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容恪
原来如此,胤禩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却还是要躲着胤禛,远离他些的。只希望胤禛那边也能当断则断,早些了结了这一段感情。雅尔檀又笑着打趣道:“妾身瞧着,四贝勒府上的药材啊,总是到手上还没捂热,就巴巴的送过来给咱们了!”
胤禩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别扭的微笑来,又想了一想道:“我这几年身子也大好了,如今府上除了你,也没有什么用着药材的地方,下回四贝勒府上的再来送,就说咱们府上用不到的,叫他们留着罢。”
雅尔檀有些惊讶:“这……若是这样,四爷那边,不会怪罪吧?”
“有什么怪罪不怪罪的。”胤禩心头一片空白,慢慢说道:“四嫂送给你的,你就留下。若是以四贝勒的名义送来给我的,就一律退回去……记得说得委婉些。”
见雅尔檀还是有些为难之色,他又安慰道:“你且放心便好,四哥若是有什么不高兴的,叫他来找我,我和他来说。你按照我的话去做就是。”
雅尔檀这才应声点头。二人用了晚膳,胤禩以雅尔檀怀孕为由,又去了书房歇息,却叫上冯景,叫他拿酒壶跟上。
这一晚书房的灯火都不曾熄灭,胤禩一人独酌,酒不醉人人自醉,直到天亮时候才躺下阖了一会儿眼。
也幸好是刚回来,康熙一向给予放假三天的福利。胤禩躺下也没有休息多久,外面又来通报,年羹尧听说他回来了,也上门来拜访了。
胤禩本来打算着引荐年羹尧与胤禛认识,叫他们二人达成那一段君臣情谊。而今眼看着他自己都要躲着胤禛,现在这么干,已经是不可能了。他与年羹尧相交虽然不长,却也有些相见恨晚,边想着年羹尧还要许久的仕途要走,以后大有机会,慢慢来便是了。
而且年羹尧早在康熙年间就已经坐到了四川巡抚的位置,可谓是青云直上,早早的就被康熙发现了他的才能,却也不是胤禛才有的知遇之恩。眼下并不到九龙夺嫡胤禛需要年羹尧的时候,胤禩便也暂时把这个心思放下了。
想到这里,他却是又有些苦涩之意,都已经决定与那个人就此断掉关系,只做一对天家兄弟,却还是这般为他筹谋划算,也不知……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是因为太子太不成样子,其他人又不合适,自己也不会去争那个位置……是的,胤禩转眼间就为自己找好了原因,他只是为了那个原本也该是他的位置而已,不过是顺从历史,随波逐流,他做的,并没有什么不妥。
胤禩长长吐出一口胸口闷气,这才换做笑脸,在书房门口迎接进年羹尧。
如今已经是二月,月底就要进行科举会试。年羹尧便也不怎么出门了,只安心在家中读书备考。这次是因为交好的胤禩回来了,这才过府探望。
胤禩见了他,也有几分真实的喜悦,笑着说些祝福的话。
“亮工,我可要等你金榜题名之后,到我这里来报喜啊!”
年羹尧笑了一笑:“若是我真的中举,不知可否在八爷这里讨个彩头?”
“哦?亮工莫不是看中我这里的什么?”胤禩瞥他一眼,奇道:“要说别人无法高中落榜,还有些可信。你早晚是要殿试的人,还拿这个来讨什么彩头?”
年羹尧也不说破,只笑而不语。胤禩瞧着有趣,转了转念头故意道:“你中举太过容易。不如这样,既然你乡试得了解元,会试也要搏一搏得个会元回来,我便给你彩头。”
“要是你三元及第,得了状元,但凡我这里有的,你只管拿去……如何?”
这话一出,年羹尧倒有几分苦笑:“八爷这要求,我极想办成。只是八爷有所不知,这一届的举人中人才济济,才华横溢者也有数人,文才之上我多有所不及也。”
胤禩对清朝文人倒不是很熟悉,年羹尧便一一说来,原来这一届江苏举子中有两位出名的天才角色,一个汪绎,一个方苞。
汪绎出身书香世家,素有才名,是江南有名的才子诗人。他于康熙三十六年会试就得中,只因回家奔丧未能殿试。康熙知道他的遭遇,因此此科恩准补殿试,年羹尧虽在家闭门读书,也曾前去举子们的客栈酒楼一同玩乐,所以知道他的才学,众人都是推举为第一的,说他是状元之才。
另一位方苞更是出色,自幼便被称为神童,二十四岁时到京城,入国子监,以文会友,名声大振,被称为“江南第一”。连后来的大学士李光地都称赞方苞文章是“韩欧复出,北宋后无此作也”。他十六岁就参加乡试,只是不知为何去年才得了举人资格,正好今年可以参加春闱大比。康熙对他的才华都有所耳闻。
这两位强人就相当于得了殿试一甲的保送名额——只看谁排第一谁排第二,年羹尧虽也文武双才,却更为实用强干,不似他们这般理论基础都扎实的。
年羹尧话语中意思倒也明确,说这二人文采是极好的,有这两个人在,状元是绝对不会在他手上的。胤禩看他也并没有什么遗憾,反而谈笑自如,颇为不在乎。
胤禩却想到了什么,倒安慰起他:“治国事不是作诗文,亮工的前途,自然与他们不同。便是得不来状元也没什么。自唐宋以来,状元者不知凡几,留名青史者,寥寥无几。反而是那进士之中,多有治国能臣。”
年羹尧似笑非笑看他:“八爷这么说,是许了我的彩头了?”
他目光灼灼看来,倒像是胤禩欠了他什么,非要还给他似的。胤禩觉得别扭,又不知哪里别扭,只干咳两声,复笑道:“好你个亮工,你且说吧,到底是看上了我这里的什么东西,这么着急想要?”
年羹尧收回那眼神,若无其事道:“八爷若是有心,就把手上那串白玉佛珠赏了给我可好?”
因为胤禩曾亲手刻了一串黑曜石佛珠给胤禛做生日礼物,这佛珠却是胤禛在胤禩某一年的生日的回礼,亦是亲手雕刻而成,选材珍贵,胤禩从戴上后就未曾摘下。现在年羹尧提起,他才想到手上的这东西,心念一动,想到自己已经与胤禛说清楚否决了关系,这东西再戴着便有些不合适了。
胤禩手上抚摸那串佛珠,他是不信佛的,胤禛是为了与他送的那串做一对才也刻了佛珠。他提起佛珠轻轻一顺,便从手上摘了下来。只觉得心口上似是有什么东西也随之一起摘下,顿觉空落落的,少了什么。
这么一来,胤禩也没了说笑的兴致,把佛珠随手放到书架上小盒内,转过来略带歉意:“这是别人送我的,我却不好送给你。你若是真的喜欢,改日殿试完毕,我一定刻好一串,送给你去做贺礼。”
年羹尧目的也算是达到,于是点头答应,又说起一件趣事来,却属于私下八卦,说是汪绎很是放荡不羁,来京城备考,也不忘往戏园子找戏子玩乐。
胤禩知道这年代其实男风盛行,端起茶水来抿了一口,也有些笑意:“风流才子都是如此,岂不如柳三变那般么?”
年羹尧眸色一闪,别有它意道:“八爷也是此道中人么?”
胤禩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大感荒诞道:“怎么会!”又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匆忙掩饰过去:“我不过是见怪不怪,并不是迂腐之人罢了。别人爱玩别人的,也不关我什么事。”
年羹尧也不置可否,不过笑了笑,却不知到底信不信了。
第42章 积毁任人嗤
几天的时间转瞬即逝,胤禩叫冯景注意着今年的春闱,二月底的时候,年羹尧果然传来了好消息,中了贡士,排在前十名之内。
胤禩便打发人去年家送贺礼,正是答应过亲手刻就的佛珠,选了一串翡翠玉石的。
翡翠这时候虽然也算是贵重,却并不得满人们的喜欢,算不得昂贵珠宝,因此也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会试之后过两个月才是殿试。年羹尧果然像他所说的那样,并未取得一甲头三名的名次,只拿了第五名。
前四名都是汉人,康熙钦点的状元郎正是那位素有诗才的汪绎。方苞这一年不知为何,仍然没有参加大比。年羹尧在殿试上也引起了康熙的注意,得知他是年遐龄的二儿子之后,对他更是看重,越过一步直接守职为翰林院检讨,越过了几年的考察适应期,比一般中了进士之后的庶吉士更快上一步。
年羹尧从此在大清政坛上开始展露头角。胤禩为了避嫌,倒是稍微与他离得远了些,私下里交往却还如从前。
六月底七月初,康熙再一次巡幸塞外,胤褆、胤禛、胤禩、胤禟、胤礻我、胤祥、胤祯等都随驾侍行,汉妃密嫔的两个儿子皇十五子胤禑、皇十六子胤禄亦随驾。这两个孩子这时候不过一个七岁,一个五岁,可见康熙对他们的喜爱。
两个小人儿粉雕玉琢的,胤禩见了,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雅尔檀日益鼓起的肚子,越发的也有些喜爱。这一路上兄弟几个一起上路,除了胤禩仍然躲着胤禛、胤禛却更为关切胤禩外,胤祥胤祯竟也渐渐的有些泾渭分明,不常在一块儿玩了。
胤祯是个向武的,大阿哥便有时带他一起骑马,互相讨论些军事上的东西。胤祥虽然也对文才不怎么感冒,却还是跟着胤禛一起行动。胤禑与胤禄是一母的亲兄弟,太小还看不出什么来,一转眼,长成大人的孩子们,却是各有各的立场、各有各自想走的路了。
马车颠簸,胤禩便怔怔有些心事,车帘忽然掀开,胤祯迅速钻了进来,坐到他身边,笑嘻嘻道:“八哥,马车里闷得慌,怎么不下去骑马?”
“你骑了一天了,还没够么?”胤禩瞟一眼胤祯,见他身上穿的还是骑装,越发显得英姿勃勃,好一个少年儿郎。