘彻意味深长的重复了一次刘据最后的话,若有所思。
“父皇以为然否?”刘据笑着给刘彻添了一杯茶汤,问道。
“不错,有点意思。”刘彻笑着看向刘据,“还有呢?”
“没有了!”刘据扬眉看着刘彻,似笑非笑的说道。
“胡闹!居然敢和朕卖关子!”刘彻笑着用手指了指刘据,状若不满的说道。
“父皇一向明察秋毫,英明神武。刚毅果断,所以不二。儿臣这点儿小手段,怎么敢在父皇跟前卖弄!”刘据唇边扯出一丝醉人的弧度。“何况,儿臣现在可是养伤期间。父皇不是说了吗,儿臣养伤期间可是不能耗费心神的。就连读书听课都不允许,何况是参与朝政?”
“……这话是怎么说的?”刘彻从刘据的话中听出来一丝意味。“难道据儿觉得父皇做的不对?”
“父皇英明神武,怎么可能不对呢?”刘据笑眯眯的应道。只是这话说的却让听的人怎么听怎么别扭。
“这可都是张德全的医嘱。如果据儿有何不满的话,可以去找张德全撒气,父皇给你做主。”刘彻看着刘据眼中若隐若现的薄怒,淡笑出声。毫不犹豫的将张德全给卖了。
“父皇,张太医可是您指定的太医院院使。难道父皇怀疑张德全的医术?亦或是觉得张太医居然敢阳奉阴违,两面三刀?”刘据似笑非笑的问道。言下之意,要不是你的吩咐,张德全怎么敢这么做。
“据儿,父皇是为了你好!”刘彻漫不经心的饮了一口茶汤,淡然说道。
“儿臣知道,可是张太医说据儿的身子虚弱已久。即便修养调理,也需花费些时日。可是时日尚久。父皇总不能一直关着我吧!”刘据有些埋怨的说道。
“据儿,不得胡说。”刘彻抬眼看了看刘据,正色说道。“你乃是大汉的太子,是朝廷未来的储君。你的身体不光是你自己的,也是这万里江山,天下万民的。你不能任性。”
“父皇,儿臣并不是这个意思。儿臣是说时日长久,父皇既不允许儿臣读书习字,又免了儿臣的授课,就连外出都不允许。时日长了,只怕身体没有调养好,人倒是给憋闷坏了。”刘据眼神定定的看着刘彻。今天这个问题必须解决。他可不想未来不知年月的时间里都被关在这个小小的太子宫。
“……既然你执意如此。从明日起,除了早朝的时间,你都和朕一起在御书房,陪朕批阅奏章。这回行了吧?”刘彻沉吟半晌,对着刘据笑道。
“父皇……”刘据有些无奈。这个结果可不是他想要的。时时伴于君侧,这个风头太抢眼,不出也罢。
“怎么了,不想和父皇一起?”刘彻似笑非笑的说道。
“父皇日累万机,每日里为江山社稷已经很是辛苦。儿臣怎好还要劳累父皇?况且御书房是父皇和大臣们商议朝政之所,儿臣尚且年少,如此出入御书房,于理不合。况且父皇不是说了,儿臣需要静养的。”刘据温声笑道。
“那就罢了!”刘彻不无可惜的说道。他倒是真有这个意思。恨不得把刘据拴在眼前才好。只可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对于钟灵毓秀的儿子,可不能因为自己一时之好而推他入险境。所以他刚才说的,也只能是说说了。只是——
看着刘据纤细瘦弱的身躯,伸手上前握住刘据盈盈不及一握的柔软腰身。刘彻声音低沉的说道:“据儿,你要快快长大才好!”
“父皇……”刘据有些愕然的歪着头看着刘彻,怎么突然之间刘彻的气息便混乱起来。“您怎么了?”
“父皇等着你快快长大!”刘彻将头搭在刘据的颈窝,轻嗅从刘据身上袭来的阵阵幽香,淡然说道。
长大吗……
刘据突然想到上辈子冠礼之后刘彻对他的冷淡,有些失神。
“据儿?”感觉到怀中小人儿的心不在焉,刘彻有些疑惑的叫道。
“可是儿臣……不想长大呢……”浅浅的低喃仿若吹散在风中的花香,若隐若现。
如果时间能永远停驻在这一刻多好。不用去想那些悲伤的往事,不用去承受那些必然的倾轧,不用去面对你猜疑忌讳的眼眸,不用去追逐你转身而去的背影,也不用……去忆起你无情的放逐与杀害……
如果……时间能停驻在这一刻……
最终,刘彻还是在刘据异常的失落中妥协了。看着刘据因为要求得逞而明艳的笑容,刘彻刻意忽略掉刚才那一霎那间的悲伤与绝望。只是,一股不安从心底渐渐升起。
那曾经努力磨平的隔阂在那一瞬间无比清晰的出现。刘彻再次确定刘据年少时的疏离与惧怕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而是被这个云淡风轻的少年刻意隐藏在心灵的最深处……沉睡。
不知道那一天,突然惊醒。
怀揣着这样的不安,刘彻半年来头一次踏进了未央宫。看着起身跪迎欣喜不已的卫子夫,心里想的却是建章宫鹅黄色宫灯下的那一张青涩秀丽的容颜。
“陛下……”卫子夫轻声叫道。
“什么?”回过神来的刘彻笑着将巧笑倩兮的卫子夫搂在怀中。鼻尖传来几丝有些腻人的上等熏香,刘彻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又想起刘据身上清雅无比的幽幽淡香。
“这个味道不好,还是换了吧!”温声软语间,刘彻突然有些突兀的说道。看着卫子夫瞬间愕然不已的脸,当下不觉有些扫兴。
“咳!时候不早了,安置吧!”说完,也不等卫子夫的反应,率先走进内殿。
“……诺!”怔怔的看着刘彻毅然决然的背影,卫子夫心情郁郁的应道。身旁紫云有些紧张的上前扶住卫子夫摇摇欲坠的身影,却被卫子夫摆手推开了。
“沐浴更衣吧!”卫子夫柔声说道。
“诺!”
月上中天,建章宫内殿——
刘据辗转反侧,终究还是不得睡眠。起身将一旁衣架上挂着的披风随手披在身上,缓步除了寝宫。
有别于白日的喧嚣与庄严,隐藏在夜色下的建章宫寂静的有些怕人。抬头望天,星空幽深,星光璀璨。一轮浅月斜斜挂在天边,月光皎洁。
大地仿佛是被披上了一层银霜,深浅不一,如梦似幻。晚风阵阵,拂过披散下来的头发,刘据呆呆地伸出手,张开指尖,清风从指尖划过,稍纵即逝。
本来已然平静的内心因为白天刘彻无意间的一句话骤起波澜。刘据这才发现,不论自己如何抗拒,时光依旧是不紧不慢不温不火的逝去。父皇终会老迈,自己终会长大……矛盾,终会激发。
如果可以的话……
一声叹息在风中消散。
翌日
任平站在门外百无聊赖。目光时不时看向紧闭着的房门。刘据已经进去很久了,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入房内叫太子殿下歇一歇。毕竟自己不在眼前侍候,十分担心太子殿下虚弱的身体是否经受得住这么大强度的耗费心神。
想到这里,任平不禁有些沮丧。这个太子殿下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当他思考事情或者在书房查阅资料的时候,周身不许人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